书名:君为妖 作者:木清安 文案: 明明是个千年老妖,却无奈妖力被封,只能赖上法力高深的纯情美道长。 这是一个包查案、看风水、顺便布阵打怪收收妖,撒撒糖的故事~ 高贵冷艳闷骚攻vs搞事毒舌作死受。 ps:关于妖妖的身世,蠢作者是从封神榜比干被剜心衍生而来,灵感出发点,并不想改变什么,小天使不要太过纠结,毕竟本文讲的是古笙和谢子居的故事。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子居(攻)vs古笙(受)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狐与美人心   天道之力恐怖异常,有生死之力、因果之力、吉凶之力、善恶之力、阴阳之力。   诛仙混战,杀戮,贪婪,嗜血干扰天道,故而降下天道之劫惩罚众生。   当年妲己受女娲之令,以美色蛊惑纣王,戕害忠臣,残杀百姓,受尽天下人的唾骂,仇恨,怨毒,可谓是千夫所指。   可谁人又知,这些都非她所愿,她只是一只愿用九命来换与他一世白头的痴傻妖狐。   纵换不得一世情深,十年共度又何妨。   只是可惜,上苍有好生之德,却从来没有人愿意渡她,而她也必将堕入无尽深渊,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   残破的殿宇之上,华纱乱舞,美人手里捧着那颗跳动的七窍玲珑心,抬头看了一眼那雷电交闪的夜空,妖媚的眼眸闪过一丝诡异,忽的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凡是讲因果,有因必有果,你比干派人火烧狐狸洞,这是你种下的因”,说及此,又顿了顿,眼角一抹猩红划过,   “而现在被剜心而死,这便是你应得的果”。   继而又长叹一声:“你们这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总是箴言,说我祸国,说大王昏庸,堵住一人之口,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可是你看看!看看整个朝歌城,看看这个天下!谁还敢说我半分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怎么这点道理你到死都不明白呢!”   “天下百姓都说我命由天奈何死,呵,我命,我命何时奈我生?”妲己跌坐在地上,美艳面庞似是有泪珠划过,她痴痴地望着七窍玲珑心。   “我生而为妖,却不是生来就会作恶,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做什么都是错,可谁又曾告诉我,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究竟什么是人,什么是妖!”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刻有复杂图腾的琉璃扳指,定定地看了一眼那七窍玲珑心,而后将其封存内,“你说一个人没有心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没有心,没有情,是不是就可以逃过凡世苦厄,永享极乐?”   天道将临,吾命......不久矣。   “此生怕是不得知了,愿您替我,寻解”。   狼烟起,烽火明。   妲己终是如愿和纣王踏着苍生的枯骨血肉一步步走向消亡。   天将黎,枯骨生花,   吾与王,   幸得怜悯,共眠于地,得,永世安宁。   ......   幽曳青灯逐凉风肆意,往生火烛焚霜露将离。   “美人,你可愿将心献于我?”   暮夜,繁华的青石街道上,一身着红衣的小公子,步伐飘然凌乱,神色恍惚,逢人便上前痴傻寻心。   年轻姑娘们见来人相貌不凡,原以为是什么世家公子,纷纷上前攀结,可不想,竟是个疯子。满嘴风言风语,颠三倒四,真是晦气。   那小公子看着一哄而散的人群,呆呆地捂着胸口,甚是委屈,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把心献给我,有心到底是什么感觉?   低头看了看左手拇指上带的琉璃扳指,嘴里低低呢喃“骨生,枯骨生花,古笙,我叫古笙,我来寻心”。   他沿着幽暗的小道走了许久,问了许久,找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这位公子,你可是在寻人?   古笙缓缓抬起头,寻找这声音的出处。   “公子,我在你身后”。   闻言,古笙转身,果真看到了一位衣冠楚楚的玉面郎君。   “你找我吗?”   那人见到古笙的面容愣了一下,随后一展金丝绸面折扇,翩然一笑“公子是否寻人?在下生于此地,或许能为公子分忧”。   古笙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不寻人,我寻心,你也可以帮忙?”   那人听后,摇着扇子的手一顿,不过片刻,又笑道“可巧,我也是来寻心的,不若你随我同去?”   古笙大喜,紧握住那人的手“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心,应有尽有”。   古笙莞尔,   “有劳公子”。   看着他毫无防备地笑容,那玉面郎君嘴角不觉扬起一抹讥笑,呵,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不过,日后你发达了,可要感谢我为你找了个好归宿呢~   玉面郎君带古笙穿过热闹的街道,来至最为繁华之处。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股呛人的胭脂味扑面而来,古笙抬袖掩住口鼻,好看的眉眼皱成一团,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喜欢这里。   李缨转手一把收起折扇,脸上已不见来时的客气恭敬,嘴角带着邪恶的笑,不过还是好心地提醒“难道你不想寻心了吗?再与我往里走一走,保准能找到你想要的美人儿心~”   古笙略带疑惑“美人心?”   美人心是什么心?   “与我来便是~”   古笙实在是太渴望知道有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此刻已分不清他的蛊惑迷情,半颠半傻地跟着李缨走进了阁楼后院。   龟奴本在前厅招待客人,不想小厮来报,说是李缨那牙子又找来一个美人,要他来见上一见,好商谈价格,   “你这是…….”   他们的交易自然是不再少数。   可,龟奴见这公子长相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世家公子出生,怎么肯委身青楼?不会是李缨这厮诓他的吧。   李缨见龟奴犹豫,便知他心里在盘算些什么,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在一旁说话。   “不是要带我寻心的吗,你去哪?”   古笙双眼蒙雾,委屈巴巴地拽住李缨的袖子。   说实话,就这么个大美人儿,若是女子,他李缨说不定还能带回家好好快活一番,带她体验一番人间极乐的滋味儿,再倒腾他进这青楼,只是……可惜了。   收起猥琐的眼神,不耐烦地安慰道,   “你等等,我说两句便带你去”。   感受着周围那些人打量的眼光,古笙怯怯地点点头,慢慢放下他的衣袖,乖乖地站在原地。   一到无人的角落,龟奴便忍不住发火:“你是怎么回事,我虽然与你有些不干净的勾当,可也不会公然得罪权贵啊,你这是要搞死我吗?”   李缨倒是大度,一点也不计较,只是习惯性地一展折扇,压低声音与他耳语“爹爹别看他长得销-魂,可实际却是个傻子,而且我已经盯了整整一天了,你看哪家大户公子,这么晚身边也没个下人任由他在外面也不回家?”   见龟奴还在犹豫,李缨又一脸可惜道:“你再看看这身段,这面容,单单是露个面儿,那大把大把的银子不都是滚滚地往爹爹这来?说实话,若不是看在多年交情,得了这么个宝贝,怎么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这么拱手相送啊”   龟奴眼珠子轱辘转着,心里也有一番盘算,他本就满意这相貌不错的小公子,既然是个没人要的傻子,那事情就好办了。   不过,他还是面露为难:“李缨啊,看在我们以往的交情上,这人……我就勉强收下了”。   李缨大笑,拍了拍龟奴的肩膀,   “我就知道爹爹是最有眼光的了”。   待片刻,龟奴又道,   “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难做啊……”   李缨暗啐了一口,这死鬼奴是要压价啊,他潇湘阁虽然开得红火,可几百年才能遇这么个美人啊 。   “爹爹看他这身姿,少说不能低于五百两吧”。   龟奴一听,捏起兰花指,扯着公鸭嗓便道,   “五百两!李缨你怎么不去抢!这人本就身世不明,爹爹我要供他吃,供他住,还要费心调-教,你以为五百两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美得你!”   这就是要谈崩?那怎么行,他最近欠赌场的四百两还没有着落呢。   忙开口,“那就四百两?”   龟奴又压价,   “三百五十两”。   李缨虽知亏本,但还是一咬牙,“好,三百五十两就三百五十两!”   他的赌债已经不能再拖了,剩下的五十两再想想办法就是。   龟奴一听他松口,才展露笑颜“呵呵,李缨啊,还是你明白爹爹的一番苦心,来,小兰,领着李缨去库房拿银子”。   此事已定,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李缨回头望了一眼那被人孤立在大厅中的男子,呸了一口,暗道:还是个赔钱货!   见李缨要离开,古笙想也不想,便忙要追上,却被龟奴身边的小厮无情拦下,   “你们是谁呀,快些让开!”   龟奴扭着肥硕的身子,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实际却丑陋无比的笑容:“这位公子,以后就跟着爹爹了,公子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知道吗?”   古笙根本听不进去龟奴的半点言语,挣扎着便要追上李缨。   见此,龟奴立马便跟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心领神会,朝着古笙的后颈劈来便是一掌。   后颈突然传来的疼痛,让古笙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两下,看着眼前飘着的那些人恍惚而又恶心的笑容,只觉脑袋越发昏沉,而后便慢慢陷入了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ps:关于古笙的身世,灵感出发点来源封神榜比干剜心,引子难免会提及其中人物,但本文讲得是道长和小妖的故事,与妲己没有什么关系,小天使不要对这个有太多纠结,也不要再留言说我洗白或者抹黑妲己,在文中不参合对经典的任何观点,蠢木会积极回复小天使的留言,但关于此类的蠢木就不与回复了,如果实在接受不了,弃文默默弃,保留写手和读者之间的单纯美好,感谢阅读。^_^   ☆、第2章 前世因果   (ps:这章讲苍云长老前世,与攻受无太大关系,可直接跳到下一章).   数百年前人间曾经历过一场浩然大劫,天降邪火,百草凋零,地裂千里,万物枯竭,整个人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身处黑暗中的孤鬼游魂,就此作乱,扰乱人间,一时不得安宁。   “师尊,人间大劫,我们崆峒派身为天下第一修道大派,一向以除恶无邪为己任,立誓保卫 天下苍生,为何这次却不出手相救!”   师尊并未理会跪在地上的弟子,一甩拂尘,掐指暗算,而后叹了一口气,转身欲走。   “师尊,师尊!”苍云焦急地一把抓住师尊的道袍,妄图留住师尊,却被他甩出的拂尘卷倒在地。   师尊本以为他会放弃,可不想他竟又站了起来:“师尊,崆峒山下已经死了一批又一批求救的百姓,在此危难之际,我们就是他们眼中的救命稻草,可一向教导我们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师尊,却设下结界,见死不救,难道这就是师尊眼中的己任,这就是师尊眼中的道义吗!”   师尊听后大怒,又是一记拂尘,却比刚才的力道足足大了十倍,苍云翻身倒地,口吐鲜血,可嘴里还是断断续续地祈求道:“求,求师尊下山......拯救黎民,匡扶正道!”   苍云在说下这句话后,紧闭的玄木大门突然被推开,门外跪着一众弟子,齐整整地穿着青色道袍,腰别法器,齐声喊道,   “求师尊下山,拯救黎民,匡扶正道!”   师尊对着趴在地上的苍云冷笑:“天下大乱,从来不是因为正道渺弥”。   苍云不懂师尊的话是什么意思,迷茫地问道:“那是为什么?”   师尊抬头望了望崆峒山结界外乌云密布、变幻莫测的天空,叹息道:“天道不可当,正道不可当天道……”   那一夜,师尊带着一种弟子下山拯救百姓,苍云却被留在崆峒顶接收遇难的人。   七日后,师尊传讯,他们尚安好,只是百姓众多,实在不能一一救过。   半月后,师尊和崆峒弟子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救人,体力微有不支。   “道长哥哥,你的师尊真的能救回我的爹娘吗?”   苍云抚了抚小女孩凌乱的双丫髻,微微一笑,安慰道:“会的,一定会的”。   尽管他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可微微颤抖的嘴唇,还是泄露出了心中的担忧。   师尊,这次已经半个月未与他传讯了,也不知师弟们如何了。   “啊,师尊!”   这么想着,没想到正好传来师尊的隔空传讯。   “苍,苍云,你带着剩下的崆峒弟子,一定,一定要拼死守住崆峒顶!”   师尊说话间虚弱无力,甚至干咳了两声,苍云瞬间警铃大作。   急切地问道“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苍云,你马上到缥缈殿顶层的,的内阁,那里有我想要给你的东西……”说完这句话后,传 讯便断了,不管苍云如何呼唤,都再也听不到师尊的声音。   正在这时,一名身着道袍的小弟子慌忙跑来,正好和苍云撞个满怀,顾不得狼狈的身姿,疾声道:“师兄,师兄,锁压锁妖塔的符咒突然松动,有一两只小妖想趁乱逃出去,现在暂时被压制住了,可锁妖塔内,妖魔众多,师尊不在,我们也顶不了多久了……”   苍云被他撞得踉跄,脚底尚未站稳,又险些跌倒,他呆呆地看着师弟上下唇瓣翻动,却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锁妖塔的符咒是以师尊的性命为契灵介质,从而压制众妖多年,而如今,符咒松动,师尊……   “师兄,师兄!”   苍云只觉眼前有一阵白雾飘然,甚至辨不清眼前师弟的模样,他跌跌撞撞地直奔缥缈殿。   那是师尊平时打坐的地方,除了师尊,他也只进去过一次,但只是那一次,他便清楚地清楚了里面的地形。   大殿外妖气横飞,浓雾密结,结界内尚且如此。   苍云脚下有些发虚,费了些功夫才来到缥缈殿,他单手扶着墙面,走向内阁,慌乱之中却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整个身子突然失重,猝不及防地直直往下坠去,他此刻已是慌得六神无主,那还记得什么御剑之术,不知坠了多久才达底部。   胸腔传来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再次爬起身的时候,总觉脚下软绵绵的,不知踩了什么,四处摸索着寻找烛火,寻了许久,却什么也找不到。   苍云打了个响指,手中忽然冒出一小撮幽弱蓝火,点亮了火折,他借着火折子发出暗暗的幽光,打量着这个地方。   布置简单清雅暗室,入眼之处只容得下一桌一椅,一张床。   墙上悬挂着一副卷轴,只能见一个苍劲有力的“道”字跃然纸上,刚才他应该是掉在了不远处的床上,这是师尊平时休息的地方吗?可又为何这般隐蔽?   顾不得其他,苍云焦急地寻找着上去的办法,可这地下的房间实在是太过诡异,掉下来的通道狭窄,只能一人攀附通过,下面只除了这一间室也再寻不到第二间,能翻打敲动的地方都已寻过,根本没有其他出口。   没无他法,只能研究起墙上的卷轴,默念心法: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卷轴安然挂在墙面上毫无反应,错了,不是这个。   再次合掌曲指:“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干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又错了,   不是,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到底是什么!   苍云心里乱成一团,急急忙忙念了一堆咒语,卷轴都丝毫没有反应。   “噗!”   一口鲜血从苍云口鼻中喷出,苍云急火攻心,此刻竟有些魔怔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这个……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片刻后,卷轴果然有了反应,那个“道”字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又一段剑法,再然后便是两小人舞剑对峙的模样。   “这是崆峒剑法的最后几式!”   苍云一阵欢喜,师尊说最后几式,只有崆峒派的传人才能习得,而自己作为大弟子,又深得师尊厚爱,难道师尊其实是想让他学习这个,然后出去拯救苍生吗?   他来不及多想,席地盘脚而坐,默念心法,而后一招一式地学习起来,他虽在道法上有一定的造诣,可毕竟还是年轻,资历尚浅,只能习得虚招,却不得心法合一,达到道法自然的地步。   天下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他却半点不得法,只能专心修炼,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参透最后一式。   苍云兴奋地提气攀岩,果然,轻易地便伏在了垂直的墙面上,一鼓作气,他直攀到顶,劈掌打开青石地砖,映入眼帘的便是来时的内阁。   再等等,再等一会,他一定能守住崆峒顶……   只是这世间的事,从来十有八九都是不能顺人心意,又或是早已注定的。   苍云一出缥缈殿便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崆峒顶上空的结界已经被破,入眼的便是一片猩红,到处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死人味。   他定定的站在原地,脑海里炸得生疼,胸腔里堵着一股恶气,却是怎么也发泄不出来,立马御剑赶到锁妖塔。   可一切,都太迟了。   他在缥缈殿的几个时辰,外界却已过了整整五日,也不过五日,锁妖塔被破,一时间群魔乱舞,高楼古塔全都变为一片废墟,众师兄弟惨死塔下,而那些一时被救的百姓,现在也只剩残肢半骸,静默地躺在血泊中。   乌压压的天撑着万千云雷,几道闪电劈不约而同得劈向崆峒顶最高的百年老树,   可苍云的眼睛早已看不见任何东西,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一个歪着双丫髻却辨不出面庞的尸体身旁,脚下一软,竟直直地跪了下去。   师尊早就知道一切都挽回不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师尊要留我一人?天道不可当,那又何谓正道,何谓天道!”   师尊早就算到天道不可当,所以才不让师弟们下山,就是知道天道不可当,所以才想护住崆峒顶一派血脉,可愚蠢如他,却什么都不懂,还一味要匡扶正道,真是讽刺。   入魔遁道,便是一念之间。   他苍云身负累累血债,愧对师门,愧对世人,恐怕永世不能没入轮回,此生为奴为畜也不能洗净这一身业障。   ……   “苍云长老?”   苍云收回飘远的思绪,定睛看了看眼前的大弟子,只是他的眼睛却看不到任何颜色,可就算这番,也掩不了眼前人半分容貌。   三千墨发用玉冠整齐束好,淡淡的浅眸中散发着拒人之千里以外的冰冷,双眉似蹙非蹙,朱唇紧抿,一股清冷高傲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子居,你不和无念在钟毓山带着弟子们好好修炼,怎会出现在此?”   面对苍云长老的质问,谢子居双手抱拳,琥珀色的眼眸中中仍是透着一如既往的淡漠,缓缓答道:“回禀长老,近日锁妖塔似有异动,恐有变数”。   苍云闻言大惊,握着拂尘的手止不住轻颤,“你说什么,锁妖塔!”   长老这番失态的反应自是没有瞒过谢子居的眼睛,只是他什么也没问,微点头:“是”。   “随我去看看!”   “是”。   看着长老脚下略带虚浮的步伐,谢子居微皱眉,却是一言未发,默默地跟着长老去了锁妖塔。   塔的上方笼罩着一层层黑云,并且周身也弥漫着淡淡的白雾,隐隐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昨天夜观星象,东南方向偶有白光隐现,世道不平,小妖作祟,他也不作他想,可今日锁妖塔异动,却提醒了他,白光隐现之处,不正是天狼星的位置吗?   炎夏躁动,天狼星隐现,最是不祥……   “子居,布阵!”   谢子居得令,默念心法,飞身在锁妖塔周围寻了五点,插下黑色的三角道旗,随后与长老对视一眼,单脚立于塔顶,道袍随风翻飞,冷漠的面庞不显一丝慌乱。   二人穿梭于道旗之间,口中不知念了些什么,每到一处,脚下便仿佛牵引出一条无形的细线,以此来回往复地缠绕。   最后苍云长老一甩拂尘,闭眼悬空打坐,再睁眼,塔身周围便出现一道华光,惹得塔壁上的灵符胡乱飞舞。   “收!”   随着他一声令下,暗沉的浮云已经慢慢散开,白雾隐没,灵符也紧紧地贴在塔壁上。   苍云立于塔前:“锁妖塔生异,人间恐怕也不得安宁了”。   谢子居凡是观察入微,几日来的异象也让他心中了然一二,只见他双手抱拳,微拱手道:“弟子愿下山一探究竟”。   谁料苍云摇头道:“子居,你悟性超然,勤勉好学,是修仙成道的好苗子,我一向看好你,只是……”   苍云长老思索片刻,这才又接到:“只是你太过刚直果断,又太过在乎是非对错,且凡心未泯,道法上恐不能大成”。   闻言,谢子居的身体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这才隐隐有了一丝动容:“弟子不明白”。   苍云叹一口浊气:“也罢,此次世间走一遭,但愿能解你心中所惑……襄狐离开崆峒顶已有五年,当年众多子弟,你们二人感情最为深厚,若有机会相见,也是再好不过了”。   襄狐是崆峒顶唯一一个没有道号的弟子,也是谢子居在过去那段没有光明的日子里的一盏长明灯。   只是后来,这盏长明灯到底是火烛太盛,阳月不及,终是没入无际凡尘,去了踪迹。   谢子居定定地望着长老愣了几秒,而后长袍沾地,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暂时道别。   而后直接御剑出了崆峒顶,除了一身的道袍和几张符咒,其他什么也没带走。   苍云摇摇头,   “也罢也罢,星辰运行,遵其道轨,该来的总逃不掉,到不如顺势推舟了,哎,天命啊天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讲的是苍云长老的前世,顺便给小攻露了个脸~   ☆、第3章 夺心   此时的潇湘阁内,红烛摇曳,浮纱隐现。   古笙醒后只觉后颈生疼,本想动手查看一下伤势,却发现双手被绳子紧紧绑住,分毫也动弹不得。   “哟,公子你可算醒了~”   说话的人正是潇湘苑的龟奴。   “你是谁,抓我作甚?”   古笙有些委屈,但恼怒更甚,面颊微红,双眸含水,杏眼下的泪痣将原本清秀俊丽的面庞衬得更显妖冶妩媚,明明是生气的模样,却好似撒娇,看得龟奴身旁的几个小厮个个色心大起,蠢蠢欲动。   “这可不是你们能动的人,给我收起心思!”   龟奴身为男人,更为了解他们的本性,所以才大声喝道,免得他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破了这摇钱树可就不好了。   小厮听龟奴呵斥,忙收回打量的目光,只是余光还是忍不住瞥了几眼,暗叹,当真是美人无双。   龟奴脸上堆满笑容,挪步走到古笙被捆绑的床前,细语道:“李缨已经将你卖于我,卖身契都签了,在这潇湘苑就是爹爹我做主,若你顺从,爹爹自当好好疼你,为你找到可托付的恩客,若是不听……”   说及此,他面露阴险,冷笑一声,又继续:“若是不听,呵,爹爹自然有办法治得你听话为止!”   古笙根本不知道李缨是谁,有些着急地开口:“我不认识李缨,求求你,快些放了我罢,再不走,那人便不会带我寻心了”。   听着他如同孩童般天真的语气,龟奴便更加坚信了李缨所言,大笑道:“李缨就是带你来这的人啊,现在拿了钱,怎还会多留?”   “不会的,不会的,他说过的……”古笙只觉他面前的人笑声格外刺耳,听得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十分不舒服,挣扎着,便想脱离。   “呵,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古笙不理会他的警告,心里烦躁得很,那绳子绑得太紧,他根本挣脱不开,只好低头拿嘴去咬,厮磨片刻,眼见就要咬开。   龟奴悠悠地递给身旁壮汉一个眼神,那壮汉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留情地揪住古笙的墨发,迫使他艰难地仰着头,并且钳住他乱动的双手。   “嘶,放开我!”。   龟奴并为发话,壮汉自然不会松手,抓着他的手越发的紧,古笙只觉头皮都快被他扯下来了。   周围的小厮虽爱美人,但更爱眼前美人被蹂/躏却孤立柔弱的的视觉快感,纷纷睁着眼,欣赏着眼前的一幕,无一人上前阻拦。   直等了好一会,龟奴见他眼角蓄泪才叫那人抓着墨发的手松了些:“小公子乖乖听话,这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我这潇湘阁虽没有什么玉枕金砖,但养活公子还是够的,要不然小公子再好好想想清楚,从是不从?”   古笙不懂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可头皮上传来的酥麻却让他默认地点点头。   龟奴本以为要费一番心思,谁知这小公子还挺识趣,心中大喜,当即便叫人给他松绑。   古笙现在虽神志不清,但从未在别人那受过委屈,他又怎肯让自己吃亏,一得机会,他便凶残地朝龟奴扑来,张嘴便咬在他的耳朵上,死死不肯松口。   龟奴仗着这里都是他的人,也没把这么个娇弱美人放在眼里,谁知道他会像只野狗似的突然发疯扑过来。   耳朵上传来的热流直烫到脖子上,看着眼前那些傻站着的蠢货,咧嘴怒吼道:“还杵在那干嘛,快把这疯子拉开!”   几个小厮扣住古笙的手臂,用力往后拽,那龟奴便叫得更凄惨了:“嘶,你们这群蠢货,先撬开这狗杂种的嘴!”   小厮得令,有些不知所措,不管他们怎么打他,他都仿佛不知道疼一般,咬着龟奴的嘴也一直未松开。   龟奴气急,只怕再过一会,他这只耳朵就要被他咬下来了!摇钱树虽重要,但他也太不知好歹了!   眼尖得看见桌案上摆放的瓷器花瓶,伸手一拽,那花瓶便转到他手中,龟奴眼中闪过一丝狠唳,照着古笙的后脑,便重重砸了下去。   瓷器花瓶碎了砸了个稀碎,古笙咬着的嘴还是没有松开,只是也混着鲜血应声倒地,一动不动。   小厮们有些彷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他这是死了?爹爹杀人了!   龟奴倒是神色不显惊慌,养不熟的狗倒不如亲自杀了!只是便宜李缨那厮白得了那些银子。   龟奴嫌弃地推开他的身子,捂着流血的耳朵,大啐一口,吩咐下人保密,便准备离开。   不一会,手下的人突然大叫:“爹,爹爹你看,他动了!”   什么,这都死不了?龟奴转身看了看,果真见他手指动了两下。   古笙虽然被砸得头昏脑涨,却还是执着着想要站起来,先是手指,后来是手臂,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那龟奴不屑一笑,夺过身旁人的棍子,便又是重重一捶。   几个受不住的当场便倒抽了一口凉气,却在这时,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爹爹,这么个美人,打坏了可惜”。   听着身旁人焦灼的语气,龟奴不悦地横了他一眼:“你若是怜惜他,自己到库房去领了银子,置一块田地,将人好好圈养起来,也省得遭这份罪!”   那人一听便闭了嘴,他身无长处,能在潇湘苑混个端茶送水的小厮已是大福,此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断送了自己的后半身,实在是不值得。   龟奴一扫古笙那残败的身躯,虽气若游丝,却还隐隐有坚韧之气,呵,不过回光返照,他又何须担心。   古笙后脊已经直不起来,只能慢慢摸索着身旁的桌椅,双臂缓缓撑起半个身子,这次龟奴倒是没有阻止。   他迷茫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凌乱的发丝披散开来,与衣襟腰带纷繁缠绕,艳红的衣衫被血迹染得颜色更为深沉,如水的眸子忽然隐现出一股嗜血,彼时狂风大作,先前的澄澈单纯荡然无存,只留下一身的暗夜邪魅。   蛊惑而又略带磁性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将心给我,可好?”   不等众人反应这句话是何意思,就已经瞪大双目,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凉风卷残影,暗月敛华裳。   无人知晓那夜、那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夜还长,沉迷这夜色的人还在沉迷。   无人知晓那夜发生了什么,而始作俑者正心安理得地一头扎在鱼龙混杂的赌场里跟着一众赌徒竭力嘶吼。   “黑,黑,黑!”   李缨趴在赌桌上,死死地盯着庄主手里的骰子。   庄主看着眼前已经输的连外衣都押上的李缨,嘴角咧出一个坏笑“三白,野鸡,幺彩!”   李缨看着桌面上滚落的骰子,近乎失去了思考能力:“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已经一个晚上了,全是幺彩,明明今天他还捞了个美人,运气怎么可能这么差,这不可能,一定有问题。   “一定是你出老千!一定是你!”李缨已经赌红了眼,三百五十两,一个晚上就这么全都赔光了,他气得想要去揪住庄主的衣领,却被几个大汉稳稳地架住。   “赌场有赢有输,人啊,还是要看开一点~”庄主眯着一双绿豆眼,手指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八字胡,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胡说八道,一定是你出老千,把你们管事叫出来,我要找他谈!”   一些认得李缨的赌客见状,礼貌性地上前劝阻不要在此丢人现眼,却被他一个个都怼了回去,李缨被几个大汉扣住,却疯了似的挣扎,逮谁骂谁,眼里已经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面容。   “你们都是一伙的,合伙骗我,滚开!”   赌场里难免会有这种输不起的人,庄主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李缨啊,你也算是我们的熟客,这局我就不算你的”。   李缨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些赌场的人不会这么好心,果然,下一刻,就听那庄主又道:“可上次欠的还没还上呢,连着几天的利息加在一起得有一千两了吧”。   “我呸!一千两?你怎么不杀了我!”   庄主闻言不屑一笑:“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我这银子问谁要去?”   赌场的门仿若一面无情地照妖镜,是人是鬼,一照便知,不过是时间长短,钱袋多鼓的问题罢了,大部分人不会考虑输钱的后果,因为他们从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会像李缨这样丧家之犬般地出现在自己所沉迷的肉/欲纵横的场所。   李缨身上已经身无分文了,不管宽限多久,都拿不出这笔钱,他被逼得双目通红,看着周围那些嘲讽的嘴脸,一股邪念突然从心底涌上脑门,他猛地抢过赌桌上的骰子,竟是试图尽数吞下。   呵,不自量力。   “呕!”。   只可惜,口水洒满衣襟也没吞进去一个。   周围一些认识李缨的看客,本以为他今天转了性子,能爷们一回,呵,烂泥就是烂泥,不中用啊。   庄主看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反正钱已经赚够了,自己还要做生意呢,还是赶紧打发出去,省的在这丢人现眼,   “来人啊,还不给我将这个疯子打出去”。   李缨现在倒是不怕了,反正钱也输光了,身无分文出去也是一死,还不如拼一把。   被扔到地上的李缨,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一个转身,便朝着其中一个大汉狠狠刺去,那 大汉似乎也没料到他居然还藏了这一手,虽然被身旁的人拉开,但还是被刺伤了手臂。   他啐了一口道:“不识好歹的东西,给我上!”   刚开始李缨仗着手里有匕首,便肆无忌惮得与他们厮打,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大汉们意识到情况不妙,就抄起家伙,几个人一起围攻李缨,也不过两个来回,便将他狠狠打翻在地。   拿着匕首的手被踩在脚底,李缨另一只手也被钳制住,根本不能动弹,现在就算是想疯也疯不起来了。   他从小到大跟别人打架的次数多了去了,被揍的次数也多了去了,大不了就是几天不能出来见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被揍狠了,李缨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不知过了多久,便沉沉的昏过去。   待再次醒来时,街道上已是人烟稀少,只剩阴冷的寒风。   他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回家的小道走去,但总感觉耳朵里嗡嗡的,听什么都不太真切。   “李缨,李缨,是你吗?”   谁在叫我?   李缨艰难地抬头,寻着那个苍老的声音,   “我在这”,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满脸褶皱,拄着拐杖的老人便站在他身后。   李缨刚一开口便觉喉咙里干涩地难受:“你是谁?”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我是村头的慕老头啊”。   李缨闻言呆呆地想了一下,慕老头?他们村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他干咳了两声:“找我干什么?”   “十几年前,我跟你爹爹借了点银两,到了现在也算是攒齐了,既然你遇到你,就给你吧”。   银两?那感情好啊。   李缨接过那沉沉的钱袋,不免疑惑,他那穷老爹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能借这么多给别人。   “十几年的利息也在里面”。   “哦”,   拿了钱,李缨也不多想,转身便又继续走。   只是,刚着走了两步,他便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后脑门,脚也仿佛灌了铅,整个人僵直住,半步也抬不起来。   前些年发大水,他的村子早就被洪水淹没了,村头的那一家,便是头一个遭遇不幸的,一个瘸腿老头怎么可能逃得了?   整个村子也就只有他上城里赌钱躲过了这一劫,什么慕老头,什么爹,不是都死光了吗?   他的手脚瞬间冰凉,身上的汗毛整根整根地竖起,咽了口口水,转身一看,哪里还看得到那个老头的影子!   真是见了鬼了!   他再也不敢回头,发疯似的往前跑,绊倒了几次,鞋子丢了也不敢去捡,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又究竟要往哪里去,只是凭着本能跑着,不敢停下。   灯火越来越稀少,石板路变成了略阴湿的泥土,周围杂草丛生,远处立着几座破败的墓冢,恍恍惚惚他好像看到前面断桥上有一个打伞的白衣女子。   “姑娘,姑娘!”   他的声音有些急切。   那白衣女子背着月光让人看不清五官,只见她默然偏身:“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姑娘,这里不安全,我见到鬼了,真的,我……”说到一半,李缨立马将后半句吞到了肚子里。   月光淡淡地笼罩在女子的身上,而这名女子却没脸。   “啊啊啊啊!你没有脸,你是......”   李缨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那白衣女子闻言,突然笑出了声,缓缓移步走到李缨身边,随着她每走一步,身上的铜铃便发出一声催命般的声响,她俯身在他耳边柔声问道:“是什么?”   李缨只觉一股凉风拂过耳畔,身上凉意又加了三分。   “你别,别过来!别过来!”   李缨闭了眼,根本不敢多看她一眼。   “公子,你怎么了?”   女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柔情安慰着,可李缨却不断往后躲避她的触碰。   女子握住李缨的手腕放到自己的面颊上:“公子,你再看看”。   李缨痴痴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她是有温度的。   可是,脸.....   “咦,你又有脸了”。   李缨伸出手去碰了碰,可是实在是太暗了,根本看不清。   女子忽然握住李缨的手腕,言语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了,时候不早了,公子也该随我走了”。   “去,去哪?”   “人死了,他的灵魂当然也该去他该去的地方”,   女子的声音既空灵又虚无,说完之后又像是做梦般让人分不清现实。   李缨闻言,猛抬头,月光缓缓浮现,他才看清她的面容,只这一眼,心便仿若掉进冰窖。   即使在这样的暗夜也能看见她惨白的肤色,比起身上的罗素缟衣更甚三分,面容上烙着大片大片殷红,似妖艳花枝,又似瑰刺般攀附在她的半张脸上,一直蔓延到脖子,又或许全身都是这样诡异的烙印。      ☆、第4章 琉璃扳指   “你这个疯子,别以为用一些障眼法就可以骗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或许是恐惧到了极点,反倒是什么都不怕了,李缨一把推开那女子,妄图逃走。   可,下一秒脚踝上却被一道凭空出现的铁索死死扣住,李缨吃痛,被绊倒在地。   紧接着凝结的空气中飘来一句低沉嘶哑,如枯骨老人般的声音:“无常,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早些完成任务早些回去,跟这些小鬼费什么口舌!”   那女子闻言,柳眉一挑,手撑红伞,施施移步,来到一名身着黑袍长相俊凡的公子身旁。   “哥哥教训的是,我正想带他回去,额,不知那逃出地府的老头,哥哥捉到没有?”   李缨趴在地上看得一愣一愣的,那苍老嘶哑的声音竟是从这么一位俊公子喉咙里发出来的,刚才他们称对方什么?无常,哥哥!他们不是……怎么?   还未等他思考出什么,就见被称作哥哥的男子,嘴里不知念叨了什么,随后五指一收缩,李缨便被铁索架着从冰凉的地上腾空飞到他们面前,看这架势,是要直接将他捆回地府了。   “哥哥且慢!”   黑无常脾气本就不好,只想着早点交差,被妹妹这么一阻拦,适时怒火便‘噌’了上来:“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无常妹妹早就知道哥哥会是这个反应,倒也不多计较,而是解释道:“哥哥,这个人暂时还不能带回去”。   黑无常俊俏的眉头略皱,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哦?这又是为何?”   “哥哥可还记得,妲己娘娘的嘱托”。   他闻言一愣。   而后无常妹妹又继续道“当年众神归位,地府却仍是混沌一片,若不是妲己娘娘怜我兄妹二人,自此,恐怕我们还是一具游魂”。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可这又跟这个小鬼有什么关系?”   当年妲己知晓自己即将魂飞魄散,自是不能堕入六道轮回,只是有一心愿尚未达成……那便是一枚琉璃扳指。   她用尽余力,诏令下界所有臣名,凡遇琉璃扳指的主人,当奉他为主,保其一生周全,力助他修成正果,此令延继冥界永生永世,违令者当遭噬兽侵蚀,狱火焚身之灾。   “难不成这个小子是琉璃扳指的主人? ”   就这副痞流气质,怎么看他,也不像妲己娘娘力保的人啊。   白无常掩面一笑:“自然不是”。   “那……”   她摇头,又道:“你且等我说完,哥哥去追老头的时候,我就在这桥边等待,远远就瞧见一位公子,身着红衣,神情恍惚,逢人便求心,我也不过是出于好奇,才开了开冥眼,谁知道,竟瞧不出他的本身”。   既有天眼,自然也有冥眼,不过是看透事物本身的一种小法术罢了,只是这种法术极耗元神,所以他们也不会经常使用。   看着哥哥阴沉的脸色,妹妹自然知道理亏,只是接下来的事更为重要,所以她又继续道:“哥哥可知,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   “琉璃扳指?”   她莞尔一笑,若是除却那诡异的烙印应该还算是个美人,只是满脸的图文,又让李缨倒抽了一口凉气:“是”。   他也深知妹妹为人沉稳,若只是猜测,断不会做出什么决策,   “你又怎知,那就是我们要寻的琉璃扳指?”   “普天之下,奇珍异石数不胜数,可只有妲己娘娘的琉璃才能在扳指内壁镂空处雕刻枯骨生花之案,况且我听他念叨自己名叫古笙…….”。   天将黎,枯古生花。   如果说瞧不出他的本身算是自己无能,那琉璃扳指又怎么解释,天下间根本没有那么多巧合。   李缨在旁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这两个鬼怪在讲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有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可是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黑无常本就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听她讲了这么一大段,还没听到重点,不免有些烦躁。   她也不再卖关子,   “此人阴差阳错,竟让主上与帝君相遇,现在主上已经被带进了皇宫”。   无常妹妹说话间,竟有些兴奋之意。   黑无常闻言沉思了一会,这届凡间的帝君乃是上界南极长生大帝下界历劫所投生,他本元始天王九子,又名玉清真王,只是他们向来与上神不多来往,自然也打听不到他此次是为何历劫?历的又是什么劫?   “你的意思是,这样能助主上早日修成正果?”   “嗯”。   黑无常摇摇头,她想得太简单了,估算主上修炼时日也知自己的情况并不是很好,现在勉强维持人形,想来也是极其不稳定的,若是真王发现主上是妖,即使他还没有历劫回归仙界,就是他人间君主的地位,也不可能养一只妖在身旁。   可他们身为鬼差,如果没有冥王法力加持是根本不能靠近皇宫的,现在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妹妹瞥了一眼李缨,随后又道:“他这一生碌碌无为,坏事做尽,本该投入畜道……”   李缨闻言浑身一震。   “可临死前却改了主上命数,近日天地界气动荡不断,日后也不知会有何变数,不如暂且将他留在地府,说不定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黑无常定睛看了她一眼,心中不悦,却也未曾多言。   “人妖殊途,尽早让主上脱离帝君才是正道”。   李缨虽坏事做尽,但今天确也不是他的寿尽之日,只是偶然让他遇到主上改了自己的命数,不然以他这种罪大恶极的人又怎会得了个这么便宜的死法。   黑无常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李缨一眼,转身也不曾与妹妹打过招呼,直接收回了铁索,眨眼消失在眼前的白雾中。   白无常看着哥哥消失的地方嗤笑了一声。   “你既抓我,又为何要帮我?”   李缨虽不懂他们妖神之间的关系,可听了这么久,也有个一知半解,他白天绑的那个小公子大概就是他们所说的主上,左不过是他将他卖到青楼被皇上看上带走了,可这与他说来,根本没有多大关系。   白无常又笑“难不成你想下辈子做个畜生?”   李缨立马摇头。   “既如此,也不必多问,以后安心在地府当差便是”。   李缨虽如大梦一场,但精神又似十分清醒,跌跌撞撞跟着她也消失在黑夜中。   ......   朝阳冉冉升起,轻抚着宫里粼粼的红砖绿瓦,扫去浓重的夜色,青石街巷里也早已有了忙碌的身影,三三两两,不徐不疾。   而此刻金銮大殿内,也早就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皇上,此人来历不详,就这样带回宫中,恐惹人非议……”   年轻的皇上慵懒地靠在龙椅上,身侧的梨花榻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古笙。   他鹰隼般的眸子斜睨了一眼面前的太监,他从昨晚就开始在念叨,说了几个时辰也不怕累着自己:“谁敢非议,直接剁了喂狗便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面前的太监闻言,身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虽然待在皇上身边五六年,可皇上的脾性,他却是一点也没摸透。   “去找宫中最好的太医过来,给他瞧瞧”。   太监明显有些犹豫:“这……”   “来福,福公公?呵,朕看你在皇宫的差事干得未免滋润了些,不若送你去妄虚殿伺候两天?”   皇上说话间明显嘴角带着笑意,可看在来福眼里却是如同鬼魅。   妄虚殿是关押太后和四太子,哦不,现在已经是沐猴小僧和亲冠师太面壁思过的住所。   这是皇上亲自为他们取得法号,从沐猴而冠而来,这一词本讽刺猴子带上帽子假扮真人,却不是真人。而太后亲冠,就是将自己的儿子亲自推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不用说,这母子 两每日相见,是何等得膈应。   不过比起他们母子俩狼狈为奸做的那些,没有将他们午门斩首,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皇宫中九龙夺帝想来阴险凶残,四太子在这样的泥沼中周旋挣扎多年,眼见着那些威胁一个一个被自己拔掉,就连圣上也被他用’长生不老的仙丹‘喂得神志不清,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竟被一个流放多年的弟弟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他败了,可他不服,不服他无权无势,就凭一身妖法,便制服了朝中众臣和上万名军将,此等妖物坐上宝殿,定会遭天下人诟病,他会等,在这虚妄殿等着他臭名昭着,粉身碎骨,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殿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缥缈缭绕,却像是双无形的手扼住来福的喉咙,他慌忙跪下:“老奴该死,老奴这就去宣太医,求圣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皇上看着脚底不断磕头的来福,笑意不减:“福公公再磕下去,把额头磕破了是小,可若旁人瞧见再给朕安个残暴不仁的罪名,岂不冤枉?”   来福听后果真愣住不再磕头,可饶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明白此刻皇上的意思。   皇上不耐烦地摆摆手:“愣在这干嘛,还不去!”   来福得令,又狼狈起身,一路小跑着出去请太医。   皇上撩起紫色秀金丝的龙袍,又起身侧坐在榻上,冷漠地看着古笙毫无防备的睡颜,忽然间,他抬起古笙的右手,拇指细细婆娑着他手上的扳指,   “呵,终于找到你了”。      ☆、第5章 绣球砸出一个好夫郎   帝君阴唳地眸子扫过古笙苍白的脸庞,而后在他右手拇指的琉璃扳指停下目光,他试图从古笙手上拔下琉璃扳指,可这扳指就像是长在了他手上,怎么也拔不下来。   “皇,皇上,太医来了”,   来福一进来便见皇上面目阴沉,心中又是一阵忌惮,小心翼翼地说道   “还不滚进来!”   皇上拔不出来扳指,眉宇间有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福公公也见惯了皇上的喜怒无常,小心伺候便是。   太医得宣,畏畏缩缩地进了御书房,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御书房,因为他们的皇上从来不生病,就算生病,也不会用他们这些庸医,传闻皇上道法超然,想来他们这些低贱凡药,也不看不上的,也不知这次传召,所谓何事……   “过来给他瞧瞧”。   太医一路都是低着头,听了这一句,才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榻上的人。   也只是一眼,便愣住了。   虽然他身受重伤,浑身血迹斑斑,可还是不难看出他的姿容是何等倾城,就算是当年名震一时的惠宣太后也不及他三分。   “朕叫你,是看美人来了?”   李太医闻言,忙收回目光,恭敬地跪在地上,给古笙把脉,而后又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   “回禀皇上,此人失血过多,而且后脑曾受过重击,可能,可能……”接下来的话,李太医不了解此人对皇上的重要性,也不敢乱说。   “怎么?要死了?”   虽然皇上没有发怒,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可这样看上去,却更是瘆人。   皇上修长的手指挑起古笙的下巴,看着古笙痛苦又略带纠结的眉眼,又是一声冷笑:“啧,真是可惜了这幅皮囊”。   李太医猜不出皇上的意思,偷偷向福公公投去求救的的眼神,却没有得到回应,不免有些着急,藏在袖子下的手都出了汗。   “把他挪到偏殿去”。   清冷的声音传来,福公公得令,立马招来门口侍卫,将古笙移到偏殿,皇上也没说该怎么处置,他也只好让李太医用人参吊着,能撑一天是一天吧。   皇上只不屑地瞥了一眼那榻上美人,   “去给他找一身白衣青袍,把这身妖异的红色给朕换下”。   福公公闻言,下意识就看了一眼紧闭双目的古笙,这身红色太过妖异,配上公子这清秀稚嫩的脸庞,实在是不妥。   “更衣,上朝”。   “是”。   皇上昨夜出宫,又带回来一个小公子,守了一夜没睡,可此刻坐在龙椅上依旧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模样。   “报!南岭传来捷报,樊将军率十万精兵大破敌军,并将其驱逐境外三十余里,两国签订契约,二十年内,不再大动干戈,樊将军也于一月前班师回朝”。   原本压抑的大殿应着这一喜讯稍稍有了些许缓和,自现任皇帝继位以来,玄饶国的内忧外患都得到相应解决不说,且这几年的四处讨伐,也让玄饶跻身五大国之中,不再像之前老皇帝在时那般堕落不堪,四处受小国欺压。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天佑吾皇,天佑玄饶!”   殿内浩浩荡荡跪了一屋子的人,口号喊得震天,而皇上却不为所动,面上冷冷的。   “一月前班师回朝?呵,若探子所报属实,以樊将军的脚程,此刻恐怕已经站在大殿上了吧~”。   面对皇上的质问,众臣犯了难,一个个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们的皇帝虽然精明能干,可性情不定,实在是位不好伺候的主。   “回禀皇上,樊将军已快马加鞭,三日前已达上蛊,想来不日便会回城了”。   皇上又是一阵冷笑:“三日前就到了上蛊,这短短半日的路程竟让他走了三日还没到?”   皇上再次开口,探子当即吓得腿软,随众臣跪在地上,再不敢出声。   半晌,大殿上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皇上慵懒地斜靠在龙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下面跪得整齐的大臣。   这半晌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额上的细汗渗成汗珠滑落脸颊,沾湿衣襟总是够的。   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见丞相大人手捧官勿,缓缓起身,“臣以为,樊将军此次功劳甚伟,仅以十万精兵就大破敌军,实在是可喜可贺,至于将军至今还未回朝,臣想来是被琐事绊住了脚跟,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哦?被琐事绊住了脚跟?朕记得,傅丞相不是一直与樊将军水火不容,怎的今日却来替他求情,还真是令朕大吃一惊啊”。   说着吃惊,可面容上还是那副勾唇浅笑的表情,不觉让人心慌。   “臣……”傅丞相一副欲言又止,纠结得眉毛胡子都挤到一块的表情,实在是令人费解。   “傅丞相有话就直说吧,这么磨磨唧唧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傅清平闻言,眉毛又皱得紧了些:“有些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快放!”   皇上一向对这只老狐狸没有那么多耐心。   “咳”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噎,但每一次都这么简单粗暴,他准备了一堆的话,倒是不知道怎么讲了。   缓缓整理了一下思绪,义愤填膺的表情也恰好到位:“樊将军一向公私分明,疾恶如仇,是我玄饶不可多得的一名猛将,想来这次他勾结江湖人士,也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什么?!樊将军竟然敢勾结江湖人士!!!”   在这个崇尚道义的世界,自以为洁身自好的官员们,最不屑的便是与那些整日只知道搞些邪门歪道,稍有成就便自成一派的乌合之众为伍,而樊猛身为玄绕除了皇上,最为民心所向的第二大风云人物,竟然公然与朝廷作对,这一消息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玄绕之所以成为现在的模样,除了皇上的英明指导,还有大半的江山几乎是樊将军一手打拼下来的,而现在将军竟然要背道而驰!   “不可能!樊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出来反驳的是今年刚考上的武状元,看得出来他很维护樊猛。   有了第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人们开始慢慢恢复思路,思考这件事的真实性。   “还请皇上明察,以樊将军的人品和他这些年为玄饶立下的汗马功劳,臣敢担保,樊将军绝对不会勾结江湖人士”。   “武状元果然是年轻气盛” 他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说着又故意停顿了一会,“不过,我劝武状元在没搞清楚事情之前,还是先学会稳重一点,不然以后可怎么担当重任啊,啊,哈哈!”   武状元刚入仕不久,根基本就不稳,一听这话,想反驳的话都梗在喉咙里,想说也说不出口。   傅清平看他安分下来,轻蔑地抚了一下白胡子,但笑不语。   “这么争辩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傅丞相说出这话,不知有没有证据?”   尽管下面争吵激烈异常,皇上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直至有人问出这话,他也才懒懒地抬眼瞥了一下傅清平。   傅清平见时机差不多了,再次捧着官勿,上前弯腰行礼道:“臣听闻,一月前江湖的老盟主为其二女儿举行比武招亲”。   老盟主的一双儿女出生时,天降吉象,彩凤盘云,霞光四溢,有道士预言,此家有女养成,当成大器。   而老盟主这次比武招亲,无疑是勾起了人们多年来的好奇心,想来去的侠士,大部分是想去凑个热闹,沾个喜气,若是幸运娶到这么个吉祥物,自己以后飞黄腾达了也不一定,若是没有,给自己丰富个阅历也是好的。   傅清平又继续道:“比武进行了三天三夜,愣是由于前来的人太多,越打越乱,甚至误伤了几条人命……”   有些官员听及此,面上露出鄙夷的表情,果然是些粗鄙不堪的乡野村夫,可即便如是想着,还是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知晓结果如何。   老盟主为此也是头疼不已,家女已年芳十七,若不是因为这破预言没人敢上门提亲,他现在恐怕连大孙子都抱上了,哪里还用整这么一出。   “就在老盟主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有一玄衣道袍的道长途经此处,老盟主当即将其拦下,非逼得人家帮忙想个解决的办法,按理说一般道士看见这种场景都是避而不见的,谁知那道长竟开口道‘抛绣球’”   抛绣球!老盟主当即一拍老门,怎么就把这么原始的方法给忘了!当天下午便又重新组织人手,装饰好了绣楼。   “为了安全着想,绣楼下还安装了防护栏,楼下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跃跃欲试”   说及此,傅丞相的眼睛一眯,唇角不可见地勾了一下:“谁知,那新娘将绣球在手里掂了两下,而后素手一抛,竟将绣球砸出五里开外”。   用砸这个词,真的不是夸大其词,与那些在楼下巴巴苦等而又亲眼所见的青年才俊们复述的一模一样。   而这颗大红的花绣球好死不死,好巧不巧竟然砸中了我们骑坐在枣红大马上,正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的樊大将军……的大脑袋。   众人见状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心惊胆战啊,生怕这位驰骋沙场的大将军,直接把他们这些在江湖还没成形的小虾米给突突了。   谁知,过了片刻,什么血雨腥风也没掀起,樊将军拿起绣球竟傻不拉唧地笑了起来,对着绣楼大吼一声“妹子,得劲儿!”   俺滴个亲娘哎,吓得新娘当即晕倒在地。   众人一阵唏嘘,谁知更戏剧性的还在后头,新娘倒地,盖头飘落,老盟主傻眼了,这个穿着新娘服的人怎么有点像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当即便想给他盖上盖头,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樊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运功飞身到了绣楼上,拿着绣球递给老盟主。   “嘿嘿,老丈人”。   这声老丈人差点没把老盟主吓得跟着‘新娘’一起晕死过去。   而真实的情况也只有老盟主和几个在旁边服侍的人知道,其他人都以为樊将军接中的是二小姐的绣球,傅丞相自然也是这么认为。   朝堂上,傅清平说及樊将军直接将老盟主的二女儿一起带回军中,便禁了声。   “呵,我当是什么事,樊将军不就是带回来一个姑娘,值得傅丞相如此小题大做?”武状元 听完后,当即有了底气,顺势反驳。   “武状元还真是初生牛犊啊,这股子勇气值得嘉奖,可凡是得先动脑子不是?樊将军带回来的是普通姑娘吗?那是武林盟主的女儿,那是个绣球都能砸出五里开外的姑娘,把这么个危险人物带回朝廷,不是明摆着意图不轨嘛”,   “况且,老夫还听说,樊将军至今还停留在上蛊,是因为那位姑娘舟车不适,为了区区一个女人,竟然耽误了回朝的时间,如果这些都不算事,那老夫敢问武状元,在你眼里什么事才算事?”   武状元是个实实在在的老实人,面对傅清平一连串的发问,他脸都憋紫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僵持不下之时,英俊的皇帝竟发出一声轻笑,连带着头上戴着的旒冕发出轻微的碰撞,明黄的双龙戏珠龙袍,瞬时晃了人心。   “朕看傅清平,丞相一职给你,当真是可惜了~”   傅清平却因这句话,手捧的官勿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可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缓缓道“老臣糊涂,不知皇上此话,何意?”   皇帝剑眉一挑,甚是严肃道“朕看明日起你便到城门口摆个铺子,开始算命吧,以傅丞相这足不出门便晓天下事的本事,保准已算一个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天使欢迎收藏~   ☆、第6章 血娃娃   “呵呵,皇上真会说笑”,   傅清平扯着嘴角,挂出一个不失礼数的笑容。   可皇上却是半点也没有想给他面子:“谁跟你开玩笑了,朕体恤傅丞相为国事担忧,日夜操劳,准你三月假期,从明日起开始体察民情,给朕坐到城门口摆摊算命,一天算不满三个时辰,不准回府,傅清平,你觉得朕这个主意怎么样?”   皇上这是明显要袒护樊猛了,傅清平知道自己这次是自己太过急于求成,反而惹祸上身了,可是,他好不容易抓住樊猛这么大一个把柄,他怎么可能不赌一把!   “皇上……”   不等傅清平求情,皇上又接着道:“至于樊将军的事嘛……等他回来,朕再找他算账,好了,退朝!”   “皇上!”殿内回荡着傅清平撕心裂肺的哀嚎,皇上竟然真的要他这么一大把年纪坐到城门口算命,这叫他的老脸该往哪儿搁啊!   而皇帝则是一甩龙袍,下了朝堂 ,不再理会这个老匹夫。   “皇上,那位公子醒了!”   福公公一得到李太医的消息,连赶着跑过来报喜,这小公子也是命大,明明先前还是半生不死的模样,谁知半碗参汤灌下去就睁开了眼睛。   皇上勾起嘴角:“随朕去瞧瞧”。   福公公看出来皇上心情不错,趁着机会连忙在左右讨好,若是平常,肯定被皇上一脚踢开了,不过今天皇上却异常得耐心得听着他那些阿谀奉承的话。   “老奴就说这位公子福大命大,肯定没事”。   “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额……”偷偷说的,算不算?福公公恨不得想抽自己两巴掌,怎么什么话都开始往外蹦,讨好过了就变了味儿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这会给忘了。   “算了,朕没工夫给你扯,人呢?”   福公公一听这是不打算罚自己了,连忙领着皇上来到偏殿:“皇上,你看,人不是在这……这”话音未落,福公公瞪大双眼一瞧,呀!被子散了一地,人去哪了!我的个小祖宗哎,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福公公,人呢?”不用听,福公公都知道这话里面藏了多少不快。   “刚才还在这儿的,就这么眨眼的功夫……”话越说越小,细如蚊蝇,最后屁都放不出一个。   正当福公公发愁之际,窗外却偶然传来福音。   “我的衣服呢,快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在皇宫内还敢这么大声喧哗着找衣服的,定是那个小公子。   “皇上,老奴这就去叫小公子回来”。   皇上冷笑:“不用了,随我出去”。   福公公在心里默默祈祷,小祖宗哎,你自己自求多福,可别再连累老奴了!   一出门,便见一位衣着不整的公子死死拽着一个尚衣局的小婢子,那小婢子双眼微红,古笙再多说一句,恐怕她就得哭出来。   “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放肆!”   此话一出,古笙转生看了皇上一眼,手并未放开,而这婢子则是嘤嘤哭了出来,模样甚是委屈。   “怎么,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   “我又不认识你,为何要与你说话?”古笙反问道,这人好不讲理,自己只是来找自己的衣服,这个小婢子偏偏死死拽着不肯还给他。   福公公吓得恨不得上去捂住古笙的嘴,这普天之下,怎么会有人敢这么跟皇上说话,简直找死啊!可又碍着皇上威严,终是弱弱地站在一旁。   “为什么?”   皇上冷笑一声,   “因为你现在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同我说话,是因为我救了你一命”。   古笙闻言,松开婢子,回想了一番,可什么也想不起来,便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救我?”   皇上不答反问:“你看不出来?”   古笙薄怒的双眸带着一丝审视,又回想了自己醒来的地方,不管是这里的建筑还是所见到的奴婢,都十分明显地透露着眼前这人尊贵的身份:“大王?”   皇上忽的轻笑,那双阴晴不定的眸子闪着微光:“你这是哪朝哪代的说法,大王?”。   古笙不明白这人为何突然发笑,只愣愣的不说话。   待皇上笑够后,又道:“还真是个傻子”。   “我不是傻子”,   古笙清秀的眉眼皱成一团,不可一置地反驳道。   福公公本想上前劝阻,却被皇上一个眼神拦下。   “不是傻子,你干嘛一副痴傻样子问人寻心,还被人骗去了暮楚阁?”   闻言,古笙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自己魇怔被他看见了?   被琉璃扳指封印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修成人形,虽然几百年前从锁妖塔跑了出来,可还是被一群臭道士打伤,至今心智不全,时不时就会发怔。   这个人会不会知道他的身份?应该不知道吧,不然怎么会容许他这么一个妖物留在自己身边,还是他本来就有什么企图?   不过片刻又摇摇头,自己现在妖力被封,与普通人无异,他能图自己什么,古笙看了看这个明黄色衣袍的男子,若是待在他身边修炼,想来应该会事半功倍。   “怎么样,想好了吗?”   皇上眉眼难得舒展,只是天生阴唳地眸子却是怎么也不会给人安心的感觉。   ......   湛蓝的空中飞过一排北归的大雁,低低掠过皇城上空,又继而向北,巧临风景胜美的上蛊,而在这里,一队训练有素的人马已经停留许久。   “三儿啊,你要不要喝点水,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胃,这都吐了一路了,该如何是好啊!”   马车内又传来一阵呕吐声。   “樊猛!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有名字,我叫单丰,不叫三儿!”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叫你三儿了,来,喝口水” 。   谁也没能想到在外面那般桀骜不驯 ,狂傲放荡的将军此刻竟像个妻奴似的侍奉在一个“小白脸”身侧。   “咕咚咕咚”   “三儿啊,你再忍忍,马上就到帝都了”。   单丰差点没把嘴里的水直接喷在樊猛脸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死乞白赖的人!   凡是有点江湖见识的人都知道,武林盟主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先天性夭折了,而现在的二小姐是武林盟主的原配夫人江氏所生的第二子,可江氏在生下二女儿后便不幸去世了,有人说这是江氏在人间的使命已经完成,福星降世,她便也该离去。   可谁又知,江氏其实是怀的龙凤胎,只是次子生命体征太弱,以至于连大夫和接生的人都没能察觉,直到江氏断气,一屋子人哭得昏天黑地,一个血娃娃自己从娘亲肚子里爬出来,众人这才醒悟。   只是这事太过不祥,武林盟主又因发妻去世对这个儿子膈应得慌,所以这么多年也一直对他不冷不淡,如果不是二姑娘这次任性出逃,又出了抛绣球这事,老盟主甚至都快记不起自己还有这个个儿子了!   单丰又吐了一会,直到酸水也吐不出来,才虚弱得抬抬眼,看着这个满眼温情的男人,身上陡然升起一阵鸡皮疙瘩,转过身,又想去吐,真的是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樊将军,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个男人,是不可能与你成亲的,你为何还要将我带走?”   单丰都要在心里骂死他这个不靠谱的二姐姐了,自己不想成亲也就算了,还要将他这个大好的男儿拖下水,自己闯荡江湖逍遥快活,可怜了他这个倒霉蛋儿被这么个不要脸的缠上。   “三儿,此事你不必再说,你绣球抛成那样,都能被我接到,那只能说明我们有缘分,而且缘分匪浅,我这个人不认理,只认人 ,不管你是男的女的,以后都只能是我樊猛的人,其他的心思,我劝你就别想了”。   俺滴个亲娘哎,单丰在心里哀嚎,我他么绣球扔成那样都能被你接到!真真是倒了血霉了! 他此刻只恨不得将自个儿手给剁了了,怎么就不知道要把绣球再砸远点!   “停车,原地休息”。   “将军,这才走了半日都已经休息三次了啊!”副将明显有些不满,却又不敢发作。   本来打了胜仗,谁不是归心似箭地想回家啊,偏偏被这‘金贵’的主子耽误了一个多月!   “你有意见,自己骑着马,麻溜滚回去”。   “属下不敢”。   “不敢就别在这放屁了,滚出去”。   “……好嘞”。   “启禀将军,探子来报”。   樊猛转过身,见单丰半卧在软垫上,似是睡着了,叹了口气,   “出去说话”。   “是!”   “妈的!声音不会小点!”   “……”   将军的声音貌似比自己还要大一点。   “还看什么”,   樊猛一脚踢在副将屁股上,副将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哎,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此话属实?”   “属下不敢撒谎”。   “呵,傅清平这个老匹夫在朝中就处处跟我作对,现在手都长到塞外了,皇上能看得过去嘛,我看算三个月的命便宜他了,呸,真是活该!”   不过转念又想,这还没到帝都,就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他媳妇儿,这要是回去了,那他媳妇儿不是更危险了嘛。   哎,若是只有他一个人,谁敢惹他,他肯定会把那个人打的爹妈都不认识,可他的媳妇不会武功,而他又不可能时时刻刻把媳妇儿揣在身上,这可如何是好?   “将军,虽然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这些话我憋了这么多天了,一定得说”。   “哦,你说吧”。   本来还以为要说出这番话得费多大劲儿呢,没想到这么容易能说出口了?副将想想都有点小兴奋。   “能不能别磨磨唧唧的!”樊猛不快得瞥了一眼关冥。   关冥也不再卖关子,絮絮叨叨把自己最近冥思苦想的话都一股脑倒了出来,其实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什么名言古句,什么借鉴的名人事迹,估计也是从军师那现套的。   “……总之,单公子绝对不能带回帝都,将军若是执意将他待在身边,绝对会成为以后的一大隐患”。   “说完啦?”   关冥偷偷瞥了一眼将军的反应,樊猛单手揉着太阳穴,双目紧闭,似乎正在思量自己所说的话,看来还是有希望的。   “嗯,说完了”。   樊猛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关冥“!!!”   “可是我不听”。   “……”   樊猛凌厉的双眼正视着关冥长,眼里透露出一股身处沙场的肃穆:“我跟三儿相遇,是天注定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就算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放手的,我今天话就撂这了,你关冥以后要是再说一句三儿的不是,就别怪我不认这么多年来的情义,你也趁早收拾东西给我走人”。   关冥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樊猛,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骂完这句,关冥长就大步离开了。   樊猛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哎,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冒冒失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樊将军的追妻之路就此拉开序幕~   ☆、第7章 美娇娘进城   “怎么不去追?”   樊猛转身看到来人,略有歉疚地说道:“三儿啊,你怎么不多睡一会,是不是我们说话声儿太大了,饿不饿,我去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旁边的小兵都看傻眼了,这差别待遇要是搁自己这,自己也非得跳河不可。   单丰斜睨了樊猛一眼“别想扯开话题,你就这么让自己的好兄弟走了?”   樊猛眼里蹦出一抹兴奋:“三儿这是在关心我吗?”   单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有哪一个字体现出来自己有关心他的意思了,现在收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我只是不想被别人骂成勾人心魂的狐狸精!”说完心里又有些后悔了,他好歹也是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把自己比作狐狸精了!   “谁敢骂你,看我不宰了他!”樊猛说着便撩起袖子,大有一股说干就干的架势。   单丰叹气“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也没必要这么当真”。   “三儿说的话每一句话,我都会当真”。   “那三儿说的话,你会听吗?”   “会”。   “那三儿想回家”。   樊猛捏了捏单丰的脸颊,憨厚一笑“嘿嘿,我们不是正在往家赶吗?三儿再忍忍,最多也就三天路程了”。   嘿!这时候到知道跟自己装疯卖傻了,单丰一甩衣袖,转身离开,樊猛像只忠犬形影不离得跟上。   一个月前他们还在塞外杀敌,裹着寒风烈雪,想着回家怎么逍遥快活,现在真的快到家了,这个狼心狗肺的却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兄弟情义果然最靠不住了。   “转眼都已三月了”。   猛然听见身边人感慨一声,关冥吓得举起佩剑,“谁!”   转身看见来人,又忙把佩剑收了起来“原来是子居道长啊,你怎么在这?”   “随便走走”。   “哦”。   接下来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道长不都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一般不待见我们这种凡人吗?”   关冥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表达的方式不太对,想改口,却又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道士也是人”。   在世人眼里,道士等同于还未飞身的仙神般的存在,因为他们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有奇根仙骨,只要他们潜心修炼,想活多久就能活多久,若能偶得仙缘,便会脱离六道轮回,飞身上仙。   而这种思想也慢慢渗入道士的脑海里,导致他们不屑与世俗之人来往,整日窝在深山老林,对着山川河流,对着古藤老树冥思苦练,妄求哪一日能得道升天。   “马上就要到帝都了,我们的军队估计会常驻一阵子,道长想去哪儿?”   子居想了想,道“最为繁华之处”。   关冥忽得大笑,“哈哈,你这道长也真是有意思,别人都想躲得清净修炼,你怎么还偏往这世俗里钻,钻哪不好,却还要往这最为糜烂之处钻”。   谢子居听得出来他话里的讽刺,却并没有开口反驳的打算。   “好了,这凡间景象想来道长也是难得能见到吧,我就不打扰道长在这赏景,哦,不,该说成是求经悟道,哈哈,走了!”   说罢,关冥便起身离开。   关冥转身而去,眼中怒火更甚,只是还多了一丝敌意跟讽刺,谢子居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没有半点波澜,然是转过身望着身后的山川,若有所思。   几日后,樊猛率领大军终于到达城门下。   “恭迎将军回城!”城门口站了一排的御林军侍卫。   城门大开,百姓齐声贺喜,本来宽敞的街道此刻却变得水泄不通,但却听不到一点抱怨的声音,每个人的面庞上都洋溢着一种敬仰崇拜。   “恭迎樊将军回城!”夹道的百姓自觉退到小街两旁,为胜利归来的将士让出道路。   当然,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期盼这一刻的到来,比如,某个正在算命的‘大师’   “你这个瞎算命的,没看见将军大人回城吗,怎么还坐在凳子上,还不跪下迎接!”旁边一个身着粗衣麻布,头插木簪的普通夫人指着傅清平一顿臭骂,可以看得出她对樊猛的拥护。   傅清平眼里闪过一丝阴冷,却是不动声色一笑,随行的家丁拨开层层百姓。   樊猛骑在战马上,看着一身术士衣袍的傅清平缓缓走出人群,   周遭不乏百姓斥责谩骂的声音,可他傅清平是谁,一朝丞相,怎会理会这些低贱的贫民?   “臣傅清平在此恭迎樊将军回城” 句句赤诚忠心,字字尽显恭谨。   樊猛爽朗一笑,“樊猛可担不起傅丞相这一句恭迎” 。   “什么?这算命的老头是丞相?”人群中传来质疑,   “嘘!你不要命啦!”一旁的人连忙捂住说话人的嘴。   傅清平摆摆手,甚是谦虚道“樊将军杀敌勇猛,足智多谋,乃我上饶第一良将,我等文人在朝堂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真真是不及将军千万分之一啊”。   “樊将军万岁!”   人群中不知谁冒出这句话,百姓听后兴致更是高涨,片刻后便是呼声震天,   “呸!我就知道傅清平这老狐狸没这么好心!这才刚进城门就给咱挖坑!”关冥在一旁听得眼睛直冒火星子。   自古帝王多疑心,将军与帝王权位向来只是相对平衡的状态,傅清平这般鼓舞百姓,分明是要给皇上埋下功高震主的引子!   “樊猛!”单丰坐在后面的轿子里,手指紧张地抠着衣服一角,略有担忧地喊了樊猛一声,生怕他意气用事。   虽然他不喜欢樊猛这个人,但现在好歹也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可不想刚进帝都就招上什么麻烦,虽然自樊猛将他带走,他就知道自己今后怕是不会有太平日子过了。   樊猛微微一笑,就算不转过身去看轿子里人的神情,也知道是哪样一副紧张的模样,这么一想,心里还有点小欢喜。   樊猛云手一翻,竖立长戕,示意百姓安静,   “樊某在此多谢城中父老厚爱,保家卫国乃是樊某的职责所在,我想不管换做上饶的哪一位男儿都会有这样的赤胆忠心,此次大败敌军,乃是皇上午夜托梦……樊某一介武将,只懂打仗,不懂谋略,若不是圣上英明,勘破敌计,恐怕樊某也是难以将身后的三万大好男儿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关冥这时候来了劲,扯着嗓子道“圣上英明,圣上万岁”。   他身后的将士自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随后跟着一起喊,毕竟军人将士都是练过的,这一声声气吞山河,振奋人心如同口号,却更像是一种信仰,硬生生把那些鼓舞‘将军万岁’地人逼得禁了声。   傅清平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到还是笑得出来,“臣听闻将军得一美娇妻,不知何许人也,老夫可有幸瞧见美容颜?”   关冥在一旁听得恶寒,他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还对人家小姑娘有这般心思?真是老不知羞!不过想到轿子里坐的人之后,又陷入沉思,哎,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哟~   “没想到,傅丞相对樊某如此关心,连樊某未过门的妻子都知道了,不过,我家娘子面皮子薄,恐怕不太愿意”。   樊猛这般护短,也引得百姓有些心痒痒的,到底是怎样的奇女子能有幸被将军看上?   “将军此言差矣……”   未等傅清平说完,就听见远处一串马鸣声由远及近,   “参见将军,参见丞相”。   “原来是萧大人,赶得这般急,所谓何事?”   傅清平瞥了一眼来的锦衣卫,便知今日恐怕是不能将樊猛这厮怎么样了,   果不其然,接着就听锦衣卫道,   “皇上召将军即刻卸甲进宫,顺便将将军夫人也一起带上”。   “末将领旨!”   得了皇上传召,樊猛自然不用再和傅清平这个老家伙在这儿浪费口舌。   “既然皇上召见,那本将就先走一步了,告辞”。   傅清平面色阴冷,不过还是道,   “将军请”。   骏马疾驰而过,卷起路边的尘土,下人连忙上前护住傅丞相。   “滚开,没用的东西”。   御书房内,所有奴才婢女都已经退了出去,   “末将参见皇上”。   “草民参见皇上”。   皇上不耐烦地摆摆手,   “在外面野了这么久,还知道回来?”   樊猛抬头望了一眼那斜倚在龙椅上的狂放天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末将知罪”。   “人呢?”   樊猛一愣,“谁”   “你家的美娇娘啊”。   单丰在一旁默默听着,虽然皇上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客气,甚至有些不耐烦,可看得出皇上和将军的关系并不像传闻那般恶劣,他甚至都要以为在城外其实是皇上特意找人为他们解围了。   “额,这个……”   皇上瞧樊猛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这才把目光放到他身后的小少年身上,   “这是你新晋的侍卫,新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樊猛咽了咽口水,道“咳,这就是我家的美娇娘”。   “什么!”   皇上一脚就踹在樊猛的右肩上,差点将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踹翻在地,单丰在一旁吓傻了,半天不知怎么言语,他是不是要掉脑袋了?皇上发火好可怕,呜呜呜,他想爹了,他要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咳,皇上就这暴脾气,不是有句俗话,能动手的绝不动口嘛~   ☆、第8章 初见道长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他是谁!”   樊猛正了正身子,语气坚定“是臣未过门的妻子”。   殿内的气压有点低,单丰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见他们二人都没有再开口,单丰扯了扯樊猛的衣袖,意思是别惹皇上生气。   谁知樊猛直接反握住单丰有些颤抖的手,道“我樊猛此生可弃富贵荣华,可弃手中兵权万千,唯独单丰,臣想一生守候,愿皇上成全”。   皇上看了他们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没有说话,   “三年前出征你说你樊猛此生只要黄金万两,能领一方小兵,闭口不谈儿女情长,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大将军,那些话就可以权当放屁吗?”   樊猛握着单丰的手,跪在龙案下,一言不发。   而单丰此刻心里也不知做何感想,身旁跪着的这个人,这么多天来对自己百依百顺,关心至极,他承认,他差一点就快陷入这种时时刻刻被人关心的氛围之中了,若不是进入玄京,他已经快忘记樊猛还是一个将军,差点忘记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玄京上上下下备受推崇的大将军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灾星,得到或者被关心这种词根本不适合放在自己身上,单丰的眼神越来越黯淡,跟着跪下,没有未自己辩解,他想,自己或许连辩解都不配吧。   “我看将军如此钟情,皇上为何不成全他们?”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屏风后探出。   樊猛、单丰见来人容貌,皆是一愣,来人长发散落腰间,美眸灵动,高挺的鼻梁配上嫣红小巧的唇瓣,待仔细查看,眉目间又略见男儿的英气,若不是方才出声,还真是难辨性别。   “又不束发!谁允许你出现在此的,太傅今日教的可都学会了?”   谈及此,古笙略有些愤愤道,   “那老头见我是新来的,就故意刁难我,总让我回答问题,我刚一开口,他就说我满口胡言,叫我滚出学堂,我又不知道往哪滚,就只好来找你了”。   那群老头子的顽固,皇上自然是了解的,不过这古笙生性顽劣,叫他去收收性子,也好过整日在宫里闯祸好得多。   皇上见他一副甚是委屈的样子,倒是想笑,他原本也是不指望古笙能有多听话去学习礼仪,近日太傅他们上奏实在是太频繁,看得他头疼,这下子送他一个活宝,也够他折腾的了。   “哦?你倒是有理了?”   古笙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些什么,毕竟那些老古板的思想肯定是死也要带进棺材里的,他又何必计较。   “皇上为何不成全他们?”   皇上不怒反笑道,   “你让我上饶第一猛将娶这么一个男子?”   古笙不以为然,   “皇上不也是弃后宫佳丽三千不顾,却独宠尚书之子?”   古笙虽在皇宫待的时间不长,可这事被议论的沸沸扬扬,他想不知道都难。   “呵,你倒是敢说”。   樊猛有意开口,“臣……”。   皇上一甩衣袖,道“那些深情大义的话,你樊猛去对着樊家的列祖列宗,对着你爹娘的牌位说,若是他们同意樊家以后断子绝孙,我自然不会反对”。   单丰见樊猛还要反驳,连忙接道“草民自知身份低微,自是配不上樊将军……”   樊猛以为单丰要提出什么要离开的话,有些着急地想要求情,却被单丰接下来的话说得有些傻眼了。   “可单丰愿陪在樊将军左右,哪怕为奴为隶,求皇上成全”。   说完单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若是还未进帝都,他逃跑还是有可能的,可如今在城门那一出,他也想通了许多,现在盯着他的人太多了,若他一个独自逃出去,胜算肯定是不大的,若是能留在樊猛身边,至少还是安全的,至少......先让他留在他身边吧。   古笙见状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大眼睛,也跟着无声地祈求着,反正他也是闲着无聊,人越多越热闹嘛。   皇上叹了口气,摇摇头,“都给我滚出去”。   樊猛一听大喜,“谢皇上成全”。   “成全个屁,你们要是日后敢给朕惹什么幺蛾子,朕定不会放过你们!还有,他现在在将军府只能做一个下等奴才,听到没有?”   “可是皇上,臣都已经答应要……”樊猛的话还未说完,单丰便急忙打断,   “谢皇上成全”。   单丰暗自拉了拉樊猛的袖子,让他别说了,樊猛虽有意在说些什么,此刻也是禁了声。   “别以为你立了功就可以有什么特权,在玄京朕劝你还是夹起尾巴安分点,不然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皇上是指城门口的事吗?   “是,臣遵旨”。   “好了,退下吧”。   樊猛挠挠后脑勺,成亲的事看来还要往后推一推了。   离开大殿后,樊猛撩起单丰的刘海,就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三儿啊,额头给我看看,疼不疼啊,我给你吹吹……”   单丰面颊微烫,但到底是没躲开。   皇上闭了闭眼,真是一眼都不想看见樊猛现在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哪还能看到一国之将的风姿,简直就是个赤-裸-裸的妻奴。   古笙歪了歪脑袋,有些不明白,君臣相处不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嘛,这个将军怎么偏偏把自己的弱点巴巴送到皇上面前,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后日要给樊猛作接风宴,你要不要来玩?”皇上正批阅奏折,看着一旁玩着玉器的古笙问道。   “接风宴?不就是一群人喝喝酒,有什么好玩哒?”再说了,他谁也不认识,一个人还不是一样的无聊。   “可是有表演啊,难道你不想看吗?”   古笙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好歹也在人间辗转几千年,什么样的表演没见过,何况他那一幅拐骗小孩的语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看表演吧,不过,既然有好戏看,怎么能少了他呢!   “好啊!”   此事敲定,一等几天,接风宴也总算是来了。   玄京一繁华街道上,一辆鎏金嵌宝石的马车缓缓而过,引人侧目。   “樊猛,你今天给我老实点,不该说的千万别往外秃噜,还有我今天只是个奴才,是你的跟班,你别给我摆出一副狗腿的模样让我变成别人的眼中钉,听到没”。   关冥骑着马,在车外直翻白眼儿,哪家的奴才这么嚣张,都不知道打死几个了!可偏偏有人愿意把废柴当宝,   “知道知道,你先吃些点心垫垫胃,这种宴席上一般都吃不饱,中途又不可离席,别饿着了”。   单丰已经住在将军府一段时间,虽然皇上说单丰只能当下等奴才,却没说能有什么待遇,樊猛猴精着呢,每天该怎么宠还怎么宠,一点都不耽搁,关冥看不下去,直接搬出了将军府,府中又不是没有皇上的眼线,这么玩,早晚得把自己玩死。   “听说子居道长也被邀请了?”   樊猛点点头,“你也知道道长在世间有多受人崇敬,况且这次也是子居道长帮我们牵的红线,皇上邀请他也是理所当然”。   话虽如此,可单丰却觉得事情远远没有想的这么简单。   “樊将军到!”刚到宫门口,就被站在门口的侍卫吓了一跳,不是一般到大殿才开始喊吗? 虽然是他的接风宴,也不用这么隆重吧。   虽然有些惊讶,不过樊猛还是欣然接受了,皇上今日想捧他,他也没有什么不该受的。   而单丰这些天算是看明白了,樊猛立下赫赫战功,他表现得爱财贪兵权,只是想把自己的野心放到明面上,这也是一种消除皇上戒心的办法。   人有欲望就会有缺点,他所做的只是让皇上看到他的野心,看到他的欲望,这样的人总比一天到晚没有把柄,时时刻刻看起来忠心耿耿的人来得简单。   “想什么呢,跟紧点,别走丢了”。   此时单丰一身下人服侍,跟在樊猛身后,   “知道”又不是小孩子了。   “好了,别紧张”。   樊猛暗自握住单丰的手,果然出了一手的汗,宽大的衣袖完全可以遮蔽住握着的手,单丰倒也不怕被人看到,可这也太胡来了,想挣脱,可樊猛的手劲儿太大,根本挣脱不开。   “别闹了”   樊猛唇角勾出一笑,霎是迷人。   到底是谁在闹啊,单丰默默腹诽。   樊猛常年握剑,手中更是布满了老茧,不过此时这双手却格外令人安心。   刚踏入后花园,便听得一阵嘈杂。   “樊将军可是来晚了,你看看,让这么多人等你,着实该罚!”   说话的是尚书大人,紫色官袍包裹着他长年享福而变得有些臃肿的身材,宴会还没开始,他的脸上就已经喝得微红,不过谁让洛公子在宫中得宠呢,皇上都没说什么,旁人自然也不敢指指点点。   酒宴在后花园举行,此时布置华丽的园内已经坐满了人,在皇上右侧凤椅上坐的是尚书之子,而在往下便是是四妃六嫔,左侧的则是朝堂上的肱骨之臣及他们的家属。   单丰只知道玄饶皇帝不重女色,开国至今只有丞相为其选过一次秀,而皇后之位一直空悬,那现在在凤椅上正襟危坐的男人是谁?   且帖子上的时间明明是午时,现在才巳时,怎的算迟到,这个人明显在说谎嘛,怎么也没人指出来?   单丰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言,   樊猛倒是爽朗一笑,接过酒杯“尚书大人说得是,末将自知有罪,该罚该罚”。   都是热血洒战场的好男儿,喝酒自是不在意,当场就干了三杯,   “好,将军好酒力!”   既然大将军都给了这个面子,他尚书大人也得了脸面,此时也不多闹事,拿着酒壶,一摇一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而洛书言对于家父哗众取宠的行为却是视而不见,清冷的眸子没有落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身上,仿佛自己并不是身处于这个宴席。   樊猛倒悬酒杯,示意干完,便坐到唯一的席位上,单丰作为奴才只能站在其后。   皇上信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小口,随意问道“促成你好姻缘的道长呢?”   樊猛闻言,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三儿,去看看道长怎么还没到”。   单丰撇撇嘴,这‘三儿、三儿’还叫的挺顺口,   “是”。   不过作为奴仆,他还是尽量做好自己的本分,以免落人口舌。   单丰顺着原先来的路往回找,可一路都没见着道长的身影,真是奇了怪了,刚才不还好好跟着后面的人,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嘿,你是谁呀?在这干嘛?”   宴会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古笙虽然答应皇上会去,可他却是极其厌烦那些大臣们之间的虚委的,所以才躲到这个极其静僻的池塘边等时候差不多了再过去,可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一个穿着奇怪却举止不俗的人,不像是宫人,却也不像是什么王公贵族,一身凛冽的气质,倒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谢子居本是随樊猛他们一起进宫,可刚到转角的宫门,就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妖气弥漫,他顺着这股妖气找到这边,这妖气却消失得不见踪影。   古笙围着无妄左瞧瞧,右看看,“你是哑巴吗?”   谢子居没有寻到那股妖气所在,此时有些心不在焉。   “嘿,我跟你说话呢!”古笙玉琢般的手在谢子居眼前晃了晃。   谢子居没有理这个有些聒噪的小家伙,没想到他竟还贴到自己身上,自顾自得翻找,最后以竟然以一副十分老成的语气道,   “嗯……身缚一把玄铁长剑,腰别古箫,怀里还藏着一个乾坤袋和几张道符,虽然长得不错,但整个人看起来古板又死气沉沉的,你是个道士吧”。   谢子居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他这么露骨的评论,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股妖气实在是太诡异了,刚才还那般肆意,现在却以一种已有若无的状态徘徊在他们左右。   “这里有危险,劝你早点离开”。   古笙一把抓住谢子居的袖子,“原来你不是哑巴呀!我还以为……”   “小心!”   古笙身后的湖边,突然冲出来一团黑气,好在无妄眼疾手快,将其带离原来的地方。   “原来你真的是道长啊,身手还算不错”。   很显然,古笙并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危险,他被谢子居带离到不远处的一颗老槐树上。   只见原本清澈的池塘,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浑浊幽暗,并且像是温水煮开了一般,池塘中央不停泛着硕大的水泡,而水面则是罩着一股瘴气,瘴气所到之处,花草鱼鸟必死无疑。   “先把这个吃了,然后去回禀报皇上”。   古笙接过他拿出来的黄色小药丸,用鼻子嗅了嗅,也不知道什么怪味。   “赶快吃了,不然瘴气入体,谁也救不了你”。   古笙笑了笑,还挺会吓唬人的,不过还是将要药丸丢进了嘴里。   谢子居见他吃了,却还是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为什么还不走”。   “啊,你这个人也太没劲了吧,有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不带我呢~”   谢子居看着面前的小公子,一身素色华服,眨巴眨巴两只无辜透亮的大眼睛,绯色的唇瓣似乎真的在叙述什么有意思的事,心里不觉有些膈应,若是平常人遇到此等妖邪,躲还来不及,又怎会这般兴奋期待。   “不要开玩笑,快去禀报,以免伤及无辜”。   说完不等古笙反应,谢子居拖住他的腰就将其甩出危险地带,古笙也不是半点功夫没有,几个点地,最后平安着落。   不过,说实话,无端被人丢了出来,古笙实在高兴不起来,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会点武功,万一他什么都不会,这么高还甩这么远,那不死也残啊。      ☆、第9章 襄狐师哥   “可以这么想”。   “那这与瘴气和池水的怪异有什么联系吗?”   谢子居遥遥头,   “还不知道”。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查出什么了”。   “嘘,别说话!”   古笙看着自己嘴上突然多出来的黄符,有些气恼,不说话就不说话,施什么禁言术!而且还是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   不过看谢子居谨慎的样子,古笙也终于肯安静下来。   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一波一波地从湖底往上翻涌,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吗?   他们二人死死地盯着水面。   突然,水池中央的水泡剧烈地翻滚起来,并且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比刚才还要难以入鼻的恶臭。   什么东西?古笙略展轻功,轻巧地飞到池塘边。   谢子居来不及阻止,只能跟着上前。   “呜呜呜!”古笙指着嘴上的黄符,委屈巴巴地看着谢子居。   刚才情急,谢子居也是下意识得行为,现在想来确实不妥,便立马收回了。   好在古笙没有与他多计较,捏着鼻子道,   “好像是一个碗”。   池子中央隐约浮现出一个白色的碗状物体,而这个碗上的构造却是十分古怪,整体呈三个规则的环状,中间一圈极黑并且有许多像是很多小刺的东西排列整齐,而最里面和最外面则是非常白,却也分布了一些红色荆棘。   “它动了!”   只见那碗居然能朝中间闭合,也不过眨眼间,便掀起整池的波澜,池中的水翻滚的厉害,原来都是这家伙搞的鬼。   “你们在干什么?”   听见这声音,谢子居下意识地回头。   来人一身明黄色锦绣龙袍,修整浓密的眉毛横飞如鬓,一双狭长的眸子充斥清冷孤高,棱角分明的轮廓,与五年前无异。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在这干什么呢,皇上问你话呢,还不赶紧回话!”   在来福的眼中心里恐怕只有皇上的威仪了,不然连眼前这一片怪异的景象都未曾见到,这样忠心的奴才也实在难得。   “参见皇上”。   虽然古笙很不情愿,但毕竟现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而谢子居从看见皇上的那一刻起,便像是被试了定身法一般不能动弹,直到皇上开口。   “师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襄狐师哥”。   一句简单的称呼,再无其他,而在场的人,心里也有有了个底,皇上当年被流放崆峒山然后得苍云长老相救,这位也应该是在崆峒山修行的道长了。   樊猛上前查看之后问道,   “看管后花园的宫人呢!池水如此恶臭怎么也无人清理!”   谁知,一句话问下去,竟无人上前回答。   “人呢!”   这时,福公公才颤颤巍巍解释道,   “这本是先帝为莲妃娘娘建造的园子,可莲妃娘娘……. ”。   莲妃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当年虽宠冠后宫,可却被人陷害谋杀太子,先帝因此大怒,将其关入冷宫,而唯一的儿子也被放逐,莲妃娘娘郁结难解,最后在冷宫消香玉损,而这园子自然也是被人荒废了。   身后的大臣看到这池子,心中泛恶不止,不过顾及着皇上,面上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这里有瘴气,后面的人不要靠近”。   谢子居来不及和襄狐叙旧,连忙道。   皇上闻言则是直接吩咐樊猛处理。   樊猛带着侍卫兵分两路,一路上前查看,一路护送王公大臣。   待古笙再次转过身,去看那池塘时,不免一阵惊呼,   “咦,刚才的碗呢?”   “什么碗?”   襄狐见谢子居转身在池塘边布阵遏制瘴气,好似并不在意他们重逢。   “傅丞相怎么还不走?难不成等着被这恶臭熏死”。   出来看热闹的大臣不少,可这看热闹不要命的可真少见,也只有他傅清平才能做的出来。   “宫中出了这么一桩怪事,事关皇上安危,老夫虽武不敌樊将军,可作为一国之相,总有能帮衬到的地方”。   樊猛想想没有再开口,毕竟皇上还在这,这老狐狸不敢大动手脚,况且一般事关国家社稷的事,他还真有不少鬼点子。   “你们在这里这么久,发现什么了吗?”   古笙转身已经不见身旁的道长。   “我在问你”。   古笙挠挠头,将刚才道长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也就是,我们刚才来之前,这池底其实是有东西要探上来的,只是后来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又逃走了?”   “额,可以这么说吧”。   “行了,先回去吧”。   “啊,这儿不管啦”。   一般皇上遇到这种事,不都是要彻查的吗?   皇上素手将折扇一合,“啪”打在了古笙松软的脑袋上,   “怎么管?你要日夜在这守着?”   古笙摇摇头。   “那不就行了,回去该吃吃,该喝喝,一切自会有人处理”。   “樊猛”。   “末将在!”   “限你三天之内查明此事”。   “是”。   “樊将军的庆功宴怎么办?”   古笙有些赌气,明明是他叫自己今日来看热闹,这热闹没看成,倒是被恶心的不轻。   襄狐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这小子,气性也太大了,不整整可不行。   “庆功宴自然是要继续的,不过一会看戏,你就站着看吧”。   古笙摆摆手,小跑着就去了宴席。   “皇上这是从哪找的这么个,额,活泼洒脱的小公子”。   襄狐闻言,倒是一笑,   “你什么时候也跟傅清平那老狐狸一样玩上文字游戏了,有什么话直说”。   樊猛讪讪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怕万一说错了,您老人家一个不高兴又把自己扔到哪个山沟沟打仗,几年不管自己死活,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臣就是瞧着这公子挺有灵性,皇上也似挺……重视他的”。   皇上翻转着折扇,挑起一直站在樊猛身后不敢吭声的单丰的下巴,   樊猛大惊,“皇上!”   “别紧张,朕只是在想,你金屋已经藏了这么个美人儿,怎么还有精力生出别的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嗯?”   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质问,却让樊猛当即跪在了青石砖上,   “是臣越矩,不该过问皇上私事”。   “你是忠心,不想让不明不白的人出现在朕身边,朕明白,不过,你也要明白君是君,臣是臣,你也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既然回来这么久了,兵符也该上交了”。   “是”。   单丰一同跪在地上,手心里又是一手冷汗,这一天天,没被人暗害,吓都要吓死了。   “好了,后花园的事一定要派人查清楚,朕的皇宫可不想搞出个什么妖邪鬼祟,现在先随朕回宴席”。   “是”。   “皇上,这后院乃是先帝为莲妃娘娘所造,也该派人及时打扫,切勿荒废了才是”。   尚书大人闻言,道,   “丞相此言差矣,现在这后院出现妖邪,为保皇上安全,臣以为还是及时封了这池塘为好”。   傅清平捋一捋胸口长须,正色道“尚书大人与我们同去,除了一池恶水,竟还看到了妖邪?那还真是恕老臣眼拙了”。   单丰前去禀报,可当一众朝臣赶到时,就只剩下一池恶水,现在尚书大人张口就是妖邪,也实在引人怀疑。   且皇宫中最忌讳的便是这鬼祟之事,洛尚书这般口无遮拦不懂收敛,迟早惹祸上身。   古笙站在一旁点头,“我跟那宫人也只提及道长被困住,从未提及妖邪呀,那你何以如此猜测呢?”   洛尚书只不过是称一时口快,现在被众人逼问,也乱了方寸。   “想来家父是喝醉了,见那怪状,又者见道长布阵,所以才会如此猜测”。   见儿子如此为自己解围,洛书奕连忙顺着杆子往上接道,   “对,对,臣今日饮酒确实过多,一时看花了眼,这才说了些胡话,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古笙这才开始打量坐在皇上身边的那个男人。   玄衣锦袍,双眸格外清明冷淡,即使身为男子,坐在凤椅上腰背也极其挺直,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不满,甚至于委屈,在众人面前保持着该有的风度。   墨发用玉冠整齐束好,鬓边额头不留一丝碎发,身上也无丝毫女气,这样的人,想来做事也是正直,一丝不苟的,可怎么会成了男妃呢?   “既然书言开口,朕又怎么会怪罪?”皇上说完,拿起玉琢的精致酒杯与洛妃举杯。   被叫做书言的男人,也是规矩得拿起酒杯,一口饮尽。   “来人啊,怎么还不给道长看座”。   这人既然是皇上邀请的,若不是皇上特意嘱咐,哪个奴才又敢少了道长的席位,那不是不想活了嘛,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这是故意给道长难堪。   来福得令,又派人上了一桌酒席,只是这桌椅,食物竟比在场的每一个大人都要来的精致。   谢子居不懂师兄为何要做如此安排,也不贸然入座。   “既然皇上不欢迎师弟,那师弟告辞便是”,   只是刚走两步,便被侍卫拦住。   皇上笑道,   “师弟这是说的哪的话呀,你能来师兄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赶你走呢,还不快入座,这表演都快开始了,难不成你要让这玄京的王公贵族都等你不成?”   这道长刚才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就这么看着他被羞辱是不是不太好呀?   古笙连忙跑上前,拉了拉谢子居的衣袖,   “表演就快开始了,我们还是坐下看表演吧”。   说着也不管谢子居答不答应,推搡着就将其带到席位上。   太傅看到这一幕,不屑地哧了一声,古笙这个没规矩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第10章 贫道,谢子居   “对啦,道长你叫什么啊?”   古笙对其他人也不熟悉,襄狐又不给他席位,他就只好蹲在谢子居旁边蹭吃蹭喝。   “贫道,谢子居”。   “哦,我叫古笙”古笙拿着一个瓜果往上抛去,然后又用嘴巴顺利接住。   坐在他对面的太傅,简直气得想甩袖离开,他教了那么多学生,从未有像古笙这般顽劣,大逆不道,不知礼义廉耻的,简直是他四十多年来的败笔,而一旁的学生则是连忙给他倒茶顺气。   不曾想,古笙见此,不仅不知悔过,竟还朝着太傅嘿嘿一笑。   太傅拍案而起。   “孽徒啊孽徒!”说完也不管在场的人,直接向皇上请辞离开。   皇上也不待见这些老古董,摆摆手,就放其离开了。   “喂,你有没有觉得有很多人都在看你啊?”   谢子居回了一声嗯,就没有再说话。   明明今天是樊猛的接风宴,可在场人的目光却总是时不时飘向他们两个所在的席位,古笙到是不在意,没想着这小道长也这么沉得住气。   “你和皇上是同门师兄弟吗?”   “嗯”。   古笙拍了拍身上的碎屑,手直接搭在谢子居的肩上,   “你跟我说说,你们以前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谢子居头一次与人这么亲密的说话,有些不自在,往外挪了一分,可没想古笙这个半点自觉性没有的家伙,自己又贴上去一分。   谢子居抿唇,   “没有,我跟师哥感情很好”。   古笙撇撇嘴,闲着的手婆娑着下巴,   “啧啧啧,你就死鸭子嘴硬吧,谁看不出来这狐狸就是故意为难你,你还想替他掩饰不成?”   谢子居不动神色得推开古笙,重新整理衣襟坐好。   “贫道,从不说谎,也没有必要说谎”。   古笙又去拿桌上的甜点,貌似是呴到了,一口呸了出来,   “你这么年轻,干嘛一口一个贫道,跟那些躲在山里的修炼的老妖道的一样,死板!无趣!”。   邻桌的是尚书大人和他的二儿子,洛佩慈,他见古笙这随意的个性,倒是生出些好感,上前攀谈。   “你们好,我是尚书大人的儿子,洛佩慈,不介意我坐这吧”。   说完傻傻一笑,也不顾二人答话,自顾自得拖着自己的肥胖的身子和垫子就坐过来。   古笙倒是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其他人躲他们还来不及,怎么还有上赶着要来结交的。   偏过头看了一眼洛佩慈,比起他大哥,他倒像是洛尚书的亲儿子,同样胖胖的身材,憨厚的模样,让人生不出厌恶,也不像他大哥那般清冷。   “洛佩慈?”   只见他挠挠脑袋,解释道“这名字是我娘取得,怀我的时候本来以为是个女娃娃,谁知道生出来还是个混小子,我大哥小时候性子太浑,在家里也实在是闹腾,所以我娘就盼我的性子能温和一点,最后……这名字也没改”。   古笙点点头,想了一下,实在想象不出那个坐在凤椅上一丝不苟的男人浑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忽然,园中戏台子上传来一阵清雅的戏腔,如一幽清泉拂过耳畔。   不过这清雅中又夹杂这一丝哀愁,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悠远清宁,撩动着每个人的心房。   洛佩慈见古笙似是对这出戏感兴趣,立马凑上前,道,   “他叫琳琅,不仅戏唱得好,人长得更是好看”。   “你认识他?”   洛佩慈又是一声憨笑,   “玄京第一戏子谁不认识啊,只不过他不认识我罢了,我也是跟着我老爹去应酬,听过几次他唱的戏”。   说完,洛佩慈还瞥了一眼此时醉意正浓,倚着椅子默默听戏的老爹,只是不过片刻,眼睛 闭着闭着就睡着了,甚至于轻轻打着鼾。   古笙顺着洛佩慈的目光看去,噗嗤一笑,   “没想到洛尚书对戏文还会有如此鉴赏啊”。   洛佩慈有些尴尬得摸了摸鼻子。   一幕戏过,   皇上的玉扇拍了拍桌案,示意打赏,连带着整个戏班子都是一片欣喜之态,只是一人除外。   琳琅退下,而丞相之子傅博温竟也离席。   一旁丞相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古笙对上皇上的眸子,主角都走了,这就是你让我来看得戏?   皇上但笑不语。   “我说古笙公子啊,你跟皇上眉来眼去,在说什么呢?”   古笙那一苹果直接整个塞到洛佩慈嘴里,   “不会说话,就别说”。   “唔,唔,唔!”   樊猛的席位也是与谢子居他们邻座,单丰此刻站在樊猛身后,听到他们这一桌的动静,止不住多望了一眼。   “三儿啊,累了吗?”   闻言,单丰收回思绪,摇摇头。   “累了就坐一会,皇上现在没有注意到这边”。   单丰瞪了樊猛一眼,   “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可不想掉脑袋”。   樊猛只想着单丰站了这么久,怕他辛苦,却没有注意到这么多,这反倒差点害了他,这宫中人言可畏,更该注意言行才是。   “对不住,我给忘了”。   看着他迁就的表情,单丰也觉自己口气怕是重了些。   “行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古笙见坐在四妃之首的女子,一直捂着肚子,脸上的表情甚是痛苦的样子。   “那边好像出事了”。   只见一个小丫鬟不顾侍卫的阻拦,慌慌张张地跑到龙案前。   “启禀皇上,我家娘娘不知吃了什么,从刚才起就一直喊肚子疼,现在脸色都有些泛白了,还请皇上垂怜,请太医来瞧一瞧。”   皇上闻言,有些薄怒,   “废物吗?到现在才禀报”。   这小丫头哪里见过龙威,眼泪当场就蓄在了眼睛里,又不敢流出来,只能哽咽地说着,   “我家娘娘怕叨扰到皇上雅兴,所以才一直忍着没说,可,可是,奴婢瞧着娘娘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所以才贸然前来禀报,奴婢愿意领罚,可皇上能不能给我家娘娘先请位太医,给瞧瞧”。   这等为主子着想的奴才也是不多了,看来这位娘娘调-教地不错。   “自己去领二十板子,宣太医”。   “是”。   来福吩咐下人去找此刻还在当值太医。   那小丫鬟,连忙磕头谢恩。   “谢皇上”。   古笙上前一把将其拉起身,   “谢什么谢啊,你要是挨了这二十板子,以后估计下半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了吧”。   这人是谁,竟然敢公然冒犯皇上,那小丫鬟一时惊慌,又是重重跪下。   “奴婢方才坏了规矩,这是奴婢该受的,况且奴婢身子皮实,禁得起打”。   光听这石板发出的声音,古笙都替她疼,她是铁打的吗?说跪就跪。   皇上看着这一幕,既未叫婢女起身,也未叫侍卫将古笙打出去,众人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默默做好自己的小透明,看看戏就是,以免惹祸上身。   不过也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等不及要奚落古笙的。   “我说古笙啊,你想英雄救美也得挑个时辰挑个地方才是,这里是皇宫,也是你这种人能随便放肆的地方吗?”   只听这欠揍的语气,古笙就知道,冤家路窄了。   “都是太学学生,皇上还没发话,你又哪来的胆子,在这大放厥词?”   “你!”   古笙都不屑看他一眼,在学堂整日联合一些下级官员的儿子搞小动作也就算了,今天还敢来找麻烦。   “我,我怎么样?你爹不就是九门提督巡抚嘛,怎么了,官很大吗?”   洛佩慈偷偷在下面给古笙打手势,九门提督可是从一品啊!   什么?一品?一品官员的儿子怎么还会天天跟个傻帽似的,有事没事找他麻烦。   “犬子失礼,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九门提督面色微怒得看着自家不省心的儿子。   “李太医到了,当务之急是给惠妃诊治”。   皇上捏了捏洛书言的手心,点了点头,先将古笙他们晾在了一边。   “愣着干嘛,还不去给惠妃看看”。   “是”。   李太医又提着药箱连忙到惠妃桌案前,而惠妃的案前也早已用屏风与众人阻隔开来。   片刻,   李太医收回银针,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此乃喜脉啊......”   不等李太医说完,惠妃直接一个巴掌打在了李太医脸上。   “大胆庸医,你是谁派来的,如此陷害,是何用意!”   李太医诊过无数喜脉,这还是第一次诊出喜脉被打的,此刻跪在地上脑子里,着实有些蒙。   洛书言冷眸扫过李太医,   “李太医还是再把一次脉吧”。   皇上又是但笑不语,只不过这次眸子里却是再无半分暖意。   李太医颤颤巍巍得上前又把了一次脉,   “启禀皇上,的的确确是喜脉啊”。   惠妃闻言,不顾身上的疼痛,全然失了身为皇族的礼仪和风度,失神地跪到龙案前,   “妾身冤枉啊,还请皇上查明”。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这诊出喜脉,怎么还不乐意了。   “朕两年都未进你韶华宫,你现在居然给了我一个孩子,呵,惠妃啊惠妃,你的温婉贤良真是让朕大吃一惊”。      ☆、第11章 慧妃被打入冷宫   惠妃看着皇上冰冷的眼神,自知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这样的情形也是百口莫辩,她不再选择卑微求饶。   而是坚定道“臣妾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皇上或是有辱皇家颜面的事,还请皇上明察!”   襄狐虽然对他后宫的这些女人不是很在意,但也不代表自己会任由她们给自己戴绿帽子。   “来福,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给朕叫过来!”   古笙趁着这个时候,把那个被众人忽略的宫女带了下去,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宴席。   “哎,古笙,这边!”洛佩慈朝古笙招招手,让他别到处乱走。   现在所有的文武大臣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想不到平时最为贤良淑德的惠妃竟会做出如此不守妇道之事。   “这惠妃什么来历?”   古笙幸灾乐祸得看着襄狐,本来是他叫自己来看别人热闹,现在没想到自己却变成了热闹,看他这下要怎么办。   洛佩慈低头跟古笙悄悄耳语,   “这惠妃是太后的侄女,太后被关在妄虚殿,可这心思活络着呢,惠妃没被接进皇宫之前就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容貌自是不必说的,进宫后更是安分守己,为六宫的表率,咱们皇上虽然忌惮太后,可也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女子,何况惠妃娘娘这么多年也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古笙调笑道,“听你这惋惜中又带着护短的口气,若是惠妃没嫁进皇宫,你还有意迎娶咯?”   洛佩慈连忙捂住古笙的嘴巴“你不要命了吗!这话怎么能随意乱讲!我只是欣赏,欣赏,懂不懂?”   古笙将自己的手从洛佩慈手中解救出来,看着手腕上多出的一圈红印子,摇摇头,“我开个玩笑,你这么紧张干嘛”。   洛佩慈瞪了古笙一眼,   “谁紧张了!”   古笙偏过头去,不再与他贫嘴,看着那一群提着药箱赶来的老家伙。   惠妃在宫中唯一能仰仗便是太后,可太后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怎会过来救她?   而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暗自祈祷,太医院这么多人,陷害她的人总不能一个个收买个遍,她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未得罪过谁,根本不用花这么大的手笔。   “回禀皇上,惠妃确是喜脉”。   惠妃听着那些一个个去禀报的太医,心一分比一分凉。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所有的太医都已经诊断完毕。   答案出奇的一致。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全身无力的窒息感紧紧地包围着惠妃,她看着众人嘲讽的嘴脸,脑中一片空白,再多的话,怕也是无用了,。   “臣妾......冤枉”。   皇上气得拍案而起,手中的玉杯重重地砸在惠妃的额角,洁白柔嫩的皮肤瞬间渗出一片凄惨的血花。   而在场的文武大臣,嫔妃,婢女太监均是倒吸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跪了一地,   “皇上息怒”。   樊猛也有些皱眉,他们的皇上从来都是喜怒不溢言表,这次发这么大的火,是真的对惠妃这么在乎,还是因为其他......   “传朕旨喻,惠妃贬为庶人,即刻打入冷宫!”   “还请皇上三思”。   洛书言平时虽不与惠妃深交,却也明她品德不至如此。   有了洛书言开头,那些装模作样的嫔妃们,此时肯定也是要刷一波存在感的,真心为惠妃求情的人怕是寥寥无几。   襄狐看着跪下自己脚边的洛书言,面目清冷,一甩祥云烫金边的明晃龙袍,   “谁再为她求情,就一同卷铺盖滚到冷宫去”。   “还请皇上三思!”   襄狐修长的手指捏住洛书言略显消瘦的下巴,   “洛书言,是朕平时太宠你了么?”   面对皇上的怒火,洛书言平静的眸子毫无波澜,亦如此刻跪下地上的人不是他,   “臣不敢”。   襄狐冷笑,他承认自己爱极了他这幅宠辱不惊,对什么都淡然处之、漠不关心的样子,可也恰恰是这一点,也是他厌恶,最见不得的,   “你不过是朕养的男宠,有什么资格称臣!”   洛书言双手在袖子下紧紧握拳,止不住得颤抖着。   “言儿!”   “大哥!”   耳边传来父亲和弟弟焦急的呼喊,洛书言知道自己此生恐怕就是如此了,罢了,他还在执着些什么,不是早就认命了么。   “洛书言知错”。   襄狐冷漠得看着他,捏住洛书言下巴的手却不曾松开。   洛书言知道他想要听什么,可那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臣,臣,妾知错”。   襄狐拿出帕子擦了擦洛书言咬破的嘴唇。   “知错,还要能改,明白么?”   洛书言愣了片刻,终是点头。   皇上怒道,   “还愣着干嘛!”   来福闻言,招来宫人,赶紧将失神的惠妃拖了下去。   宫中向来是风云席卷得快,退散得也快,宴席散了,而席后,今天的事也只会被当做笑话一般提起,而后慢慢消散。   “子居道长,你现在住哪啊?”   谢子居答道,   “贫道暂居将军府”。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自称贫道,直接说你、我就行了”。   谢子居憋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古公子,一路跟随贫道是有什么事吗?”   “哎,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自称贫道,你再自称贫道,我就告诉别人你暗自给惠妃拉银丝把脉了”。   谢子居有些惊讶,他不是一直在一旁同洛公子讲话,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的。   “嘿嘿嘿,别夸我,我知道我很厉害,不过你胆子也不小啊,惠妃离你那么远,你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凭空给她把脉,不过你是怎么将银丝系到她手上的?还有还有,你那银丝能不能给我看下,哦,还有还有,惠妃到底有没有身孕呀?”   谢子居皱眉,他用的是千年银狐落下的狐毛,在灰月的掩盖下,就算仔细看,也根本不会察觉,他是怎么发现的,   “想看雪狐银丝也行,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古笙点点头,   “你能为一个宫女上殿前与人争执,为何却不为惠妃争辩一句?”   “啧啧啧,这你就不懂了吧,惠妃已嫁为人妇,我就算英雄救美,这美人也不会爱上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番话,谢子居脸上一青一白,颜色霎是精彩。   “你,简直不知所谓”。   留下这句话,谢子居便气得一展轻功,离开了此地。   “哎,道长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古笙看着谢子居消失在暗夜中的身影,忽得,闷头大笑起来,这个笨道长,真的是,哈哈哈哈!   片刻,他从袖中掏出顺来的银丝,津津有味地端详着,   “原来这就是银狐的狐毛呀,真是不错,既然是道长所赠,那我就不客气啦~”   古笙揣着银丝心情大好得回到自己的住处,却不想有一人已经在这里等候许久。   摇曳的烛火,印出他假寐的面庞,   “这么晚,跑哪去疯了?”   古笙不答反问,   “你不去安慰安慰洛书言,在我这干嘛?”   襄狐慢慢睁眼,冷眸扫过古笙,   “去找谢子居,知道什么了吗?”   古笙撇撇嘴,找了个椅子,单脚盘坐在椅子上,没个正行道,   “谁说我去找子居道长了,我就是随便走走”。   “哦?随便走走,然后顺便顺来了这银丝?”   古笙看着他手中的银丝,然后摸摸自己的胸口,怒视道,   “还给我!”   襄狐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还?这东西是你的么”。   “既然是在我身上的,那就是我的东西!”   古笙说得理直气壮,襄狐倒是不在意,   “那这东西现在在朕手上,是不是说明,这就是朕的东西了?”   “你!不要脸,快点还给我!”   “想要?也行啊,不过你得老老实实告诉朕,谢子居诊出什么了”。   “他被我气走了,没有告诉我”。   襄狐闻言,拿着银丝起身,抬脚便准备离开。   这好东西,到自己手里还没捂热,怎么就转手要变成别人的了!   “你等等,等等,虽然子居道长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惠妃有没有身孕!”   襄狐看着古笙坏笑了一下,古笙立马抖起了鸡皮疙瘩,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先把银丝还给我”。   “没有人可以跟朕将条件”。   僵持了一会,古笙还是败下阵来,脸臭得不行,   “惠妃没有身孕,她肚子里的不是胎儿”。   襄狐转身又问道,   “那为何所有的太医都会诊出喜脉?”   “这我怎么知道!把银丝还给我”。   这就更让襄狐奇怪了,   “你又不曾给惠妃把脉,怎么知道她没有身孕,而肚子里又不是胎儿”。   古笙翻了个白眼,好歹他也是一只妖啊,虽然妖力被封了,不过开个冥眼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反正我知道的都说了,你身为皇帝,别学市井无赖,在这耍赖”。   襄狐看他不愿再多说,也不再逼问,将银丝给了古笙,自己又独自走了出去。   古笙拉扯着手中的银丝,狠狠瞪着他的背影,   “子居道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师兄”。      ☆、第12章 酒醉洛书言   虽为深夜,但宫中到底是不比寻常人家,红砖青瓦间,此刻仍是星星点点,灯火摇曳,只是不管点了多少暖烛,也暖不了困在这深宫的人心。   洛书言一身月白长衫,青丝随意散落,全没了白日里的清冷疏离,他独自坐在庭院中小酌,迷离的双眸中看着玉杯中泛着晕圈的美酒,而后一饮而尽。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伺候你的奴才呢?”   襄狐也不知为何,自己会不由自主地走到他的寝殿门口,见他孤身在院中饮酒,又不自觉地走进来。   洛书言本不胜酒力,此时已是一壶见底,似是辨不清襄狐在说些什么,还特意往他身边蹭了蹭,仰起头,面庞上带着丝毫防备的迷茫。   襄狐见他喝成这样,摇了摇头,大抵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宽大的手掌轻抚了下洛书言的面庞,而后环住洛书言的腰枝,将其抱起。   而突然被抱起的洛书言,似是有些不舒服,挣扎着要起来,却被襄狐按住,不容拒绝地被抱往内室。   洛书言喝了酒,本就燥热不安,一时难受便踢掉了襄狐给他盖的棉被。   襄狐也是第一次见如此任性随意的洛书言,倒是嗤笑一声,狭长的眸子眯得慵懒,   “你是第二个让朕能如此有耐心的人”。   至于第一个,呵,罢了。   襄狐坐在榻侧,看着洛书言的睡颜,一夜无眠。   青纱帐被层层撩开,一束清浅的阳光洒落金丝棉被之上,   “公子,你醒啦?”   洛书言刚醒,便听身边的婢子,一阵惊叫,皱眉道,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还有没有点规矩!”   那婢子闻言,忙跪下请罪。   “清风呢?”   清风是伺候洛书言的贴身奴才,往常这个时候也是他伺候自己起身洗漱,现在却不见踪影。   “嗯,清风大人,他......”   洛书言见那婢子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踪迹,不由恼火,不顾宿醉头疼,翻身找了件外套便往外走。   “公子,公子!皇上交代了要奴婢伺候大人洗漱醒酒,公子你去哪呀!”   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婢子,怎么可能拦的住洛书言,   “还愣着干嘛,赶紧拦住洛公子啊!”   婢子眼泪溢上眼眶,急得团团转,皇上交代不让洛公子见清风的,这下可怎么办!   穿过青石宫道,雕花圆弧拱门,洛书言终于来到偏僻的下人住房门口。   还没进门,便又被几个奴才拦住,   “参见洛公子,此等肮脏的地方,怎经得起洛公子抬脚,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赶紧送洛公子回去!”   洛书言冷眸扫过拦在他面前的几个奴才,薄唇紧抿,不用说,清风肯定出事了,而且肯定和皇上有关。   “滚开”。   洛书言在宫中从来都是深居简出,可谁也不能小看了这宫中唯一的男妃。   一个貌似管事的公公见此,不得法,只好上前求情,   “求洛公子体谅,奴才们也是奉旨办事,还请洛公子不要为难奴才们”。   若是平常洛书言定不会多计较,可这次出事的人是从小陪在他身边的清风,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不再多言,几个翻身避开了那些奴才,推门而入。   “清风!”   只见清风被按在红木长凳上,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而最为刺目的则是那一片鲜红的下半身,几个手拿长棍的奴才见清风已经奄奄一息,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公......公子”。   清风嘴里一遍又一遍虚弱地喊着自家公子的名字,显然是没了意识。   “住手!”   执行者充耳未闻。   洛书言见此,直接上前护住清风。   随后跟来的婢子,吓得不知所措,这些人不要命了吗?连洛公子都敢打!   “公公,还请公公去通报一声皇上,就说,就说洛公子被打了”。   那白面红唇的公公,垫了垫手中的银两,并未松口,婢子见此又将自己的首饰统统塞了出去,那公公这才给了身边的人一个眼色,去通报皇上。   可是过了许久,皇上都没有来,那婢子才想起来,这时候该是早朝,皇上根本不可能赶过来,可是洛公子就要被打晕过去了!   “谁!”   那挥棍的奴才不知是何缘故,突然单膝跪地,连手中的木棍都扔在了地上。   他警惕地看着四周,见没人回答,又准备去拿那木棍,可这次竟然直接趴在了地上,半天也没站得起来,旁边的同伙见此,连忙顿住了手中的刑法,洛书言也终于能缓一口气。   他抬头见墙头正蹲着一个清秀的小公子,甚是面熟,却又突然想不起来宫中何时多了这么一个人。   其他的奴才自然也注意到了古笙。   “大胆刺客!还不赶紧拿下!”   古笙看着下令的人,也不急着躲藏,或是他根本没想过要躲藏,   “刺客?我么?”   古笙从墙头飞身而下,来到洛书言身旁,看了二人的伤势,又招来婢子,让她去找人将二人抬走。   “我看谁敢动!”   阴影中款款走出一个华冠美服的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众婢女奴才。   “参见荣妃娘娘”。   院中又是稀稀拉拉跪了一地,那女人美眸只斜睨了一眼,并未叫一种奴才起身,而是缓缓走到古笙身边,   “你是哪个宫的奴才,不懂规矩么?”   古笙见她靠近,连忙往后推了两步,身上的胭脂味实在是太大,呛得人头疼。   “我不是哪个宫的,也不是奴才”。   “掌嘴!”   古笙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怪女人,不等她身边的公公抬手,古笙反手就将其撂倒在地,   “你凭什么打我?”   荣妃见他居然还是个有身手的,不免心惊,不过片刻,又镇定下来,这里这么多人,难道她堂堂一个妃子还要怕他不成。   “呵,你说你不是奴才,这世家公子哪个我不认识,你又是哪个葱,胆敢在这里放肆!”   而且这里是后宫,就算他是什么不起眼的世家庶子,单这乱闯后宫就足以他掉一百次脑袋了,荣妃想到此底气瞬间就又上来了,抬起她自认为高贵美丽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古笙。   古笙不喜与这些草包妇人对话,反问道,   “难不成这宫里除了世家公子呵公公就没有别的男人了么?”   “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刺客,居然敢说皇上不是男人,王公公还等什么,赶紧将此等大逆不道之人拿下!”   呦呵,这屎盆子还偏要往我头上扣了。   古笙转过身,无奈地摊摊手,   “你听见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众人顺着古笙的方向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魂都吓飞了。   “参见皇上”。   荣妃也是有些惊讶,这下等之处,皇上从来不会踏及,今日怎得么......   襄狐进来,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到了洛书言身边,洛书言死死揪住襄狐的衣领,言语间憎恶不减。   “清,清风是不是你让人?”   “是”。   “为什么!”洛书言猛地推开襄狐,自己摔落在地,也不管不顾地爬到清风身边。   襄狐看他这般抗拒,冷意乍现,   “昨日他竟放你一人在院中饮酒,这等没有规矩的奴才,你要护他到几时?”   洛书言转过身吼道,   “是我!是我不要他跟着!你为什么不罚我!”   “你的帐朕自会跟你算,不过若你再护他一分,朕就不敢保证乱葬岗会不会多一具尸体了”。   洛书言自嘲地笑着,   “我被你关在这宫中生不如死这么多年,早就如同一具死尸,可清风他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闻言,襄狐的手覆上洛书言的脖子,五指慢慢收缩,而洛书言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呵,想死?这么容易么?”   襄狐看了一眼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清风,俯身在洛书言耳边说道。   “来人,把洛公子给朕带回长生殿,好生伺候着,再出一点差错,朕就让长生殿的人全部陪葬!”   “你又何必如此!你等的那人不是已经出现,为何还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襄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察觉了,   “他是他,你是你,你记住,你洛书言今后无论生死都只会在这皇宫里度过,你这辈子都别想着能离开”。   洛书言仰面大笑,自己终究只是一个不得自由的替身,胸口一阵憋闷,他终又陷入昏迷。   “你不是挺心疼他的么,干嘛还这么糟-践他啊?”   襄狐瞥了一眼古笙,没有回答,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我去找道长玩了”。   “皇上,你不能带他走!”   若不是这个女人出声,襄狐倒差点把她给忘了,前几日若不是她挑唆,他到现在恐怕还不知道清风一个人的存在呢。   “傅荣挑唆是非,即可革去妃位,降为容嫔”。   “皇上,你不能这么对荣儿,皇上!”   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   “朕记得,你的寝宫离那泛恶水的池塘最近吧”。   傅荣心里猛然一惊,哆嗦地答道“是,可”,   “朕劝你好好做人,不然以后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皇上一句话语气平和,却是吓得傅荣站都站不稳,看着被皇上抱走的洛书言,面容扭曲,紧握的手指渗出血迹也毫无察觉,他不过是个尚书之子,怎么敢和她堂堂丞相之女争宠!   “洛书言,你一个男人,就算坐上后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你也不可能诞下龙子,我倒要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天使可以加收藏哦~欢迎留言~   ☆、第13章 开门迎寡妇   后宫一事,古笙本也无意多心,不过总感觉好像错漏了什么。   “哎,古公子!你怎么出宫啦!”   刚走到玄京一条繁华的街道入口,便见洛佩慈一脸兴奋地朝自己招手并且欢快地走来。   “洛二公子?”   洛佩兹憨厚一笑,走到面前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有些失态了。   “什么事能惹得你这么高兴?”   “额,这个,没什么,啊!我想起来前面有一家新开的酒楼,不若古公子跟我一同去尝尝鲜?”   古笙笑着点点头,洛佩兹可能是遗传了他老子的品味,身上穿金戴银,衣服也是花花绿绿,脖子上就差挂一块“我是财主的傻儿子,快来抢劫我”的牌匾了。   不过有人请客,何乐不为。   洛佩慈见古笙答应,马上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可刚转身,就见古笙已经独自走远。   来不及再去吩咐车夫,连忙跟上,   “这是民间杂耍,古公子平时在宫中,想来也是难得一见”。   古笙看着那口中喷火的男人,也说不上是新奇吧,他什么没见过,不过是想一探究竟。   “你说他嘴里为什么会喷出火啊?”   洛佩慈见他看得认真,而后了然,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对外面这些事物好奇的年纪,他也只不过是家里发迹得早,他又皮,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玩过了,所以此刻也不会展现出多大的兴趣。   “这都是些江湖邪术,你也知道这些个术士都有自己的门道,我们这些人也就看个热闹,太较真也没意思”。   古笙倒是惊讶,看洛佩慈一脸傻样,没想到有些事看得倒是通透。   “呵呵,人傻心不傻”。   “嘿嘿,古公子,还是你有眼光,我家老爷子也经常夸我说,说我这叫大智若愚”。   一众奴仆见自家公子又开始犯蠢,纷纷扭过头去,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哎呦”。   洛佩慈还在那自我陶醉呢,冷不丁被人撞了一下,差点稳不住身形,待他低头一看,竟是个毛头小子。   洛佩慈当即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高兴道,   “你是哪家小孩,怎么走路不看路呢”。   小孩估计就是跑得急了,脸上还泛着红晕,见洛佩慈兴师问罪,这才后知后觉得有些怕了,   “对,对不起”。   说完就不住地绞着衣角,那委屈劲儿,可要让人心疼一把了。   洛佩慈好歹也是个大人,不会跟一个小孩过不去,   “算了,算了,你走路多注意点吧”。   小孩闻言一喜,刚准备走,就被古笙一把抓住手腕。   洛佩慈一脸疑惑,   “古公子,你这是?”   古笙也不多说,直接从小孩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   洛佩慈一见那钱袋,当时就火了,这不是他的钱袋嘛,这小子年纪不大,偷鸡摸狗地一套倒是做得顺手,长大了还得了,   “好你个小毛贼,跟我去见官!”   洛佩慈也就是说说,这点银两他倒是不介意,不过孩子要从小教起,小时候就小偷小摸,干这顺手牵羊的事儿,长大了没人管,那岂不是就要杀人放火了。   那小孩一听也急了,反过来就一口咬在了洛佩慈的手腕上,这小家伙,真是下狠口啊,当即疼得洛佩慈一把甩开了他。   被甩在地上的小孩全没了刚才的软弱模样,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古笙,后来又见他们身后家丁都赶了过来,这才不得不的转身跑了。   洛佩慈气得跳脚,不过身份在那,他也不会当众去追那小子,   “古公子啊,真是对不住,扫了你的兴,这都什么事儿啊!”   古笙摆摆手,   “被咬的又不是我,钱袋自己保管好”。   洛佩慈接过钱袋,还想再说几句,就见古笙又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一股脑地往人群里冲。   洛佩慈也扔下一众家丁,跟上去,凑近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人家娶亲。   “人家娶亲都热热闹闹的,怎么这家似乎没什么人啊”。   旁边一个老妇人一听这话,立马就跟洛佩慈八卦了起来,   “你也不看看是什么人娶亲,这男人以前是刽子手,虽然现在金盆洗手,可这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谁家有个宝贝女儿敢往这家送啊”。   “那又是娶得谁家的姑娘啊?”   那老妇人掩面笑了起来,   “什么姑娘,娶的是个年轻的寡妇叫马三娘,说是命硬,刚嫁过去就克死了夫家三口,这不被退回来了么”。   “也不知道这小李是怎么想的,娶这么个女人不藏着掖着也就罢了,还给红衣锦绣,敲锣打鼓地请进门来,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   “是啊,是啊......”   古笙这才仔细看了看那身着红衣的新娘子,确实是命格过硬,且晦气缠身,青天白日都掩不住印堂的黑气。   洛佩慈倒是来了劲儿,又问道,   “那这个小李也不怕被克死啊”。   周遭另一个看热闹的青年大笑,   “两个人命都硬,看谁先克死谁呗”。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娶亲,街坊都是来沾个喜气,到这倒变成看晦气的了。   不过新娘子倒是个心宽的,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也没露出一点胆怯,单从她稳健的步伐,就看得出,这个女人不简单。   “哎,火盆灭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这婚可真是结得九曲十八弯,好不容易抬到家门口,这火盆还灭了,看来是天生进不了这李家的门了。   马三娘本是低头看着绣花鞋面,耳边传来的毫不掩饰的讽刺言论却让她缓缓抬起头来,她看着门口这一个个幸灾乐乎的嘴脸,突然揭开头上的红盖头。   小李一看就急了,   “三娘啊,你这是干嘛!”   马三娘将红盖头一抛,略显刻薄的面容上浮现出一股子怒意,环顾了一眼门前的人,点绛红唇轻启,   “我倒要看看,我马三娘今天进不进得了你老李家的门!”   说完连搀扶她的媒婆都不顾了,直接掠过火盆,堂堂正正地走了进去。   来看热闹的街坊瞬间就傻眼了,这马三娘也实在是太......太,   “太潇洒了!”   古笙在一旁吹着口哨,手里还甩着三娘刚才扔出去的红盖头。   三娘回头看了一眼古笙,回以笑眸,不过片刻,转身与小李进门拜堂成亲。   洛佩慈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随后也随着古笙,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哎,谢子居接着!”   古笙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高大孤傲的背影,兴喜地扔出红盖头。   谢子居听到声音,缓缓转身,还未待反应过来,红盖头便飘落在他头上。   川流不息的人群,在那一瞬间仿佛瞬间静止,古笙澄澈的眸子里,只剩下谢子居脸上错愕的表情和被微风带起的飘扬墨发,   随后又是欢快一笑,   “哈哈哈哈,小道长,别害羞,套个红布,迎新郎~”。   谢子居听得他一通胡言乱语,忙扯下头上的红盖头,紧紧握在手中,微怒道,   “胡闹!”   古笙见他似是真的动怒了,忙上前陪脸,   “子居道长,小道长,谢子居,小居居~”   谢子居本来是转身就走的,谁知身后这个‘跟屁虫’实在粘人,怎么甩也甩不掉,无奈,他只好停下。   古笙走路从来是我行我素,不看前面,这下子撞个正着,不过看谢子居好似还没消气,自己也只能默默揉揉鼻子,不敢吭声。   谢子居刚才一时气盛,现在平静下来,也知道古笙本就性子顽劣,本意不恶,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可现在停下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面对面,有些尴尬。   跟上来的洛佩慈,一脸天真,   “子居道长怎么会在集市?听说皇上将宫中‘那事儿’交给樊将军处理,子居道长知道什么线索了吗?”   皇宫出了岔子,事情肯定不会传播出来,朝廷官员自然也不会去闹得人心惶惶,所以洛佩慈问得也算是隐秘,不过他这刚见面就八卦的体质,着实不太讨喜。   但也好在他的无知,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之前有一些线索,贫道住在将军府,自然是要出一分力的”。   道长嘛,本来就是惩奸除恶的,现在出了这个事儿,就算不是呈樊猛的情,估计他还是会彻查此事。   “那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这宫中池塘里的东西,到大街上查什么?   不过,刚问完,洛佩慈就觉得有点失礼了,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多有不便,   “新开的酒楼就在前面,我正好和古公子要去尝尝鲜,不若道长与我们同去吧”。   说完就用那水亮亮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子居,恐怕任谁都能瞧出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谢子居没有回答,古笙又再接再厉道,   “子居啊,可别学那些深山老道士辟谷啊,那都是骗人的,这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错过这一大幸事,恐怕要后悔终身的”。   说完古笙还煞有其事地跟洛佩慈点点头,洛佩慈的小眼睛瞬间接收到了他的意思,二人默契十足地看着谢子居。   实在是他们太热情了,谢子居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就被架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小洛同学的两大喜好,美食和八卦,这世间唯有美食和八卦不可辜负~   ☆、第14章 道长,笑一个!   已是四月中下旬,前些日子还有些反寒,而现在却有点‘桃红柳絮白,照日复随风’的意思了。   “如此良辰美景,应与美人同游泛舟才是”。   洛佩慈拖着有些肥硕的身子懒懒地趴在那别致的雕花窗柩上静静地看着酒楼后面的小湖,如是感慨。   古笙懒得看他那春-心-荡-漾的样儿,低头摆弄着桌上的小物件儿,表示有钱人爱玩的情调,穷妖就不瞎掺和了。   他单手支着下巴,偏过头,去看坐得一本正经的谢子居。   “子居道长,你整天绷着个脸,有劲没劲啊,来,看着我,笑一个?”   “......”   谢子居目视前方,抿唇不说话。   古笙一看还来劲了,谢子居越不说话,他越觉得这人有意思,就越想捉弄他,手指一圈一圈缠着他的发带,非要让他给自己一个反应不可。   贱兮兮地看着谢子居,   “笑一个,不笑我可把你发带拆掉了”。   见谢子居无动于衷,古笙沉思半刻,而后道,   “我前几日在太学听那老头说君子死而冠不免,你们这些小道士是不是也挺讲究这些的啊”。   “那是对君子的要求”。   古笙眨眨眼,一副准备洗耳恭听的样子,谢子居继续道,   “君子正其衣冠。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是为儒学大家孔子对衣冠的三原则,你所说的君子死而冠不免是孔子的学生子路正冠而死的故事”。   古笙能说出这句话自然是知道出处的,不过他就是憋着这股子坏劲儿,想让谢子居多说几句话。   “君子死不死先放一边,我就问你,衣冠重不重要”。   “自然重要”。   “那你笑不笑”。   “......”。   “最后一遍,笑不笑,嗯?”   谢子居完全可以反手钳制住古笙并且拯救自己的发带,不过他似乎并不准备做些什么,依旧保持着那个坐姿没有要动的意思。   古笙作势就要拉谢子居的发带,扯了几下,竟丝毫没有要散落的意思,古笙不免牢骚,这家伙是对自己有多大怨念啊,发带绑这么紧,也不怕把脸撑大了。   洛佩慈欣赏完美景后,转过身来,一脸颓废,   “小二人呢!这菜怎么还不上啊,饿死小爷你们赔得起嘛!”   叫了几声竟然都没人应,洛佩慈感觉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在玄京这地界儿,竟然还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看那边”。   洛佩慈顺着古笙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湖中心漂泊着一艘古朴而不失大气的船舫,   “我刚才怎么没瞧见这船,这船怎么了?”   古笙道,   “我让你看得是船上的人”。   洛佩慈挤了挤小眼睛,定睛一看,一阵惊呼,   “那不是丞相之子傅博温和琳琅嘛!”   隔着十八里,都能闻到洛佩慈身上飘出来的八卦气息。   古笙见此,心生一计,招招手,让洛佩慈把头靠得近了些,随后唧唧歪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见洛佩慈拿起墙角摆放着的一个瓷玉壶,掂量了两下,而后看了看周遭,面上露出一抹坏笑,将这瓷器件儿狠狠砸在了地上,虽然已经过了午膳时分,酒楼的客人并不是很多,但这一声脆响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来人啊!掌柜的呢!”   听见这声响,才有个肩上搭了白毛巾的伙计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满脸歉意道,   “让各位爷久等了,真是对不住了,今儿啊个,恐怕是不能招待各位了”。   古笙友好地看了那小二一眼并且回以春风般温柔的笑容,   “有生意不做,你们家酒楼要倒闭吗?”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看这小二哥就是新来的,看见玄京大财主的傻儿子没认出来,遇到事情也只会干站着。   洛佩慈摆出一副发怒的模样,   “去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小二更是急得头上出了汗,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掌柜的肯定会直接辞退了他的呀。   “还请二位爷手下留情啊,刚刚有位主已经包了酒楼,真是对不住了”。   “光对不住有用吗!你浪费了爷这么多宝贵时间,爷到现在肚子还饿着,你今儿个不把你们掌柜的请出来不算完,别傻呆在这了,快去快去”。   别说,洛佩慈这一吼,还真挺唬人的,那小二见自己实在顶不住,直接灰溜溜走了。   “你说这酒楼真的是傅博温包的吗?万一不是,那我们......”   “不是就不是呗,最多赔个瓶子走人”,   洛佩慈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后怕起来,   “万一我们找他茬,被傅丞相知道了呢?我爹肯定没他爹有钱,而且我带的家丁可打不过丞相府的那些打手”。   古笙翻了个白眼,   “我们这人还没见到呢,你怕什么,你不是也想结交他们两个人嘛,再说了,你打不过,子居道长不是还在这么”。   真不是洛佩慈胆子小,实在是对方来头太大了,傅博温一直是上流社会公子哥儿们的榜样,是真正有颜又有才的世家公子,他这种暴发户可没机会攀谈,刚才听古笙怂恿,他一时头脑发热也就做了,可现在想来心里边还真是没底。   不等洛佩慈后悔完,一道笔直的身影便已经侃侃而来。   “博温一时贪景,不晓得二位光临,实在是罪过罪过,为给三位赔礼,今天这一顿算是博温请了,来,掌柜的,上菜”,   “好嘞~”   洛佩慈算是眼珠子都吓掉了,这公子哥也太没架子了吧,一点没有纨绔弟子的世俗之气也就罢了,迎面便是一阵春风拂面照人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琳琅见过三位公子”。   洛佩慈第一见名角,还有些紧张嘞,一点都不像台上那个冷美人,乖巧地跟在傅博温身后,反而生出一种小家碧玉的既视感。   古笙也不指望洛佩慈现在能说出什么来,转身,对傅博温道,   “是我们让您见笑才是”。   傅博温闻言一愣,又见地上一片残渣,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哈哈,无妨,无妨,有助小雅之兴”。   洛佩慈这眼睛一直往二人身上看去,看一眼又低下头,复又抬头再看,傅博温倒是疑惑,闻道,   “洛二公子怎么了?”   “你认识我啊!”   这么刷存在感,想不认识都很难吧,洛佩慈猛然两眼放光,机灵得跟什么似的,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   “尚书大人的二公子,自然是识得的”。   “那,那......”   傅博温没表现出什么诧异,古笙倒是看不下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是要见公婆啊”。   洛佩慈闻言,当即弹开,   “我只是突然能和玄京两大风云人物说话,有点紧张,你别胡说八道!”   看他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众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随他去了。   “这位是?”   傅博温没去后园,自然也没瞧见那池子,而谢子居后来出宴,傅公子的一颗心却都是挂在琳琅公子身上,两人恰是错过了,所以傅博温才如此一问。   “贫道谢子居”。   “原来你就是皇上的师弟,将军的红娘啊!”   不知道为什么古笙有一瞬间差点以为傅博温被洛佩慈附体了呢!这八卦体质真是害人不浅。   刚问完,可能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合适,便再道,   “道长不要见怪,博温也是一直想结交道长,没想到在这遇到了,实乃三生有幸。”   谢子居面上依旧是冷冷的,不,应该说,他脸上除了一本正经,目前还没出现过第二种表情。   “傅公子客气”。   “菜来咯~”小二一声清爽嘹亮的声音伴随着饭菜的香味远远飘来。   肚子早就饿扁的洛佩慈迫不及待坐下。   “听说道长是从崆峒山而来,这一路山高水长实在是辛苦了”。   “还好”。   额,道长你这么高冷,这天有点聊不下去......   不过,傅博温也不气馁,尽量照顾到桌上的每一个人,侃侃而谈,处处彰显出世家公子极高的涵养,   “听说道长在追查瘴气之事?”   “嗯”。   “那有什么线索了么?”   似是觉得这么问有些唐突,又补充道,   “此事非同可小,虽说皇上将此事交与樊将军调查,不过近日父亲也为此奔走不息,所以博温才有此一问,若是道长觉得不便,大可不必回答。”   多么孝顺的好儿子!不过父慈子孝实在不适合用在傅清平身上,傅清平那老家伙为此奔走不息?他干嘛这么关心此事啊?   洛佩慈偷偷凑到古笙边上,   “当今荣妃是傅丞相的女儿,而那池子离她的寝宫最近,宫中已经有一些流言是针对荣妃娘娘的了,皇上前些日子不还是将她降为荣嫔了嘛,想来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洛佩慈身处宫外自然不知其中缘由,不过这八卦却也八/九不离十,这之间的关系确实要好好捋一捋。      ☆、第15章 道长吃肉   古笙闻言提溜着泛精光的眸子,心下了然,他这几日被皇上丢在国子监听那几个老头唠叨得都快疯了,要不是洛书言出事,他才不会这么悠闲得出来溜达。   古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的琉璃扳指,不觉暗自腹诽:这妖力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啊,不然这一个两个道士都在自己身边,自己早晚得把小命交代了。   “古笙,古笙!”   “啊?”刚才想得入神了,一时没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洛佩慈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撇撇嘴道,   “琳琅公子说改日要请我们去听戏,问你去不去”。   额,他的思绪还停留在谢子居找线索上,怎么一下子话题跳这么快。   “当然去啊”。   洛佩慈见他答应的爽快,这才咧开嘴,拍拍胸口,跟琳琅信誓旦旦道,   “我就说嘛,琳琅公子,你就放心好了,我们一定回去捧场的!”   琳琅掩面轻笑,   “多谢公子捧场,若是不嫌弃,叫奴家琳琅就好”。   傅博温闻言,剑眉微皱,却没有多言。   洛佩慈这个缺根筋的,一听别人跟他客套,就傻不啦叽得顺势往上爬,琳琅琳琅地叫得跟自家兄弟一样。   古笙见谢子居只是拿起杯子喝了几口,却没有动筷子,才看了看桌子上菜,拿筷子戳了戳,又贼兮兮地笑起来,   “子居道长怎么不吃呀,是不是这家的菜不太合你的胃口呀?”   这句话声音问得不大不小,却足以吸引其他三个人的注意。   最先开口的自然是傅博温,   “道长是吃不惯吗?我这就叫小二出来”。   谢子居自然知道这是古笙故意的,抬手阻止了傅博温,然后便听琳琅道,   “想必是这些菜太过油腻,让小二换清淡一些的吧”。   洛佩慈闻言,看了看桌上的菜,冷蟾儿羹、金铃炙、玉露团、凤尾鱼翅,还有比这更清淡的么?   傅博温这才想起谢子居道长的身份,“是在下疏忽了,小二!”   “不......”。   不等谢子居说完,古笙笑着打断,   “确实不能这么麻烦傅公子,想必是子居道长也是第一次吃凡间的这些菜,难免不适应,不过子居道长啊,傅公子既然请我们吃饭,你也好歹给点面子,吃一口嘛”,   随后直接夹了一块肥得溜油的肉放在了谢子居的碗里,谢子居看着那块肉又看了看傅博温,进退两难,略显尴尬。   古笙看着谢子居吃瘪的表情,心里都快笑翻了,这个人怎么会这么有意思。   傅博温和琳琅这时也看出来,古笙好像是在故意为难道长,不过两人没有立场,也不知该如何替道长解围,眼睁睁得看着古笙把那块肉送进了子居道长的嘴里。   洛佩慈吞了吞口水,没想到道长口味也这么重啊。   “哎,道长怎么不嚼就直接咽下去了,来,再吃一块~”   谢子居琥珀色的浅眸一瞬不瞬得看着古笙,自觉没有什么自己得罪了他,可古笙就是不依不饶,   “道长怎么不吃呀?”   古笙含笑,就这么举着筷子,僵持了一会,谢子居无奈,再次张口,象征性地嚼了两下,然后迅速吞下。   “来,喝点酒,涮涮口”。   谢子居没有接过酒杯,这下是真的不干了。   傅博温也是有些看不下去,赶紧吩咐小二,上了一壶茶,温润道,   “这是兰溪毛峰,最适用来解渴,还请道长慢用”。   谢子居感谢地朝他点头,   “多谢”。   古笙面上看不出喜怒,只见他放下酒杯,道,   “既然道长不喝,那这杯酒也不能白白浪费了,不若琳琅公子替了吧”。   “古笙,你......”   洛佩慈知道古笙爱玩,可却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为难人,这是怎么了?   琳琅倒是不介意,接过酒杯,准备饮过,却被傅博温拦下,   “琳琅最近身体不适,为了不扫古公子的性,不若我罚三杯吧”。   古笙笑了,   “傅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既然琳琅公子身体不适,我自然不会为难,只不过......”   古笙两只骨节分明手轻轻捏着酒杯,指腹在在杯子边缘打着环,这么看着,竟觉得手却比酒杯还似玉洁秀芷,只见他嘴角勾了勾,   继续道,   “只不过傅公子与琳琅的感情真是好呀,亲兄弟家邸和睦,大抵也是如此吧”。   不知道是不是古笙这句话意有所指,洛佩慈定定地看了他们一眼,还真觉得他们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古公子真是爱说笑,琳琅身份卑微,怎么能和博温,怎么能和傅公子相提并论”。   琳琅还在笑着,可脸上的血色却是骤减,尽管他已经很克制自己,但声音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像个摇摇欲坠的瓷器,让人生出些心疼。   而傅博温最见不得琳琅自贬,更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我与琳琅一见如故,我欣赏他的才华,也见不得别人对他的身份有所诟病,这世间没有人能生下来便是王侯将相,琳琅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身份,但他活得问心无愧,这便够了”。   一见傅博温就知晓他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本以为他跟他爹一样藏着贼心,爱玩弄一些官场玄术,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番言论。   古笙给傅博温满上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哈哈哈,傅公子说得好,这杯我先干为敬!”   傅博温见古笙没有了刚才的敌意,拍了拍琳琅的肩膀以示安慰,而后接过酒杯也是豪爽饮下。   洛佩慈心里边有自己的一番计较,不太赞同傅博温的话,却也举起酒杯,笑道,   “今儿个能结交各位,洛某真是不甚欣喜,来,干”。   桌上五人各怀鬼胎,但面上一片和气,却是谁也不能让谁瞧出来。   饭后,傅博温提出游湖泛舟,洛佩慈兴致高昂,谢子居却有自己的事要做拒绝了,古笙自然是要跟着道长的,游湖之事这便作罢。   “少爷,少爷,老爷让你赶紧回府一趟!”   洛府的下人大老远瞧见自家少爷,忙赶了过来,   洛佩慈有些不耐烦,   “什么事儿啊?”   那布衣情衫的下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管事儿的,   “老爷没说,只道是要少爷赶紧回府。”   洛佩慈好不容易才逮到古笙出宫,这还没玩多久就要被抓回去,心里多少有点不快。   “你们家老爷子叫你回去呢,我们有事就先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啊。”   古笙兴冲冲地跟洛佩慈告别。   谢子居也抱拳道,   “告辞”。   洛佩慈就这么看着古笙屁颠屁颠地跟着子局道长走了,又是一阵不快,   “你这小没良心的”。   “少,少爷......”   洛佩慈金丝衣袖一挥,看都不想看这下人一眼,不耐烦道,   “行了行了,要是回去没什么大事儿,本少爷拿你是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有点卡文,明天补上,qaq~   ☆、第16章 蛤/蟆?呸,蟾蜍。   已经整整半个时辰了,古笙一直跟着谢子居,也不问去哪,就这么一直跟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子居转身,带动纷飞的落叶,怒视道。   “不干什么呀?”   闻言,谢子居却突然拔剑相向,   “那你为何一直跟着贫道?”   古笙修长的脖子抵着利剑,却是丝毫不惧,眨眨眼,一脸无辜道,   “只是刚好同路”。   谢子居的剑就这么举着,僵持着,古笙表面上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内心却是在打着鼓,是不是自己玩得太过火了?没有吧。还是自己妖气泄露?更不可能啊,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子居道长,你这又是何意?难不成这条路只你走得,旁人就走不得了?”古笙慢慢又退了一步,让自己的脖子跟剑保持了一段距离,暗叹一口气,还好谢子居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谢子居看着一步一步往后退的古笙,收回剑,转身离开。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古笙明媚的眸子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他这么急着甩开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要做,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自己呢。   眨眼间,古笙就看不见他修长的身影,又连忙跟上,只是这次多了些小心翼翼。   微风吹动墨黑色的长发,古笙在后面寻觅,不知走了多少路,才又见到他。   古笙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柳树后,看着被吐在树根下的肥肉,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一路跟着谢子居,沿途只要是河流他都会停下来查看,然后越走越偏僻,最后来到一个山林的小溪流边。   这时已经接近傍晚,灌木丛生的林子里已经开始起雾,离了三丈之远,都隐约有些辨不清谢子居的身影了。   就在他想再次跟上的时候,林子里忽然刮起幽风,本来能辨清脚下的路,这一刮,眼前便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古笙自知这林子有些古怪,可没想到竟然这么邪乎,刚才耳边还能听见一些飞禽走兽的动静,现在周围却突然安静下来,竟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自己身上没有半点妖力,又把谢子居给跟丢了,这可怎么回去啊。   “子居道长,谢子居?”   用力喊了两声,没人回应。   该不会是这道长存心引自己来这里,然后设屏障,故意将自己关在这里的吧?   古笙看了看身旁的白桦树下,伸手摸了摸树皮,左边一面较为光滑,而右边则粗糙。   万物泽阳而生,靠近树墩、树干及大石块南面的草生长得高而茂盛。树皮一般南面比较光洁,北面则较为粗糙(树皮上有许多裂纹和高低不平的疙瘩)。这种现象以白桦树最为明显且白桦树南面的树皮较之北面的颜色淡,而且富有弹性。   所以可以判定左边是南边,而右边是北面。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幸运,这林子里白桦树竟比比皆是。   他们刚才来的时候,太阳刚落山,嗯......方向是正前,他们一直是在向西走,而他现在所要做的是只要一直往东,就能走出林子了。   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古笙只能按着自己的推断摸索着。   而另一边谢子居一直循着小溪找到尽头,并未注意到身后发生的变化,他有一种浓烈的预感,这座山不寻常。   他最近去皇宫的池子又查看了一番,发现那池子竟是个无底池,下面瘴气太重,他也没有贸然下去查看,而是到周边去寻找宫中饮水的干支,最后来到这条小溪边。   山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即为纯阳,又纳至阴,白天山中阳盛避妖,而夜晚则是鬼慎阴极。一旦到了晚上,林中的恶灵小妖便会出来作祟,不过谢子居自然不会将这些小把戏放在眼里。   他御剑来到背阴面,   “果然”。   背阴面层层瘴叶之后是一片荒废的坟地,而此刻几个墓冢被人铲平,杂草地上躺着几具草席和几个木棺。   还未走到棺木前,就已经传来一阵的腐尸味,谢子居走到最大的木棺前,棺盖已经被人撬起,里面躺着一个年轻男子,从骨骼保存的状态看,应该是刚死不久,可尸身却是腐败不堪,而从他衣着来看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棺内却没有几个像样的陪葬品,谢子居又到旁边的棺木中看,另两具均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也是如此。   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貌似还有活人的气息。   “救,救命......”   谢子居寻声而去,见一蒙面人躺倒在地,双目凹陷青紫,半张脸惨白如纸,浑身也是止不住得抽搐着,可周遭却没有任何血迹,这,应该是被恶灵附体了。   他拿出身上的黄符贴于此人额间,又封住周身大穴,可这只能起镇压作用,并不能逼出恶灵。   “谁!”   谢子居拿剑转身,一把挑开灌木,实在是他的动作太快,古笙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就到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   古笙被逼得仰坐在地上,谢子居的剑又抵在他的脖子上,这让他很不爽。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今天第二次对我刀剑相向了吧”。   谢子居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并无半分同情。   “说,为什么还跟着我”。   古笙恶劣地挑挑眉,   “你以为我愿意啊!”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物,扔给了谢子居“还你,不-用-谢,再见!”   谢子居接过,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为什么要偷我的萧?”   古笙气得跳起来,梗着脖子便吼道,   “偷?老子要的东西还用偷?这是老子捡的,你爱要不要!不要给我!”   “这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老子改变主意了,既然是老子捡的,就是老子的,给我”。   谢子居见他一副要上来抢的架势,自然而然把萧背在了身后。   古笙倒是被他气笑了,   “你以为背在身后我就拿不到了?”   谢子居俨然一副不想跟他再多纠葛的样子,转身去照看那蒙面人。   看他没有在纠结自己为什么跟着他,古笙暗自松了口气,那萧自然不是他捡的,在酒楼的时候就被他顺在了身上,只不过刚才已是情急才拿了出来而已,他在雾林子里遇到了鬼打墙,一直走不出去,如不是谢子居施法,他也不会寻着光找到这里。   “那人怎么了,僵尸吗?”   谢子居没有回答,实在是他问得太没水平,你看过僵尸还能在你面前喘粗气吗。   “这山里阴气这么重,你不会是想一个个镇封吧”。   谢子居还是没有回答,拿出道旗子布于八面,而后将那蒙面人放在阵眼。   “你是想做释艮阵?”   释艮阵是用来稀释恶鬼力量的法阵,布阵前需以纯阳之物摆作‘拔阴斗’,将此处蕴藏的阴气吸出来,然后将被恶灵附体之人放于阵眼,地下的阴气便会在此人身上聚集,这附在阵眼之人身上的恶灵再厉害也抵不住地下着源源不断的阴气,直到自身承受不住,自会乖乖走人。   古笙缩了缩脖子,同情得看了一眼那蒙面人,活生生得给做了这器皿,即使身上的恶灵退散,这一通折腾也会要了他半条命吧。   “唔,唔!”   阵法开启,那人开始剧烈挣扎,谢子居连结界都没有设,这是要把整座山的恶灵都引过来啊,他是不是疯啦。   “退后!”   一阵妖风乍起,落叶狂舞,周遭的白雾全化成了黑气,四处乱窜,古笙死死扒住身旁的树干,眼睛里全是混沙,嘴也张不开,浑身都要被撕裂一般,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想把谢子居拖出来暴打一顿。   谢子居早就注意到古笙这边的状况,他其实可以在阵法开始之前就将古笙带离,可偏偏装作不知情让他独自一人应对,就是想试探他一下。   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对他有所误会了。   “你怎么才来,想杀了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啊”。   谢子居直接将他带离了此处,又设下结界,才回到阵法之中。   看着他游刃有余地离去,古笙一阵暴怒,   “操,老子还没这么窝囊过,谢子居你给我等着!”   这些道士,果然每一个好东西,襄狐是,他也是。古笙握着手中的琉璃扳指,目露凶光。   “啊啊,啊啊啊啊!”   阵眼中的人似是快要承受不住,布满血丝的眼球从凹陷的眼眶中一点点突起,手臂上青筋暴涨,嘴里也是口吐白沫。   谢子居见状,又拿出天师印,在空中画符,顿时一道金光如法箍罩在那人周身,恶灵被暂时控制住。   古笙在后面看得真切,却也不免疑惑,什么缠人的东西,这么久了都没出来。   其实若是正常的释艮阵,这妖邪早就出来了,可谢子居出来匆忙,身上根本没带什么法器,而布阵八角必须以纯阳之物坐镇,他却只拿道旗布下阵法,自然不可能发挥出真正的效果。   “这家伙是不是自信过头了,道旗都敢随便乱插,以后跟你混,还指不定怎么死的呢”。   随后,谢子居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萧,一曲‘镇魂’悠扬清远,由阵眼弥散开来。   “操”。   古笙捂住耳朵,不让箫声灌耳,这‘镇魂’对普通人犹如天籁,可对妖邪却是致命毒器,他此刻只觉得如有蛇鼠挠心,疼的发痒,浑身难受。   好在那只恶灵比自己先撑不过去,终于跳出那人的身体。   谢子居见逼出恶灵,又拿黄符镇压,随后退散其余邪魔。   “竟然是只蛤/蟆精”。   那蛤/蟆,呸,那蟾蜍比人大出了五倍不止,此刻被谢子居封在琐妖袋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天使加收藏哦~欢迎留言,么么哒~   ☆、第17章 月黑风高偷/情夜   古笙狼狈地从结界里走出来,左右端详着拓印金符的琐妖袋,就是这里面的东西折腾了这么久吗?这么轻易就被收服了?   “子居道长,你有没有觉得这只蛤/蟆看着这么眼熟啊?”   谢子居背过身,去检查那个躺在阵眼的人,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但已经脱离危险了。   听到古笙一口一个蛤/蟆,不同意道,   “那是蟾蜍”。   古笙又小跑过去,有些小抱怨,不依不饶拉着谢子居的道袍,道,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觉得它很眼熟啊”。   谢子居收起道符,又去棺木那查看,好在尸体还静默地躺在里面,没发生什么异变,   “皇宫池塘里的东西就是它”。   啊?池塘里的‘巨碗’?古笙又里里面面将它端详了个遍,这浑身长着坏疙瘩,皮肤上还泛着粘液的东西,竟还敢到皇宫里作恶?   虽然已经抓到了恶灵,但这片坟地的怨气太重,久久不能散去,若是时间久了,这里生出的瘴气,轻则圈地作乱,重责放灵到山外勾人魂魄。   “谢子居,你,等一下!......”   琥珀色的清冷眸子带着疑惑,骨节分明的手举着萧,定定地望着古笙。   古笙是妖,最听不得那磨人的箫声,刚才一时情急便喊出了声,可他现在就这么看着自己,自己也愣住了,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话去搪塞他,   “额,那个,子居道长,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从那边一闪而过,会不会是恶灵啊”。   古笙煞有其事地指了指谢子居身后,这种时候,只能瞎掰了,大不了一会找不到,就说是自己看花了眼,反正绝对不能让他再吹萧了。   “哪里?”   “就在那里啊,我刚才还看到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谢子居转身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又问道,   “看清长什么样子了吗?”   “黑灯瞎火的”古笙还未说完,又被他吓得不轻,   “哎!谢子居你怎么又拿萧啊”。   “怎么了?”   谢子居定定举着萧,一脸无辜。   “我们不先去找找恶灵吗?”   “可是,这里”,   不等谢子居说完,古笙连忙将又道“谢子居你作为一个道士,你能不能用点心,有恶灵你不去收服,在这瞎吹什么萧”。   说罢,竟趁谢子居分神之际,从他手中一把夺走,除了苍云长老,他还没被其他任何人这么教训过,此刻剑眉微蹙,缓缓道,   “还给我”。   谢子居这幅老实巴交的样子,让人看了实在是很想欺负一番,   古笙拿着萧,忽然邪魅一笑,灵活的手指拿着萧在手里打了个转儿,然后将其藏在内衣里,朝着谢子居打了个响指,道,“有本事,自己来拿啊”。   谢子居看着他无赖的样子,实在是不明白,同样是男人,他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抬脚便走了过去。   古笙勾了勾嘴角,对付这种纯情小少年,耍流氓无疑是最有效的办法。   “非礼,丫~”   “救命,丫~”   古笙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眸子,左右摇着小脑袋,含笑望着谢子居,樱红的小嘴贱兮兮地喊着救命,面上却没有半点要被哔的自觉性。   虽然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第一次这么直面耍贱卖萌......谢子居承认,他退缩了,抬起的手僵在古笙胸前的衣襟上,不知该如何下手。   古笙后退一步,将萧收收好:嘿,我还治不了你了~   “子居道长既然不要,那我就收下咯~”   谢子居听着他调笑的语气,不免恼火,这是苍云长老给自己的法器,怎么可能给他,深呼吸一口气,算了,拿吧!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噗,谢子居你是来搞笑的吗?竟然还念起了清心咒,哈哈哈哈”。   谢子居横眉冷对,面目清寒,见此,古笙连忙止住了笑声,额,认真的道士惹不起,可是,   “哈哈哈,我还是忍不住”,   “......”   谢子居举剑。   “咳咳,那个,不好意思,你拿吧拿吧”,   说着挺起自己的小胸膛。   “嗯,哈~”   刚碰到他胸膛,便听他一阵孟/浪的娇/喘,谢子居的手顿了一下,感觉指尖碰到他皮肤的地方微微发烫,不过他也并没有因此退缩,不理会耳边传来一声声污/秽的私话,面上仍是冰洁清冷,认真地找着萧。   古笙越叫越心虚,这跟想的不一样啊,   “我说,子居道长你摸够了没有?”   谢子居抿唇,他根本就没有找到萧。   “萧呢?”   “给你找了,你还问我?是不是趁机吃我豆腐丫~”   对上古笙无辜的眸子,谢子居不多言,又去拔剑,   “哎,我说你有劲没劲啊,解决问题怎么总是这么粗暴?”   谢子居看着他,重复道,   “拿来”。   古笙破罐子破摔,就是不给他萧,他能怎么办。   “想要萧,就自己找”。   谢子居上前去拿,古笙却又故意躲开,谢子居不得法,直接上前反剪住古笙,古笙现在与普通人无异,自然是反抗无能的。   “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道长”。   谢子居不顾他的挣扎,又去找萧,   “你到底放哪了!”   上身摸了个遍都没有找到。   “你把头低过来,我告诉你”。   谢子居不动。   “你这么绑着我,我又动不了,你怕什么?”   谢子居的心里似乎是在挣扎。   古笙保持这个姿势,实在是很不舒服,咬牙道,   “我说你可快点,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把它藏哪”。   这边两个人还在对峙,那边蒙面人刚醒过来,见两个长相俊美的男人抱在一起,衣襟散乱不堪,面上更是暧昧不明,忍不住嘀咕,   “好好的月黑风高杀人夜,你却用来偷/情?啧啧啧,没前途。”   虽然他们相隔甚远,不过谢子居还是听到了他讲的话,心中一阵憋闷,作为崆峒山的首席大弟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议论过。   “谢子居,你突然瞪着我干嘛,现在是我被勒得喘不过气,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古笙被他瞪得莫名其妙。   磨磨唧唧这么久,也实在不是办法,那个蒙面人已经醒了,谢子居还有很多事想问他,只好妥协。   “说吧”。   古笙慢慢凑近谢子居的耳畔,缓缓道“那把萧,其实是在......”   “额,你!松口!”   古笙嘴巴咬着谢子居的耳朵说话含糊不清,他这可是用了死劲儿的,一般人根本受不了,当然了,不是一般人也受不了。   谢子居气得甩开古笙,古笙见他捂住流血的耳朵,没有注意到他,连忙转身逃跑。   这下可算是真的惹怒道长了,见他快要跑远,谢子居提剑便追。   当然临走之前先给蒙面人设了个结界,防止他逃跑。   古笙来的时候走过这里,遇到几次鬼打墙,根本走不出去,不过现在也没有办法 ,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周围灌木丛生,偶尔虫鸣鸦雀飞过,却更显阴森诡异,不过,他也是妖,有什么好怕的。   果然,走了一会,他又发现自己在这一片不停地打着转,又走不出去了。   “小公子”。   前方林木薄雾之处,闪现出一个人影,待走进看,竟是一个穿着华丽的老妇人。   这么晚,深山老林里根本不会有人走动,有也不会是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何况她还锦衣华服,穿金戴银。   果然,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找我何事?”   不过,古笙倒是有兴趣跟她周旋一翻。   “小公子,是与家人朋友走散了吗?”,   家人朋友?他跟谢子居可是半点也沾不上边,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嗯,算是吧”。   老妇人和蔼一笑,   “老身的家就在不远处,我看小公子独自一人在外恐怕不太安全,不如先与我回去休息一晚,待明早老身派家丁帮你一起寻找家人如何?”   古笙淡淡一笑“如果你目的单纯一点,我或许会更乐意跟你走”。   闻言,老妇人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了,   “小公子真会说笑”。   “你就当我是在说笑吧”。   老妇人在前面走着,古笙随手摘下一根草,叼在嘴里,缓缓在后面跟着。   古笙看似不经意地走着,却一直在观察前面这个‘老妇人’,她行走虽缓慢但却出奇的稳健,与她满脸褶皱的面容一点都不符合,不耐烦地吐掉嘴里的草又伸手去拔了另一根:真是,现在的鬼出来勾人,连伪装都这么粗糙了么。   老妇人并没有发现古笙的异样,依旧热心的引路,   “前面就是老身的家了”。   古笙远远望去,先印入眼帘的是两排泛着青光的纸灯笼,精致小巧,整整齐齐排列在道路两侧,顺着纸灯笼一直向前走去,竟真的看到一座百年老宅,雕梁绣户,丹楹刻桷。而门口蹲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瞪着铜铃般的兽眼,又增贴几分威严,让人不容小觑,甚至有些望而却步。   “小公子,怎么不走了?”   古笙有点担心,自己可能会应付不来里面的东西了,   “这宅子可真精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妇人掩面轻笑,   “这才哪到哪,小公子你进来,老身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古笙听完,心里一阵发寒,刚才这老妇人虽是掩面而笑,不过他透过月光,他还是看到云袖之下面部肌肉不正常的抽搐。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虽然写灵异,不过口味不会太重,因为蠢作者也piapia,所以小天使放心阅读。 喜欢的加加收藏,多多留言丫~我会认真回复哒~   ☆、第18章 我信了你的邪!   看着门前那近三尺之高的门槛,古笙抬脚跨过,默默叹气,她生前不会就是被这高门槛绊死的吧。   “老身去吩咐管家给公子准备夜宵”。   夜宵?他可不敢吃,谁知道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变的。   “不用了,我不饿”。   老妇人转身,眸子带着一丝审视,古笙好看的眸子毫不顾忌的对望,好在她没有坚持。   “那就由管家带公子去休息吧,只是有一条.....山里夜晚更深露重,公子切记不要随意出来走动”。   老妇的眼神中带着警告,古笙顺势点头,然后转身跟着管家从一条青灰的石砖路直往里走,不同于外面的雕梁画栋,府里的陈设倒是像寻常人家一样简单大方,只是整个府里昏沉沉的,好似没有下人掌灯,不对,应该说是他根本没见到别的下人。   “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管家没有转身,   “公子莫急,前面就是了”。   古笙看着前面九曲十八弯的走廊,一阵唏嘘,不过瞧瞧了周遭静谧得过分的宅子好像更恐怖,哎,不多言赶紧跟上去。   “到了”。   管家伸手打开了木门,竟然还发出了‘吱呀’一阵声音,古笙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转身走进了房间。   “我说管家能给我掌个灯嘛,这也太黑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转身一看,哪还有那管家的身影。   “哎,我说你装人也好歹尽点心啊”。   古笙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终于墙角找到一盏破败的烛台,又拿起火折,却怎么也点不亮。   也罢,放下烛台,古笙掀开被子,躺倒在榻上,翘着个二郎腿,抖得那叫一个潇洒,全然不似一个已经进了狼窝而准备待宰的羊羔。   古笙又翻了个身,回想起刚才经过中堂只摆放了五把太师椅,正常人家都是三面一共六把,正坐朝南长辈坐的有两把,主座左边为家中小辈,右边用来迎客,而那屋中左边却少了一把椅子是什么意思呢。   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又过了半个时辰,快进入梦乡的古笙陡然听到外面一阵打斗的声音,呵,终于找来了吗?   “老身好似说过夜晚更深露重,请公子不要随意走动”。   古笙刚打开门,就被这老妇人吓了一跳,她手里提着一盏青灯,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额,我听到外面......”   “外面什么都没有,公子早些休息吧”。   说完一挥灯杆,古笙为避免打破灯盏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这老妇人竟顺势带将他推进了房中。   “你这老鬼,快给我开门!”   古笙大力推门,可门确实丝毫不动,他只好用力拍着门框,企图能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公子还是别浪费力气了,安心呆在这,老身不会伤害你的”。   我信了你的鬼话!   古笙又拿凳子去砸门,只可惜外面已经没有了老妇人的声音。   而此时鬼宅的大门口,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道长,你终于来了”。   宅子里走出来一个老者和一个年轻人。   “把人交出来”。   老者大笑,   “哈哈哈,小道长为人耿直豪爽,老夫喜欢”,   说及此顿了一下,他捋了捋胡须,继而道,   “我知道长繁忙,将道长引至此也实在是迫不得已。不知道道长有没有兴趣听老朽说一段故事?”。   见谢子居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缓缓而道,   “在不就之前,玄京有一商贾出海做生意,赚了些闲钱,所以替长子找了一房儿媳妇,本来一家是和和美美,其乐融融的,可是,自从这儿媳妇进门之后,便是怪事不断”,   “先是祖庙祠堂被毁,然后便是二老无端染疾,哎,再后来就是家丁失踪惨死,这肯定是家里的风水出了问题啊,长子便从深山请来了一个法力高深的道士,那道士一眼就看出儿媳天煞孤星的体质,并且告诉那家长子只有将她火焚并将骨灰给二老服下,那疾病才能痊愈”。   老者说及此特意停顿了一下,见谢子居并没有露出任鄙夷的神情,才又继续道,   “火焚活人,那老朽也是闻所未闻啊,长子闻言更是不屑,并未照做,可谁知后来就连生意也出了问题,仅仅半月,十几年的家财就被败得一干二净,一家穷困潦倒,不得不信了这邪啊!长子终于狠下心,将妻子捆在木桩上,准备烧死,可谁知火把丢上去竟被一阵妖风刮跑,烧着了旁边的茅草屋,一家四院全都烧得干干净净,长子为救爹娘也死在了火中,呵,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谢子居没有回答。   “想来道长已经猜到刚才所讲故事的主人公便是老朽一家了,老朽一家被这天煞孤星害死,怨念太重,投不了胎,只能躲在这荒山老林里,终日不能得见天日”。   “怎样才肯放人?”   老者闻言大笑,   “我以为道长会先问那天煞孤星在哪里”。   见谢子居没有反应,老者又问道,   “那小公子真的比收妖还要重要?”   谢子居还是不言,   “只要你能帮我们收了那天煞孤星,我们自然会放人”。   “我现在就要见到人”。   “这恐怕由不得道长”。   谢子居不再废话,直接抽出‘无妄’剑。   老者与年轻人对视一眼,又道,   “小公子的性命还在我们手里,你不怕......”   不等他们说完,谢子居直接在无妄剑上撒上符水,举剑便要向这两只恶鬼劈来。   那两只鬼也没想到这道长竟然这么不好说话,连忙退到宅子结界之内,   “你可想清楚了?那小公子的性命,你当真不顾了?”   谢子居根本没有估计那两只鬼,第一剑劈下来,这鬼宅的结界就裂了一条缝,这种下等鬼怪,他还不放在眼里。   “爹,这可怎么办!”   他们也没想到,这小道士本事竟然这般了得!年轻人焦急地询问老者,而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阴唳,   “让你娘将那小公子带过来”。   “好!”   古笙表示自己很憋屈啊,两个道长打不过也就算了,连只恶鬼都要欺负到自己头上。   “谢子居,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啊”。   老妇开口,   “哼,这深山老林都是我们布下的迷阵,你也太高看他区区一个小道长了”。   古笙才不想再跟她扯嘴皮子功夫,要是她真的这么认为,又怎么会把自己骗到这来威胁谢子居。   年轻人将古笙压到门前,十指紧紧扣住古笙的脖子,   “怎么样,现在还不改变主意吗?”   谢子居仍是不为所动。   “呵,小公子,看来你在这道长心中也没什么分量啊,不然,他怎么会见死不救,恩?”   说完竟将十指又扣紧了几分,古笙的脸直憋得有些发紫。   他看着谢子居一幅禁欲无心的样子,脸上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不,不是你们高估了我在他心中的位置,咳咳,而,而是你们太低估子居道长的实力了”。   这一家三口鬼还未听明白古笙说的是什么意思,府外的结界就已经被谢子居给破了,刚才还在门外的谢子居,现在竟离他们咫尺之近。   古笙见状,趁机甩开压制住自己的恶鬼,谢子居也迅速上前将他带到身后,   “找死!竟然敢骗我们!”   那三个恶鬼知道自己被骗了之后,凶态毕露,哪还有刚才装出来的半点人样,随着张狂狠厉的妖气炸裂的还有刚才被安置在小路两旁的青灯,   原来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烛心,而是鬼火!这些鬼火不像人间的火能烧死人,但碰到也会灼伤皮肤,而现在这些鬼火像疯了似的,向他们二人砸来,一个两个还能躲过去,可这些鬼火实在是太多了,打散了还会分裂成更多的青色的火球,仅凭他们二人恐怕是应付不来。   “谢子居你先走吧”。   若是之前,古笙虽没有妖力,但有轻功在身,逃跑肯定不成问题,可刚才被他们折腾了一番,现在余力不足,就只能躲在谢子居身后,难免会拖累他。   “别说话”。   这种情况根本来不及布阵,谢子居手拿‘无妄’剑不停地劈砍,却越砍越多,二人的身上已经多处被灼伤,可他们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若不是我们出不了这深山,还会要你一个小道士来帮忙?笑话!”   “有本事就单打独斗!”   他们二人很明显对这些恶鬼还是有有利用价值的,这些恶鬼也不会真的弄死他们,不然这一番功夫可就要白下了。   而古笙要做的就是尽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样才会给谢子居喘息的机会,而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逃出去的可能。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者收了鬼火,看着他们二人单膝跪在地上重重喘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子居你先走!不要管我!” 谢子居静静地看着古笙脸上各种坚韧中透露着悲伤,悲伤中又透露着倔强的小模样,心中一紧,默默望天。 “你自助餐已经吃了一天了,快跟我回家吧”。 不然老板就要过来掀桌子了。 “(⊙o⊙)…”   ☆、第19章 道长布阵降鬼。   “你要是能打过我,我就让道长给你们收妖”。   那三只鬼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花枝招展地笑了起来。   “就凭你?哈哈哈,找死吗?”   谢子居将古笙护在身后,意思也很明显。   古笙在他耳边偷偷说道,   “我给你拖延时间,你趁机布阵,明白吗?”   谢子居听后身子一僵,随后道,   “不行,你打不过的”。   不顾谢子居的阻拦,古笙已经走到恶鬼面前,挑衅道,   “怎么,不敢吗?”   明明知道这是激将法,可看到古笙那嚣张的表情,恶鬼还是忍不下这口气,   “小子,这么不知好歹,死了可别怪我们”。   “废话怎么这么多”。   古笙言毕,就已经飞身到女鬼身后,掏出雪狐银丝便缠在她的脖子上,死死勒住,女鬼本想遁形,可这雪狐银丝早已被谢子居净化过,简直就是捆鬼的第一利器。   女鬼的血红的舌头伸出来老长,眼珠也不受控制得凸起。   “娘!”   “你找死!”   老鬼伸出恶心的长舌就卷住古笙的腰,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另一只见状,也想上前帮忙。   古笙用力拽了拽手上的银丝,狠厉道,   “你们再过来一步,我不保证她会不会魂飞魄散!”   他们也没想到这白面书生似的无害公子竟然有这等法器,直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与古笙对视一眼,知道他能控制住三只恶鬼,谢子居便拿出道令开始布阵。   “你们儿媳是不是叫马三娘?”   古笙一边控制住女鬼,一边与他们周旋。   果然一听到这个名字,三只恶鬼的情绪明显又被点燃了,恨意一目了然。   “我与马三娘有过一面之缘,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吗?”   面前两只恶鬼看着他,面目凶狠,却没有其余动作,想来是在意的。   “那你们知不知道,她已经改嫁了”。   那长子闻言竟没有多大波澜,阴测测地说道,   “这个灾星,竟然还有人敢娶她,真是瞎了狗眼了,呵,不守妇道的东西,迟早被沉塘!”。   古笙笑道,   “我见马三娘的骈头很疼她啊,媒婆花轿,锦衣彩袍,红妆十里相迎......”   实际上那刽子手,虽是锦衣红袍,但马三娘一个寡妇,倒不至于真的十里红妆,古笙这么说,不过是想刺激他们。   “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其实马三娘是无辜的,你们家发生那么多事其实跟她没有关系”。   “无辜!若不是这个女人进门,我贾家怎么会发生那么多事!”   “我贾家虽为商贾,却世代从良,不求富贵只得温饱,最后断送在这个女人手里,我们何其无辜!”   “难不成你真的以为火焚了她,所有的事就结束了吗?你就没有想过,那个江湖道士其实是在骗你们?”   古笙见谢子居朝这边点头,知道时机到了,悄悄松开银丝,一点点往后退去。   “呵,火焚?那太便宜她了,她这种灾星生来就是祸害人的,只有让道士收了她,让她进入炼狱尝尽十八层刑罚,才能赎罪!”   话音刚落,那长子就被谢子居扣在手里,   “放开他”,   这话是对老鬼说的。   见老鬼还是不肯放开舌头,谢子居的剑直接砍掉那长子的一条手臂。   “啊!”   “儿子!你们,可恶!”   两只老鬼见儿子被欺,立刻露出獠牙,上来就准备撕咬,只可惜还未走两步,谢子居就已经启动阵法,并趁机将古笙带离,霎时间,鬼府前一道黄光暴起,接着就是‘叮叮叮’的法铃。   古笙听见这铃声,耳朵里也难免嗡嗡作响,不过比起这点难受,看到这三只恶鬼疼得满地打滚他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没想到谢子居竟然将他护在怀里,一只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而另一只也被宽大的手掌捂住。   古笙抬头去望谢子居的面庞,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可又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阵法中恶鬼还在挣扎,眼见就要魂飞魄散,却不想凭空竟出现一把白纸伞,在阵前轻轻划开一道弧度,这阵法就这么轻易被破解了。   迷雾中走出一男一女,   那女子手上系着清脆的小铃铛,脚下踩着烈焰的火莲,先是上前行一礼,而后才缓缓道,   “还请道长手下留情”。   而一身黑衣的男子单手负于身后,站在远处,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三只恶鬼见此阵仗,知道自己的救星来了,连忙想去躲到二人身后,可谁想到还未靠近,就被男子手臂上缠绕的铁链死死捆住。   古笙见状倒是不明白了,   “你们这是?”   白无常见主上问话,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我们兄妹二人一直在追查这三只恶鬼的下落,没想到他们竟然躲在这穷极山,现在既然找到了,还请道长能给我们个面子,让我们将其回地府交差”。   古笙这才知道二人身份,   “黑白无常?”   “正是”。   古笙自来熟得拿过白无常手里的纸伞在手上把玩,   “我说无常妹妹啊,你这便宜捡得也及时了吧,再晚来一秒,他们可就魂飞魄散了,你们在这节骨眼儿出现说实话,是不是想救他们啊”。   白无常轻笑,引得身上的小铃铛也跟着发出声响,   “就这么让他们魂飞魄散小公子不觉得才是救了他们吗?”   古笙拿着纸伞戳了戳那恶鬼,听他们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小公子和道长卖我们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要差遣的地方,我们兄妹二人自当鼎力相助”。   古笙想问问谢子居的意思,   “子居你觉得呢?”   谢子居没有说话,意思是他决定就好。   “那你们带走吧,不过,我可不想他们在地府的日子太好过”。   三只恶鬼瞥见古笙脸上绽放的笑容,心里不觉一抖,可也丝毫办法也没有,这算是惹到大克星了。   “小公子放心,十八层刑罚样样精彩绝伦,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   古笙将伞丢给白无常,   “既然这样,那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先走了~”   直到主上和道长走远,黑无常才上前与妹妹道,   “你不准备将主上的身份告诉他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三只恶鬼怎么办?”   白无常上前勾住老鬼的脸颊,又嫌弃地甩开,   “既然敢动主上,那就得承受地住这代价”。   不顾他们惊恐的眼神,黑无常铁索一收,几人又随迷雾而去,鬼宅也如泡影一般,去而不复。   “谢子居,你刚才怎么一见黑白无常就不说话啊”。   前面的人一直走着,没有回头。   古笙又追上去,   “是不是他们带走三只恶鬼你不高兴,我再去追回来,可好?”   谢子居拉住古笙,   “别去,不是因为这个”。   古笙眨眨眼,   “那是因为什么?”   谢子居看着手上的无妄剑和法铃道   “他们太强了”。   “你这是被打击到了?”   谢子居抿唇不言。   古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这有什么,他们可是修行千年的鬼差啊,你今年才多大,跟他们比什么”。   话虽如此,可谢子居还是很在意的样子,哎,这怎么还钻上牛角尖了。   “谢子居!”   “怎么了?”   “我累了”。   “所以呢?”   古笙张开双手,一幅求带走的蠢萌模样。   谢子居看了他一眼,见状转身就走。   “子居道长?”   看着他离开的那般果断,古笙当下就不高兴了,赖在地上救不想走了。   “还不快点跟上”。   闻言,古笙才傻乐起来,连忙跟上“嘿嘿,来了~”   “从我身上下来!”   古笙赖在谢子居背上,跟个三岁孩童似的,   “我就不”。   “下来!”   “我不,就不,就不”。   “道长背我一辈子吧”。   古笙说的太轻,谢子居一时没有听清,又问道,   “什么?”   古笙凑到谢子居耳边,突然喊道,   “谢子居,你是最厉害的道长了!”   谢子居耳膜收到刺激竟然没有下意识的躲开。   “你怎么了,傻了吗!”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最厉害的道长呀”。   “我知道”。   古笙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自己被套路啊,揪着谢子居耳朵又不肯撒手,   “啊啊啊,谢子居你什么时候也变坏啦”。   谢子居的唇角不可见地勾起,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胡闹。   太阳从山的那边缓缓升起,晨曦的暮光渐渐倾洒弥散,山林中百草花鸟也慢慢苏醒。   “是日出啊”。   晨曦的阳光还是有一些刺眼,古笙趴在谢子居肩头,眯着眼享受这难得安宁的早晨。   谢子居偏过头就能看见他被晕染得红扑扑的脸颊,见他缓缓睁眼,又不自然得移开。   “下山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只摸爬滚打的蠢作者求带走~   ☆、第20章 水鬼勾魂   “谢子居,你有没有忘记把什么东西带回来?”   “什么?”   古笙已经来到玄京城下,可这一路又总觉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   “呀!我想起来了,你救的那个蒙面人呢?”   谢子居愣愣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吧,你也忘啦!走走走”。   谢子居被他推得有些不解,   “干什么去?”   “干什么,当然是去找那个人啊”。   谢子居突然停下,道,   “结界只有两个时辰,结界破,他也早该走了”。   古笙愤愤地望着他,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不觉得那个人出现在穷极山很可疑吗?那可是荒山!可突然有个人出现在那而且还蒙面,还被□□精附体,还有,还有你收的蛤/蟆精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这些事你都不好奇吗?”   谢子居深思了一会,   “那是蟾蜍”。   “......”所以现在讨论的事蛤/蟆还是蟾蜍的问题?   “不是,我是说......”   “它不仅是蟾蜍,而且还是一只金蟾,可控风水”。   古笙看着他逼格极高的侧脸,默默叹气,“你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谢子居闻言又不说话了。   古笙围着他转了两圈,他还是毫无反应,我曹,这人脑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过转念又想,在崆峒顶天天对着那些老古板,被关个十几年,就算没病也会憋出病的,哎,算了,他能理解。   古笙看向谢子居的目光中瞬间投射出淡淡的同情。   耐心问道,   “那,那个蒙面人是谁?”   “应该是盗墓贼”。   “那贾家家道中落,墓中没有什么可盗的,所以他才看中那金蟾?然后被附身?”   “嗯,应该是这样”。   那要是这么解释,贾家遇到那么多不幸,其实也跟这只金蟾是脱不了关系的咯。   至于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穷极山的墓里,这个问题我想,只有一个人能解释了。   “我们去找马三娘!”   “好”。   二人决定好,说走就走。   “咦,前面就是李家了吧,怎么这么多人?”。   古笙本想进去看看,可围在此处的人实在是太多,大部分又都是些四五十岁的老妇人,这磕磕盼盼也不好。   古笙不好意思去挤,谢子居就更不好意思了,一人站在远处欣赏孤独的风景,古笙摇摇头,不能指望这家伙,   “大娘,这发生什么事啦?”   那大娘转身一看,身旁多了位年轻俊秀的小公子,自然是愿意搭话的。   “还能有什么事,这李家不是刚娶了个寡妇当媳妇嘛,这寡妇克死之前夫家一家人也就算了,现在改嫁给这小李,这才几天啊,小李没事,可这寡妇的亲生儿子却被克死了,呵,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你说他儿子死了,怎么死的?”   这蟾蜍不是已经被收了吗,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听说是被水鬼勾了魂淹死的,啧啧,死得惨啊,这眼睛鼻子嘴巴里全都被塞的泥,该是被水鬼作弄够了才断的气,哎,苦了这孩子怎么摊上这么个娘”。   古笙不顾那擦着眼角泪水的老妇人,连忙跑到谢子居身边,将他打听到的又复述了一遍。   “难道说这金蟾逃跑了,你快看看你的锁妖袋”。   “不可能,锁妖袋是以长老元神为契所铸,除非长老出事,不然妖物不可能逃脱”。   “你就这么信任你那个什么长老?”   得,又不说话了。   “那你有办法带我去看一下那孩子吗?”   谢子居点头,带他来到后院,直接将他送到墙头上,然后自己在墙头下站着。   “这业务很熟练嘛,还知道望风~”   看谢子居那谨慎的样子,就觉得莫名想笑,不就是听个墙角嘛,搞得好像要杀人放火似的。   “三娘,孩子死了,我也很伤心,可你总是这样不眠不休,迟早会拖垮自己的,还是让孩子早些入土为安吧”。   男人说尽了好话,可马三娘还是无动于衷。   她面目表情地抱着怀中的孩子,身旁摆着手巾和水,应该是给孩子擦洗身子用的。   “三娘!人都已经死了,你要抱着尸体到什么时候!”   男人猛地甩了马三娘一个巴掌,企图能打醒她,可她却如同一个木偶一般,打了也毫无反应,仍旧保持了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女人被打偏了头,古笙这才看清了孩子的面貌,这孩子不正是前几天被他抓到偷洛佩慈钱袋的小孩嘛。   他,怎么会......   院子里的谩骂还在继续,古笙却已经不想再待下去。   “走了”。   他一下子跳下墙头,拍了拍谢子居的肩,示意离开。   “你可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古笙想了想,摇摇头。   “异常没有,不过我认识那小孩”。   “嗯?”   “你认识洛府吗?我们去找洛佩慈,边走边说”。   洛府在玄京也是有名的大户,两人问路一会就找到了。   “请问这里是洛府吗?”   看门的家丁,看二人穿着狼狈,还以为是哪的乞丐,理都不理,连忙轰走。   这也不能怪他们啊,从山中赶回来就往这跑了,谁还注意整理衣装了。   “哎,怎么还赶人啊!”   “洛佩慈!你在府吗!洛佩慈!”   几个家丁看着这‘乞丐’在门口胡闹,又上前驱赶,可古笙能这么容易被他们逮到吗?顿时上蹿下跳,搞得洛府门前乱作一团。   “何人在府外吵闹”。   古笙见洛家家主出来,这才消停。   “洛大人,我找洛佩慈,他在府中吗?”   洛书奕听管家来报,明明是两个乞丐,怎么成了这两尊大佛了。   连忙上前,   “古公子和道长怎么会在此,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家丁们见洛家主一幅谄媚的样子,自然知道这二人身份不一般,连忙恭敬退到一旁。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这变脸的速度,啧,不敢恭维。   “洛大人客气了,我们来找洛佩慈,他在府吗?”   洛书奕闻言,眉头一锁,   “巧了,犬子昨日还说有什么事要找道长,今天一早就去了将军府,到现在也没回来,怎么,你们没有见面吗?”   古笙得了消息,转身便走,实在是不太想看到洛书奕这笑得满脸褶子的脸,   “多谢洛大人,我们先走了”。   “哎,不进来坐坐吗?”   古笙摆摆手,就与谢子居一同离开了。   “你昨晚一夜未归,樊将军不会说什么吗?”   谢子居想了想,   “我本是上门客,自然不受约束,只是一会回府,还是交代一下比较好”。   古笙点点头。   “将军府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大只看门神兽?”   谢子居摇头。   “喂,洛佩慈,你蹲在那干嘛呢!”   那只看门的‘神兽’一听这话,忙拍拍屁股,麻溜跑过来。   “你们怎么才回来?”随后又见二人狼狈不堪的样子,问道,   “你们偷瓜被狗追啊怎么搞成这幅德行”。   古笙本想搭在洛佩慈肩头,却被他嫌弃拍开,   “啧,我说你能不能盼我们点好,我们这可是去降妖伏魔了~”   洛佩慈见他嘚瑟的样子,明显不信,   “子居道长去降妖,你去干嘛?”   “嘿,我怎么就......”   洛佩慈摆摆手,   “先不说这事了,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街上抓到的那个小偷吗?”   古笙见他神色慌慌的样子,不免疑惑,与谢子居对视一眼,   “记得啊,怎么了?”   洛佩慈凑到古笙耳边,悄咪咪说道,   “他死了”。   “他死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古笙越看他越觉得有问题。   “你杀的?”   “你放屁!我踩死一只蚂蚁都要给它诵经礼佛三天,怎么可能杀人!”   古笙接过谢子居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我说兄弟,没杀就没杀吧,你这情绪也来得太突然了点吧。   “不是你杀的,你这么心虚干什么”。   洛佩慈抬头看了看他们两个,表情十分纠结,   “有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不说我们可走了”。   洛佩慈一把拉住古笙,   “别啊,我说,我说”。   “就是......昨天与你们分开,我不是被我爹喊回家了嘛”。   “然后呢?”   “是我大哥在宫中被人欺负了,背后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看着都心疼,可一问原因竟然是因为清风那小子,他从小侍奉我哥,我们也没把他当下人,这次我哥跟皇上翻脸,其实皇上误会清风和我大哥的关系,找人把他给阉了,我大哥一时气不过才”,   古笙看他一副娘们唧唧,要哭出来的样子,直接‘啪’地一下照着他后脑勺来了一掌。   “能不能说重点”。   洛佩慈捂住后脑勺,委屈巴巴道,   “我这不是再说嘛!我哥被欺负了,清风也被欺负了,我难受,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就去借酒浇愁。晚上我喝醉了,经过河边看见河上好像飘着东西,我就让家丁捞上来,谁知道是那小子的尸体,我害怕,就让下人直接扔在了他家门口,然后我就跑了”,   一次性说出来不是很好嘛!   古笙又问,   “那你怎么不去报官?”   “我都说了我喝醉了,又害怕,谁能想到那么多,可我回到家酒醒了,满脑子都是他死去的样子,我更害怕了,所以我就来找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到深夜,二十章终于改完了,好困丫,求摸头(*  ̄3)(ε ̄ *)   ☆、第21章 洛家有儿难长成啊~   “那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洛佩慈想了想,   “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也没看得太清楚,但我知道他全身上下都已经浮肿起来,我捞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劲呢,不过淹死的人不都是这个样子嘛,你问这个干嘛?”   古笙又问道,   “那他身上有泥吗?”   “泥?身上我倒是没看见,不过鞋子上倒是有不少泥” 。   这跟老大娘说的怎么不一样啊。   “你该不会是酒没醒,连人都看不清了吧,你再想想,他的脸上有没有,眼睛鼻子嘴巴里是不是泥”。   听古笙这么不信任的语气,洛佩慈又急道,   “我昨晚是喝醉了,但还不至于连个人都看不清吧”。   古笙婆娑着下巴,怎么听着这么没有说服力呢。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没看见什么泥”。   “那小孩身上有什么伤痕吗?”   这次说话的是谢子居。   “伤痕,我想想,好像手腕上有几道抓痕,他被水鬼拖下水,肯定会有的吧”。   古笙拍了拍他的脑袋,   “别这么快下定论,谁告诉你是水鬼了”。   洛佩慈瞪了古笙一眼,   “他那么大点孩子掉河里,不是水鬼勾魂是什么”。   “你是在哪儿的河把他捞起来的?”   洛佩慈想了想“就在醉仙居后面的小河边”。   “你带我们去看看”。   洛佩慈立马拉住谢子居,   “我都等道长一个早上了,道长先给我除一除怨气再走吧”。   谢子居不喜欢别人碰触,本想不动神色地推开,可这洛佩慈就像粘在了自己的衣袍上一样,一直拽着自己的道袍不肯松手。   古笙看出来谢子居的别扭,可却故意当不知道,看着他一脸窘态却自己憋着的样子,反问洛佩慈,   “你身上根本没有恶气,除什么除”。   洛佩慈探出大脑袋,一脸‘这你就傻逼了吧’的表情,神秘兮兮地看着古笙,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淹死的人啊死后变成水鬼是不能投胎的,他们只能在死的这片水域里寻找下一个替死鬼才能去投胎,这小子被拉了垫背,身上的怨气肯定很重,万一他想不开缠着我,那我多冤啊!”   古笙跟谢子居交换了个眼神。   洛佩慈这娇弱的玻璃少女心是时候该改改了,谢子居随手从路边折下一根柳条递给古笙。   古笙接过,拿在手上试了试韧性,嗯,道长的眼光果真不差。   “哎呦,你打我干嘛!”   洛佩慈这几百来斤的肉球顿时弹得几尺高,一点不像是个虚胖的。   “去怨气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了,何必麻烦道长。”   “哎呦,你轻点啊,有你这么去怨气的嘛,打坏了我爹可是要心疼的!”   也是,洛家以后就只能靠他传宗接代了,可不得惯着点,古笙收回柳条,讪讪道,   “哎,真是难为洛公子这点孝心了,好吧,既然这样,那就任由你被怨气缠身吧,晚上恶鬼来找你,你也别怪我们咯”。   洛佩慈一听又怂了,这哪行!   “那,那你轻点”。   古笙点头浅浅一笑,   “你这是说的哪的话,我怎么可能对洛兄下重手呢~ ”   洛佩慈看他笑,总觉得心里阴测测,   “啊!你不是说不下重手的嘛,哎,别打脸!啊啊啊,道长救命啊!”   古笙手里拿着柳条,专门挑皮糙肉厚的地方打,一点也不手软,他可是从来不吃亏的人,刚才洛佩慈将口水喷在他脸上的账还没算呢,现在正好齐活儿~   “哎,洛兄,我这可是在帮你啊,你躲什么~”   洛佩慈躲在谢子居身后,使劲儿搓着身上被打红的地方,连头都不敢露,   “你这个骗子,我才不相信你”,随后又揪了揪道长的衣服,   “道长你救救我,不然我就要被他打死了!”   古笙双手叉腰,眸子含笑,挑衅地看着谢子居。   谢子居淡定地扳开洛佩慈的手,   “贫道帮不了洛公子,洛公子还是自己保重吧”。   说完径直走到古笙旁边,让洛佩慈完全暴露在二人的面前。   一下子失去了屏障,洛佩慈怯怯地看着他们二人,而后又见二人满脸笑意,瞬间知道自己被耍,梗着脖子道,   “你们两个这样狼狈为奸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哈哈哈哈~”古笙捧腹大笑,   “我们就狼狈为奸了,你能怎么样,洛佩慈,你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啊,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傻的人呢~”   洛佩慈撇撇嘴,小声嘀咕,“你懂什么,我爹说这叫傻人有傻福”。   古笙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   “那现在小傻子还记得醉仙居的路吗?”   洛佩慈冷哼一声,   “自然记得”。   古笙连忙作揖,“有劳傻兄替我们带路”。   洛佩慈又狠狠地瞪了古笙一眼,若是那眼睛能再大点或许还能有些气势,只不过干瞪着那芝麻小眼,实在是喜感十足。   “哼,你才傻”。   洛佩慈整整衣衫,仰首阔步,摇着圆滚滚的肚子,转身就走。   古笙见此摇摇头,洛家有儿难长成啊~   ......   “你们看,就是这了”。   玄京城内水路不算太发达,河流干支也不是很多,大户人家饮水都是从城外自流引水,而普通老百姓则是从城内四角八方的井中打水。   醉仙居是玄京有名的酒楼,每天要用的水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几倍,自然不会只靠井水维持。   古笙蹲下看了看这宽不到三丈的小河流,转身问道,   “你是在哪捞到那小孩的?”   洛佩慈来到这个地方还有些阴影,怯怯地指了指左前方,   “岸边的水草堆”。   古笙河谢子居上前查看,像这种小河里的杂草,一般都是靠岸成堆生长,而挂在河中央那几块大石头中央的明显就是昨晚他们打捞小孩扯断随水漂流至此的。   谢子居一个飞身便已经站在河中的一块不规则的石头上,他蹲下身子用手扯了扯水草,又摸了摸那几块石头,忽然,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谢子居,你发现什么了?”古笙喊道。   洛佩慈见此也好奇地探出头。   只是谢子居没有理会,而是穿梭在几块石头中间,最后直接逆流而上。   “道长这是要去哪呀?”洛佩慈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   “我们不追上去看看吗?”   古笙见他一幅明明怕的要死还止不住好奇地样子,故意压低声音道“追什么?你难道就不怕再捞到一个什么尸体吗”   洛佩慈这次倒是没被吓住,   “有你和道长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古笙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不怕你倒是松手啊”。   “嗷”。   “哎,子居道长,你回来啦,怎么样,发现什么啦?”   洛佩慈见谢子居回来,迈着两个粗壮的小短腿就跑了过去了。   谢子居直接拿了几根水草给他们看,   “这,怎么会......”   古笙看后又忍不住照着洛佩慈后脑勺来了一掌,   “你不是说没有伤的嘛,没有伤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迹!”   哎,洛佩慈捂住脑袋,默默退到柳树后面,他再跟古公子多呆一秒,可能不傻都会被打傻了。   “我当时喝醉了,也,也没看仔细”。   “没看仔细还嘴硬,你还有理了”。   洛佩慈做事一向粗枝大叶,遇上这种事本来就害怕,还紧张,怎么可能记得那么仔细。   谢子居倒是没有过多追究,而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上流几块石头上也有血迹,应该是尸体被冲刷下来碰撞所致”。   古笙看着水草若有所思,   “谢子居,你前些日子勘察水源,知道这条河是上流通向何处的吗?”   谢子居点头,   “穷极山”。   “你是说......”   谢子居又点头。   “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呢?”   洛佩慈看他们二人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也不说出个所以然,有些着急道。   “没你什么事儿了,回家洗洗睡吧”。   这种快要知道真相,却又不告诉你真相的感觉,真的是很揪心啊。   看二人真的不想带自己的样子,洛佩慈心里有些不舒服,撇撇嘴道,   “你们才是真正要洗洗的人吧”。   古笙真是哭笑不得,不让他去本来是怕有什么危险,一来他一介凡人,又不会武功,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出了意外他们俩照顾不过来(→某个已经忘记自己现在也是一介凡人的傻妖)。   二来,他们洛家可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宝贝苗苗了,万一被他们带折了,他们也赔不起啊,谁知道这傻子还较起真来了。   “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古公子也先回宫休息吧,要查东西也不急在这一时”。   “对对对,要不然,今天就谁也别查了,我们一起回去”。   刚听完子居道长说的话,洛佩慈立刻附和道。   看来今天是差不成了,古笙摆摆手,   “可是宫门现在已经下钥了,我今晚无处可去啊~”   不知道为什么,洛佩慈总感觉古笙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意有所指的样子。   ☆、第22章 同住客栈   “那古兄不如去我府上住一晚吧”。   古笙见洛佩慈那一脸纯良的脸,脑子里全是洛家主堆满褶子,满脸殷勤的样子,猛地摇摇头。   洛佩慈见此,又想了想,   “可是道长现在也算是将军府的门客,怎么也不好再带一个人叨扰吧,况且我白天去的时候打听到将军这几天都在军营,就算你过去,也没人招待呀”。   古笙闻言倒是一笑,   “那子居道长现在回去是不是也不方便呀?”   谢子居本就低调,在将军府也没什么存在感,回去晚了直接翻墙而入,只要不惊动府中巡逻的小兵,就没什么问题。   “我......”   然他还未说出口,古笙便又对洛佩慈眨眨眼睛,   “洛公子不如借我们一些银两,我们今天先去客栈对付一晚?”   见谢子居似要反驳的样子,古笙又连忙道,   “明天还要一起出来查案,我也省得再出宫,你也不用从将军府跑一趟,两全其美呀”。   洛佩慈一听,觉得这主意甚好,便连连附和,   “说的也是,醉仙居后面一条街上有一间悦来客栈,环境也是极好的,离洛府也近,我明日一早也可派人来接你们”。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这傻子还真要跟他们一起去,算了算了,去就去吧,他和道长对这不熟悉,有个免费的引路人,不用白不用。   “子居道长还有什么异议吗?”   等一切都已经商量好了,古笙才又特意问了一遍。   谢子居没有说话。   “哎,有什么异议,就这样决定好了,你们啊先去客栈沐浴沐浴,真的脏死了”。   洛佩慈一边说,一边将二人推着往前走。   “嫌我们脏,你还跟这个我们,啊!”   “哎呦哎呦,别揪我耳朵,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天色已经不早了,可玄京的夜晚才刚刚开始热闹起来,街道上连着万家灯火,路边摊贩拿着团扇将锅中的香味儿飘散出去,他们对着素不相识的路人微笑,又或是大声吆喝自家的吃食,如是繁华,如是悸动。   谢子居看着前面快要淹没在人海里的两个人,又抬头望了望天,眸子里倒映着的是璀璨的星河,他想,这大概就是师兄说的,人间的烟火味儿吧。   “谢子居!你干嘛呢,跟上啊”。   古笙本就灵动洒脱,这会子头发被跑得散乱开来也全然不顾,转身见谢子居愣在远处,歪着脑袋笑了笑,又连忙招手。   洛佩慈见此,只觉得好玩,不顾别人的眼光,也跟着傻乐起来。   两人又疯闹了一会,才走进客栈。   “这不是洛公子嘛,快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出来迎接的是一个估摸三十几岁的盘发美妇。   洛佩慈见来人,便笑道,   “今日怎的是郭夫人看店,郭老板呢?”   “南边客栈出了点问题,这不刚跟伙计走了,也没一会”。   洛佩慈继续寒暄着,   “郭老板可是做大事的,这在玄京便开了三家客栈,以后更是前途无量啊”。   郭夫人也不是个拘小节的,这便谈开,   “洛公子这是说的哪的话,我们都是些小本买卖,一家混混温饱,哪能跟洛家玄京首富相比”。   “好了没?”   古笙见洛佩慈被夸得有点飘忽,生怕他聊起来又没完没了。   “这两位是?”   洛佩慈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正事儿,差点被带偏了。   “郭夫人,这是洛某的两位朋友,今晚在你这住一晚,可要帮我招待周到了”。   古笙和谢子居穿着虽不彰显,但二人身上都有一股子气质,明显就不是普通人,郭夫人开店这么多年,这点眼力劲儿也是不差的。   “既然是洛公子带来的人,那我自然会好好招待,还请洛公子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有郭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完,洛佩慈便丢出去一张银票。   郭夫人见此也是一番推辞,才‘勉强’收下。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谢子居点头,而古笙早就跟着小二上了阁楼。   “哎,小二哥,你过来”。   古笙的头发只是拿发带绾在身后,小二哥一见还以为是哪家的闺秀,后听声音又有些疑惑,不过美色当前,自是管不了那么多的。   “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古笙一直盯着谢子居有没有上楼,一时没听清小二说的话,只道,   “你们这还有几间房?”   小二想了想,回道,   “今日客栈不是很忙,还有很多”。   “还有很多啊~”   古笙一脸失望,婆娑着手里的银票,   “可是我只想要一间空房......”   小二见着姑娘一直在看着楼下的道长,便知道她的心思,立马保证道,   “姑娘说有一间那就有只有一间”。   这人别是脑子有病吧,这么大好的男儿在这被他认成姑娘?   古笙奇怪地瞪了他一眼,谁知道那小二竟然还以为他是娇羞,一脸‘我懂的’表情。   “行了,去吧去吧,哎,对了,再去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好嘞~”   小二接过古笙递过来的银票,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而古笙才不在意呢,反正这银票又不是他的。   谢子居一推门就见古笙拿着白瓷茶碗,悠然自得地坐在桌子前喝茶。   见他进来,一本正经道,   “这不是子居道长嘛,好巧”。   谢子居有些局促,但面上看上去还是很镇定。   “小二说没有房间了”。   “哦,那只好挤一间了,不过好在床够大”。   “我打地铺就好”。   古笙无所谓地抖抖肩,“随你咯”。   “客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是要现在沐浴吗?”   “嗯”。   小二准备了两个木桶,还特意将屏风换成了幔纱,这真是彻底将自己当成姑娘了,古笙看着这诡异的氛围,又见他还要摆弄房间摆设,有些尴尬。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谢子居,额,你不介意吧?”   谢子居看着这红纱幔有点蒙,不过还是摇摇头,以前也跟师兄弟在池子洗过澡,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过谢子居其实是有轻微洁癖的,比起装饰,他还是觉得快些沐浴比较重要。   “那就好”。   古笙说完就毫不避讳地解开衣袍,然后沉入桶中。   谢子居走到浴桶边,透过纱幔看去,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宽衣解带,缓缓沉入水中。   “那小孩应该不是淹死的吧”。   也不知是不是泡久了的缘故,古笙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沙哑,不难听,轻轻浅浅地有点像刚睡醒的小猫,挺挠心的。   谢子居将毛巾叠好放在额上,靠在木桶边缘。   “想来古公子心里也有了计较”。   “可是我想听你说”。   谢子居闻言,叹了口气,道,   “事情还没有查明,贫道不想妄加猜测”。   古笙趴在木桶边缘,看着纱幔对面的人,   “那你说能找到凶手吗?”,   “不知道”。   “哦,原来你也认为他是被人杀害的呀”。   “......”   古笙见谢子居又不说话,低头闷笑起来。   不一会,纱幔那边又传来声音,   “你们道家有还俗这么一说吗?”   谢子居不答反问,   “为何还俗?”   古笙也不答又问道,   “你这次下山还会回去吗?”   “自然”。   “什么时候?”   谢子居想了想,拿开了额上的毛巾,睁开琥珀色的眸子,缓缓道,   “长老预言现世不平,贫道下山一来是想在天下崩坏之前阻止,二来,我也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尘世竟能让师兄背道不顾,放弃修行”。   古笙换了个姿势,仰面倚在木桶上,嘴角含笑,   “你们这些道士就会杞人忧天,现在是太平盛世,什么天下崩坏,那些老头尽会瞎说,况且就算崩坏,你以为是你一个小小道长能阻止的吗?”   “我信长老”。   古笙摇了摇头,这谢子居性格古板也不是没有缘由,就是这些个老头子祸害的。   “哎,其实你真该学学你师哥,既然生在这凡世中,就该经历这凡世的酸甜苦楚,不然活着有什么意思”。   谢子居又沉默,不过这次古笙倒也没逼他,这事儿该慢慢来,毕竟现在他脑子里灌输的都是一些大道凌然的东西,仙儿下凡尘也得有个过程不是。   “道长”。   “嗯”。   半晌,谢子居都没有听到古笙再说话,不免有些疑惑,透过纱幔望去竟瞧不见半个人影。   “古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熬到两点,蠢作者只感觉自己肾虚,摸爬滚打求安慰.o(╥﹏╥)o   ☆、第23章 水戏鸳鸯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渗入丝丝凉风,纱幔被轻轻带起,谢子居偏过头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应。   他起身披一件单薄的内衣,直接赤脚踩在地板上,发出木板特有的声音。   “古公子?”   刚才还在这的,他也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气息,为什么......   谢子居刚想低头打探一下木桶,却不想,   “唔,唔!”   古笙突然浮出水面,周身带起一大片水花,趁着谢子居呆愣之际,顺势勾着他的脖子就将人按在了桶中。   “哈哈哈,子居道长,请你品一品这人间佳酿如何~”   谢子居半身都浸在水中,眼前一片模糊,耳朵也听不太清,加之刚才呛了水,现在有些使不上力气。   谁知古笙见此还不罢手,直接将人拖入水中。   古笙站在水桶中,按着谢子居的后颈,偏不让他起来,看着谢子居在水下挣扎,莫名觉得有意思。   “啊!”   不过他也太小看道长了,古笙根本没想到谢子居在水中挣扎了这么久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拖着他的脚踝,一把将他拽入水中。   原以为他是一只乖顺的绵羊,谁想这只绵羊还敢包藏祸心。   本不算大的木桶,竟还能让他们纠缠‘恶斗’这么久。   “公子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可要小的进来帮忙?”   门外传来小二急促的敲门声,而屋内却无人应答。   “小二!这楼上怎么还会漏水,搞什么,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这这这”,   听到客人的催促,小二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推门而入。   “姑娘,公子,你你你们......”这鸳鸯戏水也太粗暴了吧。   地板几乎被水浸没,纱幔也被扯得散落在地,重点是屋中还有袅袅薄雾缠绵,这任谁看都是暧/昧无比啊。   “姑,姑娘,可以先把衣服穿起来吗?”   碍于古笙‘女子’的身份,小二又不敢靠近,只能背着身子怯怯说着。   二人在水中对视一眼,古笙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哎,客官总算是出,出来”了,   小二目瞪口呆得看着眼前这两个赤/裸相对的男人,男人?不是姑娘吗?   “看什么看,去给我们找毛巾擦身”。   面对小二哥的眼神,谢子居明显没有古笙那般自在,想起身离开却又被古笙拉着衣领拽下,这木桶本就被摧残得够惨的了,谢子居也没好意思再多做挣扎。   “你身上还没干,衣服也没穿,想要去哪?”   谢子居此时双手撑着木桶边缘,俯身便能碰到离他咫尺之近的古笙,就算同为男子,也无法直视他那略带魅惑的眸子。   “放开我”。   古笙笑着松开手,刚才无意间碰到他的脸颊,烫得都可以煮鸡蛋了,不过面上却无半丝绯红,真是热的?   谢子居接过小二哥递过来的毛巾,见那小二还不走,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古笙。   谢子居身上还着一件薄衣,可古笙却是一/丝/不/挂,   “怎么还生气了”,   古笙撇撇嘴,悻悻地擦了擦身子,便起来穿上了衣服,而这谢子居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整个身子挡在他前面,完全遮蔽住了小二的视线。   小二突然接收到谢子居眸中不友善的目光,连忙低下头,   “要不小的给公子换个房间?”   “不是说只剩下这一间了”,   谢子居随意整理着袖口,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开口却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咳,这个,刚才有一位客人退订提前走了,所以刚好空出来一间”,   这小二也是个圆滑的,说起慌来更是脸不红来心不跳。   “前面带路啊,傻站在这干嘛?”   古笙也穿戴整齐并且悄悄给小二使了个眼色。   “哎,好嘞~”   重新换了房间,古笙睡在榻上,而道长却直接枕在桌子上,为了避免谢子居看出些什么来,古笙一夜也没敢再作妖。   ......   “我说洛你昨晚不会一夜没回家,就在这看门了吧”。   古笙刚出客栈迎面就碰见了洛佩慈。   “哪能啊,我从不委屈自己”。   洛佩慈笑了笑,小眼睛里满是精光。   “我们现在是去找马三娘吗?”   “不,我们准备兵分两路,一路是随我去贾府,而另一路则是随子居道长去查看尸体,你自己选吧”。   古笙刚说完,洛佩慈的小步伐就已经蠢蠢欲动得往他身边靠了靠。   “这还用说嘛,我当然是保护你啊,子居道长法力高深,一个人肯定没问题的对吧,啊,嘿嘿”。   “决定好了?到时候可别反悔啊”。   古笙双臂环抱,挑了挑下巴,嘴角带了一抹坏笑。   洛佩慈连忙摆摆手,“不后悔不后悔,怎么会后悔呢”。   古笙指了指洛佩慈身后的家丁“让他们回去”。   “这怎么行,我可是特意花高价请了两个打手来保护我们安全的呢”,   洛佩慈眉头一皱,显然是一万个不同意。   古笙一听,烂漫一笑,洛佩慈以为他要夸奖自己,连忙凑过去,   “哎呦,疼疼疼,快松手,快松手!”   洛佩慈一阵惨叫,引得路人侧目,可古笙还是没有将‘魔爪’从他的耳朵上拿下来。   “就你人傻钱多,为了让你以后不乱花钱,钱我就先替你保管了”,   古笙拿着搜出的银票,一本正经地放进自己的袖子里。   “可,可是......”洛佩慈委屈地揉了揉耳朵,明明是自己的银票,可是看见古笙正义凌然的面庞,他竟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真是奇了怪了。   “道长,你看看”,   洛佩慈向谢子居抛出求救的眼神。   可谢子居像没听见一般,   “明日一卯时在这里集合”。   “嗯,好”。   古笙倒是暗道谢子居真是越来越上道,跟他告别后,两人便也出发。   洛佩慈见挽救无力,也就不再挣扎了,大不了回家再问爹要点,   “不是说要去贾府吗?可这不是去贾府的路啊?”   古笙哼着小曲儿,兀自往前走去,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哎,你等等我呀!”   “我们这是要出城吗?你倒是说句话呀,急死我了”,   一路上,洛佩慈叽叽喳喳一直打听要去哪,可古笙偏不告诉他,反正银票现在在自己身上,他去不去也就无所谓了。   “大爷,你这是要出城吗?”   古笙拦下一个骑驴拖草车的老爷爷。   老大爷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见二人穿着气度不凡,搓了搓衣角,有些胆怯,   “俺,俺刚刚卖了小鸡仔和鸡蛋,现,现在准备要回家”。   古笙低着头,眼眶瞬间洇得红红的,一脸别扭地不肯开口,洛佩慈在旁边看得两眼懵逼,这性格转换地也太快,太自然了些吧。   大爷善良憨厚,一见状便知道这肯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心一热,连忙问道“俊娃娃,你别急,有啥事儿尽管说,俺能帮一定会帮你的”。   古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一副‘倔强’地不让眼泪叫下来地样子,实在是让洛佩慈拍手叫绝,估计也只有他看到这眼角的泪水是他用口水粘上去的了。   “让您见笑了”。   老大爷摆摆手“俊娃娃,遇到啥事儿了,跟俺说说,俺一定会帮你的”。   刚才还是能帮就帮,现在怎么就一定帮了?哎,真是人心险恶啊,连老大爷都不放过,偏古笙生了这一副天生纯良的好皮囊,洛佩慈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嘶,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安,还有一点点的痛。   “实不相瞒,我本有一个姐姐,她几年前被玄京富人看上,后嫁入玄京,我们本以为姐姐今后必是享尽荣华,自她进了夫家的门至今都未给家中寄过一封书信,那时我们家中也是揭不开锅,不敢上门打扰,可前些日子我们前些日子我与弟弟在外经商,手头上已经宽裕许多,本想找姐姐团圆,可,可几经打听,才知道,姐姐早,早已去了,我......”   “哎呦呦,俊娃娃不哭,逝者已矣,你也别太伤心了,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俺虽没钱没权,但是俺,俺”,   大爷俺了半天也没俺出个所以然,   随后他一拍‘胸口’,安慰道“俊娃娃,需要俺帮啥忙,你尽管说,俺一定会帮你的”。   “我也没有别的愿望,只是至今没有见到姐姐尸骨,我实在放心不下,听别人说,这大户人家死后都是要葬入祖坟的,而我打听到,姐姐夫家的祖坟就在城外穷极山下,可我们问了许多人,他们都不知道这穷极山在哪,我们走投无路,这才想碰一碰运气”,   老大爷一听穷极山,果然脸色变了变,   “俊娃娃,你确定是穷极山,没听错吗?”   古笙眼神坚定,   “不会错的”。   老大爷犯了难,这玄京的人不知道,可他们这些乡下人都是知道的,这穷极山是一座荒山,不仅荒,还邪乎,经常闹鬼。 作者有话要说:  顺带附送一下专栏新文:《快传之反攻你怕不怕》敲甜欢脱型的,喜欢就抱走哦~   ☆、第24章 倒v开始   “若是大爷为难,那我们兄弟二人再去找别人问问看”,   说完, 古笙果真要转身离开,只留一张我见犹怜略带倔强地侧脸。   老大爷这一看, 连忙拦住,“你这俊娃娃, 咋不听俺说完呢!俺没说不帮, 只是这穷极山一带不安稳,俺怕你们有啥危险, 这才,哎, 罢了罢了,若是不嫌弃, 你们先上俺的驴车, 大不了俺将你们一直送到穷极山下,有啥事儿路上也有个照应”。   古笙这才破涕为笑“谢谢大爷”。   见俊娃娃笑了,大爷也才放下心来, 转身去赶驴车,   “你这娃娃, 性子也忒急了,来, 先上车,穷极山还远嘞,我们得赶紧出发, 不然到了晚上可就不好赶路了”。   “好”,   古笙率先上了驴车,而洛佩慈却迟迟没有动。   “哎,那胖娃娃怎么还不上来?”   古笙坐在干草上,背对着大爷,含笑看着洛佩慈,他哪能看不出来这大少爷在想些什么,只不过要跟着自己是他自己选的,这可怨不得他。   “大爷,这草干不干净啊?”,   憋了半天,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爷听了满脸局促,   “这,这草哪有干净不干净的,不如俺把外衣脱下来给你垫在身下吧”。   大爷说完就要解衣裳,古笙瞪了洛佩慈一眼,阻止了大爷,   “大爷别介意,他自小被惯坏了,哪能这么麻烦你,他若是不坐,就跟着后面跑吧”。   “这哪使得,使不得使不得,穷极山可远着嘞”,   古笙见洛佩慈心存侥幸的样子,唇角一勾,拿过大爷的鞭子就往驴屁股上抽了一下,可古笙怎么知道怎么赶驴,那驴跟吃错药了一样疯了似的往前跑。   老大爷这驴认生,脾气可不好,他本想拿好好安慰一下,可谁知古笙一直拿着鞭子一顿瞎赶。   “哎,停车停车,你们倒是等等我啊,我坐,我坐还不成嘛!”   老大爷看这胖娃娃跟着车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于心不忍道,   “还是让你弟弟上来吧”。   古笙摇摇头,语重心长道,   “现在刚过上好日子,就嫌贫爱富,以后还得了,得给他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大爷你就别操心了”。   大爷又往后看了一眼那胖娃娃,摇了摇头,毕竟是人家的娃,他也不好多说,不过这人多磨练磨练总是没错的。   “哎,俊娃娃,你姐姐叫啥啊,这方圆百里俺都熟悉,说不定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老大爷和古笙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古笙神色忽然黯淡下去,低声道,   “家姐名为马三娘”。   老大爷也不是故意提起这娃娃的伤心事,见他如此,又安慰,   “人死不能复生,娃娃节哀啊”,   “我没事”。   “不过,俺好像听过你姐姐的名字,她嫁的夫家是不是姓贾?”   古笙欣喜抬头,   “大爷怎么知道”。   大爷挠了挠头,   “贾家可是有钱人,那时候你姐姐成亲,周围村好多人都赶过去看,场面老壮观了”。   不过转念又道,“不过当时俺咋没见你们兄弟两个?”   “可能当时人太多了吧”,   古笙摸摸鼻子,讪讪答道。   大爷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当时人那么多,谁看得过来。   “俺们村好多人都说马三娘真是好运气,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真是没想到,哎,都是命哦”,   物是人非,老大爷也不免感慨。   “他们说我姐姐是灾星,是我姐姐克死了贾家”。   大爷闻言却是不同意,“哪有什么克不克的,只是你姐姐没赶上时候,哎,说到底还是那金蟾惹得祸”。   “金蟾?什么金蟾?”   “就是你家祠堂供的金蟾啊”。   大爷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俺是听别人说的,具体也不是很清楚”,   这大爷知道的还不少,打听这事儿看来是有希望了,   “还望大爷能告知一二”。   “只道是马家有一个祖传的金蟾,可招财聚宝,据说非常灵验,而这贾家不知从哪打听到,这才几番周折要娶你姐姐进门”,   大爷看了看古笙的脸色,并没与什么恼怒的征兆这才开口。   “原来如此”,   那金蟾原来是马家的祖传的。   “俊娃娃,好像看不见你弟弟了,要不要等等他?”   “哎,俊娃娃,你咋下车了?”   古笙微微一笑“我去找找他,谢谢大爷送我来这,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就好”,   这荒郊野岭的,可别把那大傻子给弄丢了。   大爷见此,又是一番劝阻,最后古笙坚持,他也无奈,只好将穷极山的方向说了一遍,又叮嘱了许久,这才离开。   出城之后,乡间小路很多,可大路只有他们来时的那一条,所以只要沿路回去就能找到洛佩慈。   “走了”。   洛佩慈一个人跑了许久,实在是跑不动,索性就坐在路边休息了,这时见古笙回来,眼中怒火腾升。   “你这没良心的,竟然不等我,还让我跟着那驴车追了那么久!”   洛佩慈气得将路边的野草一顿乱薅。   古笙拍了拍洛佩慈的脑袋,   “好了,别生气了,贤弟,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哼,把手拿开,别跟我套近乎!”   洛佩慈偏过脸,不去理会,等着他拿出诚意,可是过了许久都没听见古笙有什么动静,转过身偷偷一看,他竟然已经都出去老远,洛佩慈拍拍屁股,立马跟上。   “你这个人还有没有心啊,我给你找客栈,还把钱都给了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洛佩慈发现,他在古笙这老吃亏,他总是欺负自己,坑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可他却又觉得跟他在一起玩挺有意思的,在他身边根本没有这种性情随性,潇洒自在的人,只是性格实在恶劣,不过骂骂他也就是嘴上过过瘾,骂完又屁颠屁颠跟上去。   古笙在前面走着,叹了叹气“我本来就没有心啊”。   “你说什么?”   古笙笑而不语。   “我们不是去穷极山吗?你怎么还往回头啊?”   这一天天的,根本不知道古笙在想些什么,一会东一会西。   “天快黑了,你确定要去闹鬼的荒山”   他跟大爷说去那,只是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听到马三娘的事,谁知道他运气还不错。   “你说穷极山是荒山,还闹鬼?”   “对啊”。   “那贾家人口味会不会太重了,竟然将祖坟建在那”,   洛佩慈说完,抖了抖身上的寒毛。   古笙翻了个白眼儿,平时说他傻,他还真谦虚上了,他那么说只是为了博个同情,跟大爷套套近乎,就这傻子瞎较真。   “那我们现在去哪?”   “肚子饿了,先去吃饭”。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洛佩慈就感觉肚子里空荡荡的,今日连午膳都没吃上,这下瘦了,他爹可要心疼的。   “好了好了,我请你去玄京最好的酒楼,走吧,走吧,快点跟上”。   “好,你请客,我要吃最贵的”,   一提吃的,果然就浑身是劲,不过这傻子好像忘了,他的钱都是从自己这拿走的。   二人走回玄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洛佩慈几乎是一路拖着古笙才走回来的。   “快点放手,重死了!”   “我今天走了那么多路,都是拜你所赐,所以你要负责”。   这么几百斤的肉挂在古笙身上,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再不下去,我可不请你吃饭了”。   闻言,洛佩慈才悻悻松手。   “风月楼,就是这了,我今天一定要大吃一顿,好好补回本儿”,   二人停在一家酒楼门口。   “小二,把你们这好吃的都给爷上一遍”,   洛佩慈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开始点菜。   “好嘞~”   一会便上了一桌子山珍海味,古笙看着他吃得满嘴油腻,但笑不语。   “你怎么不吃啊?”   古笙坐在洛佩慈对面,只是喝了一点茶水。   不知道为什么,洛佩慈看见他这副表情,就觉得脖子后面有凉飕飕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不会是没带钱,想坑我吧”,   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带了一千两银票都给了他。   “好像掉在大爷的驴车里了”,古笙说得风轻云淡,可洛佩慈一听就炸毛了。   “我靠,一千两!你都给他了?”   “嘘,你想让别人都知道你吃霸王餐吗?”   洛佩慈这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大了,周围的人全看着自己,这才捂脸坐下。   “你说这下怎么办”,洛佩慈刻意压低声音道。   古笙耸耸肩“反正又不是我吃的”。   “你!”   “在玄京谁敢不买你的面子啊,你直接赊账不就行了”。   “赊账!我的眼里从来就没有赊账这两个字,这是我们洛家的脸面儿,我才丢不起这个人”洛佩慈愤愤开口。   古笙看了看桌上的菜肴,笑了笑“这一顿饭,大概是可以将你告上衙门的”。   “小二!”   “你喊小二干嘛!”洛佩慈急得要去拽他,可还是没来得及。   “二位客官,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能点这么一大桌菜的,不是大官就是金主,他可要伺候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坑死人不偿命的小古同学`小受性格是有一点恶劣(调皮)啦,不过既然是妖,调皮一点才好玩嘛~希望小天使不要嫌弃哦~   ☆、第25章 夜探贾府   不等洛佩慈开口,古笙就抬头对小二笑了笑,   “他结账, 我先走了”。   “喂!”   洛佩慈还以为他是开玩笑,谁知道他真的起身离开了。   那小二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对劲儿了, 立马拦住洛佩慈,虽然脸上还是挂着笑意, 不过很明显冷意更占上风,   “这位爷,您看?”   洛佩慈坐在那满脸尴尬, 局促地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小二又问了两遍, 见他不答,立马叫人去了请掌柜的。   “掌柜的, 你看, 就是他吃霸王餐”。   这一桌的菜可抵得上半个月的菜钱了,居然有人敢在他风月楼吃霸王餐,是不想活了不成!   “穿的倒是人模狗样, 怎么尽不做人事, 还用手捂着, 事都做了,还怕别人看不成?”这掌柜要是打他一顿赶出去也就算了, 谁知道他偏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慢慢羞辱。   真是委屈死洛佩慈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没人用这些话侮辱过他,现在竟然因为一顿饭钱在这默默受气。   “遮什么遮, 把手拿开,也好让我看看是这玄京的哪号大人物”。   几个伙计上去想拖开洛佩慈的手都没成功,现在就剩下这张脸了,洛佩慈就是死也不会放开手的。   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掌柜的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洛佩慈一边暗暗诅咒古笙,一边盘算等以后回去一定让他爹拆了这风月楼。   “呵,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钱老板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之人,你既然想吃白食,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掌柜的跟身旁的小二使了个眼色,那小二心领神会,将桌上的菜全都倒在了地上。   “只要你今天将这地上的菜舔干净,我就放你出我风月楼的大门”。   看客越来越多,个个热情高涨,等着看笑话,而掌柜自然是乐意见到这人流攒动的情形。   “你们几个还站着看什么,去把他拖过来”。   洛佩慈又要拉着衣袖又要扒着楼梯扶手,看走来几个伙计,吓得胆子都快破了,可就算是这种情形,他还是不愿意降低身份,古笙在不远处看得也是越来越糊涂,赊账就能解决的事,怎么还搞得这么复杂。   “废物嘛,一个人都带不过来!干脆回家都别干了!”   那几个伙计都是后厨干粗活的,见掌柜地将人家逼成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这才半推半就僵持了一会,可句话一出,几个人也是拿捏不住了,良心再痛也不能丢了生计的活啊。   “不要过来!滚开!”洛佩慈推开一人,想趁机逃走,却被身旁的人恶意绊倒,整个人直接趴在了那一桌残羹上。   “哈哈哈哈!”   见洛佩慈狼狈的模样,客堂中忽然一阵哄笑,气氛被点燃到了高/潮。   可即便如此,洛佩慈唯一护住的还是他那张脸,他被人扳过身来,头发上,衣服上,脸上全是菜叶菜汤,不堪至极。   “我怎么觉得这人看着这么眼熟啊”,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这一句,其他人也纷纷多看了几眼。   洛佩慈吓得缩成一团,身子有些颤抖,偏过头努力不让别人看到看到自己的模样。   掌柜的一听也觉得这人甚是眼熟,只是......那位大人物怎么可能会付不起钱,让自己落得这般狼狈,肯定是自己多想了。   “这位客人的账,我帮他付了”,   暗中走出一个俊俏小公子,甩下一张银票,便将洛佩慈带走了。   “哎,这人谁啊,这般嚣张!”   “呵,没好戏看了,走了”   “不过那小公子真是长得俊呢~”   “哈哈,若是能在潇湘楼接客那才销/魂~”   “......”   既然付了钱,掌柜也不可能不放他们走,只是那胖子临走前好像还瞪了自己一眼,心里毛毛的,不过转念就被抛之脑后,这种没钱的穷光蛋还能翻上天不成。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洛佩慈一把甩开古笙,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   古笙看着他受伤的背影,心里也有一丝愧疚,他也没想到他为了面子能受辱到这种程度。   “我送你回家吧”。   洛佩慈闻言身子顿了一下,转过身,语气有些阴冷,   “你不会就是为了不带我去,才故意不救我,好让掌柜地把我扣在店里的吧”。   古笙没有说话。   “我呸,你以为你是谁,若不是我爹看你跟皇上关系不一般让我跟着你,你以为我愿意天天去找你们受罪?”   “我......”   “滚吧,我不想见到你”,   洛佩慈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渍,一路不回头地往前走。   古笙见前面不远处就是洛府了,叹了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洛佩慈忽然感觉背后一片清冷,转过身,没有看到古笙的身影,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老子第一这么想要交一个朋友,你们却不把我当回事,还这般耍我,呜呜......老子才不稀罕,老子有的是钱,朋友要多少就有多少,老子才不稀罕,呜呜......”   “哎呦呦,这不是二公子嘛,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快快快进府,管家去准备热水!”   洛府今晚又是一顿折腾。   “现在已经丑时一刻了”。   空荡阴森的贾府中,谢子居早已等待多时。   古笙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低着头嘀咕道,   “你也知道那家伙太难缠了,我,可能用的方式不太对,他好像生气了”。   谢子居见他情绪低落,本想摸一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安慰一下,可又怕自己做的不好,最后只轻声道,   “这里情况不明,他过来可能会有危险,别太自责”。   “先办正事吧”。   古笙点点头。   “我在贾府已经查探过,并没与找到金蟾恶灵的本身”。   古笙想起老伯的话,   “我白天打听到那金蟾原是被马家供奉在祠堂的,贾家深信金蟾能招财进宝,那不是放在中堂就是祠堂,怎么会找不到呢?”   “我并未找到贾家的祠堂”。   古笙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撇开传承的封建孝道不谈,凡人的宗族观念极强,祠堂是供奉和祭祀祖先的地方,所以不可能不建造,而且据贾府老鬼所言,他们家曾荣极一时,又怎肯断了这香火?   “贾府可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谢子居摇摇头,说来奇怪,他白天过来打探的时候,贾府周围的人家都已经搬空,而贾府大门紧闭,却未贴上封条,也就是贾府被烧了这么久,官府也未来收回地皮,处处透露着反常,现在却是半点也不显露。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古笙四处嗅了嗅,总感觉怪怪的。   谢子居摇摇头,   “除了焦尸味,我并未闻到其他”。   刚说完,二人便心头一凛,这府中的尸体呢?   “让开!”   府中太暗,古笙也并未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有什么东西突然朝谢子居砸来。   谢子居身手敏捷,早已听到身后的动静,迅速避开,那鬼东西砸到地上,只听‘嘭’地一声巨响,炸起乱尘飞扬,随后又是一股恶臭。   “什么东西?”古笙捂着鼻子想要上前查看,却被谢子居拦住。   这东西不可能凭空飞出来,宅子里还有别人,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人,谢子居环顾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四周静谧的可怕。   从贾府宅子的残骸就可以看出当初那把火烧得多热烈,房梁横扫在地,屋顶坍塌下来,青瓦摔得粉碎,府中更是寸草不生,难以想象原来是怎样一副富裕景象。   “谢子居,你看中堂”,   古笙进过穷极山的鬼府,与这里房屋格局大致相似,大概就是原来的样子,只是那时老鬼不肯点灯,所以他也没看多清楚,可是有一间房,他怎么也忘不了。   就是这间只有五把椅子的中堂,所有地方几乎尽毁,但这里,这五把椅子却是完好无损,同样的左边家中小辈一方少了一把椅子。   这中堂有古怪。   “你待在这,我去看看”。   古笙点点头,   “你自己小心”。   “嗯”。   谢子居手提无妄剑,独自走进中堂,他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桌案上的金蟾,奇怪,他今日已经在贾府查看一番,为什么没有见到这间屋子。   他走到金蟾旁,刚想伸手去拿,却有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谢子居脑子只觉得一阵眩晕,当他再次睁眼时,眼前的场景突然变换。   外面是青天白日,而内里是雕梁画栋,玉雕红漆。两边墙壁挂着名山秀水的字画,可中堂不挂虎豹仙鹤,却是挂着一只金蟾,格外显眼突兀,好好的书香气被染了铜臭味。   “相公~”,   迎面一位妙龄美妇款款走来,美目盼兮,红唇粉嫩,细腰纤肢,眉眼间尽是风情。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有美暖,道长要坚持住呀~   ☆、第26章 仇杀   谢子居手提无妄剑警惕地看着女子,贾府处处透露着古怪, 这女子也定不简单。   “今日向公公婆婆敬茶, 相公怎么也不等等妾身?”   美妇虽是抱怨,但言语间并没有苛责之意。   敬茶, 公公婆婆?她在说什么?谢子居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女子见谢子居不答,缓缓提起轻衫裙摆, 迈着碎步, 步履盈盈向他走来。   谢子居没有搞清女子的目的,也不敢妄自动手, 女子向前进一步,他便退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那女子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姑娘, 你”,   谢子居本想出言阻拦,谁知,那女子竟然直接从他身上穿过去了!   他不可思议地转过身, 见自己身后竟还站着一个男子, 待仔细一看, 这不是贾家长子么。   “昨日才刚进门,你给我收敛一点”,   男子面目严肃,皱眉看着眼前的美妇。   女子闻言也不生气,反而弯着眸子, 怯怯地点点头。   不一会,贾家家主携贾夫人进来,美妇怯怯地随相公恭敬地站到一旁,这礼数上他们二老不该是早早就坐在这等待儿媳?看外面的太阳也知现在时刻不早,而且很明显长子也并不是很重视。   “爹,娘”,   长子拿起茶盏上前敬茶,二老欢喜接过。   美妇见状,也是乖乖照做,   “爹,娘”。   贾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媳妇,却是迟迟不肯接过。   “马三娘,管家没有教过你规矩吗?”   谢子居看着那女子,竟是马三娘?这是她刚进贾府的样子吗?与现在的样子实在是相差较大,也难怪他一直没有认出来。   马三娘迷茫地看着贾夫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作为一个乡野粗人,我们贾全娶了你,那是你的福气,但你也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下等人就该有下等人的样子,好好夹着尾巴做人,别给我们贾家丢脸,明白吗?”   面对贾夫人毫不留情的嘲讽,马三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端着杯盏的手微微有一些颤抖,但也丝毫不敢滴漏出来。   “是,妾身明白”。   贾全见马三娘这副懦弱的样子,眼中也是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一股鄙夷之意。   又是一阵刺目白光,眼前场景又突然转换。   谢子居这次是站在一个小院子里,此刻已是深夜,眼前是一个简陋的木屋,外面下着雷电交加,下着倾盆大雨,屋内传来女子撕心裂肺地喊叫,而此刻只有小丫头站在屋外交集地徘徊。   门外匆匆赶来一个男人,小丫头连忙走过去,   “怎么样,大少爷怎么说?”   管家不敢与她对视,叹了口气,缓缓道,   “少爷说,若是男孩,则留,若是女孩.....”   “若是女孩怎么样?”   “若是女孩,则,则让夫人与孩子......自身自灭”。   小丫鬟闻言,又立马开口“那,那老爷,老夫人怎么说?”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予以骐骥地看着管家。   管家摇摇头“少爷的意思,就是老夫人的意思”。   小丫头瘫坐在地,脸上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屋内女人的惨叫并未停止,骤雨也越下越凄凉。   “老天爷!你不长眼嘛,这是要绝我家夫人啊”。   “小桃红,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不然被别人听见......”   谢子居看着这一切,又想起那日穷极山三只老鬼所言,心生寒意,这难道就是他们说的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那是谁!谢子居忽然看见有一男子偷偷潜入木屋,急忙跟上去。   屋内接生婆已经被杀死,而马三娘也躺在塔上昏迷不醒,那男子手上拿的居然是斗灯!   斗灯的整体体现了“天圆地方”的观念。其底部为方斗,以象地方;中有圆形凉伞,以象周天。凉伞又称华盖,下有斗签,书有星辰圣讳。斗灯盛米系古法,道教称米栗乃天降之物。   其本是举行祈安礼(拜)斗科仪时所用之物。传言斗星司生司杀,执掌人之寿夭、富贵、爵禄。   根据人的出生时辰,科仪找到自己的本命星官,礼斗法会目的是为人消灾解厄,祈福延寿。而斗灯往往由油灯、米斗、斗灯伞以及安奉在斗米上的镜、剑、秤、剪、尺等五种法器组成,以符合五方五行之数。   谢子居走进屋子,这男子蒙着面,他只能看见那双浑浊的眼眸,男子深情地看着榻上的女子,随后便开始一套行云流水地法事。   这男人身上没有任何灵力,很明显只是一个普通凡人,怎么会道法。   谢子居看着他拿出的一件件法器无一不是上品且他的手法也丝毫不差于山中修行十年的弟子。   整场法事做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终是雨过天晴,好在好母子平安,马三娘生了一个有些瘦弱的男孩。   在确定马三娘无生命危险后,这男子也跳窗而出。   谢子再次居走出屋子,原来的小院换成了一个贾府的祠堂门前。   马三娘和一个大概两三岁的小男孩被捆在一个台子的木桩上,台子周围堆满了草堆,这次不间贾家家主和贾夫人,只有贾全一人领着一众奴仆在不远处的看台。   “少爷,奴婢求求你饶了夫人和小少爷吧,奴婢求求你......”   贾全一脚踢开丫鬟,语气恶劣“小桃红,我看你是跟她跟久了,已经忘了自己是谁的狗了吧,这个女人不守妇道,居然偷偷跟野男人私会,这孩子分明也是个野种!”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夫人只是”,   丫鬟又爬到贾全脚下,拽着贾全衣袍一脚,却又被他踢开。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求情?管家,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少爷!”   “贾全,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马三娘身上全是淤青,很明显已经被虐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被捆在木桩上眼中毫无惧意,只是冷冷地看着贾全,甚至透露着不屑和鄙夷。   贾全听到这话瞬间被激怒,他大吼道,   “你一个乡野粗人,也敢瞧不起我?谁给你的胆子!”   说完夺过下人手中的木棍,对着马三娘的后脑便是狠狠一棍。   “夫人!”   小桃红曾受恩于马三娘,此刻见马三娘被打却无可奈何,她想爬上台子,却被管家拦住。   鲜血从发丝中缓缓渗透出来,接着是面颊,脖子,衣襟,在场的下人无不看得心惊胆战,可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马三娘先是讽刺一笑,而后看着贾全,眸子里连恨意都没有了,她疯了,她近乎癫狂地吼道,   “我说你贾全这辈子就这点出息!”   “你恃强凌弱,目中无人,却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   “除了老爷和贾夫人,你根本就是一个废物!你们贾家再富裕也不过是商贩,就算在府中贴再多的字画,也掩盖不了你大字不识的愚蠢!”   贾全也气疯了,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个满身铜臭的草包,最讨厌别人用这种不屑的眼光看着他!   贾全双目赤红地看着这个满身污秽,蒙头垢面的女人,他拿着手中的木棍一通乱打,连身旁奄奄一息的孩子也不放过,马三娘本能地护住儿子,却被打得半死不活。   小桃红看着一度失控的少爷,抽出头发上的簪子,她刺伤了拦着他的下人,猛地跑到贾全身后,她这条命是夫人给的,她要保护夫人和小少爷。   “小桃红!”   院子里的人都是一阵惊呼,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时柔柔弱弱的小丫鬟竟然会做出偷袭少爷的事,而不等她走到贾全身边,贾全挥着的棍子就已经挥到她的身上。   “野狗!都是野狗!竟然敢伤我?去死吧,都去死吧!”   小桃红就算是铁打地也挨不住一个大男人全力挥出的几棍,贾全夺过她手上的簪子,直接刺瞎了她的双眼。   “既然认不清谁是你的主人,那这双眼睛对你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啊啊啊啊!”   贾全转身,看着马三娘无声地哭泣,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快感,原来这个女人也会哭?哈哈,原来她也会哭!   贾全不顾小桃红的挣扎,将她拖到台子下面,   “怎么样,说我是草包?我没才学那又怎样,我手上有的是钱,因为我有钱,所以你看看,看看周围的下人,有哪一个敢出来帮你们求情?”   “你是不是很在乎她?”   他看着马三娘脸上痛苦的表情,突然找到内心压抑的一丝突破口。   “你,不要!”   “哈哈哈,求我啊!只要你求我,我就放了她”。   嫁过来匆匆几载光阴,她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也很痛苦,她也想要寻求解脱,可她还有孩子,还有小桃红,她不能放弃,但是,她真的累了,   她不明白为何当初上门求亲的温柔君子会变成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恶魔。   虚弱无力的声音从已经嘶哑的喉咙发出声来,   “求你”。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求求你!求你放了小桃红,放过我,求你放了我儿子!”   贾全看她溃不成军的模样,脸上忽现一抹邪笑。   “小桃红!”   “啊啊啊啊,你这个恶魔!你不是人!”   贾全将那根簪子穿透小桃红的耳朵,低头见她还没死透,又将簪子拔出直接扎在小桃红的脖颈处。   大量的血液喷涌而出,洒在他近乎变/态的脸庞上。 作者有话要说:  斗灯的解释网上都可以搜到,因为不是专业人士,文章只是稍有涉及 ,考据党不要过多计较,小天使们看文就好,么么哒~   ☆、第27章 逆天改命   马三娘无力地跪在台子上,她紧紧抓着儿子的手, 眼睛哭得红肿, 已经看不清前方的人。   耳边传来糯糯绵语,“娘亲, 你怎么了,娘亲为什么要哭, 安儿有乖乖听话, 安儿没有去厨房偷食,也没有去打扰爹爹和姨娘, 为什么爹爹还是要绑着我们,娘亲......安儿难受”   马三娘很想安慰儿子, 可是刚才哭得狠了,现在喉咙一点也发不出声音, 只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是她九死一生才保全的儿子, 可她没有想到贾全竟然连自己的血脉也可以弃之不顾,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娘亲, 或许就不该......不该将你生下来, 不该让你感受这恶心的人世。   贾全在台子下举着火把,得意地看着众人,   “马三娘,不守妇道,与人苟合, 生下孽种,本就应该沉塘,死不足惜,不过大师算出,她是天煞孤星,就是因为他我贾家才会一而再再而三遭受厄运,更导致老爷老夫人卧床不起”,   贾全看着她落魄地如同一条死狗一样,恶劣一笑,接着道,   “大师还说了,只有将其火焚,骨灰熬成汤药给二老服下,才能解除诅咒”。   “有人反对吗?”   贾全一边说一边将小桃红的尸体拖到众人面前,最后特意扔在台子前。   “呵,既然没有,那就开始实行!”   谢子居又看到了那天晚上的男人,他躲在远处的墙角,手里拿着类似法尺的东西,腰间还盘着法绳,嘴里碎碎念着符咒。   离得太远,谢子居本想上前一探究竟,谁知那男人像是突然感受到什么,偏过头,浑浊的眼眸死死盯着谢子居的方向,不,他是在盯着谢子居,他的眼眸里是谢子居的倒影。   谢子居知道有人在贾府设了幻境,他才会被困于此,只是既然他精心布置了这个幻境,那一定是想告诉自己什么,所以谢子居才一直没有急于破解,而且很明显这个人在给马三娘伸冤。   这里的幻境一直在回忆之前发生过的事,而那时候,他根本没有进过贾府,那这个男人怎么会看见自己。   难道说他其实也是真身进入幻境?能布置如此高深的幻境,还能在不破坏原有幻境的前提下将自己原有的幻象抹灭,让真身代替,实属不易。   谢子居想走过去,却发现男子已经移开了目光。   贾全已经扔出了火把,男人见状立即启动阵法,只见他左手向上伸开,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大指和小指伸开,置于左手掌根部,这是在结印且为降鬼印。   谢子居感受到强大的灵气,这阵法是真实存在的,也就是他刚才的推断是正确的,这个男人不是幻想。   “妖女,你们看,她就是妖女,连老天也不会放过她,大师说的没错,她就是天煞孤星,哈哈哈哈,妖女,你的死期到了!”   阵法开启,万物引灵,彼时狂风大作,天空乌云密布,雷霆万钧,骤雨欲来,他要借天力劈妖!   男人顾不上已经乱作一团的下人们,立刻结印,霎时,从空中引出一道蓝紫色的天雷,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娘,娘亲!”   贾安已经被管家趁乱救下,可即使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贾全竟然也不肯离开,他死死拽住捆绑马三娘的身子,将其缚在木桩上,让其动弹不得。   而很明显以马三娘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天雷,男人的能力只能做到布阵引雷,根本再无暇顾及其他。   谢子居知道这恐怕才是男人让他进结界的目的。   这种情况只能以八阳阵(又称金钟罩)护其周全,可八阳阵必须让八个活人同时站在阵眼上,以八人之力护一人之体,谢子居看着那些四处逃窜的下人,心有顾及,幻象怎可布阵。   “虚亦实,实亦虚,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道在人心,亦复如是”。   男人的告诫让谢子居醍醐灌顶,马三娘现实中已经嫁给小李,那说明她肯定会活下来,而这幻象中的所有人其实为了让马三娘活下去而存在的。   谢子居想明白后,直接以缚灵锁抓住八人,将其置于阵眼,为保万无一失,谢子居又拿出身上仅有的七枚铜钱,连同自己算作八角在外围又补一阵。   有了谢子居的帮助,男人便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又将左手五指指尖全部朝上,中指无名指弯曲,以此作法,再度引雷召灵。   终于一道金光从天际劈出,男人立马飞至空中,迅速拿出铜钱剑引雷入阵。   “啊啊啊啊!”尽管有阵法护体,但这冲击力对于马三娘来说还是太大了,只是这种时候绝对不能罢手,不然谢子居与那男人一定会与她一起命葬于此。   “道长!”   那恶灵被逼出一半魂力,已经能看见金蟾的半个身子,可是这鬼祟一直与马三娘的怨念纠缠,要想拔出,还必须要马三娘亲自消除怨念才行。   贾家恶鬼已经被无常带回地府,而她唯一的儿子也被人害死,这样的怨念要怎么才能解除?   “三娘!你放下吧,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生活,我们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你”,   男人本就不是道士,能布阵坚持这么久已经算是奇迹,若是马三娘一炷香之后还不能找回自己的神志,那必是阵破人亡。   原来竟是他,谢子居看着那个嘴角溢血的男人,终于想起来在哪里看到过那双浑浊的眼睛。   他是前些日子迎娶马三娘的刽子手李沐。   马三娘根本听不见李沐说话,她跪在木台上,周身是燃燃火海,脑子里想的满是小桃红死不瞑目的模样,耳朵里是安儿一声又一声软糯的‘娘亲’,熊熊大火熏得她睁不开眼,反正都是要死的,为什么还要挣扎,为什么还不肯放手。   “因为不甘心!”   谢子居看着冲进阵法的马三娘,她的眼神比幻想中几年前的自己多了一丝坚定与希冀。   马三娘走在熊熊烈火之上,却丝毫没有感觉,她走上木台,缓缓蹲下捧起身为幻象的自己的脸颊,   “因为不甘心贾全的欺骗,不甘心贾家二老的鄙夷,不甘心为什么这人世对自己这么残忍!”   “睁开眼睛,看着我,看看李沐,他就快坚持不住了,你真的想要他死吗?”   “李沐?不,李沐不会来的,我负了他,他不会原谅我的,他不会的”,   “三娘,我从来没有怪罪过你,你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男人支持不住了,阵法也快破灭。   “谢子居!”幻境崩裂,古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他小跑到谢子居身旁,以肉身代替一个铜钱的位置。   “古公子,这里危险,你快离开”,   古笙闻言咧嘴一笑“子居道长是在关心我吗?”   谢子居偏过头,看着他纯粹得不参一丝杂质的眼眸,   “贫道,不会有事,古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吧”。   “哎,你怎么知道我是怕你有事才待在这的呀?我只是想帮马三娘而已,小道长怎么这么喜欢自作多情丫~”   古笙见他耳根泛红,面上却是若无其事地专心布阵,心里暗笑。   呵呵,这小道长就是好调/戏。   “你不用这么担心,马三娘不会有事的”。   谢子居点头“解铃还须系铃人,别人帮不了她”。   呦呵,这小道长懂得还挺多。   台子上,马三娘最终还是被火海堙没,幻境破,阵法破,李沐没能全身而退。   “三,三娘,你全都记起来了.....”   李沐躺在马三娘怀中,已是奄奄一息。   “想起来了,你当初救了我,救了安儿,安儿不是我和你的儿子,是我和贾全的”,   “安儿,他,其实是,是”,   “我知道安儿是被你杀死的”,   其实在看见贾安尸体的那一刻,马三娘便想起了一切,想起她是贾家的儿媳,不是李沐的发妻,想起自己不是普通妇人,而是人人唾弃改嫁的寡妇,想起安儿是她的儿子,不是李沐的。   马三娘自嘲道,   “我以前只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却不知道你原来还有如此法力,想来我在贾府多年也让你费了不少心吧”。   “我不,不是故意要,要杀安儿的”,   他只是想去穷极山贾家坟墓那拿回金蟾,只是气不过贾全一家这么便宜就死了,所以他作法要鞭尸抽魂。   他也没想到安儿会有跟随他至此,更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杀死了安儿!他当时也是怕极了,他怕三娘看到安儿的尸体会崩溃,所以才想到抛尸,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安儿的尸体第二天会出现在自家门前。   “三娘,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设这场幻境,其实是想召安儿的魂魄改变过去吗?”   李沐没有说话,马三娘继续道,   “只是你没有想到你改天逆命,竟会将我陷入火海丧失心智,对吗?”   “我不怪你”。   闻言,李沐的眸子忽然闪现出一线生机,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人居然能死死抓住马三娘的手。   “可我也不会原谅你,安儿是你杀的,他的命也该由你去抵”,   马三娘挣脱李沐的手“安心去吧”。   而闻言,李沐也再也没有动过了。      ☆、第28章 消散   马三娘抬起苍白的手,将李沐死不瞑目的眼睛缓缓合上。   幻象里的金蟾已经破灭, 而谢子居锁妖袋的这只却蠢蠢欲动, 发出烦躁的‘呱-呱’声。   “它这是怎么了?”   古笙拿起锁妖袋晃荡了两下。   谢子居猛然想起李沐之前手中拿的的法尺,那不是普通的法尺, 那是能鞭魄抽魂的‘魍降’,他引雷劈的不仅仅是幻象中的金蟾! 李沐, 他以性命契阵, 其实真正想消除的除了马三娘心中的怨念,还有这恶灵。   只因金蟾恶灵在谢子居这里, 所以他才会引他入阵,李沐步步为营, 甚至算计到了谢子居一定会用八阳阵护马三娘,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以‘魍降’结降鬼印。   “他想做的, 我想替他做完, 可以吗?”   马三娘抱着李沐的尸体,望着谢子居单纯地笑着,好似几年前刚来贾府那个不谙世事的美妇。   谢子居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金蟾本为马家宗祠之物, 贾全硬是将它带离原有的水土, 而其又偏不懂风水之道,将其放于横梁之下灵气本就受到压迫, 而且还正对于门冲撞门神,所以金蟾不仅不聚财挡煞,反而吸煞散财。   而最后贾府老鬼死后贼心不改, 又将其带入墓穴,大量吸收怨念,更是助金蟾终成恶灵,而金蟾恶灵只能转化却不能消除,这就是谢子居为何只是将其收进锁妖袋却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阵破,金蟾死,则生;阵破,金蟾生,则死。你可明白?”   虽知道她已下定决心,可谢子居还是说道。   古笙不解,   “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你直接杀了这恶灵不是更简单?”   若是其他恶灵谢子居肯定会有办法,可唯独金蟾这种亦正亦邪的东西,无妄剑对其根本没有作用,而且李沐布的是死阵,最后必须要有一个人封阵,否则只会任由这金蟾无止尽地吸煞。   “终是......负他太多,我怕自己还不起”。   马三娘放下李沐,接过谢子居手中的锁妖袋,重新走上木台。   谢子居拿起‘魍降’欲结鬼印,风雨来,雷电鸣,破阵再起。   而在这个时候,古笙却突然冲到阵前,“谢子居,你布八阳阵,以我的性命结契,可行得通!”   魍降在手,降鬼列行。   “不可”,   谢子居不明白他自己也是一介凡胎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冲出来。   “我说可以就可以!”古笙不顾阻拦,直接冲进法阵。   “你要干什么,回来!”   比起古笙为什么能冲进结界,谢子居现在竟然认为他的安危比较重要。   “古笙,你......”   没办法,他已经进去,只能再布阵了。   而阵内马三娘早已打开锁妖袋,恶灵欲逃,反被结界所伤,它暴躁地在阵内跳来跳去,胡乱冲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古笙手上拿的是谢子居的道符,他上前护住马三娘,可惜这道符只能挡住那恶灵一会。   “谢子居,快!”   谢子居见状,用无妄剑在结界处划破一道小口,又将铜钱掷于其内,而那金蟾见结界漏洞,竟然立即冲撞过来,好在古笙抢在它之前用道符封印了结界口。   “你一会站在八阳阵中间,知道吗?”   古笙看着马三娘有些过于淡然的表情,仔细叮嘱道。   马三娘点点头。   降鬼阵与八阳阵再次启动。   谢子居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毅然举起无妄剑向天引雷。   “把手给我”,   古笙死死拉住马三娘,看着贾府上空,紧张得等待第一道天雷。   “来了”,   一道紫色的天雷从天而降。   “噗!”   即使有八阳阵护体,马三娘还是在天雷劈下来的一瞬间口吐鲜血,而金蟾恶灵也同时被劈受损,只是性情却比刚才还要恶劣。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幻象中的马三娘明明顶过了四道天雷,为什么现在才是第一道就已经如此艰难?   谢子居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迟迟没有引第二道天雷。   而金蟾恶灵越来越不受束缚,它暴躁地情绪甚至已经影响到了结界之外谢子居布阵。   “道长,不用管我,引雷!”,   马三娘看着那金蟾,她始终不明白,明明只是一只被遗弃在祠堂的摆设,为何竟会影响自己的一生。   “你会死的!”   古笙看着马三娘越发黯淡的眼神,拼命喊道。   而马三娘却是充耳未闻,她迫切地要结束这一切,她想要那只破蟾蜍跟着她一起消失,   “道长!”   “啊啊啊!......”。   “谢子居,你”,   马三娘话落,谢子居就已经引了第二道天雷。   再不结束阵法就要没用了。   谢子居一鼓作气,引出第三道天雷,而在那之前,古笙跑上前紧紧护住马三娘。   “你这是在杀人!你要杀了马三娘!”   古笙红了眼,他不知道谢子居为什么会不放她一条活路,道长不是只杀妖吗?   马三娘奄奄一息地看着谢子居,尽管嘴里已经说不出话,但谢子居还是从她的口型中读懂了。   再次引雷,狂风怒卷,吹得道袍翻飞,发丝乱舞,古笙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眸子愈发觉得阴冷。   最后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古笙以身护她,可他现在终归是个凡人,自己不死就已经是奇迹了。   “你不是说金蟾死,则生吗?为什么马三娘会这样!谢子居,你说话啊!”   古笙看着马三娘逐渐消失的肉身,失声大叫,他不明白,明明可以活,明明可以重新来过......   看着与她一起消散的金蟾,马三娘唇角缓缓勾起,终于结束了,安儿,李沐,等等我,可好?   “只愿再世不为人,为人,不嗔念”。   马三娘的印堂上散出一股恶气,她终是释怀,缓缓而去。   谢子居收起阵列,在一旁念起了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鎗殊刀杀 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 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马三娘最后连尸体也随风而去,古笙呆呆地坐在地上,脑子里想起的是初见她时那副潇洒恣意的模样,他是妖,不懂人类的感情,他不懂有什么执念,为什么一定要死才能化解。   古笙活了几千年,游荡人世也有几千年,说是贪恋凡尘,却又最厌恶凡人这种渺小而又愚蠢的东西,他不明白人死后那些亡灵为何要一次次堕入轮回,为何要一次次喝下孟婆汤,既然选择相见,为何又要相忘,而相忘却又祈祷下一次相见,即使自己下一次相见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不是故意要虐的(抱头),缘起缘落,自有因果,比起消散,我倒是觉得这是下一次新生的开始,毕竟天地因果循环都是周而复始的。   ☆、第29章 血逐   天明,一切昏暗的、不安的暗流都随初升的太阳渐渐隐没。   很快贾府外便被排列整齐, 有条不紊的官兵包围, 站在最前的人,身着蓝底秀金丝红日孔雀朝服, 脚蹬翻云镶墨玉长靴,刀削般的侧脸轮廓配上一双微上扬的丹凤眼更显苛刻严肃。   他便是刚上任的大理寺少卿, 楼君卿。   “你们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言语间尽显刚正果决, 但仔细看他眉眼间却有丝丝上扬的轻挑,亦正亦邪, 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谢子居还未答话,他身边的小兵便走过来, 低语道“这位便是子居道长”。   楼君卿闻言轻笑一声,玄月眉随之微挑,   “原来是子居道长, 下官楼君卿,刚才眼拙,莫怪, 莫怪”。   谢子居很明显不能适应这种油滑的官腔, 他抱起已经昏迷过去的古笙, 冷漠道,   “借过”。   “这位是?”   楼君卿小半个身子正巧挡住谢子居的路, 他偏过头,看似只是例行检查,可目光却在古笙的面庞上不时停留。   “与你无关”。   楼君卿触及到他冰冷的眸子竟有一些心悸, 他一直以为那些道长只是性情冷淡,目中无人,原来也会有这样令人刺骨的寒意?呵,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皇上的师弟,那怎么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主。   “启禀将军,发现一具尸体”,   正当僵持之际,一副将上前禀报。   楼君卿闻言轻笑,   “这下,可与我有关?”   “人不是我们杀的”。   谁知这楼君卿竟旁若无人地跟谢子居耳语,语气邪唳阴沉,   “这院子里就你们三人,不是你们,难不成.....他自杀的?”   谢子居闻言后退一步,并不想与这人多纠缠,   “信不信由你”。   很少会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楼君卿一时竟觉得有几分新鲜,   “哈哈,你这是让我信还是不信呢”。   “这小公子是昏迷了吧,万一耽误了治疗时间可不好,在下认识玄京最好的大夫,不如请道长移步到大理寺喝杯茶?”   古笙此时躺在谢子居怀里,身上已经没有往时的顽劣,紧蹙的眉毛和无意识揪着谢子居衣襟的手看起来真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怎么样,道长还用再考虑么?”   很明显这小公子身受重伤,若不及时治疗,这么个俊俏公子就可惜了呢~   虽然很不待见楼君卿这个人,但古笙现在却是需要大夫。   薄唇轻启“劳烦楼公子”。   “道长客气,叫我君卿便可”。   楼君卿让人上前带路,   “道长先行一步,在下稍后便来”。   谢子居点头,抱着古笙离开。   “大人,那尸体......”   楼君卿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中已无刚才的笑意,呵,虽然刚才谢子居极力不让他看到那公子的脸,可即便是一个侧颜,也能看出此人非池中之物。   况且竟然能被一个道长这么袒护,想必也定是相当疼惜的吧,楼君卿邪笑,眸中叫嚣着异常的兴奋和占有欲,那绝色小公子他是必定要得到手的。   “大人,那,那尸体”,   楼君卿男女通吃在衙门已不是什么秘密,但凡姿色好点的肯定都逃不过他的魔抓,这小兵也是胆子小极了,既不想丢了差事又不想失身,所以在他身边当差时,一直是低着脑袋,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楼君卿是谁,哪能看不清他这点小心思,恶劣地挑起他的下巴,故意贴着他的脸颊地说道“自然是带回衙门,这点事都要我教你么”。   小兵吓得脸色突变,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个劲儿地跪下磕头认错“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这就是做”。   楼君卿拿出丝帕嫌弃地擦了擦手,看着他磕红的额头并未发话,直至一炷香之后所有人都已经巡查归位,这才问道,   “你叫什么?”   小兵只一味的磕着,头也不敢抬。   “呵,江巡抚倒是养了条好狗”。   身旁一直沉默寡言的师爷听了这话大惊,连忙退散开两旁的人,小心翼翼道,   “大人若是不喜这人,交给小的去办就好,帝都不比乌连,大人才刚刚上任,这四周狼贼都盯得紧着呢,祸从口出,还是小心点为妙”。   这师爷是父亲大人给自己‘专门’挑来监督,呵,也不尽然,按他老人家的话应该说是督促,楼君卿虽然生性狂妄,可父亲的面子还是给三分的。   “好啊,那这儿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大理寺”。   师爷点头恭送其离开,随后找来亲信直接架着那小兵走了,想来除了他们几个也没人知道那小兵最后怎样了,反正之后在大理寺再没见过他的身影。   谢子居被领到大理寺后院,不同于前殿的庄严肃穆,后院到给人一种闲适幽宁的感觉,墙面上爬着绿油油的地锦,院子里还摆放了几个鱼缸,里面养着荷花,竟还有鱼儿嬉戏。   “这是前几日刚派人从外域带回来的红鱼,道长可还喜欢?”   下人只将他们领到这里,他们也不好擅闯别人的地方,谢子居就只好抱着古笙站在院子粗略打量。   看出谢子居无心攀谈,楼君卿素袖一挥,   “来人,还不给道长上座!”   “不用了,可否先安排一间客房”古笙的身体真的是很不舒服的样子,额上微微渗出细汗,一直拿脑袋蹭谢子居的衣服。   而楼君卿却是顾左右而言他,   “道长别急啊,这下人刚去请大夫,路上可不得耽误一点功夫”,   他接过下人递来的鱼苗,看着手中鲜活的诱饵,楼君卿微微一笑,然后将鱼苗优雅的倾倒在刚才的鱼缸里。   原本清澈见底的鱼缸瞬间被染上血色涟漪,然而令人心惊的是,这场血逐还未结束,没有抢到鱼苗的红鱼竟开始疯狂地撕咬同伴,数十条红鱼,不过片刻就已经一条一条沉着身子,缓缓浮出水面。   楼君卿从水中捞起那最后活下来的红鱼。   “你干什么?”   “道长紧张什么,我不过是在惩奸除恶罢了,不过真是没想到,这场血逐明明是它先挑起的,可最后活下来的也就只有它而已”。   “你!”   “呵,一条没了尾巴和眼睛的鱼,道长以为它还有何用?”   楼君卿笑着将那条鱼扔在了地上,离了水的鱼再怎么垂死挣扎也逃不了死亡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惊喜不,意外不,先祝小可爱们七夕快乐~(づ ̄ 3 ̄)づ 蠢作者三天不更新,良心大大滴痛,只能献上短小赔罪了O(∩_∩)O~ 另外本文一大BT已经出场,有喜欢小楼楼滴不~ “喂,蠢作者,我出场为什么没有撒花?” 来自楼君卿的傲慢嘲讽脸。 蠢作者抱头秒怂“撒,撒,撒......你个鬼” 顶锅盖狂奔十万八千里!卧槽卧槽,差点被这个死BT抓住,为保小命,蠢作者先撤一波,小天使千万顶住!   ☆、第30章 亲亲小娘子   谁也不会想到,在这片宁静安好的院子里会发生像刚刚那般的血腥杀戮, 不过片刻, 鱼缸已经被人抬走,下人谨慎收拾好, 又重新抬上另一个鱼缸,而缸里又是另一批红鱼。   身为道家弟子, 杀生是大忌, 见杀生却不制止更视为不仁,多年受过的教诲告诉他必须要阻止楼君卿刚才的行为,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做这一切的时候, 身体竟不受控制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甚至抬手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谢子居琥珀色的浅眸对上他深海漩涡般的眸子, 心中生出疑惑警惕,楼君卿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太过神秘诡异,即使每时每刻都保持着笑容, 也还是会给人一种不安甚至心慌的感觉。   “大人, 大夫来了”。   楼君卿点头, 随手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荷花拿在手里把玩片刻,而后又朝谢子居走来。   “娇花配美人, 道长觉得如何?”   楼君卿将荷花簪在古笙发鬓旁,而谢子居眉头紧锁,却还是动弹不得, 压下隐忍的怒气,   “若是不看病,那便请楼大人放我等离开”。   “哈哈,毕竟是玄京的金牌大夫,等一会也是正常的,道长怎的就这般心急?还是说”,   楼君卿一时兴起,轻轻撩开古笙面庞上凌乱的发丝,顿时,一张干净俊秀的脸蛋映入他的眼帘,   “呵,如此美人,当真是惹人怜惜啊,怪不得连道长也......”   剩下的话楼君卿故意没有说完,而是发出一串令人不爽的邪笑。   看着他如此轻浮的举止,谢子居竟第一次骂出了脏话,   “滚开!”   “哎,道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道之人怎么能出口成脏呢?啊,哈哈~”   楼君卿轻轻在古笙鬓角落下一吻,而后道,   “这么个美人道长可是要看好才是,不然,哪天落入别人的怀抱,可是后悔也来不及的呀”。   随后又拿走那朵荷花,谢子居竟浑身一阵,又可以动了。   “我想要的东西,必会让他心甘情愿跟着我”。   听着他这般狂妄自大的话,谢子居并没有表态,只是抱着古笙的手微微有一些颤抖,他默默跟着下人去了厢房,将古笙好生安顿。   从楼君卿看见古笙的第一眼就表现出自己对他浓烈的兴趣,也并非只是他那张令人疼惜的脸蛋儿,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感觉到了,他们是同一类人。   厢房内没有任何熏香,窗台上摆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屋子里也是一股芬芳的味道,楼君卿好似特别喜欢花草,想来也是下人为了迎合他而准备的。   一位年过半百,看起来颇有些阅历的大夫正在给古笙把脉,而后又检查了眼睛,舌苔。   片刻后却道,   “启禀楼大人,这位公子脉象正常,身体也并无任何大碍”。   楼君卿坐在一旁,给自己沏茶,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听到这句也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那怎么会一直不醒?”   大夫摇摇头,   “老夫可以针灸试试”。   楼君卿点头。   谢子居虽通一些医术,但也只是简单的疗伤,可古笙与马三娘同样承受了天雷,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他也毫无头绪,只能在一旁等待。   大夫褪去古笙的衣衫,露出白嫩紧致的皮肤,楼君卿一边饮茶,眼神一边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游走。   “道长,你,挡到我了”,   说话时楼君卿玄月眉随之上挑,可以看出来他此刻心情并不是很好。   谢子居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淫贼,没有退步的意思。   呵,楼君卿也不知道自己跟这个死脑筋的道士叫什么劲,但很明显他也没有退让的意思,二人眼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直到大夫诊断完毕,这才稍有缓和。   “怎么样?”   二人其声问道。   大夫稍有为难,但还是像楼君卿先行一礼,   “大人不必担忧,这位小公子应该是心有郁结,所以才会一时气闭,待我开几副药,好好调理便可”。   “郁结?”   谢子居这几日都同古笙在一起,看他每天没心没肺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有心事的人,怎么会郁结?   “有劳大夫”。   大夫开好药方,管家收好并且带其出去领赏。   “道长这一路也累了吧,我让人先伺候道长休息好了,来人啊!”   “不必了,待古公子醒后,我们便会离开”,   谢子居并不喜他这么自作主张的态度。   楼君卿轻笑,原来小家伙姓古呀,   “看这情形,古公子醒来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让人先带道长去休息一番,关于贾府之事,我想一会还需要道长配合”。   谢子居没有说话,楼君卿是大理寺少卿这事肯定是归他管,可他也没想到昨日李沐会布血阵引雷,长老在崆峒派立过规矩,凡捉妖布阵都不可引起骚动导致凡间秩序混乱。   贾府也算实在玄京的繁华地区,这么一来,昨晚之事应该是有很多人看到了,可现在李沐已死,马三娘和金蟾也一起消失,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道长先去休息,好好,想一想一会儿堂上该如何解释才好,至于古公子这边,我自会照顾好”。   谢子居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不会连累古笙?”   楼君卿含笑点头,派了两个小丫头将谢子居带到其他屋子,虽然谢子居很不情愿,但现在也只有这样才能护古笙周全。   “希望楼大人真的能照顾好古公子,不要对古公子做出奇怪之举,不然贫道不会放过你”,   谢子居现在必须要想办法解释昨晚之事,楼君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们二人带过来,况且大理寺这么多双眼睛,想来他也不敢做些什么。   只是谢子居将一切都讲得太美好了。   楼君卿含笑点头“还请道长放心”。   这天真的道长明显也是对小家伙动了心思,但自己还不知道,不过现在主动权既然在自己手里,呵,那他就好好教教道长什么叫不战而败了。   现在屋子里就只剩下楼君卿和古笙两个人,楼君卿坐在榻侧低语,   “若不是刚才大夫给你褪衣针灸,我还真不信你是个男子,不过”,   楼君卿摸了摸他的脸颊,暗喜手感果然跟看上去一样,   “真是和我口味”,   啧,真是个宝贝,怪不得那道长将你看得这样紧。   “唔,子居,我好难受”,   没想到昏迷的小家伙,心心念念竟是那榆木道长。   “以后在我面前,最好不要提到别的男人,不然......呵,今天只是小惩大诫”。   楼君卿恶劣地舔了舔古笙的耳朵,惹得半梦半醒的他身躯跟着微微颤抖,   “啧,这么敏/感吗?”   古笙的反应让楼君卿心情大好,他看着眼前白皙的皮肤和他因为喘息微微起伏的胸膛,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游离的手指挑开古笙胸前的衣襟。   古笙刚醒过来,双眸含雾,迷迷糊糊的,头痛欲裂身体还被人压着,实在是难受得紧,试图挣扎了两下却没挣扎开。   “你是谁,放开我!”   谁知楼君卿见此,竟一点做贼心虚的意思都没有,看他虽然醒了,但眸中明显无光,神志似不是很清晰。   “我是你相公,你是我的亲亲小娘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给我出来!” “子居道长,咱放下剑和道符,好好说话” o(╥﹏╥)o人家piapia~ “听说是你怂恿楼君卿那个伪君子动小古的?” “这个,那个,不是没成嘛”。 “你还想成?过来,贫道让你见识见识新学的阵法”。 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次顶锅盖溜走!卧槽卧槽,还好老子轻功好,不然一天到晚被这一个两个追杀,还有命更新完咩(╥╯^╰╥)   ☆、第31章 赖上道长做相公   “相公?亲亲小娘子?”   古笙甩了甩脑袋,有些反应迟钝, 看着眼前这个人, 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他刚刚说的话。   没有吃到嘴,楼君卿稍有些遗憾, 不过还是弯着眼眸,亲切地揉了揉古笙的脑袋,   “对呀, 我是你的相公,你不记得了吗?”   古笙看着这个笑得很好看的人, 捂着有些发疼的胸口傻傻问道,   “相公是什么?”   本想调戏一下他, 谁知道他竟然这么认真地问自己。   “相公就是最疼你的人呀”。   楼君卿最讨厌没脑子的人,不过却意外得能接受眼前的这个小傻子, 他身上究竟那一点是吸引自己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天雷劈中的缘故, 古笙的魇症竟再次发作了,他只觉得自己心口空落落的,好似少了什么。   “那相公会不会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这是自然”,   也不算太傻啊, 这一开口就知道讨要东西。   古笙揪着胸口的衣襟, 表情迷茫却又渴望,   “那, 能给我心吗?我想要你的心”。   “心?”   楼君卿还没有问清楚,谢子居就已经出现在屋子里。   见古笙这衣衫凌乱的样子,红了眼, 直接举剑架在楼君卿的脖子上。   “贫道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动他”。   “道长这是想清楚要怎么解释昨晚的事了?”   楼君卿轻松的语气就如同跟谢子居聊家常琐事一般,好似一点也不在意架在脖子上的剑。   “下榻”,   谢子居警告道。   楼君卿没有动,古笙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痴痴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我相公?”   谢子居见他如同三岁孩童般的痴傻模样,瞬间火冒三丈,架在楼君卿脖子上的剑直接深入了几分,割破了皮肉,白刃上滴滴血珠滚落。   “你对他做了什么?”   楼君卿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剑上的血,甚至放在嘴边舔了舔,呵,有点腥,   “你是第一个能伤到我的人”。   “你,你不能杀他,他还要给我寻心的”,   古笙立马坐了起来,空手去推谢子居的剑。   谢子居看着失了心智的古笙,没有收剑,可谁想他像是不知疼痛一样,被利刃划破了手也不知道躲开。   “让开”。   古笙摇摇头“我,我想要心”。   见这小家伙竟然这么护着自己,楼君卿狡猾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得意,挑衅地看着谢子居。   “还是我家亲亲娘子知道疼人~”   楼君卿当着谢子居的面直接搂过古笙,又将他受伤的手放在唇边,本想安慰一番,谁知古笙却是不卖面子,抗拒地推搡着,   “难,难受,不要”。   楼君卿眉头紧锁,这小家伙有些不识好歹啊,搂着古笙的手不自觉缩紧。   “疼,你放开我!”   谢子居见状直接抽出剑鞘,点在楼君卿的肩井穴上(在大椎穴与肩峰连线三中点,肩部最高处,经属:足少阳胆经,系手少阳、足少阳、足阳明与阳维脉之会)。   楼君卿被击中后,只觉半身麻木,一条手臂当即失力垂了下来,且他此时也只能坐在床上,半边身子动也动不了。   呵,这臭道士是在告诉自己他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谢子居直接无视楼君卿要吃人的眼神,拦腰抱起古笙便欲转身离开。   “你要带我去哪丫?是带我去寻心吗?”   谢子居没有说话,古笙有些着急,挣扎着想要下来,   “你不带我寻心,我就不跟你走”。   “谢子居,你今天出了大理寺,就不怕明天满城贴的都是你的通缉令吗?”   楼君卿见谢子居转身冰冷的眸子看着自己,威胁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得出口。   “贫道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看到你,除妖剑也是”。   他们已经离开良久,楼君卿坐在榻上,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呢”,   他笑得猖狂,而后脸上露出狠厉的表情,   “只是小道长,这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放心吧,以后机会多得是,我们,慢-慢-来”。   出了大理寺,谢子居拿自己的外袍给古笙裹上,然后抄小路去往皇宫的方向。   “你不带我寻心,我不要跟你走,放我下来!”   古笙不喜欢这个冷冰冰的人,即使冒着会从空中掉下去的危险,古笙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别闹!”   现在是大白天,他们有没有令牌,谢子居自己偷偷潜入皇宫肯定没有问题,可现在带着古笙行动本就不太方便,他还这般吵闹。   “呜呜,你吼我,我不要跟你在一起,我不想飞飞,你放我下去,呜呜呜......”   谢子居扶额,也不知道楼君卿对他做了什么,怎么心智变得跟孩童无异,现在只能进宫找师兄,说不定师兄能帮他恢复原样。   没想到他只一个不注意,古笙竟拿两颗小虎牙咬着自己的脖子。   古笙喜欢咬人这习惯,他虽早已习惯,可哪有咬人脖子的,低头见他咬得认真,也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手环在他的腰上,而他又够不到自己的耳朵,上下两难,只能取中间了。   谢子居倒是不怕自己被他咬伤,可他舌尖每每划过自己的喉结,都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从脚底窜上头顶,实在是......   谢子居咽了咽口水,喉结随着滚动了一下,舌尖的触感更为清晰,不能再任由他这样下去了!   谢子居轻轻捏着古笙的下巴,又板正他的脑袋,好不容易才解救出自己的脖子。   “你,大坏蛋,放我下去!”古笙又想去咬谢子居,却无奈胳膊甚短,且气力甚小,最后只能气呼呼地干瞪眼。   再往前就要进入皇宫了,谢子居特意选了比较偏僻的一角,可如果古笙还这般吵闹,那他们肯定还没进去就会被巡逻的侍卫发现。   “你要怎样才肯听话”。   古笙气得撕咬谢子居的道袍,忽然听到他妥协的话,弯了弯眸子,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而后轻轻附在谢子居耳边,   “你带我去寻心”。   没办法,谢子居只能点头答应。   “刚刚那人说只有相公才会带我去寻心,你是我相公吗?”   谢子居被问得一愣,什么相公。   “呜呜呜,你果然是骗我的,你不是我相公,不会带我去寻心的”,   古笙这说哭就哭,说闹就闹的本事实在是折腾人,而且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但恰巧道长不是一般人。   “谁在那边!”   巡逻的侍卫一听到这边有声音就领着一小队士兵跑过来巡查。   “奇怪,刚刚明明听到声音了”,   侍卫长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宫里最近出了事,将军命令我们加强巡逻也是正常的,你别在这一惊一乍的,没吓到别人,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侍卫长并不曾理会那谄媚的小兵,   “这几日皇宫戒严,都给我把脑袋别在裤子上,好好巡逻,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宫,听明白了吗!”   随后那侍卫长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拨开草丛看了几眼,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这才离开。   “呜呜!”   待人都走后,谢子居才放开捂住古笙嘴巴的手。   “我带你寻心!”   看着古笙那泉涌似的眸子,谢子居发现自己真的是没脾气。   古笙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那你是我相公吗?”   谢子居反问,   “你知道称呼别人相公是什么意思吗?”   古笙闻言摇摇头,   “那人说,相公就是最疼我的人,因为疼我,所以可以带我去寻心”。   谢子居叹气,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要寻心,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不是我相公,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古笙回答得认真,谢子居再一次愣住。   “那如果,我说是呢?”   古笙挽着谢子居,迎着暖阳,微微一笑,   “那我就是你的亲亲小娘子,你就要带我去寻心丫~”。   谢子居闻言,又认真地打量了一遍眼前天真纯良的古笙,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掉进圈套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O(∩_∩)O~ “我说冰山美人能不能别盯着我了,都一整天了,你连眼睛都没眨过,不累吗?” 谢子居还是没有眨眼,揉了揉发红的眼角,暗自发誓:贫道的亲亲小娘子这么可爱,一定要看好,绝对不能让别人觊觎了去,哼!(来自某道长内心的执念)。 下面是蠢作者发光的星星眼(~ ̄▽ ̄)~非常感谢最近一段时间暖心小天使给蠢作者送来的温暖,蠢作者超级感动,并且会继续努力哒~(づ ̄ 3 ̄)づ 喜欢蠢作者的可以加加收藏,积极留言,蠢作者会认真回复哒~(*^▽^*)~   ☆、第32章 你打人还有理了?   “跟着我,别说话”,   谢子居再三嘱咐道。   古笙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修长的食指点放在唇瓣上,   “嘘~”。   莫名被戳中萌点的子居道长, 不自然地撇过头。   “相公,怎么还不走呀?”   “不可以叫相公”。   古笙委屈道,   “为什么不可以呀, 明明刚刚你已经答应我的”。   谢子居没有说话,古笙戳了戳眼前的冰山美人, 美人的脸烫烫的,可是为什么不是红红的。   “相公, 你是害羞了吗?”   尽管谢子居已经跟古笙解释过很多遍,男子是不可以结为夫妻的, 可他似乎对楼君卿的话十分执着, 自己说的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如果相公害羞,那我不告诉别人,以后偷偷, 偷偷地这么叫你, 可以吗?”   古笙皱成一团, 自认为已经做出最大的退步,如果冰山美人还不答应, 那他就偷偷溜走,不跟他一起走了。   谢子居自然不会猜到古笙心里打的如意小算盘,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潜入宫中找到师兄, 这才勉强答应。   好不容易躲过了几波巡逻队伍,谢子居带着古笙在宫里转了几圈,却都没有找到师兄的身影,此刻朝会已散,师兄不在金銮殿也不再御书房,还能待在哪呢。   正当谢子居冥想之际,古笙却突然雀跃地跑了出去。   “古笙!”   “哎呦呦,小公子,你这是要折断老奴的腰嘛~”   古笙见远处小巷迎面走来一人,好似十分眼熟,一时忘记冰山美人的叮嘱,扑腾两下便跑了过去。   待看清来人之后,谢子居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色作揖   “福公公”。   “子居道长可是折煞老奴哦,老奴在此见过子居道长、古公子”,   福公公的拂尘被古笙拿去戏耍,一时心急,却还是先给谢子居行礼。   “古笙,过来”,   谢子居沉着脸,看起来很能唬人,古笙不敢造次,将拂尘还给福公公,然后在谢子居身旁乖乖站好。   福公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好吗,谁来告诉他,站在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那个一言不合就捣乱的古公子?   “敢问福公公,皇上现在所在何处?”   经子居道长这么一提醒,福公公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要去干什么,差点把正事给岔得忘了。   “皇上现在在洛公子的长生殿,只是现在长生殿一团乱,子居道长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先到御书房等候”。   “相,不是,不是,是美人,美人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古笙想跟着去凑热闹,扯着谢子居的袖子不依不饶,好在他还有点记性没有脱口就喊相公,再来谢子居本就是要找到皇兄,这样也省得跑来跑去,便转身与福公公相商。   福公公在一旁看二人举止亲密,心存疑惑,却丝毫也没有表露,恭谨地听子居道长说完。   “这,好吧,只是老奴还要去请荣嫔,就先让小全子带二位前去了”。   谢子居点头,任由古笙牵着自己的衣袖离开。   小全子领着二人,心里却是战战兢兢,这长生殿现在可是皇宫里的禁忌,哪怕沾上半点多半都不会是什么好事,自己还是找个小角落躲躲好吧。   除了皇上住的养心殿,整个皇宫就属长生殿最为精美华贵,但却也是最为偏远的,小全子领着二人弯弯绕绕,走到好久才到了长生殿的门口。   “道长、古公子这就是长生殿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奴才,奴才就在殿外等候”,   小全子说完恭敬退到一旁。   “多谢公公”。   推开殿门,刚踏进院中就觉得气氛很是严肃压抑,古笙怯怯地躲在谢子居身后,却又忍不住探出头左看看,右瞧瞧。   谢子居看着这冷清的长生殿有些奇怪,领着古笙一步一步往主殿走过去,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一个人,福公公不是说师兄在此吗?   路过空无一人的主殿,再往右后偏殿瞧了瞧,才发现偏殿门口乌压压跪了一地奴才,怪不得宫门口没有人,原来都在这,想来皇兄也在里面了。   “他们为什么都跪在地上啊?”古笙小跑过去看了看,觉得新奇,也跟着跪下,过了一会,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好玩的,像是没找到糖的孩子般抬头委屈地望着谢子居。   “过来”。   古笙瞧身旁这乌压压一片都似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也没人跟他玩,就失了兴趣,讪讪跑回冰山美人身边。   谢子居摇摇头,为防止古笙再到处乱跑,只好牵着他进殿。   “参见皇上”。   殿内,襄狐一脸疲惫地靠在椅子上,而洛书言也跪在不远处。   “有事?”   襄狐捏了捏眉心,缓缓睁眼,刚才在殿外一番吵闹,他便已知晓二人前来,只是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去管一些琐事。   古笙摇摇头,偏过头却见冰山美人点头,索性又跟着重新点了一遍。   “何事?”   襄狐半晌没听到谢子居回话,叹了口气,知晓他的性子也就不再过问。   “既然不急,那就等朕处理完这里的事再说”。   谢子居闻言拉着古笙退到一旁。   古笙偷偷打量在场的人,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小黄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一屋子的人都要听他说话,而且冰山美人好像也很怕他,他都偷偷挠了美人好多下,美人都不理自己。   “荣嫔驾到~”   古笙听到这奇怪的嗓音,只觉有人在心口挠似的,痒痒的,难受的紧,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却又被冰山美人瞪地乖乖站好。   “臣妾参见皇上”,   还未进殿,先是传来一声百转柔情的请安。   襄狐瞥了一眼这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叹了口气道,   “你把清风弄哪去了?”   傅荣闻言惊讶抬头,精致的小脸上布满了不知所措,   “回皇上的话,臣妾自被降为荣嫔之后,就日日在瑶华宫面壁思过,甚至连宫门都未踏出过一步,又怎会见到长生殿的奴才”。   襄狐凝眸厌视,若不是洛书言坚持要见这个女人,他都不想让她在自己的视线里多待一秒钟,   “清风失踪两天,你敢说这与你毫无关系?”   傅荣抬起轻纱薄袖,试了试眼角的泪,一番矫揉做作后,委屈道,   “臣妾好歹为后宫嫔妃,怎会因为一些小事与这低贱的奴才计较,要打要罚也是臣妾一句话的事,又何须藏着掖着”。   襄狐暗笑,其实他很多时候都在想,傅清平那个算计半生的老狐狸为什么会教出如此蠢的女儿,没有他身上半点老谋深算的影子,更不比她傅博温哥哥有八斗之才,成一方温润美名。   可偏生了个如此嚣张跋扈,作死人不偿命的性子。   “你在宫里打人还有理了?”      ☆、第33章 呵,蠢女人。   “臣妾是当朝丞相的女儿,更是皇上的妃子, 区区一个奴才, 臣妾就算处死他,他也不该有任何怨言, 何况,现在他只是一个阉人, 我傅荣虽诸事多计较, 但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洛书言听她一番康慷慨陈词,藏在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 清风昏迷多日好不容易醒了,得知自己已不健全, 又险些自刎,而她作为始作俑者, 到底是以怎样一种心情将这番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傅荣, 朕的耐心只有限的”。   襄狐不想与她多费口舌,近日洛书言不顾自己去照顾那个清风,本就弄得自己气色不是很好, 现在又是一番折腾, 这身子迟早得累垮。   “臣妾没有做过的事要承认什么?”   傅荣理直气壮地跪在地上, 也是野蛮得很,骄纵的小脸写满了不服, 不管皇上怎么问都是拒不承认。   殿里的氛围本来就已经凝结到了一个冰点,这位小姑奶奶还嫌火候不够,这柴火不要命地往里添, 其实她傅荣嫉妒洛公子这事儿都看得出来,上次还找机会让人将清风给阉了,皇上没有太过追究,可她这般狂傲不知退让,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你当真以为你爹是当朝丞相,朕就不会那你怎么样?”   襄狐缓缓起身,松了松筋骨,而后撩起明黄色的戏珠龙袍,蹲在傅荣身旁,单手扳起她的下巴,   “你爹官再大,也只是臣,你嫁进皇宫就是皇家人,除了君臣关系,朕不希望你再和傅家扯上任何关系,听明白了吗?”   傅荣没有挣脱襄狐的钳制,只是努力转过脸与他对视,   “臣妾自嫁入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起誓,此生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魂,可是皇上,你可曾有一刻记得过,可曾有一刻将荣儿当过你的妻子?”   她的余光撇见身旁跪得笔直的身影,冷笑道,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探花入朝堂,七尺男儿,竟也学那勾/栏/妓,弃似景前程,委身人下,从此辗转龙恩,无怨也无忧”。   “一派胡言!傅博温整日往那戏子院里钻,你也学了那风尘气不成?”   襄狐一巴掌打得傅荣趴在冰凉的地砖上久久没有起身。   这戏文私下早已被大家传烂,只是后来被圣上知道后下令禁止传唱,凡涉及者,一律处死,这才有没让洛公子知晓。   他洛书言看似高高在上,其实在世人眼里也不过是个供人羞辱的丑角罢了,就算无人传唱,那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哈哈,洛书言,你就不怕报应吗?五年龙恩承尽,一门兴旺,现在算什么?朝堂的水汤不动便学深宅妇人来搅一搅这后宫水?”   别人不敢说的,由她傅荣来说,别人不敢做的,便由她傅荣来做,她就是要洛书言难堪,她就是要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低贱如泥泞,卑微如丧犬!   “闭嘴!”   襄狐本想训斥傅荣却被洛书言打断。   “我不在乎”。   一瞬间,襄狐只觉一壶冷水从头浇灌到脚底,步步生寒。   可洛书言还没有说完,   “我不在乎。不管是龙恩还是仕途,我洛书言早已无权再谈及,我从来没有想与荣嫔争些什么,清风于我而言不是奴才,他是我的自小的玩伴,是朋友,荣嫔若是有什么仇怨,找书言发泄即可,还请荣嫔开恩,能放过清风”。   洛书言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平淡地说完这番话的,或许是伤口早已腐烂,所以疼得麻木了吧。   “来人,直接去搜瑶华宫!”   襄狐知洛书言从来没在心底接受过自己的身份,他不懂,都已经给了他无上的荣耀,他所想光复的洛家,他也一直在扶持着,几年耐心也都费在他的身上,到底还在不满什么!   襄狐愤愤地做回龙椅上,看着他寡淡的面庞,心中只觉一股怒火肆虐,烧得紧。   “皇上,今日仅凭他洛书言一面之词您就派人搜我瑶华宫,传出去臣妾还怎么做人?”   傅荣瞪了一眼洛书言,怨恨更甚,她最讨厌的便是他这副自命清高的样子,明明就是怂恿皇上搜宫,还用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真是恶心!身为一宫之主,这是她的颜面,万万不能丢!   可襄狐是谁,会顾及她的颜面?呵,蠢女人。   “还在等什么,去搜宫,快点的”。   福公公闻言,当即派了小全子去告知羽林卫。   傅荣见皇上根本没有理会自己,连忙道“皇上,你若是执意如此,那臣妾只有撞死在这大殿以证清白了”。   襄狐摆摆手,丝毫不在意,   “威胁朕?去吧,朕定会在你死后追封你为荣贵妃,让你好好光宗耀祖一回的”。   若是以前她以性命相逼,不管什么要求,爹爹和哥哥都会让着、宠着自己,且这招屡试不爽,可她没想到皇上竟如此绝情 ,傅荣跪在地上,面目狰狞地有些可怕。   “美人!”   看到那冲向盘龙金柱的娇小身影,只有古笙一人反应了过来并上前搭救。   谁也不曾想到一向跋扈的荣嫔,也会有如此决绝的时候。   “美人,你没事吧?”   古笙摇了摇她的手臂,轻轻将其唤醒。   “怎么会是你”,   傅荣气得头脑发昏,看到自己救命恩人之后,却又是一阵气结,这不是上次帮着洛书言欺负自己的小公子嘛。   “古笙,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古笙见冰山美人唤自己,又看了看怀中的美人,眨巴眨巴眼睛,都好看,好难选择。   “水杉,没有看到你家主子昏倒了吗?”福公公在一旁提点到。   那婢女接过福公公抱怨的眼色,连忙上前扶住主子,古笙这才悻悻地回到谢子居身边。   可刚站定便偷偷拽了拽谢子居的袍袖,小声道,   “美人,小黄人为什么要欺负这个漂亮姐姐啊”。   殿里那么安静,古笙一番话虽然已经压低声音,但还是显得十分突兀,只是当事人却毫不知情,真诚的小眼神扑闪扑闪地看着道长。   谢子居闻言与他对视了一眼,小黄人指的是......师兄吗?他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来找师兄也只是为了看看古笙的病情,至于其他的,与他何干?   古笙见美人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便转身偷偷瞄着殿里的人,发现他们都以眼中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他是怎么回事?”   襄狐现在有几分平静下来,见状有几分猜测,但还是问道。   谢子居抬眼看着襄狐,没有说话。   襄狐叹了口气,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一众奴才,得令如获大赦,纷纷退出长生殿。   “怎么,你们两个不走?”   羽林卫还没有回来,而清风已经失踪两天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不能走。   而傅荣在丫鬟的一番安抚下也慢慢平息下来,现在羽林卫在搜宫 ,她更不能回宫了,若是搜不到人,她必须要皇上给自己一个交代!   一向顺从的洛书言,已经为了那个男人与自己几番怄气了,襄狐很是不悦,   “洛书言,退下”。   洛书言不语不动。   襄狐冷笑,“朕从来不知,你竟会有如此骨气,可想清楚了,要为了这区区奴才,让洛府毁于一旦么”。   “皇上若是知晓清风下落,还望告知,洛书言感激不尽”。   “呵,你怀疑是朕?”      ☆、第34章 欠我一双眼   “书言只想知道清风的下落,活要见人, 死, 要见尸”,   薄凉的言辞缓缓吐露, 洛书言在心中叹气,他们之间的猜忌纷争已经太多了, 太多误会解释不清楚, 他也不想再去解释。   襄狐看着那倔强的身躯,扣着龙椅的手慢慢收紧。   傅荣见状讽刺道,   “别再假惺惺的了,洛书言你真让我恶心, 为了一个奴才做到这种程度,还敢说你们之间是清白的?”   在没找到清风之前, 洛书言不想再与傅荣多说一句, 面对她的谩骂,他也只是无动于衷地听着,没有任何反驳。   可在襄狐眼中, 他这就是承认了傅荣所说的一切!   而这时, 搜宫的侍卫已经回来,   “启禀皇上,没有找到清风”。   傅荣闻言, 心下松了一口气,随后红唇不经意勾起小小弧度,语气神情却是无比伤心,   “臣妾早就说过没有见过清风,一切都是洛书言的诬陷,还请皇上为荣儿做主”。   襄狐并没有理会傅荣,而是将羽林卫招进殿,   “可搜仔细,确定没有找到那个奴才?”   “启禀皇上,确无此人”。   傅荣冷笑,她倒要看看洛书言这次要怎么收场。   “洛书言 ,你可听清”。   洛书言愕然,清风在宫中本分做人,根本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只有傅荣一直针对他们,现在清风失踪,不是她还能有谁。   “臣请求调审瑶华宫的宫人”。   傅荣没想到他竟然敢如此得寸进尺,   “洛书言,你欺人太甚,羽林卫已经搜过瑶华宫,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个奴才,现在还想怎样,难不成一定要将我瑶华宫弄得鸡犬不宁,你才安心吗?”   她转身跪下,愤然哭诉,   “臣妾自知自己比不上洛公子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可臣妾也断不会坐那丧良之事 ,还请皇上留臣妾,留丞相府最后一丝颜面!”   入宫多年,傅荣心里还是只记得丞相府,三句两句离不了丞相府,呵,她当真以为自己动不了傅清平那个老狐狸不成!   “你先回去”,   襄狐现在没心情听这些,只是淡淡回答。   傅荣还未开口便听地砖上传来“咚咚咚”三声,声声铿锵有力 ,直叩人心。   洛书言面无表情地磕完头,坚持道“恳请皇上彻查瑶华宫的宫人”。   “滚出去,朕现在不想看见你”。   “恳请皇上......”   “朕说话听不到吗,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襄狐气得踢翻了桌案,宣纸纷飞散落一地,砚台里的水墨泼洒在洛书言淡青色的长袍上,慢慢晕染开来。   古笙心惊得看着眼前的一幕,怯怯地往谢子居身后靠了靠。   察觉到身旁人的不安,谢子居暗暗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说实话,师兄今日能忍这么久,已经很出乎他的预料了,往日若是与同门一句话不合,师兄早就动手了,根本不会隐忍这么久,看来人间五年,他真的变了很多。   福公公见龙颜盛怒也是一阵心惊,连忙派各宮的奴才将两位主子先劝回宫。   “这是长生殿,皇上要臣滚到哪去”。   福公公差点没被这话吓死,这洛公子虽得宠,可再这么不开窍,就是皇上再喜欢他,也总会有心凉的一天啊。   空气一度凝结。   “行,你洛书言有种”,   说完这句话,襄狐便一甩龙袍大步离开。   “都愣着干嘛,还不快跟上!”   福公公都要被这些蠢货气死了,关键时刻这么不灵机,随后赶紧领着一排排奴才婢女小跑着跟上。   傅荣瞪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洛书言,临走前还不忘冷嘲热讽一番。   “洛书言,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你也别得意太早了”。   见他低头并不答应不搭理自己,傅荣也不生气,咧着嘴角,满面春风地走出大殿:呵,他洛书言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瞬间冷清的大殿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古笙抬起头有些哀怨地看着冰山美人,说好带自己来寻心却什么也没寻到。   “别乱跑!”   谢子居见古笙头也不回地跑开,自然是要跟上去的,可不想这时洛书言却突然开口。   “道长是喜欢那小公子吗?”   修道不可贪情欲,更何况是断袖此等不伦之恋,可不知为何,在他对上洛书言清明的眼神时,却连半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洛书言见他不回答,又问,   “皇上在你心里算什么”。   谢子居有些不明白,襄狐是自己的师兄,就算他离开崆峒顶,就算他再不修道,他还是自己的师兄,这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洛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洛书言缓缓起身,淡青色衣袍上的水墨随之渗透、滴落,他走到谢子居面前,略带审视的眼神扫过谢子居的脸庞,随后冷笑,   “道长看着我,有没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谢子居迷茫的眼神,让洛书言更为自嘲起来,   “其实我的眸子本是琥珀色”。   “五年前洛某幸中探花,宫中大摆酒宴,十年寒光,一朝得榜,呵,本该是大好的仕途”洛书言说及此忽然狂笑起来,只是身体实在是太差,笑了几声,便开始剧烈的咳嗽。   “洛公子......”   洛书言甩开谢子居的想要扶他的手,长嘘一口气道,   “等我说完”。   洛书言的脸色越发苍白,可还是坚持断断续续地说着,   “当晚我被灌得酩酊大醉......可是后来回府的路上遇到歹徒,你猜怎么着?”   谢子居闻言,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猜测。   “道长你知道吗?他们没有劫我钱财,更没有要我性命,只是单单,单单剜去了我一双眼睛”。   看着谢子居震惊的面目,洛书言心里的不快好似忽然得到一丝纾解。   “很好奇我现在为什么能看见吗?好奇这双眼珠是谁的吗?”   他闭上眼,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眶“龙恩浩荡,皇上为我寻遍名医,甚至生生剜去别人的双眼给我安上,这些年......虽被皇上困在宫中不得自由,但好歹我也得到了别人追求一生也得不到的富贵荣华”。   可当洛书言再次睁眼,眸中只剩浓烈的恨意,   “可是在我第一次看见你,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可笑得离谱,谢子居,你知道吗?你不仅欠我一双眼睛,你还欠清风一双眼睛!”   “你欠我一个光明的仕途,更欠我洛家一脉香火,不知道长,打算如何还?”      ☆、第35章 茶楼起祸端。   “不可能”,   谢子居站在原地, 久久不能回神, 他的师兄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透过琥珀色的眸子,洛书言看到形骸狼狈的自己, 心寒如砥,却只短叹,   “道长不妨好好回想一下你们之前修行间的种种行迹, 皇上对你难道只是师兄弟之情?”   他没有给谢子居喘息的机会,又接着道,   “不用说,皇上的天资定在道长之上, 那道长以为,他又是为什么而遁入红尘?”   谢子居脚下虚浮, 如同踩在棉花上, 神情也是恍惚不定,他不敢与洛书言对视,也无脸面与他对视。   洛书言的一番话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脑海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长生殿的, 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身上, 嶙峋的红砖绿瓦也只呈一片昏暗。   “子居道长,皇上召见”。   谢子居自顾自得走着, 并没有理会面前的小太监。   “哎!道长,你去哪啊,皇上, 皇上......”看着施展轻功转眼离开的道长,小太监追又追不上,只能在原地急得直跺脚。   洛书言站在长生殿的门口,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手臂也垂于两侧。   他失力跪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所有的气焰都在一瞬间消失,空旷的宫殿内,只能听见他低低的呢喃,   “这趟浑水也早该让道长汤一汤了”。   既然谢子居已经选择步入凡尘,就该料到自己会卷入这场纷争之中,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提早让他看清事实,所以,他没有错。   可是,那究竟又是谁的错。   洛公子失宠一事不过半日就已经传遍皇宫,想来不久后就会传遍整个帝都,繁华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闲暇时便喜欢找些话题消遣时光。   玄京一间精致典雅的茶楼里,几位风度翩翩的文人墨客在雅间斗诗品茶。   透过竹帘,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的身影,说说笑笑,似是在聊些什么有趣的话题,不一会,坐在最里面一身形单薄的公子起身,拿起名贵的紫砂茶壶给在座的人斟茶。   他身旁的男人明显不悦,可对面几个却是脸上带着一股子坏笑,并不阻止。   “我说傅兄,这科举在即,你不在家好好准备,倒是把我们几个约出来,这要是名落孙山了,傅丞相怪罪下来,那岂不是要将我等抽皮扒筋不可?”   说话的公子与傅博温的关系明显不错,言语间调笑两句,也是活跃了雅间内的气氛。   傅博温无奈摇头,   “无论我答什么,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又有何可担忧”。   一旁的琳琅看他情绪有些低落,默默将已经半凉的茶水倒掉,纤细灵巧的手在茶具间来回穿梭,不一会重新斟好一壶,缓缓将茶水斟入杯中,随之而来的是袅袅茶香,渗入肺腑,沁人心脾。   “还是傅兄有福气,像琳琅公子这般多才多艺又体贴贤惠的良人,可是世间难寻啊~”   那人说完,坏笑着将茶杯递到琳琅面前,却被傅博温瞪得缩了缩脖子,可在不经意间又冲着众人办了个鬼脸,自己哀怨地接过茶壶重新斟上一杯,弄得满堂公子哥哭笑不得。   “我看是你爹几天没回府,你又皮痒痒了”,   看着琳琅微红的脸庞,傅博温忍不住训了那人两句。   江淼闻言,回瞪了一眼傅博温,   “出来好好玩,能不能别提我家老爷子,真是败兴”。   傅博温有时候真的猜不透江淼,身为九门提督的儿子,却是文武不通,整日抱着蝈蝈,不是混迹乐妓坊就是沉迷赌博,整日游手好闲,没事儿还跟着他们蹭蹭茶水钱。   “好了好了,傅大公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些心怀天下、舞文弄墨的真君子真的不适合我,您就省省口舌,别开这个口了”。   每次当傅博温酝酿了一堆道理来劝江淼回头是岸时,他总一副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的态度,实在让人无心相谈。   佛渡万生,唯不渡不自救者,就算傅博温有心相助,也恐只是竹篮打水。   江淼一敲折扇,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表情,   “哎,你们也别总说我了,听说了没有......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洛公子可失宠了~”   身旁紫衣公子,嗤笑一声   “自古帝王多薄情,更可况只是一个小小男宠,又有什么值得拿来说的”。   江淼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楼兄刚来玄京有所不知,这可不是个普通男宠......”   他故意顿了顿,环顾了一桌的人,偷偷凑到楼君卿身旁耳语。   片刻,楼君卿的脸上露出一副惊讶地表情,只是笑意更甚,   “哦~竟有此事?”   江淼也是笑而不语。   “看来是楼某说错话了,咱们皇上如此痴情,想来那洛公子也定不是位简单的人物,只是不知,那洛公子有何过人之处,相貌出众还是为之才华倾倒?”   傅博温闻言没有说话,心中却是一阵感慨。   他与洛书言本是同年科考,只是当年他高中探花,而自己却名落孙山,转眼五年间,他也只是在宫中兴办宴会的时候才能再与其匆匆见过几面,却是相顾无言。   而如今,那个满腹诗书,洒脱恣意的洛书言恐怕也早就不复存在了吧。   江淼向来是个不怕事儿的,   “前几日宴席,我见过一面,说实话,楼公子的姿色恐怕都是远在其之上”。   这要是平常公子哥,听见这番调侃,肯定要生气怼上两句,可楼君卿却只笑而不语,凤眼微微眯着,总有种老谋深算的感觉。   只是江淼可想不了这么多,也不会特意去注意他,只自顾自道,   “这要是论才华,不过小小探花郎,若不是皇上一直压着相府,我们博温早就高中状元了,哪里还轮到他有这出头之日”。   “江淼,休得胡言!”   江淼见傅博温愠怒,这才讪讪缩回椅子上,可谁也没想到楼君卿这时候还来了劲,追问道,   “那江公子以为,他究竟是如何博得皇上青睐的”。   江淼凑到楼君卿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坏笑道,   “怎么,楼兄难不成也想试一试这一步登天的道儿?”   楼君卿拿起茶盏轻呡一口,却是没有后续。   江淼只当他是个有野心的主儿,顺势调侃,   “还能怎么博,自然是把那伺候人的一套学好了,凭楼兄的姿色,那绝对是......”   本来一桌人谈笑得好好的,谁知江淼这句话还没说完,一张凳子就朝着他狠狠砸来。   竹帘被拉开,只听来人怒吼,   “江淼,我去你奶奶的,现在还是皇城之下,你竟然就敢这么胡说八道,看我今天不撕烂你这张破嘴!”   傅博温和琳琅皆是一愣,   “洛二公子,怎会在此?”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小胖胖撸起袖子要干架了(*^▽^*)   ☆、第36章 洛佩慈杀人   椅子砸在桌面上,打碎了杯盏, 众人避之不及, 被溅得一身茶水。   江淼感觉脸颊刺痛,伸手摸了一下, 竟然是被杯子碎片划出了血!   “洛佩慈你这是谋杀!”   “呵,别说得这么难听, 我这是为民除害!”,   洛佩慈不顾众人阻拦,竟是又上前给了江淼一拳。   江淼失了面子, 啐了一口嘴里的血迹,反身就与洛佩慈扭打到了一起。   这可是玄京有名的茶楼, 能进来的都是非富即贵,此等丑闻要是传出去, 只怕是下一个消遣的话题就要变成他们了。   “还站在那干嘛, 赶紧把他们拉开啊”,   傅博温被一堆家丁死死护着,也过不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厮打。   而整个雅间里, 此刻最为悠闲地当属楼君卿了, 只见他独自站在墙角轻轻摇着折扇,看着二人打得不太激烈还吹吹口哨助助威, 甚至于跟着偷偷揣上几脚,一屋子人手忙脚乱根本顾不过来,谁还会在意他。   几番周折, 江淼被洛佩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几个家丁终于找到了机会,本想拉开洛公子,却是怎么也拽不动。   “洛佩慈,你个死胖子,赶紧从我身上滚下去!”   洛佩慈当然不会这么听话,死死拽着他的一条手臂,   “让你嘴贱,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在外面胡说”。   就江淼那小身板,被洛佩慈这么重重压着没当场吐血就已经是幸运的了,可他偏不肯说句讨饶的话,   “那就是事实,你大哥就是个承转龙恩的男宠,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傅博温看二人僵持总算是得了喘气的功夫,赶紧派人先将琳琅护送离开,而后转身走到二人身旁。   “洛二公子还是先将江淼放开吧,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洛佩慈红着眼看着傅博温,   “你跟他是一伙的,我才不会相信你”。   朝廷重臣的儿子私下斗殴影响已经十分恶劣了,更何况被这么多络绎不绝的客人目睹,他们斗诗品茶本是好事,可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了文章,以他们几个人的身份还指不定会被污蔑成什么样。   “洛二公子,你如此作为,可曾想过洛大人该如何面对江家,可曾想过你哥哥该如何面对皇上?”   洛佩慈一听到自家爹爹和哥哥火气就更盛了,今天他只是偶然经过就听到这样一番言论,若是以往这群伪君子在背后还不知道是怎么议论哥哥的,今日他非得出了这口气不可!   “操,洛佩慈你竟然敢打小爷的脸!”,   江淼因为动弹不得,只好梗着脖子怒吼。   “就你这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儿,我看着都恶心,呵,打你那是给你长长记性,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洛佩慈说完,还示威性地挥了挥拳头。   “你说谁是小白脸儿!”   “说你呗,除了你还能有谁穿得这么风骚,身上还一股子骚味,闻得我都想吐了”,   洛佩慈仍自顾自得谩骂这,一点儿也没听出来江淼声音中传来的隐忍的之气。   片刻后,谁知形势突然转变,只听一人大叫,   “江淼!”。   傅博温也被江淼的举措弄得呆愣,   “洛二公子小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淼手里竟然捏着一个破碎的瓷器碎片,他虽力气不如洛佩慈,可好歹有武器在手,一道狠厉的血痕很快出现在洛佩慈的手臂上。   洛佩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阴毒,衣服被割烂,碎片划破皮肤,内里血肉外翻,疼得他当即松开了江淼。   看洛佩慈被傅博温拉到一旁安抚,江淼眸中闪过一丝唳色,突然从身旁人的剑鞘里抽出一把利剑,竟是直直向洛佩慈捅去!   洛佩慈背对着江淼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是傅博温却是看的一清二楚,他连忙推开洛佩慈,江淼这一剑落空,剑身被插/进桌缝之中,他连拔了几下都没拔得下来。   “好你个王八羔子,居然想杀了我?去你的!”   洛佩慈一脚踢在江淼屁股上,他踉跄了几下险些摔倒,而洛佩慈趁机伸手去拔剑,竟是不费吹灰之力。   “呵,就凭你这只白斩鸡,你想杀谁?”   尽管洛佩慈疼得说话时牙齿都有些颤抖了,可面对江淼这小人还是不肯认输。   不知为何,江淼躺倒在地,竟是许久都没有起身。   “江公子?”   身旁一位与江淼交好的男子上前推了推,可却是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呵,装死?我倒要看看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雅间,洛佩慈心里也是没底,可又坚信江淼这祸害不会弱到被踢两下就死了。   “等等”,   傅博温皱眉,撩起素袖,上前给江淼把脉。   再三确认后,傅博温送了一口气:还好,应该只是气血上涌,暂时性昏迷而已。   “先去找大夫,其他人都散了,洛二公子也先离开吧”。   这两个冤家打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哪次不都是不打得头破血流不肯放手,傅博温这次也是索性随了他们的愿,将心里的怨恨发泄出来也总比放在心里越积越多的好,更何况他们这么多人在这,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洛佩慈见傅博温就这么打发了自己,心有疑惑,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会说昏迷就昏迷,不理会他的劝告,自己拿着剑一步一步靠近江淼,而其他人则是退到两侧,不敢上前。   “洛二公子......你”,   傅博温不可思议地看着穿过自己身体的剑,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雅间内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傅博温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洛佩慈手上还握着剑柄,大概也是吓傻了,直愣了几秒才松开。   “都愣在这干嘛,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楼君卿缓缓从人群中走出,虽是新官上任,却是威严无比,一开口便是给在场的人一众无形的震慑。   傅家家丁远远就赶了过来,   “大夫来了,公子,大夫......”   家丁看躺在地上的人,也是不敢置信,这不是自家公子嘛,刚刚还好好站在这,怎么现在却是不省人事了。   “去找小二赶紧腾出房间给傅公子医治,闲杂人等全部退出茶楼,还有......将洛佩慈暂时关押”。   洛佩慈瘫在地上,看着面前躺着的两个人,心底一阵发寒,自己这是闯祸了?   “你,你不能抓我,我没有杀人,他,我......”,   楼君卿居高临下地看着语无伦次的洛佩慈,冷言道,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是你亲自将剑沫入傅公子体内的,还想抵赖?”   “我真的没有杀人,放开我!我是尚书之子,你们谁敢动我!”   看着突然出现在茶楼训练有素的侍卫,洛佩慈慌了,怎么会这样,这里怎么会有皇宫侍卫。   “小人楼君卿,参见樊将军”。   这个时辰,樊将军为何会出现在此?众人虽不解,但仍是毕恭毕敬行礼。   “参见樊将军”。   “怎么回事?”   樊猛刚从军营回来,一身铠甲还没来得及脱,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下颚隐约可见青灰色的胡茬,眸中也是尽显疲惫,可尽管如此,只要是他往这一站,众人便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再不像刚才那般慌乱无主。   而在这里恐怕也只有楼君卿能面不改色得与樊猛说话了。   他上前将刚才所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樊猛听完,剑眉微蹙,看了一眼洛佩慈。   “我没有,没有杀人”,   洛佩慈被他冷冷地眼神吓得心肝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说话间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作者有话要说:  呼~这周的毒榜终于完成了,我差不多是块废木了ε=(′ο`*)) 本来预定周三更文,但是提前写完了,就放出来了,下一章预计周五放出(づ ̄ 3 ̄)づ 大家都开学了吧,事情好多的说,木木也有好多课,所以更新时间不会那么准时,但木木保证一周至少三更,哭唧唧,求小天使抱抱~ 最后预祝大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第37章 正是小人   谁知樊猛根本没有理会洛佩慈,只转身道,   “傅公子呢?”   楼君卿也不多问,   “客间”,   顿了顿又补充道,   “大夫正在诊治”。   樊猛鹰隼似的双眼伴随着无形的威压扫过在场的人,腰间利剑并未出鞘, 敛着寒光, 雅间无一人敢抬头,甚至于连一个微小地动作都不敢有。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楼君卿身上, 低沉而富有刚劲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就是刚上任的大理寺少卿?”   “正是小人”,   楼君卿右手握扇,左手覆于右手之上, 恭敬行礼。   “抬起头来”。   闻言, 楼君卿紫袖轻放缓缓负于身后,凤眸上扬,毫不胆怯地与樊猛对视, 嘴角也带着淡淡的笑容, 一举一动尽显君子风度。   樊猛也算是阅人无数, 在他面前还能保持这份从容的人少之又少,楼君卿是其一,   “将众人解散,一会本将会派人先告知傅丞相与洛大人,至于洛佩慈......你先暂时看管吧”。   樊猛说的是看管而不是收押, 楼君卿心里自然有数。   樊猛环顾了一眼雅间内的公子哥,正色道,   “科举在即,奉劝各位公子好好在家温习功课,若是再有下次......”   他刻意没有说完,但隐含的意思却比直接威胁要更具威慑力,至少这段时间这群公子们能消停点了。   “傅公子在哪?”   小二闻言有些害怕,但不知被谁推了出来,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带路。   走出雅间,樊猛却不知为何忽然回头,恰巧这一眼便与楼君卿对视,他轻摇折扇还如刚才那一般笑着,可樊猛却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些别的东西。   樊猛摇摇头,暗自冷笑:呵,玄京以后得热闹了。   不再理会身后那群人,转身由小二带领着大步离开。   直至官靴踏在楼梯上的声音渐渐消远,众人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茶楼老板也算有心,顾及到阁楼人来人往多有不便,特意将傅公子安排在了后院中。   还未走进后院,先是见三两个丫鬟、伙计正手忙脚乱地一盆一盆端送着热水,脚下走过之处,必是带起一阵轻风。   一黄衫小丫头,因着里面催得急便走得快了些,谁知她手里端着盆竟差点迎面撞上樊猛。   “呀,不长眼睛吗!”   这小二与茶楼老板有点关系,平时也挺嚣张的,见这笨手笨脚的丫头,竟是忘记了身后的人,张口便是一顿训斥。   小丫头低着个头,看不出喜怒。   “你先去忙吧”,   樊猛沉沉开口。   小丫头闻言这才抬头,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愣着干嘛,这是樊将军,还不赶紧行礼!”   小二知晓樊将军不快,后知后觉地想要弥补刚才的过失,可殊不知这样只会令人更加反感。   “傅公子要紧”,   樊猛伸手扶住准备下跪的小丫头。   “你随我进去”。   樊猛先大步夸进房间,小二转身看了一眼那小丫头,长得虽不算出色,可两只水汪汪的眸子却是格外惹人怜惜,彼时心思便是活络了些。      ☆、第38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傅公子如何了?”   茶楼老板本是站在大夫身侧不远处焦急等待,闻声见来人, 连忙迎了上去。   “不知樊将军驾到, 有失远迎,小人......”   樊猛抬手制止茶楼老板的一番客套, 自己走到榻前,入眼的便是傅博温腹部的鲜红。   “刀取出来了?”   大夫手上拿着银针先为傅博温扎上, 而后才点头。   “那他现在状况如何”,   看着他发白的面容,樊猛皱眉隐隐有些担心, 若是换做自己这点小伤他自是不放在心上,可傅博温不一样, 他不只是一文雅书生,更是丞相之子。   “好在利剑并未伤及要害, 小人已经处理好伤口, 只待好生休养便可”,   身旁机灵的小学徒给师傅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大夫却是轻轻拂开, 好生给樊猛行了一大礼。   “以你我的交情, 许大夫不必行此大礼”,   樊猛连忙扶起,却被躲开。   “今时不同往日, 你已是将军,该行的礼总归要行的”,   许明先又转身看了看傅博温的伤口, 确定没事后才接过小学徒递过来的毛巾。   “对了,这次回玄京准备待多久?”   只见小学徒从外面打了一盆清水进来,许明先拿起毛巾细细给自己清理了手问道。   “现在四方还算稳定,大底是可以待上一年半载的”。   众人还没明白将军为何会对一个小小大夫如此恭谦就被赶出了屋子。   “许叔父”,   樊猛忽然重重跪下。   “你这是何意?”   樊猛未言,心里也是一团乱麻,许明先原是父亲的随行大夫,战场上他们是将军和下属的关系,可私下却是结拜的兄弟,父亲去世多年,他没想到许明先竟还会留在玄京,并且还开了一家医馆。   许明先叹了口气,   “起来说话吧”。   樊猛闻言这才起身。   “时间过得真快啊,樊儿已经是鼎立一方的大将军了,让叔父好好看看你”。   听见这话,竟如见家父一般,樊猛感觉心脏猛地被重锤了一般,整个胸腔里都是涩涩的,甚至于一瞬间难以呼吸。   “哭什么,给别人瞧见可得笑话了去”,   许明先无奈笑了笑。   “我没哭,我就是......高兴,自家父去世就再没见过叔父,我还以为,以为”,   樊猛撸着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   “以为我想不开,与你父亲同去了?”   许明先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爹和你娘的尸体都未找到,总归是桩心事,我放心不下,就想拖着残躯碰碰运气”。   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连樊猛都已经接受爹娘已经离开的事实,没想到许大夫还如此执着。   “许叔父现居何处?”   “怎么,想问我讨酒喝?”   许明先酿得一手好酒确是人间哪得几回有的琼瑶佳酿,他不说,樊猛倒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只要许叔父不嫌弃樊儿不给酒钱,那樊儿必会天天赖在那的”。   许明先闻言笑着摇头,   “你这泼皮性子,倒是跟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给酒钱还想喝酒,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樊猛闻言这才笑了出来。   许明先转身细细看了看榻上的人,   “他就是傅清平的儿子?”   樊猛点头。   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许明先定定看了傅博温一会。   “许叔父,不知您可有意入仕?”   刚说完,又觉太过唐突,瞬间闭了嘴。   许明先跟随爹爹多年,他的本事樊猛自然是清楚的,若只是留在玄京开一家医馆实在是浪费。   许明先拍了拍樊猛的肩膀,   “一朝君子,一朝臣。这其中原由,还需叔父再仔细同你说么”。   樊猛刚想开口,却突然听到榻上之人传来一声细微呻/吟。   许明先见此,示意樊猛禁声,转身将小徒弟招进来收拾好药箱,   “药方已经开好,按照药方调理便可”。   “叔父这便要走吗?”   许明先对上那黑曜石般的眸子,他仿若见到了另一个人,当初上战场,那人似也是这般挽留。   他缓缓走过樊猛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纵这条路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你也要闯吗?”   樊猛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是这么容易被看破,只是转念一想,既是被面前之人猜透,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他没有丝毫胆怯,一字一句间都带着万般的肯定与执着,   “杀父之仇尚不共戴天,更何况是灭门之灾”。   “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撞南墙终不回头!”   许明先听着他骨子里发出来的傲气,灰蒙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   “放心吧,叔父会护着你”。   只留下这一句话,许明先与小学徒便先行离开。   樊猛定睛看着叔父的背影,直到他们转入街角,再不见那一抹月白色,他才收回目光,精心布局多年只为殊死一搏,若是叔父肯帮自己,那胜算必是又大了一成,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是所有事都能随着时光越冲越淡的,他要讨回的不仅仅是爹娘的尸骨,更是一个血淋淋的公道。   不过片刻,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大底是丞相府的人来了吧。   “将军,傅清平来接他儿子了”,   关冥与樊猛一同入京,此刻也是风尘仆仆。   “将楼君卿招来,我们也该会会这老贼了”。   关冥瞧了瞧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傅博温,有些疑惑,不过还是乖乖去招楼君卿。   此时茶楼客厅内,只有傅清平与一美妇,而茶楼外则是傅府一众家丁与樊猛的士兵,这么大的阵仗,惹得走过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那美妇招来茶楼老板前来问话,而傅清平则是端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   “我的温儿呢?”   茶楼老板就算是再见过世面,也是被眼前的场面吓得不能言语,瑟瑟跪在地上,不晓得如何回答。   美妇见此,心头怒火更甚,   “我问你我的温儿在哪,你这废物是聋了,听不见吗!”   茶楼老板闻言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傅公子在自家茶楼内发生这般事故,此刻正躺在后院里昏迷不醒,这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正在两难之际,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傅丞相,许久不见”。      ☆、第39章 我是妻奴我骄傲   傅清平见来人起身,   “樊将军, 许久不见”。   美妇见此, 自然也是微微行一礼,而后站到傅清平身后。   “不知将军可否将小儿交出?”   樊猛让关冥去通知傅洛两家, 必是将事情原委也说过了,而傅清平现在却向他要人, 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污蔑自己啊。   他缓缓一笑,   “令公子现正在后院,大夫已经为其诊治过, 暂无生命危险”。   “我儿当真无事?”,   美妇激动得出声, 却又被傅清平一个眼神瞪得缩了回去。   “劳烦樊将军将我儿抬出,本相也好尽快带他回府诊治”。   樊猛笑而不语, 而这时楼君卿也被关冥招来,   “下官参见傅丞相、樊将军”。   “楼大人来得正好”,   樊猛对上那深藏不露的眸子,顿了顿, 道,   “还请你将今日发生之事原原本本道来”。   茶楼里里外外聚满了人, 指指点点的人也不在少数,想来傅丞相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而现在在这里只有楼君卿是唯一能解释清楚的整桩事情的人,若是他此刻反咬樊猛一口,那他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楼君卿笑盈盈的凤眸中刻着两人对峙的身躯, 却是丝毫不输气场,只是与面前二人相比,他则是隐而不露,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好自己应有的风度与谦恭,   “想来关副将已经解释过一遍,下官口才不佳,难免曲折事实,还是免了吧”。   谁曾想傅清平却是冷笑一声,   “若是楼大人口才不佳,那我等可不都是不学无术的草包?”   这话说得太过抬举楼君卿,反而讽刺的意味更重,楼君卿本是乌连一小小芝麻官儿,现摇身一变竟成了大理寺少卿,这其中缘由还不知掺了多少污水。   楼君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傅丞相这般言语真真是折煞下官了,既傅丞相要听,莫嫌下官便是”。   而后右手习惯性握着折扇负于身后,又将今日之事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你说是洛佩慈伤了我儿?”   傅清平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那等草包,也能伤了温儿?   楼君卿点头。   “这不可能!”   出府前他收到密报,明明是樊猛伤了温儿,现在怎么会变成洛佩慈!   “下官不敢欺瞒”,   楼君卿拱手作揖,而后推到一旁。   樊猛看着快要发作的傅清平,冷冷道,   “刺中傅公子的刀已被取出,只是失血过多,人还昏迷不醒,难道傅丞相不应该先去看上一眼吗?”   此话一出,一直默不作声的美妇便忍受不住,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落,   “老爷,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温儿吧”。   傅清平一甩衣袖,怒道,   “妇人之仁!”   若现在不讨回公道,那温儿的伤就是白受了,他傅清平何时吃过这哑巴亏!   “松手”。   美妇紧紧抓住傅清平的袖子,妆容已哭得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周遭议论的人的人越来越多,傅清平脸上也是越来越挂不住。   “给我起来,这般哭哭滴滴成何体统!”   “老爷,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温儿吧”。   傅清平看着半跪在自己脚下的女人,竟产生了一丝陌生的感觉,他毒辣的眼睛扫过樊猛与楼君卿,   “这件事没完,你们给本相等着!”   随后带着家丁前往后院。   “多谢楼大人”。   楼君卿淡淡一笑,   “将军抬举,下官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既无事,那下官便告辞了”。   事已了,人群也稀稀散去。   一直在旁不曾发言的关冥却突然凑到樊猛身边,   “将军要不要考虑将这小子收归麾下?”   樊猛轻笑,   “此等扮猪吃老虎之物,你也不怕他转身将你咬个稀碎”。   关冥看他阴测测的笑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小子,竟有这般能耐?”   樊猛见关冥大惑不解的模样,摇了摇头,   “今日本是楼君卿的接风宴,前来的小辈不过是给他前来祝他右迁之喜,你以为洛二公子为何会这么巧听到江淼那一番言论,而傅丞相方才又为何一口咬定是我伤了傅公子?”   关冥不可置信地看着樊猛,   “这一切竟都是那小子所为!”   他就说傅老贼今日怎么会如此白痴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楼君卿这个人万不可小看”。   关冥闻言翻了个白眼儿,猜测说得跟真的似的,他就说那小白脸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们现在回府吗?”   “当然”。   “不和兄弟们去喝上几杯?”   这次在军营足呆了半月之久,军营内禁酒,任何人都是滴酒不沾的,他不信樊猛不馋。   樊猛拍了拍关冥的肩膀,   “你嫂子还在府等我,回去晚了,该着急的”。   关冥嗤笑一声,   “就那没良心的,还知道着急?”   樊猛闻言照着他胸口便是一拳,这么嘴欠,简直找打。   “哎呦,要死了,要死了,你还真下狠手啊~”   关冥‘嗷嗷’叫了两声,捂着胸口哀怨得看着樊猛。   “这还没娶进家门就这般袒护,要是哪天真进了樊府,岂不是要上天?”   关冥见樊猛右手又有起势,连忙往后退了三步,背部紧紧贴着门框,惊恐而又迅速地说道,   “嫂子最美,嫂子最温柔,祝哥金枪不倒,长鞭日天,能和嫂子缠缠绵绵,早生贵子,大富大贵,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停停停,你这小子存心膈应我,是吧?”   前面几句还像人说的,这后面......他明知道三儿是男子,还如此这般,妈的,又找打!   “哎呦,哥,哥,我错了,别打脸!”   关冥还真不是故意的,前面几句是听军营那群混小子说的荤话,后面则是参加喜宴听多了顺势就说出来了,这可不怪他啊!   樊猛打完转身欲走,又忽然回头,关冥坐在地上揉了揉身子,一副良家妇女被欺负的委屈样,   “哥,打都打了,你还想干啥”   “去去去,瞧你那怂样,别恶心了,过来,我有正事儿”。   关冥拍拍屁股,见樊猛真没要打自己的意思,才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啥事儿?”   “你去城西包子铺买三笼包子回来”。   关冥甚至有一秒怀疑自己失聪了,   “买包子!正事儿”   “对啊,三儿喜欢吃,不是正事还有啊,一定要到城西老李家的包子铺,别家的不要”.   关冥见樊猛跟自己没完没了碎碎念叨半天,不耐烦道,   “不放心我,你自己去啊”。   “老子这不是急着回去见三儿嘛,我刚才跟你说的记住没”。   关冥掏掏耳朵,伸出手,   “记住了,拿钱”。   “没钱”,   樊猛回答得十分干脆,特别理所当然,这气场搞得好像是关冥问他借钱似的。   “你一年俸禄是我的好几倍,没钱?骗鬼啊”。   樊猛无辜地眨眨眼,   “三儿怕我在外面乱花,所以暂时替我保管了”。   关冥失望地看着樊猛,   “一分不剩?”   樊猛点点头。   “御赐珠宝金银呢?”   “三儿管着”。   “万顷良田呢?”   “三儿管着”。   关冥越问越绝望,不过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我们在玄京暗地里开得铺子呢?”   “当然也是三儿管着啊”。   关冥完全不晓得他哪来的这般迷之骄傲。   “哎,完了(liao),完了,我看你是彻底没救了”。   樊猛照着他的屁股就来了一脚,   “废话怎么这么多,让你去快去!”   关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没有志气的妻奴”。   “再说,抽死你,信不信”。   关冥闻言拔腿就跑,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现在连手足都不要了,哎,你就指着你的衣服过一辈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蠢作者邪魅狂狷的眼神, “一盆狗粮,可够?”   ☆、第40章 将军的苦肉计   樊猛看关冥老老实实往城西走去,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这位小公子, 可是有什么事?”   樊猛见一身着月袍的隽秀小公子在茶楼前踌躇不前, 只觉此人行迹可疑,便多问了一句。   谁知那公子闻言竟如被惊吓到的小兔子一般, 怯怯往后退了几步。   樊猛见此人面容倒觉有几分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兀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难不成是自己长得太过凶神恶煞,吓到人家了?   只见他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公子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琳琅见樊将军这一番举动, 甚至奇怪,若不是自己识得他, 恐怕早当做匪徒浪子叫人打了去了。   “奴参见樊将军, 若是不打扰,奴......只是想问问傅公子的伤势”,   琳琅恭恭敬敬给樊猛行了一个大礼。   樊猛见此人道出自己身份, 忽觉尴尬, 他若认识自己, 那刚才一番举动岂不是很傻?   “请问公子是?”   实在不是樊猛多此一举非得问个清楚,实在是如他一般穿得锦衣玉袍还自称奴的人真的很少啊。   琳琅也不多矫情, 问什么便答什么,   “贱名琳琅”。   “琳琅,琳琅......”   听着倒是觉得十分耳熟, 可还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将军接风宴那日,奴曾随戏班献过小曲儿”。   樊猛属脸盲,特别盲那种十七八岁的无害小少年,除了自家媳妇那张讨人稀罕的脸,其他的他一张也没记得过,不过他也不是那不识趣之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琳琅公子啊”。   琳琅冷漠脸并未有所回应。   “......”   二度尴尬,竟然遇到了比三儿还冷的人,他很想保持将军应有的威严,可刚才已经拉下脸皮,且他又不是自家媳妇,总不会要他一个将军舔着脸上去哄吧。   沉默,风动人/流似乎都静止在了这尴尬的一刻,好在片刻后琳琅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知将军可否告知傅公子伤势如何?”   樊猛闻言又细细看了他一眼,不知曾听谁说过傅公子好像与一位戏子走得挺近,难道就是此人?   “傅公子虽然还在昏迷,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多谢”,   琳琅说完转身便走。   樊猛见这人实在奇怪,刚想追上去问问,无奈他走得匆忙,而恰巧傅清平这时从茶楼走出。   走过他身边,傅清平刻意放下一句狠话,   “樊猛,这一账老夫记下了”。   “本将等着”,   樊猛只回以挑衅的眼神。   “哼!”   傅清平狠狠瞪着他,却是没有下话.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狠狠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待众人走后,樊猛这才察觉有哪里不对劲,这事明明与他樊猛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不去找洛尚书,跟自己叫什么劲儿?还有,他刚才接茬为啥接得那么顺?   随后叹了口气“哎,平时和傅清平杠惯了,也不差这一个黑锅,不过说起洛尚书,他人呢,怎么这么久也没见露个脸?”   既然大家都散了,樊猛自然也是要回府的。   樊猛心急直接骑着战马疾驰到将军府门口。   “咦,这门外怎么多了这么多家丁?”   “将军请止步”。   樊猛看着拦住自己的两把长棍,甚是无语,这是他的将军府,他的家丁,还有不让进门的道理了?   “大胆!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本将是谁!”   看门的侍卫拿着长棍的手也是微微颤抖,不过还是挺着胸膛没有拿开长棍。   “呦呵,本将今日还进不了自己的府邸了?”   看门的家丁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将军的对手,将军若是想破门而入他们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将,将军,是单公子吩咐不让将军进府的”,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交代比较好。   一听是自家媳妇的命令,樊猛就更懵逼了,他半个月都没回来,没给自己寄过一封书信也就罢了,怎么现在回来,还被关在府外了。   “那你们知道三儿为啥不让我进府不?”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而后摇摇头。   樊猛怒瞪了一眼这两个家丁,家丁立马拿着长棍作防护状,谁知将军竟然没有暴打他们一顿,而是转身走了。   “这这这,要怎么跟单公子说啊?”   “能怎么说,当然是照实说呗”。   “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万一将军将咱俩丢出将军府咋办?”   另一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问话的家丁,   “你是不是傻,来,我问问你,将军府谁做主?”   “你才傻,这里是将军府,不听将军听谁的”。   “对呀,但是咱们将军现在最听谁的话?”   虽然还不能接受,但这毕竟是事实,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道,   “单公子”。   “那不就结了,咱听单公子的命令不也相当于听将军的命令嘛”。   “你说的好像有一点道理,可是......”   “哎,别可是了,快随我进去禀报单公子吧”。   樊猛也并未走远,只是绕着将军府转了一圈,最后准备从外墙翻进去罢了。   “这里面的应该就是三儿常来的小清轩了吧” ,   说完便一个翻身趴在了墙头。   层层相叠的纯白梨花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树下传来算盘内颗颗玉珠相碰而发出的清脆声响和一些呢喃低语。   就算此刻见不到树下人,樊猛也能想象出那是怎样一张认真计较的小脸儿。   他此刻已完全不顾及自己会被人瞧见这花痴的模样,甚至于暗自感慨自己真是捡了个能干的媳妇儿。   待他再想仔细听时,玉珠相碰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你说樊将军转身走人了?”   站在单丰面前的两个家丁,可劲儿点头。   “那他临走前,可曾说过什么?”   家丁对视一眼,又纷纷摇头。   单丰闻言一口怒气堵在胸口,暗自腹诽:好你个樊猛,把他扔在将军府看账本也就算了,现在自己偷偷跟小白脸出去相会,回来还给自己甩脸子,真是......   “那就别放他进来了!”   谁知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重物掉落的声响。   “你怎么在这?”   单丰转身便见樊猛狼狈地摔在地上。   樊猛低头看着掉落在地的账本和摇摇欲坠的算盘以及媳妇儿那张稀罕人的小脸儿,真真觉得自己甚是委屈。   “三儿拉下我,起不来”,   他捧着自己的腿,一副可怜兮兮求安慰的模样。   谁知,单丰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而身后的两个下人也是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樊猛在单丰面前可算是丢进这张老脸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人示弱,谁知道竟是热脸贴上冷屁股了。   只见他低着头,声音也是沉沉的,   “三儿,我再说一次......”   “怎么?”   单丰话虽接得挑衅,不过心里却是没什么底气,这要是打起来,自己除了力气大点,论起其他的,自己也打不过他啊。   “三儿拉拉我,起不来”。   单丰看着他抬起头来委屈巴巴的眼神,愣了片刻,这傻逼说再说一次还真的又说了一次!   “谁管你”,   单丰拿起账本和玉珠算盘转身便毫不留情的离开。   “还真走了......”   樊猛愣愣地看着单丰离开的方向,又是一阵抱怨,   “什么狗屁苦肉计!就知道关冥那榆木脑袋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   随后赶紧拍拍屁股,连忙追上,   “三儿,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蠢木卖萌的话,小天使可以加收藏顺便摸摸蠢木咩~?( ′???` )比心   ☆、第41章 媳妇儿,你是在找我吗?   “三儿,你就开开门吧”,   他锲而不舍地敲着门框已经一个时辰了, 可是房间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将军,该用晚膳了”,   老管事在一旁也是十分担忧,将军府里没有一个人能摸透这单公子的脾性, 听外人说只是一个小小仆役, 可将军却将他如祖宗似的供着,府中的大小事务也都必须经由单公子的手, 有这么一个人拖着将军,实在......不是件好事。   谁知樊猛闻言一拍脑袋, 满脸懊悔,   “都已经这么晚了, 想必三儿也饿了, 老陈赶紧去准备晚膳给三儿送过来”。   转身见管事一动不动,摆摆手,   “快去啊, 还站在这干嘛”。   陈管事皱眉, 可又见将军一门心思只扑在单公子身上, 也不好多言,只能退下去准备膳食。   而屋子里单丰拿着账本也终于将剩余的两页看完, 揉了揉眼睛,将耳朵里的棉絮拿出来,偏头朝窗外看去才发觉天色竟已经这么晚了。   “也不知道那傻子走了没有”。   单丰起身, 揉了揉坐麻的腿,走上前将雕花红木门轻轻打开。   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冷笑一声,   “果然走了么”。   他失落转身却没想到墙角边竟还蹲着一个人。   “嘿嘿,媳妇儿,你是在找我吗?”   看着他贱兮兮的笑容,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故意躲在这的,单丰一甩衣袖走进屋内,刚想关门,却被樊猛一只脚给卡住了。   “松开”。   “不”。   单丰冷冷地看着他,幽幽地重复了一遍,   “松开”。   樊猛充耳未闻。   “呀,脚断了,谋杀亲夫啦!唔......”   单丰见他泼皮似的喊叫,实在无法,只得捂着他的嘴,将其拖进屋内。   樊猛见此偷偷笑开,十分配合地进了三儿的卧室,媳妇儿手冰冰凉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舔一口会不会生气啊,应该不会吧......   “呀!你干嘛!”   单丰瞪了他一眼,眼角带着淡淡的红晕,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嘴上怨着,却是将手放在他身上擦了擦。   真是搞不懂一个大将军为什么幼稚地跟个孩子似的。   他静静坐在桌案旁背对着樊猛,   “还有,我不是你媳妇儿,别乱叫”。   绣球都接了,老丈人也认了,所以不管单丰说多少次,樊猛心里都会将他当做自己的妻子,只是他们都为男子身份比较特殊,所以三儿一时不能接受,樊猛也是明白的,以后慢慢习惯就好。   “三儿饿了吧,我让老陈准备晚膳去了”。   听到他这般转移话题,单丰也不是那爱纠缠之人,只是他许久不叫,猛然来这么一出,心里怪怪的。   “知道了”。   随后单丰就一直听他扯东扯西,却闭口不提今天私会小白脸的事,不免有些烦躁。   忍不住开口问道,   “听说茶楼出事了?”   樊猛闻言一愣,   “三儿也听说了啊”。   单丰看他食指不自觉地在桌上敲击,心中又是不快,每次一心虚,他就会做出这个动作,果然有问题。   淡淡道,   “玄京这是非地,小事都是不胫而走,何况是扯上丞相和洛尚书的大事”。   樊猛一般回府后都不会提及公事,他本一国之将又刚回玄京,要处理的事务本就繁多,府中大小事务已经都交给三儿打理,这些糟心事哪还敢再提。   此刻听他这般提了出来,也只能笑嘻嘻地打着马虎眼儿,   “不过是几个纨绔弟子,得了教训应该能消停几天”。   “那是你的公事,我不管”。   樊猛闻言有些懵,三儿今天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问的问题也是莫名其妙。   “那三儿想问啥?”   单丰手上扣着白玉杯子,紧闭绯唇,没有说话,看得樊猛心里也是毛毛的。   这时刚好老陈带着一众丫鬟将晚膳呈了上来,   “关副将让老奴将这个交给将军”。   樊猛板着脸点头,让下人们都退下,待众人走后,直接打开油纸,献宝似的将包子送到单丰面前,   “这可是三儿最爱吃的城西包子铺的大肉包子,尝一个吧,还热乎的呢”。   单丰看着他亮闪闪的眸子,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可转念一想,这家伙会不会故意拿包子贿赂自己?   “你自己吃吧”。   樊猛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包子,左右翻看了两遍,   “包子没坏三儿为啥不吃啊?”   “我不饿”,   单丰咽了咽口水,将眼睛从包子上狠心移开。   “瞎说,我刚才都听到你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了”。   “樊猛!你是不是故意的!”   哪有这么直白的家伙,单丰面颊上爬着两朵红云,这次大概真的是羞的了。   樊猛无辜地眨眨眼,   “我故意干啥了?”   “你......”   想出声说他几句,可又见他眼眸中满满的认真,自己倒像是那个蛮不讲理的。   “三儿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是不是生病啦,我看看”,   樊猛刚想将手放在单丰额头上,却被他拂开。   “你半月未回府,一回来就去找你的小白脸私会,将我丢在这为你卖命算账,心里还没点数吗?”   单丰一次性说完,气都没喘。   可待他说完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三儿这是在意我吗?”,   樊猛的声音沉沉的,特属于他的沉稳,但仔细听却又会发现其中细微的颤抖与小心。   单丰气得头脑发胀,被这么一说全身像是被冷水浇透,他这是在意樊猛?不是,不会的,他怎么会在意他?   “我没......”   “哈哈,三儿就是是嫉妒,三儿怕我跟别人在一起,三儿也是喜欢我的~”   樊猛高兴地将单丰抱起,欢喜地转着圈儿。   “你这傻子,快放我下来!”   单丰被转得发晕,拍了拍他的后肩。   拍了两下樊猛却是不肯撒手,单丰叹了口气。   “嘶~疼疼疼”,   樊猛终于不再胡闹,将单丰放下,委屈巴巴地揉着手腕,三儿力气也太大了,说是天生神力也不为过。   单丰重新整整衣衫坐好,   “老实交代吧”。   “交代什么?”   单丰闻言一拍桌子,   “你还装傻!”   樊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我说我不认识那茶楼外的小公子,三儿信吗?”   单丰反问,   “你说我该不该信?”   樊猛也不再贫嘴,站好军姿,老实交代,   “好吧,那公子说自己叫琳琅,曾在接风宴上献过小曲儿”。   “所以......从此芳心暗许,痴心寻人,以后便是形影不离、天涯追随?”   闻言,樊猛实在是绷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   樊猛走到单丰身边,捏了捏那气得圆鼓鼓的脸颊,   “三儿从哪个话剧本子上瞧的烂俗剧情”。   单丰拂开那满是老茧的手,撇撇嘴道,   “你管我”。   瞧着平时精于算计的人儿竟露出这般小家子姿态,让樊猛心情大好,   “呵呵,三儿放心吧,就算是芳心暗许,天涯追随,我樊猛也只会跟三儿在一起”。   “又在胡说什么”。   樊猛拉了个凳子坐到单丰身边,   “他不过是问问我傅公子的伤势,没有其他”。   “真的?”   樊猛笑弯了眼,明明就很在意,偏嘴巴不饶人,   “真的”。   “好了,别生气了,看看这是什么?”   单丰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有些疑惑,待看清字之后,大惊,   “家书!父亲寄给我的吗?”   说不意外是假的,单丰在家中根本就不受重视,没想到自己来玄京这么久,还能收到家书。   “自然是给你的”,   樊猛摸了摸单丰的脑袋,看着他如此激动得情绪竟有些心疼,也不知过去的十几年,三儿是怎么度过的。      ☆、第42章 接吻引发的命案。   樊猛见他拿着信封的手轻微颤抖,心疼地附上自己的手掌,   “看看岳父大人说了什么”。   单丰忍不住轻笑, 多大点事儿,也能将自己激动成这样, 努力平复好心情,慢慢撕开信封。   入眼便是苍劲有力地四个大字, 龙飞凤舞间却透露着隐隐的沉稳,   ‘吾儿,可好?’   “吾儿, 吾儿......”这句话单丰等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形式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待单丰看完, 樊猛好奇问道,   “岳父说了什么?”   “我爹跟我说的话, 干嘛告诉你”,   单丰小心翼翼地将书信藏于袖中,不过看他上扬的嘴角,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樊猛又将筷子递给单丰,   “现在误会解开了, 家书也看了, 总该吃饭了吧”。   单丰瞥了一眼那筷子,却是没有伸手去接, 直接撸起袖子拿了两个肉包子便啃了起来。   “干嘛打我!”   樊猛皱眉,   “整日拿着账本算盘也不嫌手脏,先洗了手, 不然肚子该疼了”。   不等单丰拒绝,樊猛便招来下人,端了洗漱盆,樊猛也不顾及旁人,直接亲自给单丰洗手。   单丰撇撇嘴,却也没挣脱开,   “现在知道脏了,让我帮你算账的时候怎么不嫌脏”。   “吃饭也堵不上你这张嘴”,   樊猛举着包子,意思是要喂单丰。   单丰无语,他才不认识这么幼稚地男人,说这便想去拿桌上其他的包子。   “你......”   单丰力气虽大,但他也太小瞧了樊猛一个统帅三军的将军了,两只手轻易被樊猛制服。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挣脱不开,只得哀怨地看着他,自己也好歹饿了许久,看着心爱的包子就在眼前还吃不到,这也太痛苦了吧。   樊猛笑而不语,直接将包子叼到了自己嘴里,意思很明显。   “我才不要,两个大男人多恶心”。   刚说完,肚子就应景地叫了两声,单丰虽心里尴尬至极,但面上却是十分清冷地瞥向别处,开玩笑,他堂堂七尺男儿是这么容易屈服的吗?   片刻过后,樊猛见单丰还是一副倔强地小表情,自知拗不过,便重新拿了包子,   “我用手喂给你总行吧”。   “我又不是手断了......”   樊猛闻言哀叹道,   “看来三儿是不喜欢吃城西包子铺的包子了,还是我自己吃了吧”。   “哎,你!”   樊猛见他终于急了,嘴角勾起狡猾的弧度,故意视而不见,   “这包子还是趁热乎的好,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说着他还真咬了一口。   单丰身份特殊,他的爹是武林盟主,他在家中虽地位不高,但却也吃穿不愁,可偏偏他嘴刁的很,樊猛为此还特意请了新厨子,只是他偏爱这城西包子铺的包子,若是吃不到,必是连桌上其它菜肴也瞧不上的。   眼见着他已经吃了两个,竟还不准备收手。   “你也够了吧” 。   樊猛抬头,满脸无辜地关心道,   “三儿怎么不吃,是不满意新厨子做的菜吗?来人啊!” 。   一小厮忙从外面跑进来,   “将军有何吩咐”。   “将这些菜都撤下去,重新换新的”。   小厮得令,转身便招来一群丫鬟。   “住手”,   单丰气得牙痒痒,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一众丫鬟小厮闻言,瞧了瞧将军,又瞧了瞧单公子,这,这到底听谁的呀......   樊猛笑了笑,   “都先退下吧”。   “三儿这是肯吃了?”   樊猛将包子举到单丰嘴边。   “吃就吃,谁怕谁!”   “你!”   单丰刚一张嘴,樊猛就将包子往自己身边移了一点,刚到嘴边的包子又飞了。   看着他笑得贱兮兮的脸,单丰心里一肚子的火,今天他还非得吃到这包子不可了!直接上去抓住樊猛作乱的手,眼见着就要吃到包子了,樊猛突然用力一拽,单丰整个人直接扑倒在他身上。   樊猛单手拥住单丰,另一只手钳着他的脸颊,顺势便吻了上去,他原本只是见三儿被逗的样子很有趣才多逗了两下,谁知道自己会这般克制不住,双唇触碰到的瞬间就连樊猛自己也懵逼了,没想到平时伶牙利嘴的三儿嘴唇竟这般柔软。   “唔......”   单丰本就被这一下摔得头昏,这家伙竟然还乘人之危,冰凉的唇边触碰到自己的时候,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男人为什么能接吻?   可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这粗鲁的家伙吻得自己实在是呼吸不了,他想挣扎,可不料双手被他箍在怀里,腿也是半跪着不能动弹。   “放,嗯......”   单丰刚一张开嘴巴,樊猛的舌头便如灵活的鱼儿一般攻掠了进来,霸道地侵占着他口腔中的每一寸地方,谁知道这样他还不安分,粗糙的手掌在自己背后游走,每每移动都像是烈火灼烧着自己的皮肤,几番挣扎,最后停留在自己的腰间,他竟是要扯开自己的腰带。   单丰是真的急红了眼了,呼吸被霸占着,身体也动弹不得,最后只能发狠咬他的舌头,再不制止这头发情的野兽,自己这条小命都要交代了!   舌尖上传来的疼痛才唤回樊猛的一点点理智,他呆愣地看着单丰略显发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眸子,吓得立马松开。   “三儿你怎么了,没事吧,我看看......”   一离开樊猛的怀抱,单丰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三儿......”   看着三儿这番反应,樊猛沮丧的不得了,他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别过来”,   单丰终于捋顺了气,苍白的脸颊也有了血色,他怒瞪着樊猛,心里一阵不爽,这家伙是想直接谋杀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蠢木发誓本来只是想写一个正常的接吻,谁知道后来..... 我也控记不住我几几啊~   ☆、第43章 皇宫走水   樊猛看着冷着脸的单丰也是乱了手脚,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没控制得住!   晚风徐徐, 窗外传来草木树叶沙沙的声响,而屋内烛火摇曳, 墙壁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气氛当中, 单丰坐在不远处的地上, 揉着发红的手腕,只要樊猛有一步靠近, 便会立马做出防备的姿态。   “地上凉,还是先起来吧”,   尽管身体忍得很难受,但樊猛也知道这是自己自作作受, 只是看着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被这么一手打破, 说不心凉是假的。   单丰沉默着没有说话。   “肚子饿了就先吃点,我,我先出去了”,   樊猛说完即转身, 快走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他竟在单丰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久违的放松,真是禁不住自嘲, 呵,原来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疼了这么久的人,只是视自己如猛虎禽兽罢了。   再次转身离开, 却是不再如刚才一般不舍。   单丰从年幼起便学会了看别人的脸色,管事的不屑,丫鬟小厮的嘲讽,他都看得明白,就如同当初在家中爹爹、姐姐、师傅,对自己一般,同样的不屑,同样看待如同蝼蚁一般的自己的眼神,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克死亲娘的怪物,否则怕是连将军府也呆不了一天的吧。   本以为离开了家就能改变些什么,但其实什么也没有变,他知道樊猛是真心对自己好,可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一个将军倾心相许,值得他背叛世人也要与自己这样的怪物在一起,自己是一个男人啊,呵,男人怎么能和男人在一起。   “将军”,   老管事急急忙忙闯进来见只有单公子一人坐在地上,一时忙慌,顾不得其他,上前询问,   “单公子可知将军去处?”   听是老陈的声音,单丰吸了吸鼻子,缓缓抬头,   “不知”。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刚刚将军还在这的,怎的转眼就瞧不见人了......”   单丰起身整整衣着,问道,   “这么晚找将军可是有什么急事?”   老陈这时才听出单公子说话间有点点鼻音,眼角也似是湿润,将军刚刚还在这与他用膳,联系今日种种,老陈立马明白了将军为何不在此处了,真是个害人精!   “皇宫走水,今日本是将军值夜,现在为了陪单公子用顿晚膳便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招将军进宫,单公子,你说这可怎么办吧!”   什么,皇宫走水了,今日是樊猛值夜吗,他怎么什么也没说......   “我不知道”。   老陈看他这副样子就一肚子的火,除了会算点账其他什么也不会,好吃好喝供着,惹得将军府的奴才一个个见风使舵,风气也被带得不成体统,这一到关键时刻还掉链子!也不知道将军捡了个什么东西回府。   “老奴说句心里话单公子也别生气,我们将军府不缺算账先生,这都是有手有脚的奴才,谁也没比谁多块肉,将军府家大业大,养一个闲人自然养得起,可出门在外,为人行事都能要体现出将军府的教养,别跟个别爹没娘教的野孩子似的,自己惹事是小,拖累将军,就是十个你也赔不起,可听明白了?”   “呵,野孩子?”   单丰缓缓起身,半晌无言。   老管家的一字一句都像是针扎在自己心上,   “我也说句心里话,还请陈管家莫要放在心上”。   不知为何,饱经风霜的老管事此刻竟有些被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给震慑住了,   “你说”。   单丰动了动还有些发酸的脖子,凌厉的眸子直视老管事,   “第一,我单丰不只会算账,想来管事还不知道我爹是武林盟主吧?”   他说完便走向房间角落,冷笑一声,单手举起及腰的注满水的白瓷印池莲鱼嬉戏水缸,甚至还轻松地来回走动了两圈,而后缓缓放下。   老管家此刻已是哆嗦得说不出话来,而单丰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道,   “第二,经过我查账的这两天,所有的账目都已经核实,事实证明将军府养得闲人还真是不少......”   单丰意有所指地看了老管事一眼,   “鸡毛蒜皮的小账咱们就不说了,不过,老陈,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啊~”   “什么?”   “听说你老家是乌连的?”   “怎,怎么了?”   单丰走到老管事身后,   “别紧张啊,瞧你这汗出的,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谁紧张了!”   “那我问问你,先帝赐给老将军的百两黄金为何会不翼而飞?”   老管事阴毒地看着单丰,这笔账目他早就找人动过手脚,大少爷常年在外征战,根本不会过目这些,而且先帝和老将军也都死了,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他又是从何得知......   “别用那么渗人的眼神看着我,送你一句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也劝你......好自为之”。   单丰拿起刚才慌乱中被打翻在地的茶杯,两只手捏着杯身,轻轻一用力,完好无损得茶杯当即变得粉碎,   “最后一点,我单丰是没娘,而且我娘也是我克死的,从小算命先生就说我命格过硬,碰谁克谁,陈管事,要不要试试?”   老管事看他嚣张的态度,简直是气得要发疯,不过区区一个下人,被将军宠了几天,真是要反了天了,竟然敢威胁自己,   “单丰你!”   “老陈,你怎么会在这?”   话还未说完,老陈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当即变了脸色,小心转身,恭敬行礼,   “参见将军”。   樊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注意到单丰手上竟拿着破碎的茶杯,立刻大步上前拍掉那些碎渣,   “没事碰这些碎渣子干嘛”。   见单丰没有说话,只想着他还没消气,转身又对管事道,   “老陈还站在那干嘛,还不赶紧找人来收拾掉?”   老管事见将军一门心思扑在单丰身上,心里也是恨得很,这小兔崽子才来将军府几天,竟将将军收拾地服服帖帖,还以为以后将军府真要改姓单不成?   “将军,皇宫传来急报”。   樊猛闻言愣了一下,   “何事?”   “皇宫走水,连烧了三座宫殿,现在火势也不知止住了没有”。   “糊涂奴才,怎么到现在才说!”   樊猛发怒,顾不得其他,连忙转身离开,   “还站在这干嘛,赶紧备马!”   “是”。   老管事看了一眼被冷落的单丰,阴冷一笑,这才转身离开。      ☆、第44章 布阵引水   单丰看着那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隐没的月色中,这才收回视线, 他其实一点也不在乎老陈说的话, 只是这个人实在是有问题,而且他最近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大了, 趁着樊猛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应该可以好好查一查。   从将军府到皇宫最近的一条路必定要经过玄京最繁华的街道, 樊猛骑着枣红大马, 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长街,短叹一声,   “算了,不管了”。   “驾!”   今日他刚回皇城就出了这么多事, 还是真有点棘手啊,只是想来奇怪, 皇宫守卫森严, 就算自己不在,也不会发生走水这么大的事,是天灾还是人为......   寒凉的冷风刮过脸颊, 却更显坚毅, 皇宫与杀人舔血的战场不同, 皇宫里的那些污秽的诡计就像是一场场无形的博弈,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敌人的圈套, 他虽久经生死,却也怕粉身碎骨无人收尸。   “吁!”   樊猛猛地拉住缰绳,马儿前蹄高举, 发出一阵嘶鸣,他冷眼看着突然冲出来的小丫头,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场惹得路人驻足议论。   “滚开”。   被马惊得坐在地上的小丫头仰着头,呆愣地看着这个逆着月光的男人,双腿颤抖,有些站不起来。   “我再说一次,滚开”,   樊猛记得这个小丫头,是茶楼里的那个黄衫下人,只是现在却是穿着一身极为单薄露骨的衣服,明显打扮过的样子。   “将军,我”,   花穗紧张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今日无故被人打扮成这副样子一直关押在小黑屋里,晚上却被人突然带出来,她还没有搞清楚什么情况,此刻就又被推了出来,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动了动手脚试图站起来,可脚似乎是被扭到了。   樊猛长鞭往地上一甩,扬起一阵尘埃,鹰隼般的眸子环顾着四周指指点点的百姓,   “都无事可做吗?”   花穗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轻声道,   “谢谢将军”。   樊猛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别再让本将看到你”。   花穗刚要流出眼眶的泪珠忽然顿住,她看着扬鞭远去的人,眼神一瞬间失去了光彩。   而此刻火光冲天的皇宫中,襄狐站在高楼殿宇的屋檐上,寒潭般的眸子不见一丝涟漪。   “樊猛还没进宫吗?”   福公公看着高处的皇上,只能让下人拿来梯子,摇摇晃晃地爬了上去,可这一上来就问这种问题,他是真不知如何回答啊。   眼看着这已经是第四座宫殿了,玄京地脉特殊本就少水,而此刻宫中的水也是快用得枯竭,可火势仍是只增不减。   “启禀皇上,老奴已派人通知了,想来将军马上就会到了,可”,   福公公憋着一肚子的话说不出口,就算樊将军来只凭他一人之力恐怕也救不了这火啊。   “是不是先派人将主子们救出来?”   襄狐冷笑一声,看着福公公,   “怎么,福公公忙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救人?若是这几位主子出了事,你一条狗命怕是担待得起吧”。   福公公听完这段话,两腿已经吓得快站不稳,   “奴才该死”。   “你怎么能死,你要活着,好好活着,至少等着而冠太后和傅丞相来找你收尸才对”,   襄狐看着正处大火中的冷宫和瑶华宫,唇角反而缓缓勾起,既然有好戏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他们一把。   福公公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尽管身上已经冷汗层层,可在这宫中若没有几分演技又何能活得这般久。   “末将参见皇上”。   襄狐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别跪着了,先去救火吧”。   樊猛看着慌作一团的下人,冷眸一紧,一个轻功转身泫然飘下,很快场面就被他控制住,只是这火势实在是无法。   “还剩多少水?”   樊猛提起一个路过的宫人问道。   “水,水只剩下长生殿与莲清宫门前的四缸了,可皇上,皇上不让动”,   长生殿是洛二公子的住处,这樊猛是知道的。   “莲清宫里所住何人?”   “一倾城小公子”。   樊猛当即追问,   “就是皇上从倌院带回的公子?”   那奴才明显不知,怯怯地不敢回答。   “那关副将呢?”   小奴才被提在手上,心里怕得要死,只盼着樊将军能放下自己,去问问别人,   “小人不知,自出事就没见过关副将”。   “算了,赶紧去救火”,   瞧了一眼身后的殿宇,依稀能辨处远处那人的身影,这火来得蹊跷,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救火才是第一的,他丢下小奴才,转身朝着莲清宫飞去。   现在所有的奴才侍卫都已经聚集在出事的宫殿那边,其余宫里就显得格外冷清,他也是摸了很久才找到莲清宫外。   “这人呢?”   殿里明明点了灯笼,可里面却是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既然没人,那就别怪我自取了”,   樊猛又出来走到水缸旁边,有些疑惑,   “怎么就只剩下一个了?”   他看着宫门口留下的另一个空荡荡的水缸无语至极。   难不成真要等到大火将整个皇宫都烧得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   他惊奇地发现地上竟然有一摊水渍,并且还是沿着一条宫路远远延伸着,现在只能跟着这水渍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在这种时刻偷走这水了。   时间紧迫,他从宫里拿了一盏灯笼,照着小路,快速寻找着,终于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停下。   “道长?你怎么会在这?”   这不是上次出事的池塘吗?这深更半夜,道长为何会出现在皇宫,而且还是在这里?   还真是一个疑惑重重的夜晚啊。   谢子居动了动耳朵,他其实很早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动静,只是现在他也是分身乏术,   “樊将军且慢”。   樊猛刚要抬起的脚就这么退了回去,他看着周围插得诡异的旗子和随风飘飘的黄符,知晓道长定是在布什么阵法,   “皇宫都快烧光了,道长不应该先去救人于水火吗?”   谢子居还未回答,身旁便突然跳出来一个人,   “你懂什么,美人这是准备引水扑火”。   樊猛看着这小公子,也终于明白,想来莲清宫的水也是他们搬过来的吧,他本还在想皇上为何那般淡定,原来早就喊来帮手了。   “还请樊将军退后”,   事态紧急,他也解释不了那么多。   谢子居拿出雪狐银丝分别系于自己和古笙的手腕,若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想古笙冒险,可现在除了他却是别无人选。   “若是忍不了,便动手拉一拉它,我会立马救你上来”。   自那日在长生殿分别,谢子居便找了连找了古笙几天,他原来一直没有离开过皇宫,就算没有记忆,他还是一直在这池塘边徘徊着,不曾离开过。   古笙点点头,   “美人放心”,   说完便一头扎进了水中。   那日在客栈,谢子居就知古笙水性不差,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他紧紧把握着时间,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启动阵法。   一直遮在月亮上久久不曾散去的乌云终于缓缓移开,谢子居抬头望了一眼,从怀中掏出长萧放在唇边,一曲水榭流云浅浅吹出。   樊猛在一旁也是看得紧张,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却没有看到任何变化,道旗和黄符仍是原来的样子,而池塘中古笙跳下去的涟漪已经缓缓消失,回归一片安静。   “道长......靠!”   他刚想上前询问,却未料到池塘周围竟突然暴起一阵热浪,他将长戟深深插入土中,这才避免自己被热浪击退。      ☆、第45章 布阵引水(二)   樊猛双脚深深嵌在土里,宽大粗糙的手掌紧握长戟, 使出浑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勉强定住身形, 他远远看着那冷若冰霜的道长,心里一阵感慨, 真是想不到那小小的箫竟能与千万厮杀的兵马相比,不, 千军万马根本不敌他半分。   刚才还毫无动静的池水开始一圈一圈往外翻涌, 可萧声却戛然而止,只见谢子居几步蜻蜓点水立于塘中, 右手从怀里掏出道符,嘴里念着咒语, 左手在额间点降并且转换着一些樊猛根本看不懂的手势。   “哎,道长!”   樊猛还未反应过来, 谢子居就已经沉入塘中, 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一些不寻常的气息,可热浪却不如刚才那般强烈,他拿着长戟, 一步一步靠近池塘, 水中涟漪不断, 就连自己的倒影也看不真切。   “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一个死水池塘能多有多深, 竟是半晌也没见两人有上来的迹象。   樊猛看着被火光衬得通红的天空不得法,只得摩挲着下巴,而后趴在塘边死死盯着池水。   池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徐徐上升......   “我去!”   池塘中竟然卷起了一个汹涌旋涡, 而这时,谢子居也顺着旋涡旋转的方向飞出,脚尖轻点散落的水珠,再次借力腾跃,只见他一个翻身,右手打了个响指,而后将手中的火折子点燃而后甩出。   “这......”   樊猛已经不止该说些什么了。   火折子被扔到阵眼一角,点燃了所有相连的黄符,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在这周围整齐排列了许多被穿了底的水缸。   “樊将军,可否贫道一把?”   “需要我做什么?”   谢子居突然施力将所有的水缸都拍起身,悬于半空,   “保证这些缸不掉下来即可”。   樊猛甚至怀疑是自己幻听了,这么多缸同时拍起,还不让落下,就凭他们两个人,玩呢?   只可惜谢子居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樊将军,左后方向!”   樊猛反射性转身,一脚踢碎了那个快落下的缸,   “额......”   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谢子居手上还牵着银丝,虽然古笙还未拉线,可他已经隐隐觉得有些许不对劲了。   而现在四十九缸一瞬间已经摔得只剩下二十一个......   谢子居拼尽全力护着这仅剩的缸,   “樊将军!”   冷漠地眸子里忽然泛起波澜,他等不了了。   樊猛懂他的意思,也知事态紧急,听他一声呼唤,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谢子居要这些缸干什么,就算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穿缸引水”。   樊猛惊讶,   “穿缸引水?”   谢子居拿起长萧再次没入水中,片刻后带起巨型水柱,萧声再次响起,凡道长所到之处必是带着一阵破竹之势!   樊猛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将所有水缸排列成阵,于缸下几个翻身轻点,保证所有缸悬于一线,谢子居见后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水柱迅速从缸中间穿过。   “前面就是冷宫了,道长可准备好了?”   樊猛虽然说话间语气轻松,但这一路不停歇地顶缸,他其实也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谢子居点头,将长萧放于唇边,突然奋起激昂的乐声伴着脚下燃着的黄符,一路星星点点,直奔前方火光冲天之处。   福公公陪皇上待于高台楼阁之上,远远瞧见这情景已经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皇,皇上......”   襄狐却是微微勾起唇角,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只见他起身拍了拍龙袍,简单地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后直接跳下高台。   身后传来福公公的高声呼喊,襄狐却是毫不在意,直接飞身上前踹开樊猛,自己顶替了他的位置。   “悲夫长夜苦热恼三涂中猛火出咽喉,常思饥渴念一洒甘露水如热得清凉,二洒法界水魂神生大罗三洒慈悲水,润及于一切!”   谢子居听到师兄念及甘露咒,眉头微皱,他明知情况紧急,祈雨已经根本不可能,为什么还要......   “谢子居,定心!”   襄狐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现在是关键时刻,他也顾不得解释那么多。   谢子居闻言见身后水柱竟已开始涣散,连忙凝聚心神让其重新汇聚。   “要去了”。   谢子居点头,襄狐踩着火符奔向最后一个水缸,突然拍出一掌助谢子居最后一程。   在快要接近冷宫的时候,襄狐喊道,   “遁形!”   谢子居闭眼默念心诀,再次睁眼时浅色的瞳孔里映出眼前的一片火海,他从腰侧抽出无妄剑,劈出一条道路,而后翻身踩着火符惊险脱身。   二十一个水缸直接砸在了地砖上,而其中的水柱也是覆于火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一瞬间已有缓解之势,但水源有限,微末星火根本扑不灭。   襄狐见状飞身直上高台,徒手扯开遮于四周的黄纱,令人吃惊的是,里面竟是一套完整的祈雨法器。   而这时所有的宫人都已经被禁卫军赶走,谢子居也退于宫墙之上,他看着师兄那行云流水似的作法,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师尊常年闭关,自己的道法几乎是师兄传授,没想到几年过去,自己还是这般无用。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救出来没有”,   樊猛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谢子居听到救人二字,心里突然一紧。   “哎,道长你这是去哪啊!”   樊猛没有喊住谢子居,倒是引起了襄狐的注意。   襄狐作法作到一半见谢子居匆忙离去,眸子里已无半分温度,手上的三清铃更是摇得乱了方寸,   “为什么!”   他的眼光从来只会停留在自身上,可这次为什么却没有......   刚从池水中浸泡过,谢子居浑身湿透,可现在才感觉到身上的散发的凉气,他沿着屋檐一路往返,寒风刺在面颊上,牙关不自觉咬紧,双拳更是紧握,   “可恶!”   手腕上的银丝不知在什么时候滑落,古笙现在下落不明。      ☆、第46章 长生殿久违的安宁。   谢子居赶到池塘边,里面的池水已经快被抽干, 入眼的是深不见底的渊幽空洞, 他看查过这里,与外面的河水支干相连, 四通八达,可最主要的流向还是穷极山。   他毫不犹豫地跳下, 可刚进来, 就觉得不对劲,   “糟糕”,   河水抽干,里面的气息流向也完全不同, 自己的身子正在迅速向下沉去,而能透进来的光线也越来越弱。   他抽出无妄剑, 插进四周壁岩, 可里面常年阴暗潮湿,全是软泥,根本支撑不了, 最主要的是不知为何, 在这里灵力半点也用不起来。   没有办法, 他只能随着这股怪异的力量向下沉落。   而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皇宫的大火终于被扑灭, 可皇上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启禀皇上,冷宫发现疑似惠妃娘娘的焦尸,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一具男子的尸体”,   樊猛说完便禁了声,此次失火本就处处透着诡异,而冷宫明显也是皇宫的禁忌。   “去找仵作验尸”,   襄狐冷笑一声,便打算转身离开。   “瑶华宫里,荣嫔受伤,现在昏迷不醒”,   樊猛身处前朝,后宫的事一律不管,可这次明显牵扯太多。   “宫里那么多太医,都是吃干饭的吗?”   他不是救世主,别人的生死与他何干,他当初之所以选择回来,可不是为了收拾这一大堆烂摊子。   “真是让人搞不明白啊,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樊猛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一股茫然,但也是转瞬即逝,   “但,不管你想要是什么,都注定会失去”。   襄狐站在长生殿外,看着窗户上倒映出那人的剪影,不觉皱眉,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心情不好,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来找洛书言,只是为了看一眼那孤傲的眼神吗?   明知道他不会给自己的什么好脸色,可还是忍不住踏进殿内。   内殿没有守夜的宫人,想来是被福公公悄悄支走的,洛书言静静地靠着软枕,依着昏黄的烛光,呼吸浅浅地,似是刚睡着。   襄狐本以为会受他一番冷嘲热讽,却没想到进来却是这样的场景,不自觉放轻脚步,缓缓靠近,脚下似是踢到了什么,他捡起来一看,竟是一本兵书。   “五年了,你的棱角却是越磨越锋利,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襄狐随意翻了几页,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他作的批注。   夜已深,看着他眼睛瞎一片乌青,也知道最近应该是没休息好。   不想惊动洛书言,便拿了一件披风为其披上,而自己则是坐在一旁,拿起兵书一页一页地看了起来。   灯油烧尽,襄狐捏了捏眉心,朝外面看了看,天已经亮了。   而这时伺候洛书言的婢子也正好进来请安。   那婢子不曾想皇上竟然在此,笨手笨脚地,差点打翻了洗漱盆,好在襄狐眼疾手快顺势接住,只是这样的动静却是不小心吵醒了洛书言。   “何事吵闹?”   洛书言眼睛还未睁开,只是耳边传来的嘈杂声,让他不悦问道。   襄狐闻言让婢子退下,自己接过洗漱盆走了过来。   许久不曾听到婢子回答,洛书言才缓缓睁眼,却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此,刚想起身请安,却被襄狐阻止。   “既然醒了,就过来洗漱吧”,   襄狐试了试水温,好在那婢子还没这么粗心,端进来的水还是温热的。   洛书言呆呆地愣在榻上,根本反应不过来,眼前这个人是皇上?   “怎么,爱妃还要朕亲自给你端过去?”   听着他恶劣地语气,洛书言终是缓过神来,   “不劳皇上费心,书言自己来就好”。   襄狐知道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从不愿称自己为妾,除了那次在后花园自己强行逼迫,而之后他连臣也不会自称,凡开口便是书言,听着还算顺耳,他也不多计较。   洛书言接过皇上递过来的毛巾,安静洗漱。   见他快洗漱完,襄狐吩咐下人去准备来了早膳。   “过来用膳”,   襄狐说完,便自己拿起了筷子。   洛书言看着自己碗中多出来的花糕,又看了看其余的菜,眉头微皱,   “长生殿换厨子了吗?”   襄狐闻言一愣,   “怎么?”   “没什么”,   洛书言不爱吃甜食,这是他特意跟殿里的小厨房说过的,所以他的膳食一般都会偏清淡一些,而现在看看这一桌子大补的汤菜,想来是某人一时心血来潮的杰作吧。   “那碟子小菜就这般好吃”   襄狐见他一直捧着粥碗,其余补汤却是一口也没有碰。   洛书言看了他一眼,拿起勺子,盛了一碗枸杞红枣乌鸡汤放于襄狐面前。   “一会便要早朝,皇上也吃一些吧”。   襄狐修道辟谷多年,平时除了会喝些小酒,其他膳食却是一点不碰。   可他也不知为何,不由自主便拿起勺子,喝了起来,不过刚喝一口便放下了勺子,   “太过油腻了”。   刚说完,便愣住,   “你这是故意的”。   洛书言没有说话,拿起勺子,就着小菜,一勺一勺的吃着。   襄狐却是将刚才他盛给自己的碗推过去,   “你身子太虚了,必须补补”。   也知道自己拗不过他的牛脾气,洛书言无奈只能接过。   “洛佩慈出事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樊将军去找爹爹的当天,爹爹就托人带了书信进宫。   “这件事,你怎么看?”   洛书言闻言放下碗筷,   “前朝之事,书言没有资格过问,但求皇上明察”。      ☆、第47章 真薄情还是假洒脱   襄狐并没有在洛书言脸上看到任何担心的情绪,他自然知晓这并不是他不关心洛佩慈。   恰恰相反, 这个看似冰又冷无欲无求的人, 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傻乎乎的弟弟和那个自以为是却又胆小如鼠的爹爹。   洛书言太过心软又过于偏执,所以才会对一个奴才也重情重义, 也正是因为如此,襄狐才会将他与身边的人一个个隔离, 他不希望洛书言为这些没有必要的人改变自己, 也恰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有恃无恐地将洛书言困在宫里, 因为他知道,他没有办法去背信自己心中的道义。   早朝的时辰快到了, 福公公和一众奴才已经在殿外候着,襄狐见状一扶衣袖, 准备起身离开。   “你也别太担心, 朕知道洛佩慈没那杀人的本事”。   没想到临出殿前,襄狐竟突然顿住,留下这么一句话。   洛书言看着又重新回归清冷的大殿, 哭笑不得, 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这算是安慰吗?”   他招来下人将一桌子几乎么动过的汤羹分掉,   “只是洛书言福薄, 实在无法承受皇上一时心血来潮的关心”。   昨夜皇宫失火,想来也是折腾了一夜,他不去安抚那些受伤的妃嫔, 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在长生殿跟自己用膳,不知是真薄情还是假洒脱。   而一众奴才则是随襄狐浩浩荡荡来到金銮殿内,大臣们也早早等候在此。   一见襄狐入殿,所有大臣齐齐跪下,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早朝迟了,而襄狐却是毫不在意地都进大殿,甚至于身上的常服也没来得及换下。   “平身吧”。   “谢吾皇”。   襄狐扫视了一眼下面的文武百官,淡淡道,   “傅丞相呢?”   “启禀皇上,傅丞相昨夜突染顽疾,现正卧病在床”。   襄狐看着出列的礼部尚书,又问道,   “好好的,怎么会突染顽疾?”   “回皇上,昨天傅公子在茶楼遇刺,虽然现在凶手已经抓到,可傅公子被接回府后,一直是昏迷不醒,且昨晚呕血不止,恐怕......”   “恐怕什么”,   襄狐撩起袍子,单手支着下巴斜倚在龙椅上。   真是没有耐心与这些文官对话,说话只说一半,还非得一句一句问到了,才会回答。   礼部尚书手捧官笏,低着头,不敢言语。   “行了,朕知道了,退下吧”,   襄狐挥挥手,不耐烦地让其入列。   文武百官见皇上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纷纷皱眉,交头接耳地低声言语。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有事上前启奏,无事退朝!”   果不其然,襄狐此话一落,朝堂上当即跪下一般的大臣,   “求皇上为傅公子讨回公道”。   襄狐冷笑,   “呵,公道,行啊,你们想怎么讨?”   大殿上又是一阵静默,襄狐叹了口气,道,   “既然没想好,那就给你们时间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派个代表来说与朕听”。   “皇上!”   听着堂下一片哀嚎,襄狐挑眉,   “哦?江巡抚有话要说?”   突然被点到名的江陵心里猛然一个咯噔,这件事自家那混小子也掺和了不少,可他却是今天早晨才知道,现在才真真是赶鸭子上架无处可逃啊。   “启禀皇上,臣,臣以为......”,   江陵看了看左右的大臣,可其他人却是眼神回避,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接着道,   “臣以为应该先找个大夫给傅公子查看伤势”。   襄狐闻言点头,   “嗯,爱卿说的对,确实该先给傅博温找个大夫......福公公”。   “奴才在”。   “吩咐下去,早朝过后,调出太医院所有太医,到丞相府好好给傅公子诊治一番,嗷,还有傅丞相,朕体恤他爱子心切,也一起看看吧”。   “是”。   这一番圣旨,听得下面的百官大眼瞪小眼,完全没了章法,本来傅丞相因爱子染疾,他们可以做个顺水人情为傅公子讨个公道,可现在却只换来一群太医前去诊治,这该怎么算?   “怎么,其他人还有异议?”   百官再无人上前,今日洛尚书也告了病假,皇上却故意避而不谈,这明显是要包庇洛家啊。   本以为前些日子传出洛公子不再受宠的消息是真的,可现在看来却不尽如此。   而武官这边,以樊猛为主的几位武将昨晚忙了一夜,今天都是一身衣物没有换洗,直接来上了早朝,只是樊猛不开口,他们也不会擅自发言。   樊猛掏了掏耳朵,长吁一口气,叽叽喳喳听那些文官们说了一个早上,真是折磨人,本以为今日早朝能提前结束,却不想大殿上突然响起一个人声音。   “听说皇宫昨夜忽然起火,不知现在状况如何?”   太傅为人古板,在朝堂上也是极少发言,但关乎江山社稷之事,却是绝不含糊。   襄狐没有回答,幽幽丢给樊猛一个眼神。   “已无大碍”,   樊猛知晓身后的将士都已经很累了,自然不会与其多言,回答要多简单就多简单,当然皇上肯定也是这个意思。   太傅本就长了一脸苦相,现在闻言之后,皱眉沉思的模样,又不禁让所有人悬下去的心又一同揪上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太傅发言。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谁都没有想到,太傅竟只是嘀咕了两声,又默默退了回去。   众人极其无语地看着苦着脸的太傅,现在在这个大殿上,唯一有资格能站出来说句话的人却是这个反应,怎能不叫他们大失所望。   而襄狐看着太傅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生出一两分疑惑,却是没有说出来。   “既无事,那便退朝吧”。   “樊猛随朕过来”。   樊猛刚松下去一口气,又狠狠憋住,在同僚们同情的目光中跟随皇上入了后殿。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没有更新多少,会在国庆通通补回来的,大部分都是晚上发文,所以小天使白天可以尽情浪,晚上回来看文啦~ 道长和小笙笙也会尽快回来哒,不要着急呦~   ☆、第48章 诱饵!   “傅博温当真不行了?”   樊猛闻言皱眉,   “昨日请大夫看过, 说是只要稍加休息便无大碍”。   “哦?那就是傅清平又作妖咯?”   襄狐随意从身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衣裳给自己换上, 又拿了一套扔给樊猛。   樊猛接过,不解地看着襄狐。   “愣着干嘛, 赶紧换上,跟朕出宫”。   “出宫?”   襄狐一身轻简衣裳早已换好, 见樊猛还是傻呆着不动, 上前拍拍他的肩,   “一炷香的时间, 追不上朕,扣一年俸禄”。   樊猛看着那跳窗离开的背影, 瞬间懵了,   “啥扣俸禄, 还是一年?”   那他怎么跟三儿交代!   呸, 现在的重点是,他堂堂一个皇帝就这么不管不顾随意出宫真的好吗?   随后摇摇头,妈的, 皇上自己都不担心, 他瞎操心个屁, 连忙换好衣裳,跟着跳出侧窗, 直接上了殿檐,几个翻身点瓦,迅速离开。   待到宫门口时, 却不见皇上身影。   环顾四周,繁忙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即使是自己这么高大的身躯也几乎被淹没,皇上又换了便服,这可怎么找。   “喂,这儿”。   樊猛猛然被异物砸中了脑袋,转身一瞧又瞧不见人。   襄狐叹了口气,跳下马车,   “走了”。   樊猛看着突然出现的皇上,也是无语至极,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   “皇上,我们这是要去那儿啊?”   “你这是巴不得我被逮回去?”   襄狐定定地看着樊猛,冷言道。   “臣不敢”。   襄狐心累地摇摇头,真是白费了他换这一身便服,   “闭嘴吧你就!”   “是”。   襄狐瞥了他一眼,然后闪进一条小巷。   樊猛亦步亦趋地跟着,约莫一炷香之后,他看着周围越来越熟悉的建筑,也终于知道了:皇上这是要去丞相府。   本以为他是真的不在意,没想到他竟然亲自过来打探,只是,是提防傅清平还是为了洛家就不得而知了。   “跟上”,   襄狐勘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直接从后墙一跃,翻身进了丞相府。   樊猛见状,立马跟上,可不幸的是,他刚刚从墙头跳下就被逮个正着。   丞相府的侍卫见来人,一个个满是疑惑,但自己地位低微,便没有资格多嘴,   “参见樊将军”。   樊猛尴尬的摆摆手。   巡卫长见状,不慌不躁,   “不知樊将军光临,小的们这就去禀报丞相,还请樊将军先入前厅歇息”。   巡卫们并没有按例盘问,反而客气招待,便显得樊猛如此行迹更为恶劣,他在心中叹气,自己大概是被坑了,皇上让自己一同过来,其实只是想让自己做诱饵吧!   不过这丞相府的奴才也是让人大吃一惊,此等心计,只是做一个低等巡卫真是可惜了。   但现在也无法,只得先跟侍卫进前厅了,一想到自己一会要跟傅清平那老贼周旋,就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而暗处襄狐见樊猛将一众巡卫引开,才缓缓现身,他打量着附近的环境,又想起刚才在府外看到的一系列建筑摆设,他就说为何几年前傅清平为何突然将府后几户百姓合并接进府中,而后又在那处建了个几座假山。   “凡宅左有流水谓之青龙,右有长道谓之白虎,前有污池谓之朱雀,后有丘陵谓之元武,你这老贼,倒是考虑地周到”,   襄狐冷笑一声,然后往东厢走去。   真是奇怪,偌大的丞相府,这一路走来竟没看到几个下人。   “谁也不许去看这个不孝子!”   东厢门口倒是聚了不少人,还没走近便听到傅清平一声怒吼。   眼见有人出来,襄狐轻点白墙,翻身上瓦。   只见东厢房的院儿里七零八碎砸了不少瓷器古董,而丞相夫人则是领着一众女子跪于堂前,主子们都跪着,下人们自然理应陪着。   这一个院子里,就只有傅清平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只是训话间他的身子止不住地轻微颤抖,面色也是铁青,说不过几句竟又是剧烈咳嗽。   傅清平虽已是知命之年,但平时给人的感觉却无半分佝偻之意,作为朝中元老,每日更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从不会给人这样虚弱不堪一击的面貌,襄狐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把他气成这般模样。   他又凑近几分细细听着。   “老爷,博温一向品行端正,根本不可能做出那苟且之事,一定是那戏子想攀高枝,所以才故意蛊惑温儿,温儿是无辜的呀!”   一向雍容华贵的丞相夫人现在跪在傅清平身旁,哭闹不止,身上没有半点气质可言,疯如市井泼妇,而身后的几个美妇则是掩面轻拂眼角,却只是跪在远处,不曾上前掺和。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夫人带回房中休息!”   傅清平现在一眼都不想看眼前的妇人,但还是忍住怒气,没有直接冲她发火。   丞相夫人哪肯罢手,甩开上前来的下人,又是一阵哭闹。   傅清平冷眼看着她,见她又上前揪住自己的衣袖,实在气不过,当即便甩了一个巴掌,丞相夫人当即就傻了。   “将夫人带回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她出来”,   丞相夫人被带走时,脸上神色恍惚,大概是还未反应过来。   而身后的美妇们见状,则是一阵搔首弄姿准备上前安慰傅清平。   “其他人也给我滚”,   傅清平一甩衣袖,独自离开,身后连一个下人也没带上。   襄狐大概知道他要去哪,便悄悄跟上。   果然......   傅清平神色匆忙,大步走进书房,而后轻轻旋转桌案上的砚台,身后墙壁发出一声声响,他打开木质小门径直走了进去。   襄狐随后跟上,在书房里转了一圈,而后进入暗房。   沿着幽深的台阶向下走了许久方才见到些许微光,这里面湿气很大,壁岩上也是布满青苔,明显不是很常用。   而且里面暗道极多,台阶下来不知转了多少圈,到最深处连方向也分不太清。   这傅清平脚步倒是快,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身影,襄狐敲了敲墙壁,耳朵贴上隐隐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回声。      ☆、第49章 琳琅身世揭晓   襄狐仔细摸索着,里面既然有回声, 那一定还有其他通道, 只是得先找到机关打开这些密不透风的墙壁才行。   而岩壁的另一端,傅清平借着幽暗的灯光九曲八折来到一个隐秘的角落, 他用手拨开杂草青苔,灯火照在墙壁上, 顿时印出爬在墙壁上迂回蜿蜒的奇异图案, 而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图案周边密密麻麻爬满了许多不知名的黑蜘蛛,耳边也是蜘蛛爬在墙壁上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只是傅清平对此却是视而不见, 他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倒入灯油中,而后用银针轻轻搅拌, 又将手中的灯油倒入左手边微微凸起的凹槽中,那灯油顺着凹槽流入墙壁上诡异的图案上, 而后所有的蜘蛛像是接受到某种信号一般, 全都开始向灯油靠近,并开始啃噬那粘稠的东西。   奇异的图案被黑蜘蛛爬满,石壁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竟然就这么打开了!   傅清平将手中残留的烛火吹灭, 转身看了看, 确定没有人之后,闪身进入石壁里面。   里面的环境也没有比外面强多少, 顶多算干净一些,至少没有那么多恶心的蜘蛛和会发出恶臭的植物。   “想通了吗?”   傅清平拿出火折子,将墙壁上的灯盏重新燃起。   壁岩里困着一个人, 他的手脚都被沉重的铁索紧紧拷住。   傅清平的话音刚落,空气中紧接着便传来一阵沙哑的嘶吼,他张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喉咙却像是被火灼烧一般,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在玄京好好唱你戏,好好做你的第一名角,不好吗?偏偏要惹上温儿,偏偏要攀上丞相府”,   傅清平吁叹一声,手中长鞭一把甩出,   “为什么偏偏是温儿!你到底是何居心!”   琳琅咬着牙硬生生挨过这一鞭,身上纵横交错已经不知爬满了多少伤痕,也不差也一下。   看着他不咸不淡地态度,傅清平心中一把怒火烧得更甚,他狠厉地捏住琳琅的下巴,   “你知不知道那逆子竟然要为了你与我断绝关系!”   琳琅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子剧烈的颤抖,想来是气得不轻的。   “老夫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现在竟然要为了一个下贱的戏子与我断绝关系,呵,可笑!真是可笑!”,   傅清平饱经风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琳琅动了动手指,但浑身的疼痛感让他再无半分力气挪动。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傅清平投来阴沉的眼神,让琳琅下意识想要挣扎着逃离。   “啊,啊啊”,   琳琅张了张嘴巴,但却只能发出这一个音。   “呵,瞧老夫这记性,差点都忘了你现在只是一个废物哑巴了”。   琳琅闻言,挣扎地更为剧烈,他看着眼前几乎快疯掉的傅清平,心里像是掉进了冰窟,自己已经被关在这里一天一夜了,他的嗓子坏了,不能说话,他被拷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他想出去,可是没有任何办法。   “啊,啊啊啊”,   他不知道傅清平对自己做了什么,反正清醒之后,他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老夫不知道你对温儿揣着什么样的龌龊心思,但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若是敢打他半分主义,我便会让你......后悔生于这世间”,   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将情绪袒露在别人面前,所有的愤怒,厌恶都不加掩饰地流露在琳琅眼中。   琳琅拼命地摇着头,身上的铁索扯得生疼,但他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任由铁锈嵌入自己的皮肉之中。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没有,他从来也没有对傅博温有过任何龌龊的心思,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攀附丞相府,从来也没有。   痛苦的面庞上挂着两行清泪,他的视线渐渐开始变得模糊,模糊得只能看清傅清平的轮廓,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他怎么会对自己的哥哥怀着那种心思,又怎么会攀附自己的父亲,心中的苦闷只能让他无声呐喊。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同样是傅清平的儿子,为什么傅博温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荣华富贵,而自己却只能如蝼蚁一般活着,为什么他拼尽全力才得以与他们相见,还未相认,却得到这般回应。   哈哈,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你笑什么?”   傅清平冷眼看着琳琅诡异的举动,胸口像是被大石堵住一般,突然难以呼吸。   琳琅仰面长叹,而后眼睛定定地看着傅清平,张着嘴缓慢得做着一个嘴型。   傅清平看懂了。   他说的是‘来,过来’。   琳琅嗓子被毒哑了,又被铁索牢牢拷住,傅清平根本不担心他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而且不知为何他每次看琳琅的时候,心底总会涌现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   明明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丧寂与死气,不过他傅清平是谁,又怎会被一个小小毛孩轻易唬住。   “你!”   琳琅在他靠近的时候,便不顾身后的铁索猛地冲撞上去,傅清平被撞得踉跄了两步,面色阴沉。   他拿起鞭子便往琳琅身上甩去,琳琅的脸上又多出了两道血痕,可他却是不在意,又闷声受下他发狠的泄愤。   琳琅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微微一笑,能碰到爹,挨着两下也算值了,毕竟这是他十几年来一直想做的事啊。   看着他这一系列诡异的举动,傅清平心中越发不安,甩着鞭子的力度不断加大,他承认他怕了,这戏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令人厌恶,既然他想送死,拿自己何不成全了他。   区区戏子也想威胁到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要说:  蠢木堵车七八个小时,终于到家,已经累瘫,献上一章(明天继续,国庆日更)。 喜欢的小天使加加收藏,多多留言,蠢木才会有双更的动力呀。   ☆、第50章 挑衅不成反被打。   琳琅闭上眼睛,鞭声入耳如丝帛裂开的生疼。   原来被亲生父亲活活打死是这种感觉。   脑海中图突然飘过傅博温那双温柔而又不染世俗的双眼, 他总是活在最干净最耀眼的地方......干净得让人妒忌, 耀眼得让人沉迷。   傅清平自己明明身处朝堂这肮脏的泥泞中,却不让他碰分毫, 几次名落孙山,又何尝在保护他, 傅清平看得透彻, 而傅博温却是什么也不懂,比起命, 那些虚无而又缥缈的志向又算得了什么。   每每待在傅博温身边,琳琅都妒忌快要发疯, 为什么他就能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而自己只能默默受着这卑贱如泥的命运。   傅清平看着他眼神中隐隐约约快要失去的生气眸子突然燃起怒火, 有些惊讶, 而后竟是看他不要命地向自己扑来。   “真该让温儿看看你这狰狞的面目”,   傅清平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扔下鞭子, 而后转身离开。   岩壁被重重关上, 琳琅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自己再一次被扔在这阴冷的孤寂里,傅清平根本不知道, 这种恐惧比活活打死他还要来得残忍。   他甚至连蜷缩身子这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只能任由自己跌落在这无尽的深渊中。   一瞬间的失控让琳琅虚弱无比,他静静跪在地上, 面如死水。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般悄无声息地死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密室中响起。   “起来,跟我走”。   襄狐看着毫无反应的琳琅,叹了口气,当即拿剑劈断了铁索,扛起他便离开了此地。   而先走的傅清平或许都未察觉到自己走出密室时,脚下步伐都有些虚浮,他一出来,就见管事在书房门前等等候。   “何事?”   管事将巡卫所报的如实回答。   傅清平闻言眉头深锁,   “你是说樊猛偷偷潜进丞相府被巡卫发现了?”   这樊猛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随我去看看”。   待傅清平走后,襄狐才扛着琳琅从密室走出。   “啊,啊啊”,   就在襄狐准备离开之时,琳琅却突然挣扎起来。   襄狐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有些不耐烦,如果再不走肯定会被巡卫发现。   “啊啊,啊啊!”   琳琅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声音,他死死揪着襄狐的衣袖,而后手指艰难抬起。   襄狐顺着方向望去,双眼微眯,那是东厢,   “你是想去看傅博温?”   琳琅拼命点头。   “不行”,   襄狐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琳琅没有说话,只是揪着他的袖子,紧紧的,不肯松开。   “以你现在这副模样去见傅博温,你觉得他会怜惜你然后接你进府?还是你想被傅清平再关进密室活活打死?”   襄狐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只以为他是一个普通戏子,所以才会这般提醒。   看着他逐渐黯淡的眼神和慢慢滑下去的手,襄狐摇了摇头,本还想去牢中看一看洛佩慈,现在看来是去不成了。   襄狐看了一眼大理寺的方向,而后头也不回地回宫。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大理寺后院正是热闹的时候。   楼君卿站在院中看着提剑而来的臭道士,嘴角微勾,   “不知子居道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少废话,将古笙交出来”,   谢子居一句都不想同他啰嗦。   “道长在说什么,下官听不懂”,   楼君卿歪过头,躲过快抵到自己喉咙的剑。   “怎样你才肯将古笙交出来?”   楼君卿大笑,   “我也许久未曾见过古公子,又怎么将他交出来?”   谢子居刚从塘底出来,一身淤泥粘在脸上,头发上,身上,想来这也是他为道多年第一次这般狼狈吧。   “你与前朝后宫牵扯究竟有几分,贫道不管,也不想管,但请交出古笙,将他牵扯进来,对你没有好处”,   从塘底出来的通道被堵死,他费了几番力气才上来,而出来的地方竟是大理寺的后井,就算支流七通八达,错综复杂,也不会出现这种巧合。   “这有没有好处,下官会自己掂量的,就不劳子居道长费心了,再者说......子居道长在人间久了,也莫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才是”,   楼君卿手中捏着一把鱼饵,他走到池边将红鱼都引诱至此,   “下官再劝你一句,这凡人的事道长还是少插手为妙,万一耽误了这求仙问道的路可就不好了” 。   “贫道不在乎”。   楼君卿轻笑,   “啧,看不出来,道长还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只是......你这情义不知古公子可知晓?”   “一派胡言!”   楼君卿转身抽出别于腰间的软剑与谢子居正面交锋。   “道长既不在乎,又为何动怒,自欺欺人,对你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楼君卿虽还在笑着,但心里却是冷如寒潭,这道长果真是对古笙有别的心思的。   谢子居不顾他的嘲讽,直接出招,刀锋剑雨之间竟有着夺命之势。   楼君卿见状缓缓收起笑容,拿剑的手握紧几分,这臭道士虽被他激怒,但使出得剑却没有半分慌乱之意,反一招一式都更为沉稳利落。   剑身擦过发鬓长丝,楼君卿大为吃惊,若是他的剑再偏过两分,那自己定是必死无疑,还未反应过来,一掌便击于胸前。   “噗!”   楼君卿单膝跪地,他阴唳地看着谢子居。   “贫道再问你一遍,古笙在哪?”      ☆、第51章 人妖殊途   楼君卿摸了一把嘴角,拍拍衣袍站起,   “道长真是心急呢, 下官不过是跟道长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没想到还被当真了”。   “古笙在哪?”   谢子居沉着脸再次问道。   楼君卿微微一笑,   “下官是真的不知”。   “你当真是不要这条命了吗?”   谢子居身上蓝色的灵力乍现,引得周遭百草落叶杂乱纷飞。   楼君卿被突然袭来的灵力冲撞, 再次跪倒在地, 呵,若不是妖力被封, 一个小小道长他还不放在眼里。   “道长将我杀了,不是更不知道古公子的下落了吗?”   谢子居蕴藏着剑芒, 琥珀色的浅眸像是能被人一眼望穿,却又似蒙上一层薄雾, 看得不是那么真切,   “你该明白,人妖殊途”。   楼君卿闻言大笑,   “这句话应该是我送给道长才对, 人妖殊途, 你该是最明白的, 不是吗?”   谢子居怔怔地望了他一眼,   “他与你不同”。   “笑话, 都是妖,有何不同......”   楼君卿话还未说完,胸口又被谢子居刺了一剑,   “贫道只说一遍,他不是妖,与你不同”。   无妄剑只斩妖魔,此刻剑身上的血迹已经说明一切,楼君卿彻底暴露了。   “是不是妖,你......自己心里清楚”,   楼君卿捂着胸口,眸中恨意不减,他旧伤未愈,每日维持人形已经很勉强了。   “古笙在哪?”   楼君卿知道他再不说,自己恐怕不能活着走出大理寺了,   “古公子被带到乌连,两日路程,道长快马加鞭想来还是赶得上的”。   谢子居皱眉,乌连离玄京十万八千里,他把古笙带到那里作甚。   “原来是只黑猫妖”,   被无妄剑伤了这么久才现出原形,想来修行也是不浅。   楼君卿趁谢子居掏出锁妖袋的瞬间,上前抓破了他的手,锁妖袋恰巧被打开,他拼劲全力妄图将锁妖袋叼走,却又猝不及防得被谢子居击了一掌。   谢子居见锁妖袋口有黑气冒出,便知道他要搞什么鬼,连忙拿出符咒封印妖气,随后扣紧锁妖袋,再次转身,却不见黑猫的身影。   谢子居提剑离开,   “再见之日,必是你殒命之时”。   楼君卿确确实实告诉了古笙所在的地方,只是他没有告诉谢子居,他有暗道,更有有专人接应,古笙此刻也早已被人带到了乌连,而不是在路途中,就算谢子居御剑而来,也定是要寻上不少时日。   “这位大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啊?”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喂,你们不会真的是哑巴吧”。   古笙见其中一位黑衣人转头瞪着自己,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而后看见他拔剑,连忙改口,   “大哥,你眼睛真美”。   待黑衣人转过身去,古笙悄悄松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自己刚醒过来就被他们绑在马车上,每天都被死死地看着,憋屈得不行,奈何自己没有妖力,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他看着手腕上勒出的痕迹,静静思索着,一般东西根本伤不了他,究竟是什么东西还能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痕。   他记得马三娘死后他好像昏过去了,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车上三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一人外出查看。   “是劫匪”。   古笙闻言瞪大眼睛,   “你们会保护我的吧”。   这种地方遇到劫匪,肯定不会是单独行动,就凭他们三个和前面赶车的一个打得过一个山头的人?   呵,古笙显然不信。   马车中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留下一人照看古笙。   “这位大哥,要不要考虑先给我松绑,我可以出去劝劝那些匪徒”,   古笙见黑衣人毫无反应,又道,   “还是你觉得他们三个能在武力上致胜?”   “哎,大哥,能把我这么难缠的人绑到这里,你们的功力我自然是信服的,可是你想想,外面可是一个山头的土匪耶,少说也得几百个人吧,就算你们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吧?”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   “那你说怎么办”。   古笙一听便知有戏,心中窃喜,不过面上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既然不能硬拼,那就只能智取了,至于怎么个智取法......你也得先让我到外面看看情况如何才能想出个应对的方法不是?”   这次上头交代他们的任务是将眼前的小公子平安带到乌连,若不是情况紧急,他们也不会选择这条偏僻的小路,过了这个山头便是乌连了,谁能想到会有一群土匪在这拦截。   “你老实点,别想出什么幺蛾子”。   古笙点点头,   “有大哥在,我怎么敢~”。   黑衣人给古笙解开了绳子,古笙掰了掰手指,又活动了一下身子,妈的,坐了这么久,身子早就麻了。   他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阵仗,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路上站满了人,远处山腰上更是密密麻麻一片人头,他就说黑衣人怎么会这么容易放他出来,这他妈是来开土匪大会的吧。   “呦,这哪来的小美人”。   刚一下马车,便听到一声挑衅地口哨,古笙偏过头,看着那个人,微微一笑,引得一阵骚动。   “这位匪大哥,劫财还是劫色?”   领头的人一听,呵,男人,有意思。   “老子都劫,有什么都交出来吧”。   黑衣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古笙,古笙自然不会走远,他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翩然一笑,   “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三条”。   三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小公子是不是不识数?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你没看错,蠢木破天荒二更了! 虽然没有小天使留言,但,我就是这么没出息!ε=(?ο`*))~   ☆、第52章 土匪头子   马上的土匪听后仰面大笑,而他身后一群人却是交头接耳, 面目凶狠, 手上的大刀蠢蠢欲动,眸子里透着一股嗜血的......占有欲?   空气中传来催命的声音,   “可现在,怎么办, 我只想要......你的命”,   那土匪不怀好意一笑。   古笙看着周围面无表情的土匪,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他们也会如正常人一样行动,但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生气, 与其说像人,不如说向走尸多一点, 可是这个时辰明明还是艳阳高照......   他缓缓向黑衣人靠近了三分,   “你们对这附近的地形熟悉吗?”   黑衣人摇摇头,   “过乌连的路只有这一条,可现在整个山头都是他们的人”。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跑不掉咯?”   古笙一边摩挲着下巴, 一边看着眼前慢慢靠近的土匪。   黑衣人不明白小公子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拿起手中的剑, 警惕地提防着周围,   “也不是全无可能”。   古笙闻言狡猾一笑,   “我可从来不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交易”,   毕竟他醒来还没见到子居道长。   “这位大哥,出来匆忙, 我身上只有几张银票,不过请兄弟们喝上几杯倒是不成问题的”。   其中一个黑衣人皱眉,他们明明给他搜过身,哪里来的银票?   土匪头子背上扛着一把大刀,身上裹着半边兽皮,而另一边却是袒/胸/露/乳,较好的古铜色皮肤和棱廓分明的侧脸无不昭示着一股盛势凌人的气概,可奇怪的是,这样的气质在一堆三流土匪堆子里竟没有半分格格不入。   “你以为我会缺你那两个买酒钱?”   赵牧吹了吹刀刃,霸道地眼神划过古笙的脸颊,掺假着几分不明的意味。   古笙耸耸肩,   “额,既然如此,那要杀要剐,身后的三个随你便”。   黑衣人懵逼地对视一眼,他们是不是被卖了?   “哈哈哈,可是我只对你有兴趣,怎么办?”   今日接到消息,说是在这能堵到楼君卿的把柄,他可是费了一番心思在这准备了许久,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个白面小公子。   不过,不亏。   古笙一脸为难,而后眨眨灵动的眸子,   “可是我只对强者有兴趣,怎么办?”   赵牧身后一名绿衣女子踏马而来,脸上充满了鄙夷,   “就凭你?”   古笙见那群土匪给这名女子让出大道,便晓得这人身份定也是举足轻重,只是赵牧似乎并不是那般欢喜她。   “你来这作甚”。   绿衣女子似是习惯了赵牧的冷淡,一点也不在乎,而是拉着缰绳来到古笙面前。   手中鞭子在古笙面前甩了两下,却被黑衣人截住,   “哪来的狗杂种?”   因为离得进了,古笙这才看见女子左脸上有一块不小的胎记,只是被一撮放下的头发好好遮住了。   而黑衣人也并未因为她的刁蛮而松开鞭子,毕竟主子交代一定要将小公子安全送达。   看着僵持不下的局面,赵牧忍不住出声,   “沈月,你闹够了没有”。   “赵牧哥哥,明明是他们......”   沈月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闹够了就给我回来”。   沈月瞪着古笙,眼中都快冒出火星子了,可又偏偏不敢当着赵牧的面放肆,正当她想抽回鞭子的时候,却不想古笙突然接过鞭子另一端,用力一拽,直接将她拽下马来。   “混蛋,放开我!”   古笙本还在想要怎么脱身,既然这女人送上门来,那他自然不会客气,   “嘘,女子脏话说多了可就不好看咯~”   古笙捆着绿衣女子,看着赵牧坏坏地笑着,   “现在,我可有资格?”   赵牧倒是没想到这白面公子竟还有些本事,沈月武功也不算差,竟没有在他手上过得了一招。   “呵,你以为我会受人威胁?”   看着策马而来的土匪头子,古笙心道不好,他看着身前的女子,小声道,   “看来他并不在乎你啊~”   沈月虽早已料到这种结果,但心中还是未免难受,只是她倒不会软弱到在一个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呵,你自己几斤几两又可曾掂量过?”   古笙冷笑一声,   “那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吧”。   沈月皱眉,还未等她问出赌什么的时候,自己却突然被推了出去,她看着疾驰而来的骏马,几乎忘记了反应。   赵牧稳稳地拉着缰绳,看着突然被推出来的沈月,急急加紧马腹,一声马儿的嘶鸣响彻山谷狭道。   而古笙则是趁着所有人分神之际,连忙冲出了包围圈,   “恭喜沈月姑娘,他还是在乎你的!哈哈哈哈~”   古笙没什么其余功夫,轻功倒是不差,几个翻身便隐没在了山林之中,他就不信了,这山这么大,他会每处都派人防守,而那几个黑衣人见状自然紧紧跟上。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   赵牧阴唳地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沈月,而后鹰隼般的眸子扫过古笙躲进的那片林子。   “这件事,你自己去跟你爹交代”,   赵牧拉过缰绳,便离开了此地,完全不顾被吓到的沈月。   “大小姐,赵当家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身后随行的小丫头本想上前扶起沈月,却被一把推开,   “真是废物!刚才怎么不知道救我!”   沈月夺过鞭子,翻身上马,不顾众人眼神中流露出的同情,策马向赵牧离开的方向奔去。      ☆、第53章 冥顽不灵的小畜生   古笙刚醒来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刚才一番折腾又没缓过劲儿, 现在还要甩掉这三个跟屁虫, 真是......   好在现在正当入夏时节,周遭枝繁叶茂, 而这片林子藤蔓也是分布密集,他们暂时还不能立马追上来。   转身看了看那三个黑衣虫, 妈的, 隔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到他们散发出来的怨气, 要是被抓到,那岂不是又要回去当孙子受罪?   古笙摇摇牙, 仗着自己身子灵活小巧,紧紧地抓住头顶的藤蔓轻轻一荡, 将自己荡出几米之远, 而身后的黑衣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见状当即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呵,本妖还怕你不上当”,   古笙暗自窃喜, 看了看附近的地形, 随后七拐八绕地在林子里绕起了圈圈。   身后的黑衣人虽功力不在他之下,但这林子里情况实在复杂, 他们块头又大,很容易会被牵绊住,所以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紧紧盯住前面那个上蹿下跳的身影, 保证不会跟丢,等他体力耗尽一切自然就好说了。   “头儿,好像有点不对劲”,   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说道。   “不好,抓紧藤蔓!”   他们一时大意,竟被他引进了一片沼泽地。   古笙在不远处坏笑着,一般林子怎么可能湿气这么重,而且还生长着这么多的藤蔓,一点脑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杀手的。   “大哥们怎么不来追我呀,我在这等的可辛苦呢~”   古笙拿出尖锐的小石头割断了他们前进的藤蔓,而后看着掉落的巨型藤蔓慢慢沉入沼泽中,忍不住调侃道,   “啧啧啧,既然大哥们要与小弟告别,那小弟只能说一句珍重,不再见咯~”   看他那副欠收拾的模样!   “头儿,别冲动”,   看他竟然想一次性越过四条藤蔓直接荡过去追人,旁边的小弟连忙拉住。   “这里面地形复杂,想他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我们先回去再想想办法”。   被称作头儿的人忍住怒气没有发作,但也是憋红了脸,脖子上更是青筋暴起,   “别他妈让老子抓到他!”   明明是押送,还偏偏要保证他的安全不能损伤分毫,但想想他这一路惹了多少事端,眼看着都要到乌连了,现在人竟然给跟跑了,怎叫他不生气。   另一个黑衣人给旁边的人使眼色,那人一路沉默,这时也终于开口,   “前面是勾魂阵”。   经他这么一提醒,另外两人这才想起,   “区区一个凡胎肉体,又没有聚魂香,不被勾个五迷三道也别想出来”。   那头儿一听,不屑一笑,   “呵,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多走运”。   天渐渐暗了下来,古笙兜兜转转在林子里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出路,甚至连一个活人也没找到。   “真是见了鬼了,刚才在外面看得时候这山头明明全是土匪,怎的反而进来了却是半个人影也见不到”。   附近多为沼泽,有些瘴气也属正常,古笙也没多在意,只是这里空气实在不是很好受,还是早点出去的好。   “谁!”   从刚刚开始古笙就一直觉得身后有些奇怪的动静,行动诡异且躲躲藏藏的,待仔细去听却又什么也听不到。   古笙转身去看的时候,除了杂草飞虫却是什么也见不到。   不该啊,他明明......   古笙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前走,那奇怪的动静却又缓缓跟上。   杂草间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古笙暗道不好。   可已经来不及了,自己突然被一道强有劲的力量撞出去几米开外,紧接着脚踝上又不知被缠了什么东西,给硬生生拖了回去,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杂草碎石刮过脸颊,咯得生疼,只是这东西却是玩了起劲了,竟将他来回在地上拖拽着。   奈何他们之间力气悬殊实在是相差太大,古笙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生生受着,又玩了一会,它似是玩了累了,猛地用力,直直将古笙向后拽去,古笙看着朝自己张开血盆大口的花皮巨蟒,眼中沉着一股子怒气。   他顺手从地上拽了一把粗干,待到花蛇嘴边的时候,直接将树干狠狠抵在它的齿间。   齿间传来的疼痛让巨蟒更为暴躁,缠在古笙脚踝的尾巴猛地绕道他的腰间,死死勒住。   古笙看着缠在自己身上的尾巴,火大得很,自己什么时候被一个畜生这么耍过,将树干又狠狠插入几分,直到见血也没有松手,这东西狡猾的很,自己一旦松懈,下一刻必会沦为他的腹中餐。   腰间的尾巴不断缩紧,古笙被勒地呼吸有些困难,只是挨着一口气,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它吃掉,自己恐怕也会被活活勒死。   古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抓住树干抵住巨蟒牙根,一发狠,直接撬掉他它的一颗毒齿,此番相斗,巨蟒也是红了眼,毒液不断从上颚尖牙喷出。   他没想到这竟然激发起了巨蟒的斗志,巨蟒正在试图合上嘴巴,不过他的最终目的应该是咬断古笙的手臂。   树干已经被压弯,想来也支撑不了多久。   自己好歹也算是千年老妖,竟然连条还未成精的畜生都干不过,传出去岂不是丢了他的妖脸。   “啊!”   古笙一声怒吼,拔起树干,发狠又撬掉它的一颗尖牙。   大量的毒液直接喷洒在他眼睛里,树干断了,他却是大气也不喘一口,眼睛有些模糊,但他还是找到了另一颗尖牙的位置。   没有了树干,他难道还拔不了这畜生的牙了不成。   突然传来的剧痛,让巨蟒熬不住,直接甩掉了古笙,古笙一边静静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边听着它那便的动静。   “真是只冥顽不灵的小畜生”,   刚刚是自己被缠住不能与他斗,难道他现在还会坐以待毙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啥,写古笙叫花莽小畜生的时候总有种很奇妙的感脚,23333 在这里祝大家月饼节快乐呦~   ☆、第54章 沼泽遇险   巨蟒也是逼得急了,‘嗖’地一下便从草丛间穿梭过来。   虽然眼睛看不清楚, 但耳朵总是灵敏的, 古笙镇静的站在原地,耳朵悄悄动了两下, 判别巨蟒所来的方向,而后一个闪身抓住旁边的藤蔓立即飞身到大树上。   古笙站在树上听着那花皮巨蟒在树下‘嘶-嘶’地吐着信子, 他们刚才一番恶斗, 想来也耗费了它不少精力,现在爬上树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 总归要休养生息,何况自己还给了它那么大一个惊喜, 总归得忌惮着点才是。   刚才还不曾在意,现在静下来, 才隐隐觉得双眼有些刺痛, 按理说这些普通的毒液对他应该不会起什么作用才对,可为什么还是感觉麻麻的,而且擦了许久, 双目也不见清明。   天想来已经大暗了, 只是白天还能听见的虫叫现在却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 周边安静的可怕。   “不好!”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巨蟒的声音了。   “你这畜生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消停”,   巨蟒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爬上的枝干, 恐怕是一直躲在古笙身后悄悄观察着,等待他放松的时刻,只是它没想到古笙的警惕性和反应速度竟比刚才快了许多。   果然有的时候, 耳朵要比眼睛来得更重要些。   古笙迅速抓住藤蔓准备跃到另一棵树上,谁知这巨蟒竟是不死不休地扒着枝干,又向他张开嘴巴!   这巨蟒虽是只无脑的,但却一直本能地保护着自己的七寸位置,不让自己靠近,而且它的精力也未免太充沛了些,古笙一路波折,能熬到现在已经是精疲力竭。   “妈的”,   古笙实在是受不了这股子憋屈劲儿,一只手紧紧抓住藤蔓,脚下偷偷蓄力,见它过来,直接一脚踢歪了他的脑袋,并让它狠狠撞在木桩上。   但也因为这一下,古笙用力过猛,拽断了藤蔓,巨蟒是撞晕了,可自己也掉进了沼泽里。   “日......”   掉下来的重力过大,古笙大半个身子都陷在里面不得动弹,手里抓着的藤蔓还是断的,活了几万年,今天是他最倒霉的一天,真是妖生的一大耻辱。   不过,想来又觉得可笑,怎么会被一条小畜生逼得走投无路了呢。   他还没弄清楚这次魇怔期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何会被拐到这偏僻的地方,为何会遇上这么些奇怪的人,而小道长又为何弃自己不顾,为何小道长还没来救自己......   尽管他已经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在里面挣扎,可这根本没有缓解自己陷下去的速度,脖子以下已经被淹没,明明还没有完全陷下去,他却再次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这是什么感觉,胸口好像一点也透不过气,好像被人死死按在水里,想呼吸,想求救,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他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谢子居,你再不来,唔.....”   嘴巴也被淹没,他这次是真的什么也说不了了。   他被流沙一般的泥包裹在里面,嘴巴,眼睛,耳朵里好似全都被堵住。   好难受,道长,道长,你怎么还不来,谢子居......   古笙闭着眼,却好似看到了走马灯,都说人死前会看到自己最牵挂的东西,妖也会看到吗?   可是他的脑海里为何都是小道长的样子,他给道长盖的红盖头,他们一起洗鸳鸯浴,他们一起收妖。   呵,可笑,明明有一只千年老妖在他身边,他都不知道,真是个傻道长。   也不知道自己沉了多久,又陷下去多深,脑袋几乎不能思考,难不成他真要葬命于此?不,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就算死他也要风风光光,没有百鬼朝拜,也必定是九魂招阴,怎么能这么草率就轻易死去!   古笙手里拽着的藤蔓到此刻也没有松手,他将藤蔓紧紧握在手里,脚下试着用力,不想,这时手里的藤蔓竟有了动静,他能感觉到另一头有人在将他向上拖拽,古笙拼尽全身的力气扣住藤蔓,可身子却被沼泽紧紧捆住,怎么也动弹不得。   正在无计可施之计,他却感觉到周遭的烂泥开始松动了些,一开始只是小片小片的动静,后来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浪潮,紧接着竟是整片沼泽地都在开始松动。   手中的藤蔓又开始用力,还是不行,外面越用力,他就越向下陷。   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破土而来,在他周围的烂泥中翻涌,突然一股力量卷在自己的腰上,这感觉......是巨蟒!   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虽然缓慢而后艰难,但好在自己还是得救了。   他不知道这蟒蛇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力量,竟能从沼泽地里将自己拖拽上去,真是庆幸刚才没有打死它。   “噗,咳咳咳!”   古笙憋着的一口气终是呼了出来,他大口大口地,近乎于贪婪地呼吸着周遭的空气。   “你还好吗?”   古笙眼前却仍旧是一片模糊,他寻着声音偏过头去,狼狈的面容上露出灿烂一笑,   “你总算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在他面前的男子稳稳接住古笙,满心的惊艳却都掩在了沉寂的眸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献上二更~   ☆、第55章 危险情迷   “还能站起来吗?”   古笙无力地靠在他身上,纯澈的眸子微眯, 蠢道长这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苍白地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谢子居,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还能起来嘛”。   还好, 他比较宠他。   身后的人似是没有想到他竟会跟自己撒娇,闻言身子不可置信地僵硬了一下, 然后缓缓道,   “这里太危险,贫道背你吧”。   贫道?他好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自称过贫道了, 难不成分别一段时间,还跟自己疏远上了?   不过很显然, 谢子居没有给过多的时间让古笙纠结,直接拖起他的腰肢便将他抱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 古笙有些抱怨, 自己明明已经这么虚弱了,道长今天也未免太粗暴了些。   不过比起这个,古笙更好奇......   “不是说背吗, 怎么又改成抱了?”   他记得上次要道长背自己还费了好一番心思, 怎么现在想通了?虽说他对小道长有些心思, 可毕竟都是大男人,猛地被别人这么抱在怀里, 难免有些不自在。   可谢子居一点解释的意思也没有,   “你伤得很重,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古笙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乖巧地点了点头,而且他感觉头昏昏得,确实需要休息,既然道长来了,他也就可以放下戒心好好睡上一觉了。   等古笙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山洞中,而且身边没有道长的身影,动了动身子,他好像听到外面打雷了,貌似还在下着暴雨了,他们应该还没有走出林子。   “你醒了”,   道长从外面走进来,怀里捧着一些柴火,柴火是干的,只是他却被淋得不轻。   而古笙却从谢子居进入起,目光便有些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山洞里很黑,只有丝丝光亮能透进来,可即使是借着着微弱的光亮,古笙还是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   谢子居寡淡嘴角边沾着几缕发丝,身后的束发也有些松散,剔透的水珠顺着姣好的面容缓缓滑落到颈项里,平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衣襟也因着着急赶路而有些散开,隐约能瞧见里面光滑的皮肤,暧/昧的打扮却说着道貌岸然的话,真是意外的......勾人。   古笙的喉结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谢子居,那这副模样就无疑是在引诱自己犯罪啊!   “抱歉,贫道只找到了这些果子,估计这雨还要下一阵,天色已晚,我们只能在这里对付一晚,古公子先垫一垫吧”,   谢子居将果子递给古笙便走到一旁生火。   古笙接过他递过来的青色小果子,却是没有吃,微眯的眸子好似假寐,紧接着就听到他说道,   “子居,你身上地道袍都湿了,不如先脱下来烤一烤吧”,   不知为何,说这话时,古笙的语调之间竟几分轻浮之意。   谢子居像是听不明白一样,婉言拒绝道,   “贫道没事,倒是古公子身上深陷泥潭,泥巴粘在身上应该不好受,这后面有一处清泉,待雨停后,贫道可以待古公子过去清洗一番”。   呦,道长这么上道,洗鸳鸯浴的地方都准备好了。   “那不如我们都脱下来烤一烤吧”。   看着古笙笑盈盈看着他,毫无防备地表情仿佛只是在说这吃饭上茅厕这般简单的事情一般,谢子居蹲在火边转过身去,可古笙还是瞥见道长面颊竟有些微微泛红,也不知是火烤的还是......害羞,总之,今日的道长很不一样啊~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古笙说着便开始悉悉索索脱起了衣服,他动静搞得很大,深怕道长不知道似的。   “道长怎么不脱,这样我很吃亏啊~”   谢子居没有转过身来,只听他结结巴巴答道,   “贫,贫道不用”。   “你,你做什么!”   似是没想到古笙会从后面突然抱住自己,谢子居不可置信地叫了出来。   古笙充耳未闻,一只手自顾自地解着谢子居的腰带,另一只手却是滑进了他的胸膛,   “我身上可还有伤,道长千万别-乱-动哦~”   果然本来还想挣扎地谢子居听到这话便安静了下来,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古笙故意的,他的手总是不经意间碰到自己的......实在有些不妥,   “贫道,可以自己来,古公子先松开我,好吗?”   古笙从背后环抱着谢子居,缓缓靠近他红得快要滴出血的耳垂,故意将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后颈,   “道长,确定自己能行吗?”   谢子居呼吸有些紊乱,不过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能的”。   古笙突然凑近谢子居的耳边,温热的嘴唇覆上他的耳朵,但也只有一瞬间便离开,   “那道长,便开始吧”。   看着身前的人笨拙地慢慢扯开袍子,因为背对着他,所以里衣脱下,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光滑地如丝绸一般挺直的背脊,外袍,里衣都已经褪下,到了亵裤他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动手了。   在这样狭小的山洞里,古笙的呼吸声显得尤为地粗重,   “道长怎么不脱了?”   谢子居沉了沉眸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深意的危险,只听他说话间似是有些慌乱,   “亵,亵裤有些解不开,古公子可以帮一下贫道吗?”   古笙的手还放在他的胸膛上,道长的心跳明明平稳的很,根本没有他表现地那般紧张......不过他还是配合地舔了舔嘴角,动作邪魅至极,   “乐意之至”。   古笙故意贴地谢子居很近,仿佛下一秒便要吻上去,但每当谢子居有些局促地时候,又迅速退开。   亵裤竟然被打了死结,古笙虽说有调戏他的意思,不过这手上的活儿也不能松懈不是?   谢子居见他没有解开,却是轻轻抓住古笙的手,宽大的手掌覆于自己身上带着一点温度,   “古公子”。   一抬眼,便见谢子居眸子里满是动情的神色,说实话这样的道长,是古笙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衣袍半扯半挂在身上,毫无礼数可言,平日里寡淡高傲的面庞上浮上一丝红润,绯色的唇瓣喊着自己的名字,琥珀色的眸子里也只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古笙承认,他快要被蛊惑了,他深深陷入了这样缱绻的柔情里,他缓缓向那薄唇靠近。   谢子居没有半分闪躲,微张着嘴巴,似是任君采撷的花瓣一样美好,就在他以为古笙会吻上来的时候,却见他迅速退开。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淫/荡?”   古笙捡起地上的衣服,不顾他震惊的眼神,噗嗤一笑。   “说吧,你是谁,为何会化成道长的模样?”   面前的道长还没有缓过神来,下颚就被古笙紧紧扣在指间,   “演技这么差,真是令人失望~”   “古公子,贫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谢子居’闪躲着古笙投来的赤/裸/裸的目光,衣服还未整理,眸子里也是蒙上一丝雾气。   如果这样一副表情放在别人身上,古笙或许会同情几分,只是放在谢子居身上,古笙只会觉得这是对他的亵渎,他的道长是那样高傲孤洁之人,怎会做出这般楚楚可怜的表情!   “说,是谁派你来的!”   古笙毫不掩饰的爆发出对眼前人的愤怒以及深深地厌恶。   假道长知道自己暴露了,原本可怜的表情立马被狠厉代替,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古笙冷笑,   “你不必知道”。   他的道长从来都会将自己打理地一丝不苟,而且根本不会脸红,就算难得害羞,也只是耳朵微微染粉,耳垂是谢子居最为敏感之处,可他刚才亲吻眼前之人,他毫无反应的身子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他实在是无聊,陪他演一场戏打发时间也无妨,可他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趣呢~   既然已经暴露,那他变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可我就是你喜欢的道长啊,你心里难道不是一直渴望这样的子居道长吗?”   面对他的质问,古笙毫不在意地点头,   “是啊,可那又怎样,意淫和现实一样吗?我渴望是一回事,道长原本是什么样子又是一回事,我只希望他保持原来的样子就好”。   “口是心非是会付出代价的”。   古笙并没有把这个冒牌货的警告放在眼里,言语间尽显讥讽,   “呵,比如呢?”   假道长自然没有错过他对自己的不屑,只是但愿过会他还能这么得意,只见他偷偷从怀中掏出雪狐银丝,嘴里嘀嘀咕咕念了什么,那银丝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缠绕在古笙身上,而后古笙竟是在他手上看到了和道长一模一样的箫!   撕裂般的声音突然在古笙耳边炸开,胸腔里又是堵着一口恶气,   “难听死了,别吹了!”   吹得什么玩意儿,一点也没有谢子居吹得好听,果然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就算顶着道长的一张脸,内里也是个坏透的。   对上假道长不屑的眼神,古笙回以冷笑,顶多是耳朵受罪了一些,他也不是那般娇气。   可谁知古笙将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自己周身突然爆发出黄色的耀眼光芒,他惊慌地看了远处的人一眼,刚才实在是太大意,竟然没发现自己正处于他布置的法阵之中,什么时候的事,他醒来后就寸步不离地盯着他,所以这法阵一定是趁他昏迷之时,早就布置好,现在才启动的!   “卑鄙”。   那人闻言放下箫,表情一如刚才那般缱绻,可说的话却让人锥心刺骨,   “死在我布的阵里,想来你会很高兴吧”。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第56章 掉进土匪窝   那假道长闻言,琥珀色的眸子闪现一抹轻蔑, 他站在阵法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古笙,   “古公子在问贫道吗?贫道自然是你最爱的道长啊~”   “呸!”   看着他眼中不断流露出的恶心和厌恶,假道长一点也不生气, 反而是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笑,   “如果不是你, 又怎么会滋养出我?古公子好好想一想, 再好好想一想,究竟......哪个道长才是你心中的最-爱”。   古笙承认自己的恶趣味曾让他无数次想挖掘出谢子居的黑暗面, 毕竟像谢子居那样看起来正直而又纯情的人实在让人忍不住想摧毁,但这一切也紧紧停留在幻象之上, 即便是谢子居离经叛道,即便是他堕落, 也不会是眼前这副令人作呕的样子。   “你真让我恶心”。   这人虽是假的, 可阵法的威力却是半分不减,假道长完全不担心他会从里面跑出来,毕竟现在他只是一个凡人, 不是么~   他轻轻扣住古笙的下巴, 露出温情的笑容, 淡漠的眸子里独独装着古笙凄惨却绝美的面庞,仿若这世间万般绝美景物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古笙, 你扪心自问,其实你是爱我的,对吗?”   古笙感受到下巴上传来的力量, 呵,真是个危险的家伙,他敢保证,如果他说不,下一秒就会被这冒牌货扭断脖子。   现在最理智的行为就是保持沉默,古笙不会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而得不到答案,假道长心里便会不甘心,他便不会拿自己怎么样,至少会留他一条性命,他看得出来,这冒牌货似乎真的很在乎自己的想法。   而且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来看,跟他对着干对自己完全没有好处,他从不做无用的挣扎。   因为阵法爆发出的巨大的冲击力,现在还不能站起来,身上衣袍翻飞到近乎撕裂,耳边也全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古笙单膝跪在地上,手指悄悄扣住地面,努力稳住身形,绝对不能在他面前示弱更不能掉以轻心,他现在一点也估量不出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这阵法表面上看似与谢子居布的无异,但所用的灵力却是完全不同,谢子居是最为纯净的感化道灵,可现在身上的疼痛与黑色的灼伤告诉他,这个冒牌货用的不是聚散魂的怨灵就是集死气的恶灵。   这恶心的家伙,明明对自己做着这么残忍的事情,却又露出这种缱绻而又迷恋的表情,而且用的还是谢子居的脸,真的是忍受不了啊~   没有得到回应的假道长,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衣袍,   “古笙,你可想好了,贫道对你的耐心是有限的”。   古笙看着他虚假做作的模样,嘴角忽然绽放出一抹邪魅狂狷的笑容,如黑暗中盛开的死亡之花,危险却又让人迷醉。   “你说得对,我最爱的人是你”。   似是不相信他竟会这么容易就承认,假道长不可置信地转身,定定地看着他,浅眸中掺杂着一丝疑惑。   “怎么,不信?”   古笙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中露出的柔情比假道长刚才的更胜三分。   假道长被那双眸子深深吸引住了,那一如繁星般耀眼而又澄澈的眸子。   他重新走到古笙身边,   “我很庆幸,你能想通”。   古笙歪着脑袋,眨眨眼睛带动翘卷的睫毛,将雌雄莫辩的脸旁毫无防备地呈现在他面前,   “我只是遵从我的内心”。   看着他吐气如兰的朱唇,假道长的脚步情不自禁地靠近,停在了近在咫尺的距离。   古笙见他没有再向前的意思,主动伸出手抚上他高挺的鼻梁,然后是冰冷的面庞,温润的脖颈,趁他发愣之际,素手用力一勾,将二人的脸贴的极近,假道长以为他要吻自己,却没想到他忽然错开,伏在自己耳边,轻轻道,   “这下可抓住你的七寸了?”   所有的旖旎被这一句话泼洒地冰冷之极,假道长下意识想推开他,可古笙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手中尖锐的碎石毫不犹豫地插进他的后劲,绿色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   他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立马抓住他的软肋,将他甩进阵法之中,而自己则是借力冲了出去,他滚落在周围的杂草上,看着‘谢子居’痛苦的在法阵中左右打滚。   冷漠地声音在‘谢子居’的头顶响起,   “被自己的布置的法阵杀死,感觉如何?”   他看着古笙在阵法外对自己露出的轻蔑的神情,浑身冰冷,虽然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温度这种东西。   “救,救我”,   他顶着谢子居的脸,试图用这副痛苦的模样换起古笙心中的怜悯。   古笙见状从衣襟里掏了掏,忽的邪气一笑,这是以前偷的谢子居的道符,还好没弄丢,现在也正好派上用场。   “不要!”   假道长疯了似的挣扎起来,他愤怒地四处冲撞,却奈何身受重伤,根本冲破不了结界。   他竟然要摧毁自己的灵识,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没有了灵识,他不过就是一条不知生死的长虫,他修行多年才有了一点残破的灵识,他竟然要摧毁它,他怎么能这么残忍!   “不要?你对我起杀念的时候可曾想过不要?”   古笙自认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善类,面对一个曾经威胁过自己生命的小畜生,没有将他赶尽杀绝已经是他的仁慈。   不顾他的反抗,古笙在口中捻了一点口水,迅速在掌心画符,回忆起谢子居以前的手法与列符位置,将所有黄符镇压在他自己布置的阵法之上。   看着冲天的道灵与那一束刺眼的黄光,古笙收回手,   “呵,真没想到我这么有天赋”。   镇压与摧毁灵识也不过一炷香的时刻,他亲眼看着那道貌岸然的小畜生从人变成一条丑陋的长虫沉睡在阵法之上,终是,松了一口气。   勾魂阵破,周围的场景也全然发生了改变。   树林、沼泽、藤蔓,这是他将黑衣人甩掉并与花莽恶斗的地方。   拖着疲惫地身子,古笙一步一步向外走去,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在漆黑的道路上看到了远方星星点点的灯火和充满人气寨子。   望风放哨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他们举着火把向他走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上一句话就摔了下去。   “赵当家,这小子该怎么处置?”   古笙还是原来那副狼狈的样子,而且严重体力透支让他现在处于昏迷状态,他被人五花大绑在大堂之中,下面是一群躁动不安的小土匪。   阴冷的屋子被烛火照得通红,耳边时不时传来灯芯爆出的‘呲呲’声。   赵牧靠在虎皮石凳上,一只脚随意翘起,阴鸷的眸子扫过古笙虚弱的脸庞,不曾回答。   说起来寨子里的人对这个新上任的二当家也了解地不多,他不过是老寨主有一次外出从外面带进来的,听说曾经救过老寨主的性命。   只是这二当家性格沉闷,除了寨子遇上什么麻烦,其余琐事却是一概不管,可寨子里没有人敢小看这么一个人,而且每次对上他凌厉的眸子时,总感觉里面仿佛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像一只养精蓄锐的豹子,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沉淀,必会有崭露头角的一天。   赵牧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感叹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和这小子见面了,本来去后山只是因为手下禀报有人破了勾魂阵,真没想到这人竟是他,而且......他还毁了自己宝贝灵悉。   赵牧轻抚了抚趴在他肩头那条冰凉的花莽,眼神暗了暗,他不仅拔掉灵悉两颗尖牙,还让它变成一条废蛇,简直......找死。   他将脖子上的废蛇扔掉,递给身边的人一个眼色,那手下心领神会,立刻端来一盆冷水,直接泼在古笙的脸上。   陡然传来的寒冷,让古笙本能颤抖了一下,他抱着身子止不住的发抖,苍白的脸庞如同莲池里绽放的纯洁花朵。   赵牧难得能在这个小子身上看到这么脆弱的一面,只是这丝毫不能唤起他的同情,反而加重了他想施虐的隐癖。   “还没醒么?”   手下闻言,又泼了一盆水。   古笙被冻地恢复了几分意识,他迷茫地看了看周围,最后定睛在石凳上的那个男人,是他!   赵牧见他眼中流露中出的怨气,噗嗤一笑,   “见到我,你很惊讶?”   古笙被绑起来,而这里毫无疑问是这群土匪的老巢,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你抓我究竟想干嘛?”   赵牧慵懒地换了个姿势,   “抓?难道不是你主动送上门的?”      ☆、第57章 逃   古笙抿着唇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全在那条被扔掉的花莽身上, 他眯着眼, 脑子里还是有些迷惘,之前的幻阵真的是这条小畜生布的吗?   “自然不是”。   古笙看了眼前的人一眼, 他这是在回答自己?   赵牧一挑横飞的剑眉,冰削的面庞上看不出情绪,   “你觉得呢?”   真是奇了怪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你究竟是谁”,   感受着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古笙倒是丝毫不怯场。   赵牧闻言, 沉下脸,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然后就见他从石台上走了下来, 两旁的土匪见状纷纷退避一旁, 古笙背着光此时有些看不清他的面目。   头顶上方忽然笼罩着一片阴影,只见赵牧一只脚踩在古笙被绑的板凳上,身体微微前倾, 却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记住了, 我叫赵牧”。   古笙扬了扬秀眉,嘴角带出一丝轻蔑,   “我貌似不认识你吧”。   赵牧从身后拿出大刀,将刀背在古笙脸颊上来回磨蹭,   “从前不认识没关系, 但今后这两个字你可一定要好好铭记在心,因为,他将成为你的噩梦”。   既然敢毁了他的灵犀,破了他的勾魂阵,那他也一定做好了承受他怒火的准备。   “哦,是吗?可是怎么办,我的记性一点也不好,而且,我也从来不做梦”,   古笙笑得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仿若真的不知他话中所含的危险。   赵牧闻言沉着脸,不动声色加重力度,不过片刻,滴滴血珠从刀刃上滚落,古笙还是笑着,看不出一丝痛苦之色。   事实上,古笙一点也不在乎他割破自己的脸,不过一副皮囊,用了许久,他也早就腻了。   “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嘴皮子”,   刀离开面颊,留下一道血痕,不过也只是浅浅的,可见赵牧不过是想吓一吓古笙,并未真的要下狠手。   古笙保持着清浅的笑容,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赵当家的,老寨主找您”,   一道声音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峙。   赵牧深深看了一眼古笙,而后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看紧他”。   古笙无奈耸肩。   待赵牧走后,这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几个人,古笙瞧了瞧这几个长得虎背熊腰的糙汉子,狡猾的眼珠子提溜着转了一下。   “大哥,能行个方便吗?我想上个茅厕”,   古笙的头发早就被扯得散乱,弯弯的杏眸因长时间的疲惫泛出丝丝水光,原本白皙无暇的面容上划出一道血痕,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美,反而将这张雌雄莫辩的脸衬得更加惹人怜惜。   不过古笙并没有将自己的容貌当做与这两个乡野粗人做谈判的筹码,但这两个男人却是明显起了心思,   “小美人儿,要上茅厕啊,在这儿就行,哥哥们帮你看着”。   粗俗露骨的话从这两个土匪嘴里说出来,惹得古笙微微皱眉,呵,若不是碍着赵牧刚刚还在这,只怕这两个色胆包天的东西早就忍不住了吧。   不过,以现在自己的状态,除了这个办法也别无选择。   古笙楚楚可怜地瞧着眼前的二人,贝齿轻咬红唇,衣袍下两条腿轻轻挪动摩擦,一副隐忍又不甘心的样子,   “可,可是我手上还绑着绳子,能先帮我解开吗?”   软糯的声音如猫爪在二人心里挠抓,那欲拒还迎的模样让二人心痒的不行,他们久住深山,还从未见过如此勾人的小妖精,简直比那些个粗枝大叶、不懂风情的老娘们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其中一个土匪搓了搓手,面露欲色,   “解绳子干嘛,哥哥帮你解裤子就行~”   另一个土匪本想阻拦,但一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是一阵邪笑,便由得他上前去了。   “你们想干嘛,放,放开,不要”,   古笙的声音是那样的惊恐无助,让人听了心肝都要为之颤抖几分。   那土匪毫不怜惜地上来便扯开了古笙的外袍,只是这亵裤的带子......为何解不开?   “你行不行啊!”   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另一人不耐烦地喊了一句。   这土匪也是急眼了,妈的,什么破裤子,本想直接往下拉,却听古笙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疼~”   这小美人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你,他腿都要软了,还管什么裤子。   “我曹,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滚开”。   “草,别他妈在那干放屁,你行你来啊!”   古笙看着他们吵起来,心里一阵冷笑,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在这种时刻一般都没什么脑子。   不过他一直很奇怪的是,这屋子里明明一共站了五人,这里都快打起来了,而其他三人却像是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远处。   他手里还藏着一个尖锐的石头,绳子已经被偷偷割了大半,现在他们打起来也根本不会顾及自己,此刻不跑更待何时。   猛然瞥见板凳上只剩下一堆破绳子,那人大吼一声,   “老四,老四别打了,人跑了!”   “草,快去追!”   这时反应过来,已经不见古笙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尽量撸二更吧,不过希望不大,小天使不要抱多大的希望~ε=(′ο`*)))!   ☆、第58章 死尸?   待他们二人走后,古笙才从石凳后出来, 只是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他刚刚躲在暗处观察,那两个土匪出去追自己, 剩下三个还是如刚才一般面无表情,不动如山地站着, 而且身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只是他们却不像别的死尸一样需要引尸人控制, 就算没有引尸人,他们也可以自己行动。   古笙堵了一把, 他兀自走了出去,那三个死尸突然在同一瞬间动了起来, 并且快速向他聚拢。   “我靠,吓死老子了”,   什么鬼东西, 眨眼之间就到了自己面前。   古笙连忙后退,手能抓到什么就拿什么向他们砸过去,可他们像是没有痛觉一样, 不躲不避, 任由那些东西砸在自己身上, 就算是流血了,眼睛也不眨一下。   这么大的动静, 一会肯定会再惹来刚才那些人,古笙向后退着,被一个凳子绊了一下, 刚想回头,一个粗壮的手臂便向自己劈来。   好在古笙躲避及时,让他扑了个空。   他们虽然没有意识,但十分灵敏,甚至更胜一些武功上乘的习武之人,古笙暗叹了一下,这就有点麻烦了。   他的那些黄符都在破阵的时候用掉了,现在身上也没什么能用的,只靠着自己唯一能用的轻功,只守不攻,明显自己的体力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他们既然没有感知,那是什么在指引他们行动?   后面没有路,他被逼到了死角,古笙有些累,但此刻却只能屏住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瞬间,那些人突然不动,古笙刚一呼出一口气,又向他扑来,他貌似发现了什么。   古笙又故意呼出一口气,看着那三个人狰狞地向自己扑来,他又迅速屏住呼吸。   原来如此~   古笙拍了拍那壮汉的脸颊,又挤眉弄眼了半天,发现他们又恢复成了那木桩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这寨子有古怪,若是他判断不错的话,那他之前看到地大半土匪应该都是这样的死尸。   将他们三人搬到角落藏起来,古笙迅速闪身出去。   他躲在暗处看了看外面鳞次栉比的竹楼,心生一计,这里一楼养了一些牛羊猪马,而二楼才有人的影子。   外面把手很严,但好在有一部分是死尸,古笙只要闭住呼吸,就能安全避过,只是越到外面把手的人越多,而死尸越来越少,且寨子的每个关口都有不少人把手着,比自己来之前还要多上几倍,想来是自己逃走的消息已经走漏出去了。   自己想直接溜出去的可能是没有了,赵牧现在被他们所谓的老寨主叫了过去,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若是等他回来,那自己就更没有胜算了。   古笙跳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劈晕了一个落单的巡逻土匪,自己则是迅速换上他的衣服,若无其事耳朵走了出去。   每隔一个据点都会有巡逻的人,而且现在他们手中必会有火把照明。   古笙找了许久,可这里每个竹楼都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也没有什么格局讲究,所以他走错了几次都还没搞清究竟哪是前厅,哪是后院。   “站住,说你呢!前面那个”。   猛然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古笙本想拔腿就跑,可想了想还是停下。   “对对对,就是你,赵当家叫我们去集合,你一个人在这瞎转悠什么呢?”   古笙被人拉住肩膀,他定定站在原处,缓了一下才慢慢转身。   “哎呦,你这大半夜又去猪棚了吧,怎么脏成这样!”   好在古笙之前在脸上摸了几把黑灰,整张脸上都脏兮兮的,而且现在夜色浓重,根本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加之刚才在竹楼下转了许久,身上免不了染上一些异味,面前人的嫌弃之意也是尽在言表,根本不用他刻意掩藏。   古笙装作说话很费劲的样子,结结巴巴半天也解释不清楚,那人不耐烦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赵当家的叫我们都去大堂,你洗把脸赶紧跟过去”。   “可是我实在是太饿了,厨房里还有吃的吗?”   “你是饿死鬼投胎啊,这才刚吃完没多久你怎么又饿了”,   这大粗嗓子喊出来,口水沫子都喷了一地,那牛眼瞪得只见白眼不见黑瞳的,若是古笙胆子小点,非给他吓出点毛病不可。   古笙委屈巴巴地低着头,一只脚在地上来回蹭着,一副不敢言的小模样真是可怜死个人。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去去去,看看老吴那还有没有馒头,吃完赶紧过来”。   他越急,古笙就越想拖着他,婆婆妈妈道,   “可是,我,我不知道老吴在哪”。   那人这下是真急眼了,一把拎住古笙后衣领,指着几个竹楼后面的小房屋,   “那,看见没,老吴除了在后厨还能在哪,别他妈给我找麻烦,要吃就吃,不吃就跟我走”。   古笙假意挣扎了一下,   “吃,吃,我这就去”,   说完便像小鱼儿似的从那人手中溜了出去。   看着空空的手,那大汉愣愣地,还未反应过来,   “这小子哪的,怎么好像以前没见过?”   多亏这傻大个给自己指路,要不然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这后厨,古笙悄咪咪地溜进去,发现有一个正在整理蔬菜。   “老吴,赵当家的明儿想吃面疙瘩,这儿还有面粉吗?”   被叫做老吴的男人闻言转身,   “赵当家什么时候喜欢吃面疙瘩了?”   “你管那么多干嘛,问你面粉有没有!”   古笙自然不知道赵牧的喜好,不过以那个人的脾性,恐怕也不会让别人知道。   老吴听后果然没有多问,   “面粉自然有的是,喏,那便不都是嘛”。   古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几袋面粉,   “行了行了,赵当家说去大堂集合,这我来就行,你先过去吧”。      ☆、第59章 大堂训话   既然是赵当家让集合,那老吴也不会多想, 擦了擦手, 便径直走了出去,只是没忘记吩咐古笙好好将这里整理一遍。   看着角落那几袋摆得东倒西歪的面粉, 古笙无奈地掰了掰手,给自己松了松骨头, 这一天天尽干些体力活了。   ......   “看管那小子的人呢?”   深沉的语气不温不火, 平淡如水,甚至听不出一点语调的变化, 但即便这样,大堂中所有人都还是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怒火, 纷纷低着脑袋,不敢吭声。   没有听到回答的赵牧, 压着嗓子, 又问了一遍,   “聋了哑了,还是......死了?”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 有几个土匪便架不住, 将那两个看管古笙的小罗罗推了出来。   只听得他们无语伦次的辩解,   “赵当家,我们, 我们不是故意的,是那,那小子, 不是,不是,我们......”   “呃!!!”   还没等他说完,所有的话便都噎在爆裂的喉管里,目呲欲裂的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看那个杀了他的男人。   身旁的人早已经吓得当场尿了裤子瘫在原处,但即使是吓成这般,他也没敢发出一丝声音,像是傻了一般,目光呆滞地看着昔日兄弟的尸体。   没过多久,便有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将他的尸体拖了出去。   大堂里良久处于这种诡异的静谧中,寨子里几乎所有男丁都已经聚集到了这,几百双眼睛,没有一个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远不及此。   “凭什么杀人!”   老寨主退隐,什么事都交给这个初来乍到的赵牧,本身就非议不止,只是平时仗着寨主的威压,还有沈月小姐的极力庇护,这寨子里上上下下几百口才不敢多言,可他行事实在是阴毒狠辣,这一件两件事不说,一天两天不言,积怨久了,反水也是迟早的事。   “怎么,你有异议?”   那出头的糙汉子,虽然心中也怕,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伸出去的头自然不好缩回来,随意撸了一把衣袖,插着腰,露出两口大黄牙便道,   “赵当家刚上任,雷厉风行的作风我们也看不懂,但碍着老寨主的面子,我们自然会听从,只是听从归听从,赵当家这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就杀了寨子里的兄弟,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免不得哪天我们也变成这无头冤死的亡魂无处诉苦啊”。   他要是憋着还好,这心中苦水一倒,连带着寨子里几个月的怨气都散了出来,下面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大有些蠢蠢欲动得意思。   赵牧冷笑一声,他自然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寨子里的人信服很难,但这些他并不在意,拇指轻轻摩挲着刀面,   “他放走了不该放的人,你说他是冤死的亡魂?”   谁曾想,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人反驳道,   “就算是犯了一点小错误,那也罪不该死”。   “罪不该死,罪不该死......”   赵牧砸吧着这句话,在堂上来回走动着,突然停下,转身反问,   “那你认为什么该死?”   那人想也不想,   “杀人偿命”。   赵牧顺势便接,   “那你们又如何在这里苟活?”   看他答不上来,赵牧又问,   “杀什么人,偿什么命?你们又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扎根?”   一连串的问话,无人敢应,他们本不是土匪,有的是没钱了走投无路,有的是杀了不该杀的人官府通缉无处遁形,不可见光的他们手上就算没点血迹也逃不了偷鸡摸狗,现在却以一种伸张正义的嘴脸指责赵牧,这耳光着实打得脸颊阴疼泛红。   一声清雅的声音传来,陡然打破了沉寂,   “我爹既然将寨子交给了赵牧哥哥,那这里就是他拿主意,若是有异议,大可离开,我们不会阻拦”。   “见过大小姐”。   沈月点点头,走了进来,她也是听说这里出事了,这才赶了过来,谁曾想刚到门口就听见这些杂碎乱说话,惹得赵牧哥哥不快。   堂下的人,大部分都是无家可归或是犯了重罪不可见于街市的,若是离了这,那就等于将这些过街老鼠曝于阳光之下,原形毕露,再无处可藏身。   见他们终于安分下来,赵牧这才收回威压,淡淡问,   “现在还没找到人吗?”   他向人群中看了一眼,总觉得怪怪的,似是有人偷窥。   “回赵当家的,寨子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找了遍,可是还是没看到那小子,可能,可能他已经逃出去了吧”。   此话一出,便被赵牧当场反驳,   “不可能”,   寨子把手森严,凭他的身手,绝不可能在这么多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溜走......除非有人包庇,赵牧思及此,深眸沉了沉,以他古灵精怪的性子,收买人心应该不难。   “还有人没到场吗?”   赵牧扫了一眼下面的人,浑厚的声音带出一丝探究,   “都给我抬起头来,看看你们身边少了谁”。   大家听令左右看了看,确实是没有少啊。   而这时一个声音却突兀地响起,   “没,没有少,是多了,多了一个!”   他刚才分明见一个小子去了后厨,到现在也没出现,而现在大堂里的人却是一个不少,那刚才的人是谁?   沈月向那糙汉斜睨一眼,   “说清楚,什么多了”。   “回答小姐,我刚在路上碰见一个小娃去了后厨,到现在都没回来”。   “小娃?”   问这话的是赵牧。   “不对,不对,是个身量很小的男人”,   那糙汉说话时,朝着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   赵牧眼睛很毒,一下子就看出那正是古笙的身高。   沈月见是有了线索,一甩鞭子,对着这个婆婆妈妈的糙汉怒吼道,   “在后厨做什么,你倒是一次性说清楚啊!”   赵牧皱眉,不太喜欢这个有些过分献殷勤的女人。   糙汉如实回答,   “他说他饿了,想找吃的”。   “不对,他要找的是面粉”,   听到此处,那个名叫老吴的厨子突然说道。   赵牧与沈月对视一眼,他要面粉做什么。   “不好啦,不好啦,赵当家的,外面起火了,不对,是炸了,炸了!”   一个灰头土脸的守卫突然闯了进来。   “这一个个的话都不会说了吗?说清楚什么炸了!”   沈月看着这一个个不争气的东西,偷偷瞧了赵牧一眼,脸色阴沉,果然是生气了。   “寨子炸了,外面,全都炸了,小姐,当家的,快出去看看吧”。   指望不上这群废物。   赵牧刚想抬脚,便觉身下一阵剧烈摇晃,几个站不住脚的已经滚成一团,大堂的墙壁开始掉灰坍塌。   沈月见此,连忙向赵牧靠拢,手指紧紧拽着他的衣袖,语气有些焦灼,   “赵牧哥哥,这可怎么办?”   赵牧眼睛里冷光闪烁,但到底是没推开沈月,   “所有人迅速撤离”,   说完这句话,他便将沈月带着一同出去。   刚到门口,又是一声炸裂的巨响,他将沈月带到下人那,   “将小姐带到老寨主身边”,   交代完这句,便迅速离开。   “哎,赵牧哥哥!”   那仆人见小姐似是要跟上,连忙一把拉下,现下外面情况不明,这时候可不能由着小姐胡来,若是出了事,他可赔罪不起。      ☆、第60章 傀儡   竹楼被炸得只剩残垣断壁,但爆炸仍在进行着, 寨子里到处喷溅着冒着火苗的碎末星子, 炸裂地宛如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只可惜这里只有忙着四处逃窜的土匪, 没有驻足欣赏的观客。   赵牧冲出大堂,捂住口鼻, 在浓烟中四处寻找着, 终于在一出高台上看到了那讨人厌的身影,   “给我滚下来!”   只可惜爆炸声实在是太大了, 直接掩盖了他的怒吼,古笙手中捣鼓着面粉, 背过身,一时也未察觉。   “妈的”,   赵牧本想飞身上高台, 结果直接被炸出来的气流逼退,他远远瞧着那不怕死的小东西,心里一阵不爽, 再这么炸下去, 整个寨子就毁了。   “啧, 只剩下这一袋了”,   古笙拎着袋子一角, 颇有些可惜的说道。   “不过,一袋也够了吧”,   话音刚落, 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凉风袭来,刚一转身,一把大刀便插在了他原本待的地方。   “。。。。。。”   这么惊险的吗?   “赵牧你他妈有病吧!”   古笙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当即破口大骂,要不是他机智,那把刀就插在他脑袋上了。   赵牧冷眼看着他,动了动嘴唇,   “滚下来”。   古笙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要他下去还这么嚣张,难不成是自己的惊喜准备地太小了?   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眼中还暗藏着地一股蠢蠢欲动,赵牧暗道不好。   古笙手中拿着一个火把,贱兮兮地笑着,随后一言不发,直接将火把扔到了大堂屋顶,本来要被扑灭的火苗瞬间又燃了起来,趁着赵牧转身,古笙立马跳下高台,脚下点步飞檐,旋即将手中面粉全都铺洒在大火之上。   看着轰然倒塌的房子,他拍了拍手刚准备撤离,后劲突来传来一阵力道,   “你他妈放我下来!”   古笙不解地挣扎了两下,力量上的悬殊致使他安静下来,这土匪的老巢都被自己炸了,现在居然都不去看一眼,还有心思来抓他,真是.....   “你再不去救火,就真别想看到你的寨子了,哦,我忘了说了,后院我还埋了一袋面粉,现在应该也炸出来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寨子里又是一阵剧烈地哄响,古笙连忙堵住耳朵。   赵牧额上青筋跳动,紧紧咬着腮帮,眸中像是有一股淡淡的幽光,他什么也没有说,却莫名地有些渗人。   “你要带我去哪?”   一声问句淹没在这个异常热闹的烟火盛宴中。   身后的呼喊声,炸裂声越来越小,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古怪的林子,只是又隐隐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赵牧用大刀霍然劈开一面岩壁,将古笙一把甩到里面,   “你的坟”。   古笙揉了揉后劲,默然转身,看到身后庞大的场景,突然就失了声。   阴森的声音从耳根处飘来,   “还满意吗?”   “我本来是不想这么早将你送来这里的,只是你实在是太会找事了,我觉得烦了,或许把你扔到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愤怒使赵牧一瞬间做出了决定,他与楼君卿的恩怨就算没有这小子,他也会一点点算清,本来以为多了把柄,却没想到是个祸害。   看着他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古笙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可怕,   “所以寨子里的走尸是你操控的,那些人也是你杀的?”   这个山洞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而这种血腥味里面还夹杂着不顾不明的酸涩,只看着地上那些躺着的尸体和旁边几鼎炼药似的丹炉,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赵牧闻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认为这是走尸?呵,未免天真过头了,我,只喜欢自己掌控一切”。   古笙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这个畜生,竟然将活人直接做成傀儡!”   “畜生?现在骂未免太早了些”,   赵牧浅浅讥笑着,一打响指,远处走来两个傀儡,架起古笙便往内室走去。   古笙真是恶心现在这副一点妖力只能任人宰割的身体,他再次被绑了起来,上半身的衣物被褪了个干净。   “想来楼君卿被你迷得鬼迷心窍也是有原因的”,   赵牧扫过古笙紧致无暇的身体,指尖在他的胸膛前扫过。   古笙恶心的撇过头,他一点也不担心他兽性大发,因为赵牧眼中根本没有一丝丝情/欲。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紧急通知:1.因为学校临时决定这个月十二号要出去写生,为期十天,大山里信号什么的不能保证,而且电脑什么的携带也不是很方便,最近也是有很多东西要准备,所以更新要暂停一下,如果情况允许,蠢木会抽出时间存稿,等写生回来继续更新,真的非常抱歉。 2.最近写文有些负面情绪,想来小天使在最近的章节也有些感受到,蠢木真的不是故意虐的,希望出去写生能散散心,改善一下自己,回来以更好的状态完成《君为妖》。 3.最后一点也是蠢木比较在意的一点,之前蠢木也说过很多次的,希望小天使可以多跟我互动互动,让小天使留言是想看到你们的建议或者意见,不管是关于文章的讨论,还是蠢木的文笔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互相交流,共同进步。 非正经版: 最最重要的一点,帅气逼人撩骚不止的傲娇攻蠢木要离开十天左右,小天使要想我,我也会想你们哒(づ ̄ 3 ̄)づ   ☆、第61章 发作   “想知道那些傀儡是怎么做成的吗?”   古笙没有答话,像赵牧这种城府深如幽渊从不会将真实情绪透露出来的人, 如果这么轻易就将他的秘密说出来, 那只能说明自己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并且即将成为一具死尸。   “你不说话,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吗?”   赵牧总能通过一些细微的地方或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 这样的洞察力实在令人发寒。   他邪气地笑着,忽然直起身子, 布满老茧的手在刀柄上划过, 食指和中指交替在刀面弹了一下,   “你其实并不喜欢楼君卿是吧, 那时候,你产生幻觉时, 嘴里一直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古笙皱眉,思绪忽然被拉回到那个光怪陆离的沼泽, 布满倒刺的长藤, 身后追着的黑衣人,还有幻化成道长的小畜生。   “你口中的楼君卿到底是谁?”   赵牧闻言,定睛看了他一眼, 仿佛在探究这句话的真伪, 随后冷笑一声,   “装傻耍皮的功夫倒是了得”。   “我真的不知道楼君卿是谁”,   古笙莫名其妙地看了回望着赵牧, 自从他醒来,身边的人不管好的坏的,都在说楼君卿, 可自己对这个人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喜欢楼君卿?”古笙反问道。   赵牧仰面大笑,浑厚灌耳的声音伴着晃动的大刀,膈应地古笙很不舒服。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喜欢男人,自己是怪胎,就以为人人都是怪胎?”刚笑完,转身扫了一眼古笙光着的身子又道,   “不过如果是你,我倒是愿意尝尝鲜”,   说完竟还舔了舔嘴角,放荡肆意地像一个土匪。   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土匪,还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土匪。   古笙没有拆穿他拙劣的演技,歪着脑袋,有恃无恐地说道,   “既然你不喜欢楼君卿,我与你又无冤无仇,你还绑着我干嘛?”   空荡荡的石洞里,只有细微的几撮火苗燃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沉寂被一声惨烈的叫喊打破。   赵牧没有转身,他迎着古笙愤怒地眼神,淡淡道,   “一个早已死透的人还非得发出疯狗似的叫喊,你这么看着我,是也想变成疯狗吗?”   “他没有死!”   古笙蓄起全身的力气,猛得向赵牧冲撞过来。   赵牧看着他不自量力的行为,一把揪住他散乱的长发,迫使古笙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一个不相干的人,你这么拼命干什么”。   古笙眼睛气得发红,头皮被他扯得生疼,他浑身颤抖地想冲这个冷血的男人破口大骂,却只能咬着舌尖,让自己冷静。   这个拿人命作草芥的人,根本不是骂他几句就能解决问题的。   “放手!”   “呵,谁给你的勇气在这命令我?”   赵牧没有松手,力气却不如刚才那般大了,他看着这弱小又倔强地眸子,忽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古笙的手还是没有挣脱绳子,但却已经找到结口,他一边转移赵牧的注意力,一边偷偷给自己争取逃脱的机会。   ☆、第62章 古笙妖化   赵牧抿唇,眉头忽然紧皱,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说你不认识楼君卿,那他为什么要让手下将你带到乌连?”   赵牧与楼君卿也不是一天两天相识了, 乌连是他的老巢,他根本不会这么随便将一个毛头小子护送到这里。   古笙闻言看着他咧嘴一笑, 但只是微微勾唇, 模仿着他高深莫测的样子,小声道,   “三两句都离不开楼君卿,还说不喜欢”   赵牧被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惹火了,   “你他妈别跟我转移话题”。   “啧啧啧,我真是瞧不起你, 喜欢就喜欢,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每天活得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你不觉得累吗?”   赵牧看出来这小子纯粹找事来了, 但还是忍不住发火,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   “我恨不得杀了楼君卿,你最好祈祷自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古笙突然发现他好似对楼君卿这三个字特别敏感, 每每提到,赵牧眼中的从容不迫总会被一腔怒火代替,隐藏的再好得情绪总是因为他分崩离析, 看来这个人才是点燃赵牧的关键。   “别狡辩了,你就是喜欢他!”   一贯如水的眸子忽然发出一阵凛冽的寒光刺直射赵牧。   “你他妈”,   赵牧懒得跟这个小疯子解释了,一只手扣住古笙的脖子,不断锁紧。   古笙胸腔里一股怨气散不出来,比平时更为空虚的感觉在胸口徘徊,他满脸悲愤地看着赵牧,恨不得扑上来咬死他。   愤怒,不甘,唯独没有求生的欲望,这是为什么。   似是快到极限,古笙眼角两行清泪猝不及防落下,这时赵牧才看到里面羸弱的反抗,嗤笑一声,怪自己多想了,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怕死。   只怕是没有人牵挂,所以才会表现得那么洒脱,原来,也是一只没有人要的可怜虫。   直到古笙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赵牧才后知后觉地放开手,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心里却莫名心慌,是他临死前的眼神吗?   漂浮的脚步连那把大刀都似乎扛不住,干脆弃了刀,坐一旁,他本不想杀那小疯子,他炸了寨子,所以他必须让他付出代价,这是他该得的结果,是他找死,自己在愧疚什么?   抬起右手刚准备打个响指唤出傀儡将古笙拖走,却忽觉胸口一阵刺痛,   “你......”   古笙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将大刀抽出,鲜红的血珠从刀面滚落,在铺满灰尘的地面绽放成花。   赵牧遭遇袭击却好似一个没事人一样,刚才心里的惊慌仿佛被这一刀堵住,他捂住胸口,邪笑一声,   “苦肉计演得不错”。   正常人受这一刀早就一命呜呼了,怎么可能还有气力与他在这说话,古笙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但此刻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他握住被赵牧弃在一旁的大刀,准备刺第二刀。   可赵牧怎么可能会给他机会,一脚便踹在古笙腹部,疾风驰来,古笙胸口也生生受了一掌,随后赵牧一记手刀劈在他的手腕处,古笙失力松开,大刀重新洛回赵牧手中。   不甘心,明明就差一点。   赵牧扛着大刀,一脚踩在古笙胸口,让他动弹不得,   “自不量力的蝼蚁,我原以为你和外面那些蠢货不同,现在才知道,你只是更蠢罢了”。   “额!”   不知道是赵牧的话激怒了古笙,还是实在疼得厉害,古笙手中握着一把灰尘,奋力甩到赵牧脸上,趁他分神瞬间,卯足力气直接朝着他的伤口砸了重重一拳。   “妈的”,   灰尘蒙进了眼睛,古笙像只疯狗一样扯着自己手臂,赵牧失去了耐性,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一把甩开古笙,试图睁开眼睛,谁知道古笙竟又缠了上来。   “你是不是想死!”   古笙攀上赵牧手上的胸口,双手死死扣住那血流不止的伤口,不论赵牧说什么,他都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一般。   就算是赵牧,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他唤来了外面的傀儡制住古笙,自己终于得空擦了擦眼睛。   复得清明的赵牧看着不断挣扎情绪失控的古笙,一把揪住他的后领,他抬头的一瞬间,赵牧愣住了,   “你这是......”   只见古笙双目妖冶得通红,一股嗜血的气息弥漫开来,异常浓郁危险。   这种情况,他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楼君卿魇怔的时候也是这般,眸子里看不到其他东西,只是一味地寻找鲜血,最后发作的时候,杀了自己的爹娘,呵,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妖性难改,只怪他们信错了他。   “所以你也是妖”,   赵牧眼神忽然黯淡,冷冷地说出这句话,像是判定了一个人的死刑一般,冷断果决。   “你也是妖,为什么你们都是妖?妖不是该待在你们该待的地方,为什么要披着这副人皮出来骗人呢?”   话音刚落,赵牧的刀便刺进了古笙的胸口,   “这一刀,还你”,   说完,复又插一刀,   “是妖,就该死”。   鲜血从古笙嘴角缓缓溢出,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一刻停止。   一滴,   两滴,   他仿佛能听见血液在耳边滴落的声音,胸口被刺了两刀却是一丝痛苦的感觉都没有,他迷茫地看着那心中渴望的艳红,似是又什么东西要冲破牢笼束缚。   艳红的血顺着胸膛滑落,手上的琉璃扳指被鲜血浸染,内壁枯骨生花之案隐隐发着暗光。   “你!”   赵牧看着他突然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奋力的嘶吼在石洞里回荡,忽然间他及腰的长发开始疯狂生长并且以一种不可见地速度一寸一寸地变白,而身上的青衣也换成布满诡异图腾的红袍,待一切结束后,古笙抬头,那眼角妖冶的泪痣在此刻更为夺目渗人,石洞内的空气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妖异剥夺,他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赵牧身旁。   嘶吼过后干哑的声音在赵牧耳边响起,   “为何......妖都该死?”      ☆、第63章 疯了的小神医   乌连是一个三面临山,一面临水的偏远小镇, 如半月牙的山峰将参差错落的点点白壁青瓦环抱其间, 恰如梦境游离。   满塘的荷花似美人娇艳绽放,红鱼在水中嬉戏穿梭, 岸边两个七八岁的孩童正欢快地追逐奔跑。   “呀,大哥哥, 对不起”。   谢子居看着这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 疲惫地眸子透露出久违的温情,只见他微微一笑:“小心些, 莫要再撞到旁人了”。   那小孩吐了吐舌头,挠挠脑袋, 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谢子居恍惚了一瞬,仿佛是想起了什么, 随后定睛看了看眼前的人, 无奈摇摇头:“好了,去玩吧”。   小女孩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身边的小伙伴似是等不了, 推搡着她赶紧离开, 那女孩终是什么都没说, 转身跟谢子居笑了笑,又开心地跑着进了小巷子, 不见踪影。   谢子居来到乌连已经几天了,将这个小镇来来回回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古笙。   抬脚走进一家临水的客栈。   “客官您里边请, 厢房已经准备好了”。   谢子居有些意外地看着小二:“贫道并未定厢房”。   小二憨憨一笑:“是另一位公子定的,以后只要是道长过来,那间客房就会为道长腾出来”。   “敢问是......”   谢子居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道长今日来得可早了些”。   见来人,谢子居心里也有大底明白了:“赵兄,贫道早说过不会在此地久留,赵兄又何必破费”。   “我与你一见如故,虽是萍水相逢,但应当有几分真心才是,还望道长莫要拒绝”,赵牧收起一身戾气,举手投足间还当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质。   谢子居动了动嘴,却是什么也没说,跟着他进了厢房。   赵牧先是为谢子居斟了一杯茶,厢房内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立即弥漫开来,沁人心脾,也淡淡舒缓了谢子居内心的烦躁不安。   “不知道长今日可有何发现?”   谢子居看着窗外那连绵的山峰摇摇头:“镇上已经来来回回找过几遍,还是一无所获”。   赵牧闻言蹙眉:“道长确定自己要找的人是在乌连吗?”   谢子居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他现在也不确定楼君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还没有古笙的消息,那他不日便会回到玄京,宫里的那条地道肯定是有问题的,不知道师兄有没有查出来什么。   “若是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道长尽管开口,我赵牧虽无权无势,但手下还是有的,找一个人也费不了多少事”。   谢子居摇摇头,虽然赵牧为人热情慷慨,待人又是彬彬有礼,也是少有的能与自己谈得来的人,按理说自己不该有那么多疑心才对,可面对他,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尤其是在面对古笙这件事上,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赵牧喝了一口茶,将一闪而过的戾气掩在眉底,这臭道士的戒心太重,自己跟他掏心掏肺几天也套不出一句真心话,不过他不急,毕竟好戏还在后面。   只见他随后淡淡一笑,缓缓道:“道长不必误会,我只是担心道长的那朋友的安危,毕竟在这水乡对面可是吃人的鬼山”。   谢子居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你说,鬼山?”   赵牧望着对面的山入了神,停顿了片刻才又偏头:“也不过一些民间传说,当不了真的,道长还是不必太过在意了”。   “还请赵兄详细说来”。   赵牧脸色变了变:“道长当真要听吗?只是一些民间传说,这其中几许真假也无人查实......”   赵牧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好突然接下一句,正当他开口的时候,窗户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骚动。   这时,小二刚好上来添茶,赵牧问道:“外面何人喧闹?”   小二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悄悄道:“是魏婶儿,他儿子前阵子上山采药,几日没有归家,今日回来竟是有些呓语,整个人呆呆傻傻的,见谁都不认识,怕是疯了”。   “你说的是魏小郎中?”   小二点点头。   “几日没有回家也无人上山去寻吗?”   这话是谢子居问的。   “魏小郎中在乌连是有名的小神医,经常上山采药,山里情况复杂,他在山里搭了个临时小屋,以便不时之需,遇上阴雨天气,几日不回家也是正常的”。   “那魏婶儿为何喧闹?”   正常妇人遇到这种事,不都是赶紧寻个大夫诊治吗怎会在大街上哭闹。   小二有些犹豫地开口:“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魏婶儿在小神医身上发现了个什么血书,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小神医是被人加害的,魏叔死的早,家中只有他们一老一小,遇上这种事,难免害怕,我想着应该是......”   “你想个鬼!我看你是懒筋又犯了,外面那么多的客人不晓得去招呼,等着卷铺盖是吧!”   小二的话没有说完,一个叉腰的妇人便走了过来,拎着他的耳朵便要往外走。   “老板娘今日火气又是见长啊~”   赵牧无奈调侃。   “今儿个忙,赵爷该吃吃该喝喝,我先把这不懂规矩的小子带出去,扰了爷的兴致真是不好意思,今日这桌酒钱算我的”。   话未说完,老板娘就拎着小二走了出去,徒留小二哀嚎叫惨的声音飘进厢房,可见老板娘火爆豪爽的性子,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道长可是有何想法?”   赵牧转身见谢子居一直盯着窗外那条小街若有所思,顺势问道。   这件事有些古怪,但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古怪。   “贫道想去看看那个小神医还有......那座山”。   街道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宁静,不再有突兀地喧闹声,想来是衙门的人已经来过了。   小神医的医馆关了,里面没有人,他们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到魏婶儿和小神医的老家。   魏婶儿的家离街市有些远,二人也是寻了好久,小路两旁的房屋有些老旧,墙壁上都已经长出了青苔,破败的窗柩上甚至开了一朵淡雅的小花。   ‘咚咚咚’   “请问这是魏婶儿家吗?”   赵牧抠门,半晌无人回应。   ‘咚咚咚’   “你们找谁啊?”   魏婶儿家没有人,隔壁的人家倒是有一个垂暮老者出来答应,只是他的脸色不太好,想来他们应该是声音太大,打扰到了这位老者休息。   赵牧偏身,恭谨地一拱手:“冒昧打扰,还望不要怪罪,我们只是想来找一下魏婶儿,您知道她现在在家吗?”   老者摆摆手,表情有些不耐烦:“不知道”。   赵牧和谢子居对视一眼。   赵牧面不改色,再次拱手相问:“我们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找魏婶儿,请问您知道她在哪吗?”   谢子居想本想拦住赵牧,他不必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若是魏婶儿不在,他们再去别处找便是。   或许是赵牧谦恭的态度或许是老者大发慈悲。   “她们搬到镇上很久了,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   “多谢”。   老者拄着拐杖,行动不太方便,身边也没有人服侍,但身子骨倒像是极其硬朗。   告别了老者,他们二人本想去不远的山中看看,可天色已晚,只好作罢。      ☆、第64章 起风了   夜已深,却无人入眠。   “都是些道听途说的饭后闲谈, 道长当真要听吗?”   若不是白天那一桩事, 谢子居也不会想起来,楼君卿只说是将古笙带到乌连, 却没有说是乌连的哪里,小镇上找遍了, 但他却忽略了那山峰陡峭、丛林茂密的山林, 那个看起来怎么也不会有人居住的山林。   若是他真的在那......   “这几日来有劳赵兄多番照顾,贫道不胜感激”,   赵牧闻言刚想打断,却不料谢子居接着道:“只是这次来寻的人对贫道真的很重要”。   长老前几日就已经传讯, 破北星掉落,千年老妖出世, 天下即将大乱, 命他速回崆峒顶,若是在那之前还找不到古笙,若是还找不到那, 那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他一面。   来人间这一遭本是调查锁妖塔之事, 没想到还是晚了。   外面起风了, 赵牧将窗户关好,回身又点了两盏烛火, 将房间内照得更亮了些。   仿佛是为了应景,赵牧换了一种比较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其实乌连之前不叫乌连,这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原来名为清风寨”。   谢子居正襟危坐, 表情有些严肃,赵牧突然笑出声:“道长不必过于紧张”。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谢子居有些不知所措,重新摆好坐姿,可换了几个姿势又都同之前一模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赵牧笑着摇摇头,继续道:“在这里几天想必道长也亲自感受到了,清风寨的百姓都比较随性和睦,可在这淳朴又平淡无奇的地方待久了,总会有一两只羽翼未丰的雏鹰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玄京流传过来的纸醉金迷的故事也曾被人一时追捧”顿了顿,   “那样繁华的生活确实令人向往”,   再美好、再淳朴的地方也困不住一个年少轻狂的少年想出去闯荡的心。   “清风寨原有一户有名的书本网,其老爷膝下有两子,老爷心善爱管闲事,一次意外救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不明来路的人,几番救治,那人终于醒了,只是伤势太重不得不留下来养伤,年轻人醒来后,对老爷甚是感激,闲来时也曾当过两个儿子的教书先生”。   似是说得有些口干,赵牧为自己蓄了一杯水,而后一饮而尽:“他远大的见识与渊厚的学识打动了老爷,也在两个孩子心里深深地埋下了一颗种子”。   一个苦读了半辈子诗书的老头子将一生大底会说出来的奉承话都那位京城人士临走前的晚上说了出来,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跟自己一样匆匆数载、迟暮老矣,看得见的地方却只有头顶上的这片天,这片除了澄净而一无所有的天。   “年轻人辞别了他们一家并且带走了小儿子”,   赵牧说到此处,并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后来呢?”   今晚的风真大,透过窗户缝隙还能传来一缕一缕地凉意,可这并没有给七月的夏夜带来一丝清凉,反而有些阴冷。   赵牧良久没有说话,眸子掩在一片阴影中,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后来的事众说纷纭,我也不太清楚,有人说小儿子在玄京当了大官,也有人说那年轻人身负血债连累着小儿子一起被追杀,最终客死异乡,总之那之后年轻人和小儿子就没有再回来过”。   谢子居有些疑惑:“老爷和大儿子都没有人派人去寻过吗”   赵牧表情似是懊恼:“忘了说了,年轻人离开那晚,老爷和大儿子就不见了踪影,听说很久之后在那片山林里看到过两具尸体,可时间太久远了,根本分不清是不是他们”。   他知道谢子居想问什么,所以也未卖关子。   “清风寨之后还闹过一场洪涝,这里的地势道长也看到了,活下来的人大底都是躲到了对面的山上,天灾面前,生存才是问题,所有的淳朴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他们为了食物,甚至不惜双手占满鲜血,沉睡在心里丑陋的灵魂一旦爆发就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猛烈,人间天堂一下子变为炼狱,想必也是如此了”。   即使他说的风轻云淡,即使他并未描绘当时的场景,但那一幅幅画面却是确确实实在谢子居脑海里飘过。   赵牧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似是试图缓解当下压抑的气氛:“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只是听一些老辈偶尔提起,你也看到了,现在的乌连它已经不是当初的清风寨,它还是一如既往的淳朴美好”。   已经发生过的事,又怎么会一如既往的美好。   谢子居听完这一席话,陷入了沉思,赵牧坐在一旁静静品茶,也未打扰。   “劳烦赵兄,天色已晚,贫道打扰多时,先回去休息了”。   赵牧手里捧着的茶早已凉透,他微微点头,目送着谢子居出去。   “起风了”,   赵牧起身打开了窗户,一只手负于身后,一只手捏着杯子,任由衣袍随风翻卷。      ☆、第65章 熟悉的无赖感   一夜未眠,谢子居站在窗前与高山遥遥相望。   那里面藏了什么, 拨开浮云之后, 是一片宁静的净土,还是血淋淋的真相, 他忽然朝着那隐隐发着光的方向伸出手。   “镇里出事了,道长是随我一同回去, 还是......”,   赵牧天未亮,行色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身上还沾着些露水。   “出了什么事?”   谢子居收回目光,定睛看着忽然闯入的人。   赵牧第一次在谢子居面前露出如此仓皇失措的表情:“有人从镇上传了一封书信, 小神医和魏婶儿找到了,但是......”   尽管赵牧装作很镇定的模样, 但声音里带出来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 看来是很严重的事了。   “贫道可以先随你回去”。   赵牧立马露出愧疚的表情:“可是你的朋友还没有找到”。   不知道是不是谢子居的错觉,他总觉得有人在故意给自己撒网,而他现在也只有顺着这条线索才能找到古笙。   “不必多说了, 抓紧时间吧”。   赵牧点点头, 待谢子居出门后, 他又回去熄灭了那未燃尽的灯盏。   以往这个点街道上早已经传来叫卖声,可今天却是出奇的安静, 大街小巷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赵牧跟上谢子居:“道长请跟我来”。   赵牧引谢子居进了一条偏僻的小道,绕了七八个弄巷口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衙门后院?”   赵牧点点头,拉动小门前的虎头门环并轻扣了一下, 不一会,后院的门打开了。   谢子居眼中闪过一丝不明,他与赵牧虽相谈甚欢,但他却并未表明过自己的身份,而谢子居自然不会深究,只是现在疑点却是渐渐多了起来,他究竟是何人,普通的江湖人士又怎会这般随意出入衙门。   但不管多少猜测,现在也只是猜测,谢子居跟着他进了衙门。   迎面一位长相和蔼,身着青袍的老爷走了过来,旁的并未多说,只淡淡道:“你来了”。   赵牧恭敬行一礼。   很明显这人就是这的县太爷了,显旧的青袍套在他身上,似是要压倒他削瘦的身躯。   只见他微微抬眼,无神的目光并未落在二人身上:“进来吧”。   谢子居看了一圈院子的侍卫,这里的人精神都似不济,萎靡不振的模样跟县太爷如出一辙。   “先随我进去吧”,   赵牧本想拍拍谢子居的肩以示安慰,又忽然想起他不喜欢旁人碰触,便收回手,领着谢子居进了内堂。   衙门的前门紧闭,里面光线不是很好,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大堂中央捆着两个人,一老一小,他们的嘴被封了起来,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赵牧见状问道:“情况当真如此糟糕吗?”   堂中无人答话。   “那可知为何他们会一夜之间得了失心疯?”   县太爷地坐在太师椅上,上面挂着破旧裂缝的梨木牌匾,‘明镜高悬’四字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这次找到你就是为了此事”,   县太爷惜字如金地开口,沙哑的声音让人压抑不堪。   “另外,你们随我过来”,   县太爷领着二人进了偏门,刚才的血腥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这是......”   谢子居上前探了探地上那几人的气息。   “心都被剜了,哪来的鼻息”,   县太爷摇摇头,脸上满是悲情。   谢子居回头看了他一眼,尽管县太爷神情悲痛,但他总感觉不到几分真实的情绪。   “贫道会助赵大人调查此案”。   对于谢子居这突如其来的称呼,赵牧有些惊讶地转身,不等他问,谢子居就将掉落在地的腰牌还给了赵牧。   赵牧有些愣愣地接过,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谢子居与赵牧一同出了衙门。   “道长是生气了吗?”   “没有”。   谢子居只是一直在想刚才那几个被剜心的人,所以一路有些沉默寡言,转身时见赵牧神色有些不对劲,这才问道:“怎么了?”   “我并非有意欺瞒身份”,   赵牧与谢子居相识多日,一直自称是落脚于乌连的江湖人士,无家无业,现在却突然多出个身份,总归不好。   浮萍之交,谢子居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想必你这次带贫道过来就已经想好要坦白身份了,只是被贫道抢先一步而已,不必多想了,魏婶和小神医难道准备一直关在衙门吗?”   “衙门会安排人手照看,他们的情况道长也看到了,就这样将放出去,只会闹得人心惶惶”,   赵牧有些担忧地说道。   谢子居闻言忽然转身:“那些死者的家人都通知了吗?”   赵牧梗着脖子:“若是散播出去,只会引起没必要的恐慌”。   谢子居浅眸倒映着他心虚地身影:“贫道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你们让一群活人日夜看守那些尸体,就不会引起恐慌吗?”   “衙门里的人不一样”,   赵牧反驳。   “有什么不一样?”   空无一人的街道已经说明了问题,这件事早已经被泄露了出去,他们也该明白,再这么捂着也于事无补。   他的话让赵牧浑身一颤,却未等到下一句。   “道长你去哪?”   “先去那几个受害者家中看看”。   赵牧连忙追问:“道长是有什么发现吗?”   谢子居看了他一眼:“并无”。   谢子居并不懂他们这些官场上的道道,长老下山前警戒过自己,不要试图破坏人间的秩序,这点他还是谨记在心的。   “赵兄知道那些人生前都是什么身份,又是住在何处吗?”   赵牧点点头:“知道”。   “先去小神医的医馆”。   “可是那里已经被封了”,   赵牧思维有些跟不上谢子居,干干地答了一句。   “贫道相信赵兄有办法” 。   “啊,啊?”   看着谢子居远去的背影,赵牧婆娑着下巴,这熟悉的无赖感觉是怎么回事?   “哎,道长你倒是等等我啊!”      ☆、第66章 奇怪的药馆   他们来到一个弄巷深处,确实有一家挂着妙手回春的医馆, 只是门前贴着封条, 一个人影也看不到,有些萧条。   “道长”,   赵牧喊住了谢子居,言语间有些顾虑。   谢子居看了看那不算太高的院墙, 提起衣袍便翻身便进了医馆, 赵牧没有着急跟进去,倒是有些惊讶, 这臭道士看似处处明理守约,但有时候却又没有看上去那般古板。   医馆里面格局简单, 后院空旷的地上放了几排筛子,里晒着草药, 可能是衙门的人来得匆忙, 药童们也没来得及整理,一些药材就这么被碰洒在地上。   谢子居走过去捻了一把放在鼻尖闻了闻,都是一些普通药材, 并未发现有什么线索, 但, 若真要说出什么的话......这些药材有些貌似已经不能用了。   按照周围百姓的说法,小神医几乎是每个月都会上山采药, 衙门封馆也不过几日,就算这段时间无人打理,也不会出现这种已经枯得不能用的药材。   赵牧见他半晌也没有动, 目光转移到他手中的药材上,眼神沉了沉,走上前来:“时候不早了,道长怎么不进去看看?”   “贫道在等赵大人撕封条”。   封条不就在他面前?   赵牧看着谢子居,只见他如老曾入定般得定定站在那,一动不动,心里说不出来的毛毛的。   “.......”   这封条上有毒?为啥非要等他撕?赵牧有些无语,本来觉得没什么,被他这么一搞,瞬间就有些心虚了。   谢子居淡淡道:“衙门的东西,还是赵大人比较熟悉”。   以前还赵兄呢,现在左一个赵大人,右一个赵大人的,赵牧倒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怪道长了。   “公私分明”。   所以刚才带他翻墙是私,现在撕封条是公?什么狗屁道理。   不知道谢子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赵牧认命地上前打开了门。   二人在里面查看了一番,与普通的医馆并无什么不同,这次谢子居并没有再去管那些一小格一小格的药材,而是走进了隐蔽的内室。   内室很小,里面放着一桌一床,不同于外面充斥的苦药味,内室里气味极小,若是仔细闻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奇怪。   谢子居将屋子里转了一圈,而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那散乱的被褥上。   “这是什么?”   赵牧本来是在周围查看有没有什么暗格,但转身见道长看得出神便问道。   谢子居没有说话,他拉开被褥,里面放着一本已经泛黄的书,应该是放在枕下,又来被人翻乱,这才藏进了被褥里的。   他的拇指在页面上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而后才缓缓翻开。   “这不就是普通的药材记录嘛”,   赵牧凑过来,一口说道。   “是吗?”   谢子居忽然反问道。   赵牧最近这两天有些反常得过头了,虽然与他相识时日并不久,但他能让自己这么久以来并无反感,其中一方面就是赵牧这人心思缜密,会顾虑一切即将或可能即将发生的事,心细如他,又怎会错过这些细节?   事实上,这本书上除了症状和用药情况,甚至还记录了病人的姓名,家住何处以及家中的兄弟姐妹的姓名。   一个大夫为何要连病人的所有亲系都记录下来。   “这里面记录的有衙门里那些死者吗?”   谢子居将本子递给了赵牧。   赵牧也再不敢怠慢,仔细翻看了起来了,而后又回想了一遍:“一共七名死者,这里面全都有记录”。   不过片刻又补充道:“小神医医术好,又经常义诊,镇子有人生病也几乎都是来这里,有记录也实属正常”。   “所以小神医平时十分繁忙”。   “那是自然”。   “贫道知道了”,   说完谢子居将本子拿回来放入怀中。   你知道什么了?能不能说出来?赵牧被他这一连串的反应憋得胸中一口闷气,然后深呼吸了一下:“......道长,官府已经将医馆封了,这里的东西是不可以随便带走的......”   谢子居闻言眼神中并无半分心虚闪烁,反倒是多了几许正气凌然:“贫道是来协助赵大人办公的”。   不知为何,赵牧觉得背后沉沉的,就像是一口大锅忽然砸在自己的身上。   压下心中的沉闷,赵牧走上前:“道长接下来要去哪?”   谢子居有些惊讶地回头:“贫道只是协助赵大人,自然是赵大人去哪贫道去哪”。   赵牧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谢子居:“呵呵”。   仿佛感受到自己的君子面皮一点点的皲裂,赵牧藏在袖子下的骨节咯咯作响,若不是为了自己的计划,他又怎么会作出这番恶心姿态与这臭道士相处这么久。   不过也快了,道士已经上钩,赵牧回身看了一眼小神医的医馆,只是还有些老鼠没有抓干净,不过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玩玩吧。   “这里离一位死者家宅不远,先去那里吧”,   赵牧整理了一下衣袖,不动声色地收回眼中的阴沉,恢复成以往温润儒雅的模样。   太过自大的人,总会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其实早已露出了破绽。   医馆确实离死者家宅不远,拐一个巷子就到了。   门前只留一把精致的锁,扣了几声都是无人应答,可他们刚才分明还听见里面传来动静。   “看来这家无人,我们先走吧”,   赵牧的声音有些大,说话间顺带给道长使了个眼色。   谢子居定是明白这用意的。   二人走远,宅子里过了一会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后门缝里便探出一双露白的双眼。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出来:“怎么样,走了吗?”   那趴在门缝的人不放心又朝外瞧了一下,刚想回答,突然,眼前挂出两只恶狠狠的泛着血丝的眼珠,他吓得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急促的小跑声由远及近。      ☆、第67章 飞来的手臂   “哥哥,哥哥, 怎么了, 你没事吧”,   一小孩披着一身破布, 拖着老旧的鞋子,在地上小跑着蹭出声。   “小莫, 谁让你出来的, 还不赶紧回去!”   那个略大一点的男孩看着弟弟就这般跑了出来,被吓着的心又立马提了起来, 他怕极了,可又不敢大声喊出来, 每个发出声的字都是用喉咙肿残余的气息支撑着,勉强能续出一句完整的话。   哥哥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肯定是会吓到弟弟, 可他别无选择, 他们不能出声,如果被外面那些人知道,如果。   “可是, 哥哥”,   小莫已经跑到了哥哥面前, 他半跪在哥哥身边,抬起头露出蹭满灰尘的脸庞。   小莫试图将哥哥拉起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究竟是谁?”   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打开,笺羽一把将弟弟护到身后,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几个人。   可是那几个带着斗篷的人, 似是根本听不到少年的话,只是四肢僵硬地向他们走过来。   “别过来!”   他们一靠近,笺羽就认出来了,他们跟之前那一批人是一样的,就是他们杀了爹娘,笺羽咬紧牙关,他随手抄起一个木棍,紧张却又倔强地呐喊着,爹娘已经没了,他只剩下弟弟,他要保护自己的弟弟,他绝对不可以害怕。   而且他知道的,这些怪物只是力气大了一点,他们走得很慢,而且不会思考,他们只是行走的死人,自己只要在他过来的时候用木棍敲烂他的头,那自己跟弟弟就能逃走,所以,他一定可以的!   “啊啊啊啊!”   笺羽将手中粗糙的木棍紧紧握住,凌然的目光陡的射出一股寒光。   领头看到他,只是呆呆地歪了歪头,僵硬的手臂突然一抬,瞬间就扣住了笺羽的喉咙。   “哥哥!”   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他们刚才的行动那么缓慢,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就。   笺莫的声音几乎是随着哥哥被抓住的一瞬间突然吼出来的,稚嫩幼小而又无助,他甚至于不敢上前让那些人放开手。   笺羽像一块破布一样被提起,空洞而不满血丝的瞳孔就这么无线拉近,他知道小莫的无助,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他忽然回想起爹爹和娘亲被带走的那个夜晚,他和弟弟同样蹲在不远处的角落,他又能怎么办呢,笺羽抖得厉害,他甚是吓得快忘记了呼吸。   “哥哥!”   笺莫一点一点挪着步子。   “小,呃!小莫!”   不要过来,不可以,笺羽嘶哑地扯着嗓子,他发不出声音,额上青筋不甘地跳动,他没有办法,只能胡乱瞪着腿。   脖子上的手仍然是纹丝不动。   “小莫!”   身后的一个穿着斗篷的怪物突然弯腰拎起笺莫的后衣领,破烂不堪的衣服被扯得变形。   一片玄色衣袍的衣角突然出现在笺羽眼前。   “低头”。   冷漠地脸庞忽然闯入小男孩的视线,只见他撩起衣袍便是一记力道十足的回旋踢,那个怪物被踢歪了脑袋,乌黑的斗篷掉落,露出狰狞的表情。   谢子居并不打算给他反应的机会,提起无妄剑就砍下他一条手臂,托起笺羽将他交给了赶来的赵牧,随后一转身,手肘便顶在那怪物胸口。   奇怪,没有心跳。   谢子居反手一掌劈倒了怪物,周围那几个同样披着斗篷的怪物忽然动了起来。   “小莫!”   笺莫还在他们手里。   “道长,这几个人都没有气息”,   赵牧有点担心地提醒道。   没有气息,又没有心跳,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退后”。   谢子居看着那个被他们带到身后的小男孩,握着无妄剑的右手拇指在剑柄雕花凸起之处按了下去,剑身忽然与剑柄脱离,而柄口出伸出一条鞭子。   绯色的唇瓣默念着口诀,他以破晓之势甩出蕴满灵气的长鞭,瞬间放倒众人并且用长鞭扣住笺莫的腰将他带离了危险地带。   “哥哥”,   笺莫一把扑到在笺羽怀中。   “好了好了,没事了,不怕”,   笺羽抓住弟弟的手腕,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去安慰他,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刚刚经历过生死的小孩。   “道长,你没事吧”,   赵牧远远看着谢子居去查看那几个带着斗篷的人,尽管知道谢子居应该是有些本事的,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惊人,仅一招就杀了那些傀儡,好歹也是他费心养过一段时间的烂肉,就这么让人糟蹋了,有点不甘心呢。   谢子居蹲在其中一个傀儡身旁,浓眉紧锁,事情太过顺利,总觉得错过了什么,他掀开那些人的斗篷,他们浑身布满青筋,脸色惨白,像是被抽干了浑身血的一堆干尸,既然没有思维能力,那又是谁操控着他们来绑架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小心!”   赵牧突然吼道。   已经来不及了,没想到刚才被谢子居砍掉的那条手臂竟然动了两下就直接朝他背后飞去。   “赵牧你......”,   谢子居转身看着眼前的一幕,思绪完全被打乱。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蠢作者在这里call小天使,请在的小天使吱个声~o(* ̄︶ ̄*)o   ☆、第68章 抓了只老鼠   那条手臂一瞬间穿透了赵牧的腹部,喷涌的液体浸染了他黑色的袍子, 随着‘嘭’的一声, 赵牧躺倒在地抽搐着,张着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子居蹲下掏出一颗药丸给赵牧服下并且迅速封住了他的周身大穴, 冷漠地声音隐约有了裂痕:“你不会有事的”。   赵牧虚弱地抬手,手指的方向是那条被劈在地的手臂。   谢子居头也不抬, 举起无妄便打出一道灵力, 那条手臂彻底被钉在了门框上。   “抱歉”,   谢子居说的声音极低, 风吹过,就飘散了一般。   看着他高傲的面庞龟裂出的愧疚, 赵牧心里竟然滋生出一种怪异的快感来,原来看着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不知所措是这样的感觉, 真是, 意外得令人沉迷。   “道长哥哥,医馆都关门了”,   角落的笺羽发出蚊蝇般细微的声音。   谢子居闻言沉默, 他不通医理。   “不, 不过我知道有一家医馆, 你们可以跟我来”,   笺羽犹犹豫豫地说道。   在笺羽身旁的笺莫有些担忧地看着哥哥, 但碍于道长气场太强大而且道长身边那个人也是怪怪的,他一时不敢多说什么。   笺羽却是捏了捏笺莫的手背,如果他们想杀了自己和弟弟, 那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实在不必在他们两个毫无价值的孩子身上浪费时间。   “劳烦带路”。   笺羽看了看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握紧了小莫的手:“道长哥哥,随我来”。   巷子里太安静了,就连脚步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个小孩在前面引路,赵牧被谢子居背在身上。   赵牧阴沉的眸子流光一转,他动了动腮帮子,忽然从嘴里吐出一颗药丸,趁着谢子居没注意,他悄悄放在手中看了一眼,心中不觉冷笑:竟然是安魂,这臭道士倒也舍得。   世人皆传,一颗安魂拉百鬼,只要没死透都能给你从阎王殿救回来,千金难求,他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自己一颗,还真是......真是没白费他这番苦肉计。   默默将药丸收入怀中,继续在谢子居背上躺尸。   “道长哥哥,到了”,   笺羽小心翼翼上前敲了敲门。   谢子居注意到他有些暗示性的敲门方式,三声急促一声慢。   医馆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只露一双灰暗的眼眸,笺羽走在最前,里面的人一开始只看到他们兄弟两个,刚准备开门,却没想到待谢子居靠近时,他竟是不由分说地将门关上。   笺羽有些歉意地回头看了看谢子居,而后无奈转身继续拍拍门板。   “凉叔,是我和小莫,你开开门好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凉叔,他们是道长,除妖降魔的,他们刚刚为了救我和小莫受伤了,你能先把门打开吗?”   里面的人听到这话似是犹豫了一下,过了半晌门板才轻微有了动响。   中年人先将头探出来看了看周围的街巷,这才定睛在二人身上:“进来吧”。   笺莫率先进去,笺羽回头帮衬了一下谢子居将赵牧放在屋中矮榻上。   自打他们进门起,凉叔的眉头便没有舒展过,他的目光偏移到赵牧的伤口上:“怎么伤的?”   “是那些怪物”,   笺羽攥紧拳头,说话时毫不掩饰心中的怒火。   凉叔的眼神在他们之间飘忽了一下,态度淡淡的,而后回身去取医药箱。   “笺羽,你过来”,   凉叔在为赵牧检查包扎了一番之后,突然将笺羽喊到一旁。   独留笺莫跟他们两个在房间里。   “你知道自己救的是什么人吗?”   凉叔鲜少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跟笺羽说话。   “他们救了我和小莫”,   笺羽知道凉叔在担心什么,可他坚信自己和小莫确实没有什么可为他们所利用的地方。   凉叔听他这番回答,凉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缝,千万思绪却不好与这半大点孩子计较:“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在这个小镇里不要再相信别人”。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就这么暴露了我们,你知道多少人会因为你的愚蠢送命吗?你知道有多少人会像你的爹娘一样死掉?你什么都不知道!”   凉叔的突然发难,让笺羽愣在了原地,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傻了一般,似是根本不能消化他的言语。   凉叔见此也是无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以后不要再来了”。   “凉叔......”   这是要抛弃他和小莫了吗?   “你明明知道我和小莫,我......”   我们现在无依无靠,你明明答应过。   “是,我答应过你爹娘照顾你和小莫,可你是怎么做的,你给我们带来两个怪物,你想杀死所有人,你是真的蠢,还是想让所有人跟着你们兄弟陪葬!”   凉叔不可掩饰地咆哮着,他甚至不敢再踏进那个房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装镇定走出那个房间的,那里有两个怪物,他不知道,但至少有一个。   “你有没有想过他伤成那样为什么会活下来?你以为一个人,一个正常凡人伤成那样会活下来吗?那就是怪物,是妖魔,你到底懂不懂!”   凉叔的话像一盆水泼在笺羽身上,寒凉刺骨。   笺羽的嘴唇有些颤抖:“他们是道士,他们不是凡人,所以”。   “乌连小镇一百八十一户,无一人修道,他们是外来人,他们不属于乌连!”   凉叔的话彻底堵住了笺羽的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好了,你和小莫先回去吧”。   “那凉叔你们呢,你们准备怎么办?”   笺羽忽然揪住凉叔的衣袖,眼神里有一丝迷茫。   “别怪我们狠心,照顾你们这么久,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凉叔掰开笺羽的手,抖落两下自己的衣袖。   笺羽看着空空的双手,发出质问:“不可以,凉叔,你怎么能够” 。   “不管怎么样,怎么带他们来的,还请你怎么将他们带走!”   看着凉叔绝尘而去的背影,笺羽突然陷入恐惧当中,凉叔不要他和弟弟了,意味着小镇里其他人也不会再接受他们,他们总有一天会被被衙门里那些杂碎咬死   “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笺莫见哥哥过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便出来看看。   笺羽背对着小莫,硬生生将眼眶中的眼泪逼了回去,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跟弟弟解释,因为他的愚蠢,害得他们被彻底抛弃。   只是忽然回过神来,他蹲下来紧张得看着笺莫:“让哥哥看看,你没事吧?”   笺莫莫名其妙地看着哥哥:“小莫无事,哥哥这是怎么了?”   笺羽握住笺莫的手有些颤抖:“小莫一会从后门自己先回家好吗?”   笺莫不应,这反而让笺羽更加着急:“从凉叔后院那个小门,凉叔给我们送吃的的那个小门,你应该记得的”。   “我不走” ,   笺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的哥哥实在是太反常了。   笺羽不知道房间里面的妖怪什么时候会出来,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眼眶什么时候被逼得通红:“小莫听话,哥哥一会回家找你好不好?”   “哥哥给你买糖,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吃糖吗?只要小莫现在乖乖回去,哥哥就给你去买好不好?”   笺莫伸出手:“那哥哥答应小莫一定要回来哦”。   笺羽想再次开口说话,却发现开口都是哽咽的声音,便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点头,勾住笺莫的小指,算作约定。   目送小莫离开凉叔的家,笺羽心里才算送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子居的突然出现,让笺羽心里突然一惊,他猜测道士没有看到笺莫已经走了,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凉叔找我说了点事”。   不管怎么掩饰,他都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又能藏住多少事   “是我们给你们带来麻烦了吗?”   谢子居明白现在乌连的气氛有些紧张,就算他们不待见自己也是正常。   “没有,道长哥哥的朋友好点了吗?”   见他不愿意跟自己多说,谢子居也不好多问:“已无大碍,多谢”。   “我只是带路的,并没有做什么,你才是我和小莫的救命恩人”,   笺羽说这就要下跪,被谢子居一把截过。   “你们平安就好,不必如此”。   笺羽偷偷擦了擦眼泪,也没有再坚持。   “说来,你知道那些怪物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会找上你们吗?”   笺羽的眼神有些闪躲:“不,不知道”。   谢子居回到房中,见赵牧竟是从外面走进来的:“你伤没好,怎可起来走动?”   赵牧咧嘴一笑:“我去抓了只老鼠”。   他的笑容中敛这一股不明的意味,谢子居没有发觉,但笺羽却是看懂了。   凉叔和小莫,有一个被他抓走了。      ☆、第69章 久别重逢   “我已无大碍,道长先回客栈吧”,   赵牧虚弱地倚在榻上, 偏头对谢子居说道。   “贫道在这里照顾你”,   谢子居看着他逞强的面容, 皱眉道。   赵牧笑出了声:“子居道长若是真的觉得愧疚,那就回去好好休息, 早日找到凶手, 杀了那些怪物,我有手有脚也不会丢了, 若是实在不放心,还有这孩子在这里陪我, 你也大可放心”。   “对吗?”   赵牧忽然偏过头,看着笺羽。   在接触到他眼神的一瞬间, 笺羽便低下头去, 他怯怯地点点头。   “乖孩子”,   赵牧近乎宠溺地说出这一句话,却让笺羽听得浑身发寒。   既然赵牧都这么说了, 而且他也没有在这周围在发现那些怪物的气息, 这孩子跟赵牧待在一起也总比回到家中安全, 谢子居思量过后,终是妥协。   只是临踏出房前, 像是忽然想起:“那个叫小莫的孩子呢?”   他记得刚刚说是出去找哥哥,可现在哥哥回来了,而他却不见踪影。   笺羽闻言浑身一震, 没有经过大脑的谎言就这么破口而出:“跟凉叔出去买点东西”。   谢子居看他说话语气绷得紧紧的,以为他还在因为那些院子里怪物的事没缓过来,回身生疏地轻抚了几下他的头顶,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才发现自己的言辞实在贫乏,便温柔笑了笑,然后才离开。   “这个道长长得好看吗?”   赵牧看他盯着谢子居的背影发呆便问道。   笺羽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也不敢答,就这么站着。   “他温柔吗?你喜欢他吗?”   赵牧看着笺羽依旧浅浅笑着,只是这笑里却藏了一股邪恶的玩味。   笺羽不回答他,赵牧也不急,他的手停在自己的腹部,片刻后竟见原本血淋淋的伤口瞬间便愈合了。   “那,我们把他毁了好不好?”   他的语气太过温柔,温柔得让人分不清其中暗藏的杀机。   谢子居并没有回客栈,而是拿起那小册子寻到了第二户人家,只是这户人家貌似早就没人了,只剩一把生了红锈的铁锁和满院子疯长的杂草。   既是给门上了锁,那必定是有准备之后才出门的,也就是这户人家早有离开的准备。   谢子居将已经卷边的册子一页页马平整,却忽然发现中间少了一页,他浅眸一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谁!”   巷子里有人偷窥。   “啊啊啊,唔!”   小女孩自以为自己躲得很好,却不知道谢子居早已寻着气息绕道了她的身后。   谢子居显然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是个小孩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贫道松开手,你不要叫”。   小女孩点点头。   谢子居看她眼神蒙雾,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女孩眼中的人贩子。   松手的一瞬间便听到一串撕心裂肺的尖叫:“啊啊啊啊!爹爹!”   “......”   再捂她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中年男人不知道从哪闻声赶来,却是急忙喝住女孩:“乖女,别叫!”   小女孩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巷子,轻咬嘴唇,委屈巴巴不敢说话,   那男人想来也不会安慰人,干巴巴地瞪着自己女儿,半天才悄悄说了句话,小女孩听后怯怯地跟着离开了。   谢子居修道感官比一般人要灵敏很多,所以他听清了那男人说的话------大声说话会被杂碎咬死。   他们所说的杂碎是什么,为什么大声说话就会被咬死?   零碎的线索让人完全摸不清头绪。   谢子居回到客栈,多点了两盏蜡烛,断臂,锁,女孩......   他本想将今日所见一一画出来,浓墨刚染宣纸,他却忽然感觉眼前有些恍惚,一阵困倦的感觉顿时侵入思绪,然不等他反应,就已经陷入黑暗。   ‘噗嗤’   房间里传来一声轻笑,阴暗中一白发少年缓缓走出,道长的戒备真是越来越松懈了。   他将谢子居手中的笔轻轻抽出放在一旁,灵动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伏在案前的人: “久别重逢,不算太晚”。   也不知是泪痣晃了人眼,还是烛火太过烫心,指腹描绘着他的轮廓,欣喜的声音里却显露出一丝颤抖。   古笙余光瞥到他刚刚沾墨的纸上,脸色却是变了变,他的道长果然是聪慧过人,只可惜,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真相。   “古公子”。   古笙拿着宣纸的手悬在空中,心中顿时漏了一拍,谢子居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僵硬地偏过身去,却发现谢子居还如刚才一般伏在案上,安静的睡颜依旧养眼迷人,并无半点清醒的意思。   “啧,看来本妖还是挺遭人惦记的”,   发现道长睡着后,嘴里竟还呢喃着自己名字,古笙心情意外地大好。   舌尖恶劣地在谢子居耳边轻轻拂过,看着他不轻易流露出来的颤栗,古笙才好心放他一马:“就当是道长刚才吓我的补偿了”。   “难得能睡一个好觉,我就不打扰你了”,   古笙握住谢子居的手,在他身旁枕下,银白色的头发仿若月夜银灰铺散开来。   一夜安眠。   妖力这种东西毕竟伤身,古笙也未敢在谢子居身上施加多少,所以天还没有透亮,谢子居就已经醒过来。   动了动差点落枕的脖子,刚想起身,却又发现整个腿都麻掉了,就好像有人在上面枕了一夜一样:“我昨晚竟是睡着了吗?”   虽然最近有些奔波,可也不至于直接昏睡了一整夜吧,谢子居越想越奇怪,运功活络了一下四肢筋脉才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除了已经烧尽的烛心,却也没发现什么其他什么。   真是奇怪。   谢子居回身去看案上的宣纸,却不知什么时候打翻了案上的砚台,宣纸当然无所幸免,叹了口气,将桌案重新收拾好,又拿出小册子,准备去另外几家看看。      ☆、第70章 堕入深渊   谢子居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锈锁,已经是第七家了, 他拿出册子在上面画上了了叉叉。   刚准备转身离开, 却在不远处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冒昧打扰,请问......”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 一记拳风就已经擦过自己耳边,谢子居丝毫没有料到他会这么果断地砸过来, 好在自己尚存一丝戒备, 这拳头才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只是他还未站定,那人便又发起了下一波攻击, 招招直戳要害且狠厉毒辣,谢子居出手格挡, 他却步步紧逼,本想同他解释, 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机会的都没有, 谢子居浅眸冷意乍现,从容接招。   实在不是谢子居故意占便宜,而是这壮士只知一味蛮干, 也不懂伺机收力, 一会下来, 谢子居倒是没什么事,而这壮士倒是气喘吁吁, 累得不行。   只是壮士毅力尚可,明知自己落于下风,但气势上却丝毫不输, 可谢子居却没有这么多时间再与他周旋。   “这位壮士,可否暂时停手”,   话虽是向壮士询问,但谢子居的右手却是直接截住壮士蓄满力的铁拳,其中蕴含的力量恐怕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知道。   壮士忍痛用力抽了抽手,却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抽不出来,他有些不敢置信。   “可否听贫道一句”。   壮士听后似是很不屑,甚至于厌恶,只是谢子居的态度和手段都很强硬,他也自知自己不是对手,便暂时安静下来。   壮士是安静下来了,可谢子居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干巴巴道:“贫道不是坏人”。   “哈!”   壮士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若不是自己的手还被制服着,就应该当场嘲讽了。   会有坏人说自己是坏人?脑子有病!   “能放开我了吗?”   壮士有些咬牙切齿,这道士看起来块头不大,但手上这劲儿着实不小。   谢子居见壮士没有再动手的意思,这才放过他。   “你为何对贫道大打出手?”   “打你就是打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壮汉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壮汉不耐烦地吼道:“少那你们衙门那一套来审我,老子不吃”。   谢子居看他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收起了册子,淡淡道:“那你吃哪一套?”   壮汉却没有像前两次一样立刻回答,他的眼神有点飘忽,似是在找什么东西,又不想太过刻意,所以瞟了两眼又收了回去,看起来不太自然。   “你在找什么?”   壮汉都落了两下身后的包袱,倔强着没有开口。   “你身后背的是什么?”   谢子居鲜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冷冽的气势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壮士:“没什么”。   “贫道不是衙门的人,你不必如此防着我”。   谢子居找到了这个镇子上人的通病,一切祸源恐怕还要回到最初赵牧带自己来的那个衙门。   壮士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下戒备,反而语气更加恶劣:“就算你不是衙门的人,那你也是他们的走狗,好好的道士不做,非得跟着他们一起染骚,真是令人恶心”。   原本看壮士直爽,却不想骂得却是如此粗俗不堪之词。   “贫道只属崆峒,并不是谁的走狗,再者,贫道修道未满,又怎会放弃修道?”   这话却像是忽然引燃了壮士的怒火:“一派胡言!你不是他们的走狗,身上又怎么会有掌握全镇命运的生死簿,你是道士,又为什么要帮着他们杀人!都已经被我抓得现行了,你还再狡辩什么!”   谢子居抓到了重点:“什么生死簿?”   “真能装,你不就是拿着它家家户户去调查的死尸数量的吗,现在装傻给谁看!”   壮士像是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气到了,吼完之后,脸色都涨得通红。   “你说......死尸?”   壮士转过身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不料这时候自己会突然遭到袭击,几乎一瞬间,他感觉到什么东西穿过自己的胸膛,紧接着心口跳动的那颗便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谢子居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在自己面前被掏了心,而他却连那团黑影都没看清就让他这么消失了。   再顾不上其他,谢子居连忙上前探了探壮士的鼻息,一击致命,毫无反抗可言,甚至于在那么短的时间,他猜测壮士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感受那种疼痛。   周围忽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谢子居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就是妖魔,大家快抓住他!”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竟然在同一时间赶到了这里,这太巧合了。   陷阱,一个早已向他伸出爪牙的陷阱。   壮士刚死,他身上的体温甚至还是热的,是谁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通知百姓赶到这里,还是说,他料定自己一定会得手,所以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一个带着颤音的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异常地能让人辨识:“道长,怎么会是你......”   谢子居冷漠地看着他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他眼中的不可置信与痛心疾首,并未表现出一丝惊慌。   他甚至只看了赵牧一眼,便移开的目光,他被堵在了这里,在那群愤恨的百姓中勉强能找出几个熟悉的身影:客栈老板娘,伙计,小女孩,还有笺羽......   他深知自己百口莫辩,却也没有想未自己辩解,从他进入乌连小镇开始便是一个陷阱。   余光忽然瞥到前方角楼上的几个人影,县令,小神医和魏婶儿,谢子居眯了眯眼,发现他们此刻竟是没有半分不妥,甚至得意洋洋,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暗自吞下糖里的渣渣,蠢木觉得自己还能再救一下o(* ̄︶ ̄*)o(故作镇定的笑容)。   ☆、第71章 道长被抓   “谢子居,或许我该叫你子居道长, 聪明如你, 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此刻, 阴暗的牢房中只剩赵牧和谢子居两个人,牢房里太暗, 只能靠着外面月光透进来的一丝光亮看清彼此模糊地身影。   谢子居被他们用铁索捆在这里, 不染尘埃的道袍上沾满了百姓扔过来的污秽甚至于黑狗血,混杂在一起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如果谢子居想挣脱逃离, 根本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可从此以后他便会背上杀人掏心的罪名, 他知道自己不能逃,甚至不能反抗。   他面目清冷地看着赵牧此刻近乎发狂的大笑, 紧抿薄唇没有说话, 他不懂赵牧这么做对他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处。   待他笑够后,谢子居才问道:“贫道很好奇,赵牧你在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主谋?同谋?还是......局外者”   赵牧闻言突然敛起笑容, 阴沉地站在那里:“局外者?难不成你以为我对你真的有什么兄弟情义?真是可笑”。   从他将谢子居抓紧大牢那一刻开始, 就已经注定撕破脸皮,而他也终于可以不用再扮作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天知道他有多高兴。   谢子居暗暗观察着他的反应,再次开口:“贫道想过,这么陷害我对你来说根本没什么好处”。   赵牧走到他面前, 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谢子居:“都到现在了,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一开始就是骗你的吗?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目的就是为了......”   谢子居与他对视,眸中毫无波澜。   赵牧说了一半,随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紧握的拳头忽然松开,甚至看向谢子居的时候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呵,道长好计谋”。   赵牧戒心太重了,即使是在被激怒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有点难缠。   他走到谢子居面前,拍了两下道袍上的碎屑:“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道长,不知道长想听哪一个?”   赵牧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道长要找的人,我其实早就找到他了”。   话说完,他暗自看了一眼谢子居的反应,却没有在他的脸上找到半分欣喜,不过他也没有泄气,而是又接着说道:“坏消息是......那位小公子他现在根本不想见你”。   “你把他怎么样了?”   谢子居虽然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但他至少还是关心他的,不是吗?   赵牧露出得逞的表情:“放心,他很好,只是不想再见你而已”。   “不要伤害他”。   赵牧:“你这是在求我吗?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难得能看到这臭道士低眉顺眼的样子,赵牧怎能不过把瘾。   可谢子居竟是没有再说一句,他知道自己不管再做些什么,赵牧都不会因为他而改变对古笙的态度,而且以他现在被囚禁的状态,古笙不与自己在一起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呵,道长这般无情无义,还真是辜负了小公子一片真心呢”,   赵牧故意惋惜地说道。   “大人”。   一个衙役走进来伏在赵牧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赵牧听后脸色有些难看,他回身看了谢子居一眼,尽是复杂之色,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那些老鼠终于不安于活在水沟里并且开始暴/乱。   谢子居大底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有些搞不懂赵牧,他明知这个镇子的百姓是那样痛恨衙门,而他现在又被误会是挖心的妖魔,赵牧带他回衙门,在百姓眼里就等同于放虎归山,更是一种包庇,他造成这种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的错觉迷惑百姓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仅仅是为了毁了自己吗?显然不是。   他应该错过了些什么。   他刚才提到古公子,古公子是被楼君卿的人带到乌连的,楼君卿,那么楼君卿在里面又是怎样的一个角色。   断臂、锁、册子上被刻意撕掉的一页、猫妖,有人在向他刻意暗示着什么。   谢子居又将所遇到的人和事又回想了一遍,在壮汉背包里装的是一件衣服,不,是一件被砍断的袖子。   什么东西开始清晰起来......是断袖,不是断臂。   断袖,锁,楼君卿,册子上被撕掉的一页,还有,还有人群,所有人都过来了,但唯独没有见到笺羽的弟弟笺莫。   那天在客栈赵牧与自己说过的清风寨的故事,玄京来的神秘人、老爷、两个儿子,小儿子被带走,楼君卿是又从乌连调任到玄京的,那么楼君卿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小儿子还是神秘人?   不对,年龄不对,时间不对,他究竟漏掉了什么?谢子居动了动身上的铁索,突然有什么东西从道袍中掉了出来------册子。   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死尸!是死尸。   ......   镇子里的百姓从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涌出来将衙门外围得水泄不通,仅靠那几个废物衙役根本不能维持秩序,一时间哭喊声,喧闹声嚷得沸沸扬扬。   “是谁在领头闹事?”   赵牧站在门前并未阻止他们,只是淡淡地问了县令一句。   “人太多了,没有发现主谋”,   县令在一旁小心回答着。   “呵,没有主谋?”   赵牧踏着官靴走下台阶,缓缓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随手就拎起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   “乖女!”   很显然这一行为再次激怒了他们。   “谁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当场摔死这个短命鬼?”   赵牧习惯性地摆起那令人发寒的招牌笑容,却映得每个人心里悲寒彻骨。   大声喧哗变成了愤愤私语。   “她的命掌握在你们手里,派个能跟我说话的人,还有,最好快点,我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赵牧轻功点地,当着众人的面飞到牌楼之上。   一瞬间,紧张恐惧的氛围在偌大的广场上散发开来。      ☆、第72章 我来晚了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那赵牧此刻早该是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了。   倒数的声音没有因为下面的躁动而停止,   “三”,   “二”,   他将孩子举过头顶, 牌楼上方传来孩子嘤嘤地哭啼。   扫视了一圈,还是没有人站出来。   “等等!”   时间过了, 赵牧冷笑一声, 寡淡的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一”。   “乖女!”   众人呼吸一屏,空气都在这一刻凝固, 赵牧这个畜生竟然真的松手了!   “我的乖女!”   过了两秒,撕心裂肺的吼叫忽然戛然而止。   “赵牧, 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一抹青色的身影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众人视线中。   古笙拖着孩子缓缓落下,人们这才看清来人面目, 清隽精致的眉目勾起远黛悠柔, 一双潋滟妖眸幽深灵动,琼脂美玉般的肌肤勾勒出他清冷的侧影,乌青的发丝随风摆动, 恍若天人。   孩子, 得救了。   直到古笙站定落地, 那些人还是无法相信,美成这般竟然是一个男人!   “我以为你会更晚一些”,   赵牧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那表情分明就是兴奋而不是遗憾!   古笙将孩子还给那位中年人,缓缓走上前迎着光看着他:“那还真是不好意思, 让你失望了”。   二人对峙了一眼,却都已发出破洪之势,只见古笙眸中一抹残戾的幽光闪过,他挺拔的身姿一跃而起,瞬间就到了赵牧面前!   古笙已经妖化,功力自是往日比不得的,猛烈的进攻以及如鬼魅般的速度让赵牧根本来不及接招,不久他便已落入下风,古笙唇角勾起一抹艳红,瞬间在他胸口劈下一掌。   下面的百姓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赵牧就已经从高空重重摔倒在地,古笙衣袍翩然,紧随其后。   赵牧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古笙那一掌用了至少七成的功力,他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才七成就已经这般......   他拼命挣扎几番都没有能够起身。   古笙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悠悠走过来,然而下一秒便一脚踩在赵牧胸口上,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动道长,嗯?”   赵牧面目铁青,他现在只能感受到那只脚在自己胸腔上肆意碾压。   “不说话?”   古笙是真的动了怒,下手是一点也没留情,甚至他再用力一点,赵牧都觉得自己会被踩死。   对上那笑盈盈的眼眸,赵牧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惹上了怎样一个妖怪。   要不是这傀儡现在还有点用,古笙是真的想跟他算一算总账,自己的,还有,道长的。   片刻后,古笙才大发慈悲地移开脚,赵牧狼狈地躺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戏没看够?”   凛唳的目光回眸碾压着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那些百姓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这气势吓得头也不敢抬。   “这里交给你了”,   古笙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衙门。   赵牧一把甩开那几个想要搀他起身的衙役,阴沉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背影:妈的,他当初一定是脑子残了才会想要跟这个妖怪合作!   古笙进入地牢之前吞了一颗黑无常给他的玉莲以净化身上的妖气,若是让道长发现他已经成妖,那他所做的一切必定会前功尽弃。   谢子居本在打坐,暗沉杂乱的地牢里却忽然传来一股奇异的幽香,他一手握住无妄剑,浅眸缓缓睁开。   “你不该来的”。   他一句话说得古笙止住了步子,但也只一瞬的犹豫而已。   “何谓不该?”   古笙自顾自地走下来,直到那清冷高傲的面庞距离自己咫尺之近,这才停下。   谢子居闭了眼睛,没有回答。   古笙轻笑:“道长难道不是为了找我才追到乌连的吗?”   耳边缭绕着古笙搔弄的挑/逗,谢子居却是不为所动。   “呵呵,几日不见,道长定力见长~”   古笙轻轻在谢子居耳边蹭了蹭,见他还无反应,这才讪讪离开。   在他转身瞬间,谢子居略松了口气,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本以为他会就此放弃,不想下一句却更为得寸进尺。   “若是道长再不说话,我可就要亲你啦?”   古笙狡黠的眼眸弯成好看的弧度,邪魅地舔了舔嘴唇,缓缓靠近谢子居。   青色的衣袖的中伸出软若无骨的玉手,轻轻勾住谢子居的脖子,古笙将自己的重量全都托付在道长身上,明媚的眸子盯着他绯色的唇瓣,却在离谢子居半分的时候,忽然错开。   他趴在谢子居肩上,头埋得低低的:“子居,想我了吗?”   古笙长叹一口,深觉自己说出这一句话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枉他一只千年老妖,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却被一个臭道士制地服服帖帖,其实他早就知道在自己幻化为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了喜欢道长的资格。   为什么要用幻化呢,他本来就是一只妖,一只在人间漂泊千年却没人要的老妖怪。   “想的”。   伏在谢子居肩头的古笙霍然一抖:“你说什么?”   谢子居这次没有吝啬,伸出手轻抚着古笙的秀发,有些无奈地重复了一遍:“想的,我......很想你”。   古笙闻言不可置信地抬头,微弱的光线衬出道长温柔而又略带宠溺地眸子,往日那拒人千里的冷眸里现在装的满满都是自己。   谢子居伸出带有老茧的指腹,轻轻覆住他红了的眼眶:“对不起,我来晚了”。   古笙愣了愣,一把抱住谢子居,双手紧紧环在道长腰间,似是要将自己嵌入他的灵魂:不晚,有你这句话就不晚。      ☆、第73章 避世   “你先起来”,   谢子居拍着古笙的背, 有些无奈。   古笙睁着水汪汪的眼睛, 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像只快被抛弃的小狗说不出的可怜。   谢子居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我的道袍太脏了”。   古笙闻言愣了一下,埋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猛地笑出声来:“这下子居道长可得对我负责了”。   谢子居:“赵牧他们怎么样了?”   古笙沉默了一会:“道长跟我走吧”。   地牢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两个人憋了一肚子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古笙之前就很喜欢道长的眼睛, 淡淡的琥珀色,有时候好像一眼就能将他望穿, 但大都时间他都看不透,看不懂, 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让他一直想要追随, 可现在自己能够保护他了,却又害怕着不敢靠近,这是为什么呢?   “你不想跟我一起生活吗?我们找一个世外桃源, 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我可以陪你修道, 我......”   古笙说了很多令人向往的美好事物,说着说着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   “古笙, 赵牧快回来了,你走吧”,   谢子居盘坐在地上, 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谢子居,你当真不跟我走吗?”   古笙知道他的顾虑,他是修道之人,不可能背着一个罪大恶极的罪名游走世间,可他就是忍不住想问。   就算是矫情吧,可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他只想知道,道义和他之间,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他谢子居究竟会选什么,就算只是口头上骗骗自己也好。   可谢子居却没有再看他。   “难道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你其实一点也不想看见我!你觉得我是个累赘,因为我什么也不会,每次遇到危险都只能靠你保护,因为我有疯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我疯了之后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所做的,所说的,都可以不算数,就算是闯了祸,我也可以以此为借口,将一切罪过推掉,醒来之后做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你面对这样的我,你觉得很烦了,是不是!”   古笙揪住谢子居的衣领,玉莲的味道有些淡了,他的情绪波动太大,妖气有些抑制不住了,可他还是不肯放手:“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说话!”   他记得自己是那么信任他,信任甚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古笙的手腕上还有银丝的绑痕,一道就算妖化之后也没有消散的深红血迹,他把自己抛弃在池底的时候,那时候他记得自己还只是个凡人,他根本不知道里面的东西会让自己窒息,他拼命地拽着银丝,却根本得不到回应,那些水灌进了自己的耳朵,鼻子,嘴巴,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傻子,他只能任由自己被巨大的旋涡包围,绝望的等着谢子居,明明知道自己什么都等不到。   他深吸了一口气,狂傲不羁的脸上露出一点自嘲,古笙很好奇,那日皇宫大火扑灭,他有没有得到他的襄狐师兄的赞赏?他的仁义之心有没有在那些被救的人之中得到满足?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这个看似冷漠又绝人千里的道长一直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师兄,那个拥有天下最高权力的男人。他在玄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冷酷却残暴的帝王能够更稳地坐在那把龙椅上。   而自己只是一个甩不掉狗皮膏药,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每天让自己努力得、人模狗样得活着。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做人很失败。   还是做妖吧,妖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这么勉强自己呢。   他最终什么也等不来,不是吗,他最终还是会被抛弃,不是吗?   相见之欢只剩满目疮痍。   谢子居闭着眼睛,忽然感觉周围弥漫着浓郁的妖气,刚一睁眼便看到古笙眸子里的炼狱红莲。   “你......”   “我是妖啊,为什么总要像个人一样婆婆妈妈呢”,   古笙弄晕了谢子居,大手一挥便砍断了铁索,没有再犹豫,他背起谢子居便要离开。   “滚开”,   古笙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这只蝼蚁。   “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赵牧勉强能站得住,只是脸色看起来实在不是很好,他知道是自己食言在先,也不敢多有怨言。   古笙斜睨了他一眼,眸子里满满地轻蔑:“敢拦我的路,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你不能带他走”,   赵牧就站在牢房门口,就算伤得不轻,此刻却还是挺直了要背,一副就死的表情。   古笙将谢子居放下,鬼魅般地来到赵牧面前:“你当初也是这么掐着我的脖子,这滋味如何?”   赵牧被贴着墙壁提了起来,即使是额上青筋暴露,满面通红,眼神还是死死盯着古笙,没有半分退缩。   “呵,若不是知道你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我差点就要信了”,   直到赵牧手脚发软使不上一点力气,双目后翻,露出大片白色,古笙才讪讪放开了手。   “你我达成的协议还没有完成”,   赵牧跪下地上,双手扣着脖子大口呼吸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清醒。   古笙却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你跟我谈协议?你趁着我修炼期间将谢子居关押在这里,还敢跟我谈协议?”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无论如何不要动谢子居?有没有!”   古笙拎着赵牧的衣领,发狠地说着。   “说话啊,都他妈是哑巴吗!”   赵牧没有想到古笙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自己还没缓过神来,又被狠狠摔到墙上,就在刚才他甚至清晰地听到自己骨头裂掉的声音,这妖怪一定是疯了!   “你难道想让他被天下人唾弃吗!”   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赵牧突然吼道。   古笙妖冶的眸子忽然沉了下来,赵牧刚松了一口气,却又被他的下一句深深震慑住。   “只要这个镇子的人都死了,谁又会知道呢”。   “你怎么能......”   赵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而古笙却是喃喃道:“反正他们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赵牧有点难以接受,虽然他不知道古笙之前是什么模样,但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只会耍小聪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没心没肺笑出声的小少年绝对不会露出这么嗜血的表情,更不会这么平淡说要杀掉那么多人。   虽然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又莫名觉得这样的古笙让人很不顺眼。   “我已经向玄京传了书信而且我的人也已经在各地散布了消息,他注定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你不是一直害怕自己妖怪的身份被发现吗?你难道不想跟他永远在一起吗?只要他以后堕落修魔道,那你们就可以......”   “住口!你找死”。   古笙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杀意顿现。   “我死了就没有人能证明他的清白了,你想好了吗?”   赵牧仰头靠在墙上,嘴角带出得逞的弧度。   “想好怎么跟谢子居解释,想好怎么说服他跟你一起过着丧家之犬的生活了吗?”   古笙挥动的拳头毫不犹豫地砸下来。   赵牧感受到耳边墙面的碎裂声,瞧着他流着血却又立马复原的手,无声地笑了:“你是斗不过我的”。   “考虑一下吧,我们合作一定会很愉快”。   赵牧没有得到回应,他看着古笙背起谢子居头也不回地离开的地牢。   他伸出手,感受着外面透露进来的一点点光,有些人注定该落入沼泽,有些人注定属于黑暗,我是,你也是。   ......   芳林深处冉起袅袅青烟,清脆的鸟鸣穿过云霞雾霭渗进美如画卷的仙境中,古笙拿起竹竿撑起窗户,草木的清香从外面缓缓飘进来,沁人心脾。   “终于醒了”,   他站在窗边,回眸对着榻上的人淡淡一笑。   榻上的男人慢慢坐起,迷茫地打量着四周,最后将琥珀色的眸子落到窗边人的身上。   许久不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意外地温柔动听:“你是谁?”   古笙拿起砂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你是我相公,你说我是谁?”。   正在喝水的谢子居,将半含在嘴里的水全都呛了出来,古笙见状大笑,但也没忘记给他拍拍背。   “小公子,这种事情怎可玩笑?”   谢子居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呛得半红的脸颊配着水润的嘴唇,意外地勾人。   看着他犯规的表情,古笙实在忍不住,勾着他的后颈,仰着脑袋迅速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子居,这是你自找的”。   谢子居呆呆愣在那里,虽面上没有任何反应,但心中早已掀起轩然大波。   就在古笙以为自己将他吓傻了的时候,才听他结结巴巴道:“你,我,我们都是男人,你怎么可以......”   “可以什么?”   古笙笑得无害,只见他双手撑在榻沿上,身子微微前倾,还故意将自己说话的气息喷洒在谢子居脖子上。   谢子居以为他还要亲自己,连忙将被子向上扯了扯,半个脑袋都缩了进去,只留一双眼睛,霎是可爱。   古笙忍不住‘噗嗤’一笑,凑到他耳边:“饿了吗?”   “嗯?”   谢子居窝在被子里反应有些迟钝。   谁知古笙刚一伸出手,谢子居就反射性地往后缩了缩。   古笙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拉了拉被子,拯救一下谢子居快要窒息的脑袋:“傻子,起来吃饭了”。   看他还是不动,古笙坏心又起:“还是你要我抱你起来,然后伺候你更衣,嗯?”   一听这话,谢子居果然面露羞愧,磨磨蹭蹭开始找衣服。   古笙拿早膳过来的时候,就见谢子居衣冠整齐、一本正经地坐在板凳上。   “山中条件难免艰苦了点,就这些了,相公可要担待着点”。   谢子居看着眼前的补汤,剑眉微皱:“我可以不喝吗?”   “相公是嫌弃我手艺不好吗?这可是我熬了几个时辰的,相公一点也不喝,岂不是浪费我的心意”,   古笙面露失望之色,声音也不如方才那般活泼。   谢子居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我......”   面前的乌鸡补汤确是古笙熬了几个时辰的,但他也不想勉强谢子居,有些事还要慢慢来,他重新换上小粥,又加了几碟小菜。   谢子居再不好佛他的面子,终于拿起了筷子。   古笙也盛了一碗,有点甜,味道还不错。   “小公子,你,你还没告诉我我的名字”,   谢子居刚才一直想问,但古笙总是做一些惊人的举动,搞得他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古笙笑盈盈地抬起头:“你叫子居,我叫古笙”。   谢子居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这两个名字都有些陌生,而且以往的事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们是一对避世夫妻,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你上山打猎从山上摔了下来,昏睡了几天,今日刚醒”,   古笙将早已想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献上粗长~   ☆、第74章 摸鱼   谢子居不说话的时候,清冷孤傲的气质就会自然而然流露, 古笙望得出神, 抬起手想去触碰他的脸庞,刚碰到却在不经意间被他躲开。   他收了手, 有些失望。   “对不起,我并不记得先前的事了, 古公子, 我们,我们能不能先从朋友做起?”   谢子居偏过头, 浅眸深处埋藏着某种辨不明的情绪。   古笙婆娑着指尖残留的温度,声音有些凄凉, 可拒绝的语气却又异常坚决。   “不能”。   谢子居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拒绝,看着他扬起的笑脸, 心弦又不自觉牵动, 这是什么感觉?   “我们是夫妻,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子居, 你怎么忘, 怎么能......这么残忍”,   古笙伏在谢子居身上,有些哽咽, 但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道长的失忆与他有关,他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行迹有多不堪,可他不在乎, 只要能把道长留在身边,只要他眼里只装得下自己,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不在乎。   谢子居感受自己被打湿的衣襟,第一次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抱着眼前的人,一下又一下拍打着他的后背。   “既然子居不喜欢喝鸡汤,那我以后就不做了”,   古笙撤了碗筷,却被谢子居拦住。   “子居你......”   谢子居喝得太匆忙,估计味道也没尝到,就这么灌了吓去,脸咳得有些泛红。   古笙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低头替他舔掉了嘴角的残留,不顾他呆愣地表情,温柔地说道:“我先去洗碗,你身子没有痊愈,累了就回去躺会”。   谢子居还想再说什么,可古笙却只留下一扇要关不关的门扉和一片残留的衣角,过堂的风混着草木味道,略苦带涩。   他端着碗,却只坐在院子里发呆,哪也没去。   “古公子”,   谢子居跟了出来,唤了两声,却发现他并没有理会离自己。   “古公子?”   古笙想事情想得出神,只这一刹,手中的碗便脱落掌心。   “小心”,   谢子居迅速伸出手接过,长吁一口气,将碗放在石桌上。   “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古笙见过来人,有些诧异。   “找你”。   他没想到随意间给子居挑了一件雪白色的长袍竟如此合身,那看穿前世今生却又深藏功名的浅眸,垂至腰间又刚好和玉带齐平的长发,还有那冷若冰霜的气质,微风带起衣袂飘带,虚若浮生魍卷,将他衬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神。   这么想着,古笙忽的笑了,白袍总比他那玄色的道袍好看,少了些凌厉,连带着深沉孤傲的气质也变得温润了几分。   “找我作甚,想我?”   古笙微微仰头看着他,本该纯澈的目光却不知何时何地早已变了味道。   谢子居算是有些知晓他的恶趣味,暂且不跟他争论,从桌子上拿了碗筷便往屋里走去。   古笙斜倚在石凳上,唇角微勾:“君子远庖厨,子居记性不好,怎的连这都忘了?”   谢子居闻言脚步顿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默默走进了后厨。   古生特意将厨房安排在了靠后的小屋子,从里面的窗户看去,正好能看见一条小溪,此刻午后的阳光正好将河面照得波光粼粼,时不时还能看见几条小鱼从水草间穿过,好一番惬意光景。   “逗你的,放下吧,我来”,   古笙从身后抱住谢子居,不顾他有些僵硬的身子,硬是赖在他背后蹭了蹭才肯罢手。   直接拿了块干净的布丢给了谢子居,然后将他挤到一旁。   “今儿个天气不错,我们一会出去抓鱼怎么样?”   古笙边说话边洗着碗,眼睛眨呀眨的,眸中兴奋难掩。   谢子居完全就是本能地点头。   古笙没听见声,转身一看,无奈摇头:“这可是我唯一的一块帕子啊,给你是擦手的,谁让你擦桌子了”。   谢子居看着眼前被自己擦得发亮的桌子和那块已经看不清花纹的‘抹布’,收回手,默默把它放到身后:“我去给你洗洗吧”。   “这藏东西的习惯是谁教你的,拿出来给我看看”,   古笙猛然想起之前他跟道长在穷极山,他偷道长的箫,又被他拿回去,那时候他也是这么放在身后,一副生怕自己抢了去的模样,真是小气极了。   “我去给公子洗洗,然后再还给公子,可好?”   古笙忽的沉下脸:“不好”。   “可是......”   不等谢子居说完,古笙就忽然垫着脚将自己的唇瓣印了上去,但也只蜻蜓点水般离开:“我们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还有,若是以后再这么见外地称呼我......”   古笙邪性的舔了舔嘴唇,眼角微眯,虽然没有说完,但却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古笙,谢子居心里也是一点讨厌也生不出来,这个自己醒来第一眼见到的男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熟悉的安心的感觉,虽然他总是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可自己好像并不反感,他们以前真的是夫妻吗?   “子居还傻站在这,是在回味刚才的吻吗?”   古笙发现自己现在调戏道长都快上瘾了,自己像是着了魔一样喜欢看着他不知所措却又无从辩解的模样。   “走吧”,   古笙又趁机在道长身上摸了一把,这才愉悦地向后山走去。   谢子居低头看了看有些凌乱的衣襟,又重新整理好,这才出去寻他。   “怎么这么慢,快点过来,这儿有好多鱼!”   谢子居刚一到,就见古笙脱了靴子挽起裤腿,拿着竹竿站在小溪中央小心翼翼地朝自己招手。   古笙见他来,特意向岸边走了走,半天没看见他有什么动静,就知道他心里在琢磨些什么东西了,放缓动作偷偷来到道长身边,然后猛地靠近他,拉住他的腰带便将人拖进了小溪里。   谢子居本可以躲开,可古笙用力太猛,自己又怕伤着他便由着他去了,只是下水的瞬间,谢子居忽然反扣住古笙的腰,另一只后护住他的后脑,自己则当了人肉垫背。   他们正处中上游,小溪水并不深,两人跌落水中,稍抬头便能浮出水面,可古笙故意使性子,将道长压在水下,谢子居虽然憋气不错,可这长时间不呼吸也是难受的紧。   古笙最近有些失控,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明明道长被自己困在身边,为什么这种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   看着他在水下挣扎地脸庞,古笙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丝杀念,都死了多好,也只一刹,赶紧甩掉脑海中的杂念,他的道长要以后是要得道升仙的,他以后会长生不老,甚至不老不死,他成仙后会杀了自己吗,会吧。   “道长不如先从了我吧”,   生死有命,几千年的孤独他尝尽了,也尝够了,此刻他只想和谢子居在一起,多一刻便是一刻。   谢子居在水下,水波一圈圈带着涟漪,只能隐约看到水面上人的嘴角带笑的脸庞,何况古笙说得声音极小,他又怎么可能听见。   古笙说完,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将他拉出水面。   谢子居坐起身,胸膛因为大口呼吸而不正常的起伏,古笙看得出神,原来道长也是有心的啊。   “还抓鱼吗?”   谢子居撑着身子,淡淡问道。   晶莹的水珠从他脸颊两侧滑过脖颈,而后略过锁骨滑进衣襟,古笙撇开自己的眼睛,扯了扯衣领,哑声道:“我们去下游,那儿水深鱼多”。   “衣服?”   他们两个现在都湿透了,若是再吹风,免不得要得风寒的。   古笙拉着谢子居的手,坏笑道:“别换了,没衣服了”。   “嗯?”   谢子居没有意识到他在开玩笑,脸上闪过一丝费解,好像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哈哈,傻子,走了”,   古笙一路都握着谢子居的手,给他传送内力,一会身上的衣服也便干得差不多了,其实他用妖力可以更快一点,甚至可以给他重新变一套衣服出来,只是谢子居比他想象的敏锐得多,他还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   古笙随意将鞋仍在岸边的草堆上,刚下下去却被谢子居拦住,只见他拿出竹竿探了探深浅,又下水游了一圈才上来:“下来,我接着你”。   古笙光着脚丫,笑得露出两只小虎牙,看准了谢子居的位置猛地便跳了下去。   “我拖着你很安全,你不用这么紧张”,   谢子居看着如同八爪鱼缠着自己的古笙说道。   “不行,我脚都探不到底,万一沉下去怎么办”,   这么大个美人放在自己面前,自己还去抓鱼,那不是大傻子嘛!      ☆、第75章 水戏   “古笙,松手, 先松手”。   “为何?松手我就掉下去了呀~”,   虽说着这话,可丝毫没有在他脸上看见半分惧怕, 反而是见他眉眼微扬,尽显幸灾乐祸之意。   谢子居一手托着古笙, 一手在水中保持平衡, 根本无法阻止他作乱的手,只能咬牙说道:“我拖着你, 不会掉下去的!”   古笙并未理会,看样子是乖巧地趴在谢子居肩头, 可水下的手却不那么老实,漪澜之下只见一只玉手轻轻在小腹周围来回婆娑, 然后覆上玉兰腰带, 小指向上一挑,迅速将其抽掉。   谢子居白色衣袍层层散开,随浮力飘在水面。   “你这又是作甚?”   古笙抬头看着他, 笑得狡诈, 不等谢子居反应, 将他头上的玉冠发带也一把扯了下来,嗯, 还好这自己提前给他准备了,若还是他之前那发带,恐怕自己又得费一番心思才可解开了。   “你......”   谢子居皱眉, 他虽没了记忆,可正衣冠,明仪礼的观念却是扎根在脑子里的,他又何曾不知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有多轻浮,只是他更不解古笙为何要这么做。   古笙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只觉浑身燥热难堪,这双眸子怎么能这么干净,他压着声音,听不清此刻的情绪:“谢子居,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唔,别!”   长卷的睫毛痒痒地扫过自己的脸颊,他好像知晓古笙要干什么了,仰面往后躲了躲,但他若是真的要躲开就务必要推开他,古笙顽劣,谢子居也不清楚他究竟善不善水性,若善还好,若不善......   无论前一秒思考了多少种可能,身体都会在下一秒告诉你内心最诚实的想法,温热的唇瓣没有再给他犹豫后退的机会,古笙有意挑逗,谢子居再迟钝,这时候也该清醒了,只是清醒后又该做什么。   “我这么卖力,你还能分神?”   古笙恶劣地在谢子居脖子上咬了一口,谢子居伸手抚上疼痛之处,刚刚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熟悉的场景跟眼前人的重影让他有些恍惚。   “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古笙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不过下一刻他眼角的泪痣却更为妖冶:“我说过我们是夫妻,原来你一点也不曾相信吗?”   “古笙,我”。   谢子居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古笙发狂,明明是他把自己拉进深渊,为什么现在却用一种局外人的眼神看着自己,为什么自己喜欢他喜欢到快要疯了,他却还是这么无动于衷!   谢子居看到他眼中妖花的那一刻,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清晰了起来,一张张胡乱飞舞的黄符猛地撞进瞳孔,太乱了,红色的朱砂扭曲变形让他有一瞬恐慌,他要符干什么,镇妖?不,不是的,他不想要那些黄符。   “子居,你是爱我的对吗?”   略带蛊惑的声音在谢子居耳畔响起,他怔怔抬头,如玉般的少年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发带和衣襟,凌乱的景象缓缓退却,所有聒噪的声音也消失殆尽。   “永远和我在一起好吗?”   少年的目光从来都是恶劣地带着一丝坏笑,但也只是顽劣,右手拇指的琉璃扳指隐隐发着微光,他知道有些事他早已经控制不住了。   “你不说话,就算是默认”,   古笙的目光如此认真与真诚,谢子居回望着他,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反驳。   “唔,等一下”。   “等什么?”   古笙偏过头,凑进他的耳蜗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他难受又隐忍的样子不觉轻笑,温热的舌尖在谢子居的脖子耳垂边一点点试探。   “你可想好了?”   古笙动作顿了顿,不知他此话何意,一抬头,便见那双浅眸中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染满了情/欲,谢子居你也动情了吗?   一瞬间,所有的试探都开始支离破碎地崩塌,他知道自己是疯的,却没想到高墙另一边的人也早已跨过那荒芜的地界,所有的惊喜、欢愉在这一刻肆意地冲撞着,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红唇相贴,墨发交错缠绕,低沉的粗喘声在湖面荡漾开来,古笙双手勾着谢子居的脖子,只能靠他托住自己才勉强支撑得住不让自己沉下去,水不深,但很清澈,甚至还能看到下面嶙峋的礁石和茂密的水草,若不是他们动作太大,恐怕还会看到小鱼游过。   “子居,子居”。   “我在”,   谢子居大掌一直环在他的腰间,贴着皮肤的地方都有些发烫,他好像忘记了许多事,但却又像是什么也不曾忘记,至少他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心中从未荒芜。   古笙任由谢子居在自己身上啃噬,嘴里动情的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生怕这人下一秒便会消失一般,那小心翼翼的语气让谢子居听得心疼。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抚少年心里的不安,突然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疼痛,谢子居闷哼了一声,任由他咬着。   古笙怎么可能舍得真的咬他,过了一会便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眼神中带着些蠢蠢欲动:“你知道男人之间怎么做吗?”   谢子居轻笑:“若我说不知道,岂不是浪费了你给我准备的小册子”。   他醒来无事也在屋子里转悠过,却没想到枕下、桌角、衣柜,就连外面放的躺椅上都被某人‘无意’放了几本春宫册子,而这些册子上的内容也是显而易见的,两个男人也能那般,说不震惊是假的,可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看了一本竟也没觉得烫手。   古笙说过他们是夫妻,这些事他也早该是了解地才对。   “子居,等一下,别!”   小心思被撞破古笙也没觉得半分羞耻,可是谢子居的反应也太过淡然了吧,本还想借此调戏一下他,可现在倒是自己忍不住要缴械了。   “别别别,子居,子居,你先听,唔,你先......听我说”,   古笙隐忍着身下的欲望,唇齿见流露出破碎的呻/吟。   谢子居从他的唇角向下一路留下吻痕,一直到茱萸附近才停留下来,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你说”。   热气喷洒在自己的胸膛,古笙却是没有半分放松,因为这个‘伪君子’手上的动作不仅没有停下来,而且还更加得寸进尺!   “唔”,   古笙内心咆哮,这跟他想的根本一点也不一样!   谢子居凉薄的唇角不知在什么时候微微勾起,带着些温情暧/昧,他知道古笙快到极限了,遂加快了动作,等到身上的人瘫软下来,才又细心安抚。   “谢子居,你顶到我了”,   古笙趴在谢子居身上,语气带着一丝慵懒。   谢子居:“......”   一会听到耳边传来一串压抑的轻笑,谢子居挑起他的下巴,发现古笙的脸早已因为憋笑染得通红。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我错了我错了,子居子居,你先放手”,   古笙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挠他痒痒肉,刚才谢子居吻他的时候,早已察觉他不经意间的颤抖,亏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古笙:“?”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抬高,他吓得想抓住谢子居,却发现只能够到他的发顶,还没从不安中解救出来,自己的双腿又被抬高,古笙坐在谢子居肩膀上,呆愣地俯瞰着身下的人。   “嗷,谢子居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禽/兽!”   他说的君子动口不动手才不是这个意思!然而再想反驳已经不可能了,粘腻的水渍声瞬间便压过周遭的声音,夕阳将霞光抚过水面,二人身上环着温暖的光晕,微风乍起,水波荡漾,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古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原来住的小竹屋,他躺在床上身旁却没有看到谢子居,然而他现在却没有心情去思考他究竟去哪了,腰酸背痛的感觉让他有些思考无能,那个伪君子在水里做了两次,他记得回来之后迷迷糊糊好像又被他压着做了一次,真真真是......有点爽,爽得他都不想动了。   “你醒了”,   谢子居推开门进来,手里不知端了什么东西。   古笙偏偏过头,看着他神清气爽的模样暗自翻了个白眼,把他干得晕过去他很骄傲吗?越想越郁闷,虽然很爽,但是这跟自己一开始想的完全不一样好吗?说好的高贵冷艳呢?谁来告诉他这个闷骚禽兽是谁?   “我熬了汤”,   谢子居自然感受到了古笙哀怨的眼神,他有些尴尬转身,给他盛了一碗。   “我扶你,你身子虚,还是喝一点吧”,   谁知古笙刚一起身,身上的单衣便缓缓滑落,只见锁骨、胸膛、腰间密密麻麻布满了吻痕,谢子居喉咙滚动了一下,又被古笙瞪得有些窘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卡得挺久的,文笔有限,多多包容?(′???`?)   ☆、第76章 风雨欲来   古笙倒也不是没有力气,只是有时候也想矫情一下, 他静静看着谢子居为自己拢好衣裳又为自己找来靠垫, 眯着眼有些感慨,若是他恢复记忆之后, 那时又该如何呢?   “汤快凉了”,   谢子居倒也不避着, 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情。   古笙乖巧地张开嘴巴, 纵使心中感慨万千,却也只是含笑喝下, 该来的总会来,顺其自然便好, 何必去纠结这么多呢。   “我给你束发吧”,   谢子居将古笙已经喝完的碗端放在一旁, 突然开口道。   “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难道我披着头发不好看吗?”   古笙偏过头,语气有些揶揄,可还是认命地起身坐在铜镜前。   谢子居站到古笙身后为他披了一件外衣, 古笙从模糊的铜镜中看到身后人挺拔的身影, 嘴角含笑, 不知什么缘故,谢子居见他却是比以前多了一丝不同的感觉, 就像是那些姑娘嫁人后变成人/妻一般,随后心中一紧,古笙确也不是少年, 他是自己的妻,怎么又能其他人相比。   “子居?”   古笙见他半天没有理会自己,转身扯了扯他的衣袖。   谢子居低头见他委屈模样,心中懊悔,自己怎么会浮现那些奇怪的想法,吻了吻他的鬓角柔声道:“古笙很好看”。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少用这般语气哄我”,   古笙对着镜子扯了扯自己的脸颊,谢子居鲜少会夸赞自己,这次竟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皮囊,若是自己运气不好,不是生的这副皮囊,那他是不是就不喜欢自己了?   谢子居看着他赌气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抓住他乱动的手:“坐好别动,我给你束发”。   谢子居的动作很温柔,古笙从来不知道那双拿剑的手拿起木梳竟也是这般好看。   只是碍于面子,却也只是偷偷瞧着,待他抬头,古笙便又移开目光。   看着镜中人羞怯却又略带逞强的模样,谢子居终是忍不住笑出生来:“若是为夫说错了话,还请娘子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莫为了一点小事气坏了身子才是”。   不说这番话还好,提起这番话,古笙便更为咬牙切齿了:“你倒是骗得我好苦,若不是以为你......我又怎会,唔,禽,禽兽!”   谢子居低头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古笙一直对主导权这件事耿耿于怀,自然不会就这么顺了他的意,只是自己这番仰着脖子,双手又被他擒住的姿势实在是不利于自己反攻,也只一瞬间的停滞,口腔里便充斥了谢子居带来的温柔与眷恋,这看似温柔的动作古笙的双手却是半分也挣扎不开,他从来没有想过谢子居也会有这么霸道的时候,就在他还在神游的时候,谢子居缓缓离开了他的唇,古笙迷离的双眼看着他,下意识地砸吧砸吧红唇,这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实在意外地惹人怜惜!   谢子居眸色微沉,将缠绕在古笙面颊上的秀发别到耳后。   “怎么不亲了?”   古笙撇撇嘴,完全没意识到潜在的危险。   “你确定自己受的住吗?”   谢子居一开口,声音便已经变得暗沉沙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定力原来这么差。   古笙闻言一愣,还未明白谢子居此话何意,自己的手便碰到一个炙热的欲望:“谢子居,你......”   “我出去一下”,   谢子居有些窘迫地要离开,却被古笙一把拉住。   “你当我是死的吗?”   古笙低低笑了起来,转过身去双手环着谢子居的腰,有意无意地搔弄着。   “别乱动”,   谢子居按住他作乱的手。   古笙可没他想象的那么听话,素手熟练地探入谢子居的衣袍之下,他舔舔嘴角,却是没有半分亵渎之意:“我很高兴,子居能这么喜欢我”。   欲望在旖旎的氛围中被点燃,两具身影在铜镜中坦诚相待、交颈缠绵,古笙双手撑在梳妆台前,努力稳住摇曳的身子,他看着谢子居动情的神色便不再压抑齿间破碎的呻/吟,原来世间的情爱是这种感觉,原来两情相悦是这般让人欢喜。   “你这次回来就是让我看这些的吗!”   大殿之上,青袍老者一把摔碎了铜镜,面上尽显愠怒之色,但更多的还是失望。   “长老息怒,弟子也未曾想到师弟那般清心寡欲竟也会被这妖孽迷得失了心智,若是知晓,我也不会......”,   襄狐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长老打断。   “你早已不是崆峒派弟子,不必替他求情,况且,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给我看这些是个意外?”,   苍云长老冷眼看着襄狐,眸子里完全没有半点师徒情义。   襄狐见此冷笑一声,脸上保持的那点礼貌地尊敬也维持不下去了,这老头到现在还是在维护谢子居呢~   “苍云长老何必这么绝情,虽然您从未将我当做您的弟子,但我也好歹恪尽职守做了您几年徒弟,您就这么翻脸不认人了,就不怕百年之后尸骨寒而无人问津吗?”   “放肆!”   苍云一甩拂尘,却正好被襄狐拉住。   弟子全都被遣了出去,空旷冰冷的大殿上独留二人对峙。   襄狐邪唳的眸子搀着一丝恨意:“你当真以为我只是个懦弱无能的草包吗?”   说完用力一扯竟暗自发力直接震碎了苍云手持的白须拂尘。   “逆徒!你胆敢,胆敢!”   这是崆峒派历届长老流传的法器,竟被他这般摧毁,苍云气得浑身颤抖,直接蓄力打出一掌,被襄狐轻松躲过。   外面的弟子早已被这里面的动静惊动,只是长老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所以他们只能在外等候。   襄狐轻蔑地看着石柱上留下的裂痕:“你既然这么想我死,怎么当初没直接一掌拍死我,反而将我丢进了战场上?”   苍云没有答他,转身收起拂尘断须。   “破北星落,八阳尽损,魍魉将出,不知长老你的锁妖塔可有守好?”   襄狐身着双龙戏珠的皇袍,但声音却恐怖如地狱恶鬼。   锁妖塔一向都是以历届长老的性命为契灵介质,若不是苍云以百年修行镇压,那些蠢蠢欲动的妖怪恐怕早就出去为祸人间了,而襄狐肯定也是深知这一点。   “你身为人间帝君,不想治理国家也就罢了,难道你反还要助纣为孽吗!”   襄狐闻言大笑:“长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助纣为孽你在说你自己吗?”   他弯下腰看着满脸颓废的苍云,阴沉又道:“你好好睁眼看看,你好徒弟身旁的那只千年老妖,好好看看他手上的琉璃扳指,仔细回想一下,觉得熟悉吗?”   苍云闻言一愣,却是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   “既然苍云长老记性不好,那我就帮长老好好想想”。   襄狐没有忽略苍云长老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只是这并不能激起他的同情心:“数百年前的那场人间浩劫致使天下血流成河,而我们一向自诩正义的苍云长老不仅没有能匡扶正道,还连累了自己的师尊,包括崆峒派弟子二百三十一人一夜之间死得一干二净”,   说及此,襄狐讽刺一笑:“哦,不,是二百三十亡魂,那么唯一活下来的苍云......长老,不知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被噩梦惊醒呢?”   白玉石阶被一道血迹染红,苍云抚着胸口,除了黑白,却是什么颜色都看不到,是了,那日之后他这双眼睛就再没看到过其他颜色。   襄狐收回凌厉目光,不再去看这一个垂死之人:“自作孽,不可活”。   推开大殿的门,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小雪,他忽的想起铜镜中鸟语花香的山林,只暗叹当初不以为意的一只小妖竟也能迷了你的眼,谢子居,你也该醒醒了。   襄狐鹰隼般的眸子冰冷地扫过往日同门的面庞,他相信自己这番话也一定传入了他们的耳朵,只是不知道他们该怎么选择了。   “启禀皇上,洛公子传来书信,玄京恐有异变,让我等速回”,   一暗卫不知从何处赶来。   襄狐接过书信草草看了一眼,确是书言的字迹,他这次微服只有几人知晓,宫中大小适宜也都交与书言打理,这才离京几日,没想到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呢。   “启程回京”。   襄狐话落,驻守在崆峒各处的侍卫训练有素地向大殿靠拢,干脆利落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响起,气吞山河的士气无形地震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若不是四周还插着道旗,恐怕还以为到了某个军营的校场呢!   世人不敢言,却都暗叹他是个昏君,既是昏君,那便一昏到底吧。   “恭送皇上!”   襄狐闻声看去,这人叫元礼,他认识,一个长相极其普通,但道义却极高的人,只是苦于苍云一直偏重谢子居,所以他才被人忽视,他能记得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曾经想害谢子居,而被自己教训过。   “恭送皇上!”   第二声响起,这次却多了几个人,都是元礼身边的人。   襄狐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言,抬脚离开,快要踏出大门的时候,忽的听到身后震耳欲聋的恭送声,他微微勾起唇角,这就是你们要守的道义吗?   身后的人抬眼却已不见帝君身影,漫天飘雪,独留一抹明黄消失于涯角边际。   襄狐斜靠在软轿内,将收到的密函放在烛火上烤了烤,一行苍劲有力的字隐隐显现:将相相争,兵戈倒前朝。   指腹细细婆娑着书信,眸中冷光乍现,而后将书信丢进烛火之中,他也有些日子没有见过四哥了,但愿他手段能高明点,不要让自己失望才是。   崆峒顶离玄京甚远,况且他的好哥哥既然想有一番作为,那作为弟弟他也该表现一下兄弟情义,给他些时间准备才是。   “傅家最近可有何动静?”   襄狐接过对面人递过来沏好的茶,微抿了一口。   面前的人拿起桌案上的笔,在宣纸上提笔写下一行字:傅相最近与楼大人私交甚密。   “哦?楼君卿?”   襄狐抬眼看了他一眼,故意避开傅清平,只问楼君卿。   琳琅寡言但心思极其缜密,又怎会猜不到襄狐心思,又提笔:樊将军现在暗地结盟武林人士,傅相想来也是坐不住的。   自从救了这人,襄狐还从未仔细还过他一眼,眉宇间似是有那么一点傅清平的影子,但又全不似他老爹那般刻薄,温和的性子又不像他那飞扬跋扈的娘,真真是在外面养得歪了?这么一看,便也怪不得那老贼竟连自己亲儿子也没认得出了。   “后悔吗?”   襄狐鲜少会问这么墨迹的问题,但琳琅却却是担得起的。   只见他沉默片刻,而后摇了摇头。   他的前半生一直执着于亲情,渴望与怨念让他待在阴影处见不得光明,最后将自己搞得半人不鬼,惶惶不可终日,可讽刺的是,所有付出也不过换来一个差点被亲爹打死的结果,若不是皇上将自己救出来,恐怕谁也不会想起在那阴暗的地牢里还藏着一个可怜的孤魂吧。   “路还长,弹首曲子给朕听听吧”,   襄狐给琳琅换了身份,现在在一家勾栏院里做头牌,卖艺不卖身,露音不露面,好在他嗓子虽坏了,却还能弹一手好琴。   玉指轻挑,琳琅试了试音色,选了首还算温和的曲调,悠扬的琴声从马车中传出,正好解了马车外轱辘乱转的沉闷。 作者有话要说:  苍云长老的出场在第二章,忘记的小可爱可以寻路标回去看看哦~   ☆、第77章 赵牧被抓   襄狐的手指在成色上好的香木上一下又一下扣着,狭长的眸子微眯, 甚至附和着悠闲的小调哼了两句,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车帘被掀了起来, 琳琅抱着琵琶,目光沉沉却也十分专注, 如水的人儿弹着连绵起伏的调子, 面目却十分清冷,他不偏不倚地拿着琴身, 所有情绪都被掩在长卷的睫毛下,一滴不露。   来人见此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他本也没抱多大希望,认命地开口:“启禀皇上, 再有一炷香的时辰就出崆峒山了, 天也快黑了,不知今夜是......”   襄狐闻言并未开口,轻敲桌面的手指随着曲调放缓了频率, 待琳琅一曲末了, 他才缓缓睁开那仿佛黑洞般的双眼。   “找最近的店家歇息一晚”,   一路舟车疲惫,他手下的人也不是神仙赶了这么久的山路, 体力肯定也微有不支。   得了令,暗卫松了口气,缓缓退了出去。   “我有这么可怕吗?”   襄狐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 琳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未等他放下琵琶提笔,就见皇上又懒懒地瘫回了软垫上,仿佛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皇上,到了”。   琳琅伸出手习惯性地想去扶皇上,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闪避,只见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而后轻轻一跃,跳下了马车。   虽然几个月的相处,也不算相处,皇上单方面的召见他而已,仅仅几次见面,眼前这个男人就已经给了他很多‘惊吓’了,有的时候,他的性子真的随和得不像一个手掌国家大权、站在权力高峰的人,但也只是有时候。   襄狐下车后松了松筋骨,毕竟在马车里坐了那么久,难免有些难受,兀自走进了客栈,站在大厅中巡视了一番,环境不算简陋但肯定比不上皇宫的雕栏画栋,想来店里的人都已经被打点过了,屋里子只剩他带过来的手下。   琳琅随后跟上,皇上的住房自然是早已打点好了的,这时已不见身影,好在那些人没有忘记给琳琅准备,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上前领着琳琅去了后院的房间。   推开有些积灰的窗户,一袭月辉徐徐倾洒进来顺带卷着一股寒风,襄狐向来穿得单薄,尽管入冬了,还是只衬一件单衣外加一个袍子,斑驳的树影倒映在他萧瑟的脸庞上,此刻凉风习习却将他吹得越渐清醒。   “参见皇上”,   一个黑衣男子无声无息跪拜在襄狐脚下。   “打听到什么了?”   黑衣人没有说话,而是示意身后的人将被捆得五花大绑的男人推了进来。   襄狐打量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原来的衣袍已经辨不出模样,脸部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淤青和伤口,应该是已经被教训过一番了。   “他是谁?”   黑衣人还未开口,就听着男人咬牙切齿地反问道:“你又是谁,凭什么抓我!”   话刚问出口,腹部便遭到一记重创。   襄狐皱眉,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怎么这么粗鲁”。   话虽是这么说,但却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赵牧感觉自己快被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打得残废了,浑身的剧痛让他开不了口,好在这样的酷刑没有持续多久。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赵牧一开口,嘴里的血腥味全都涌了上来,啐了一口将喉咙中的粘腻感清了清这才开口:“赵牧”。   襄狐瞥了一眼手下,只听他恭敬叙说道:“他是清风山的二当家,古公子被楼大人的人带到乌连后被此人劫了下来”。   赵牧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气场强大地有些可怕的男人,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样的压迫感让他一个称霸山头、毫无惧怕的土匪都感到很不舒服,当然这种不舒服其中最多的还是他给自己带来的不容反驳的压制。   襄狐听后点点头,忽然俯身问道:“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不知道”。   襄狐定睛着他,赵牧也不甘示弱,但就以现在自己跪在这里这副模样,周身那点气场也可直接忽略不计了。   就这么一会,赵牧侧脸已经岑岑滑过两滴冷汗,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你,也会让有那种濒临死亡的错觉,笼罩在身上的阴影久久不曾散去,心脏的压迫感越来越大,他甚至有一种快要被看死的感觉,真是窝囊!   如果赵牧知道站在他对面的人是皇上,那个平谷战役中以一挑万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皇上,他估计就会庆幸自己竟然还能跟他对视几眼了。   “对我撒谎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再给你一次机会,别那么急,好好想,想好了说,嗯?”   听着他上挑的尾音,赵牧额上青筋住不住跳了两下,这哄骗的口气跟拿着糖拐骗小孩的人贩子并无两样,只不过眼前这个人贩子比较会伪装自己,一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样子,真让人不爽。   “他们走了,我怎么知道他们去哪了”,   这是大实话,虽然一开始他跟古笙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协议,不过自从上次翻脸,他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赵牧瞪大双眼有些惊恐地看着襄狐,襄狐看着他诡异的表情有些费解:“这么看着我作甚?”   “你,你不会也是妖怪吧!”   这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有一瞬间赵牧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出声,怪不得他有这么强大地气场......   襄狐奇怪得啧了一声,而后快速扫视了他一眼:“你不会是个傻子吧”。   人妖都分不清,还敢在妖山称霸王,怎么活到现在的?   虽然赵牧很想把这句‘你才是傻子’还回去,但介于身旁还站着一个武力值不定的黑衣人,最终还是识相地闭了嘴。   “为什么要劫古笙,你认识他?”   襄狐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又重新换了个问题。   赵牧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但我认识楼君卿”。   襄狐听出了他话中的憎恶,楼君卿那么八面玲珑的人居然也会有人不喜欢他,还真是难得。   “你和楼君卿又是什么关系?”   赵牧几乎是恶狠狠地抬起头瞪了襄狐一眼:“我跟他没有关系!”   黑衣人刚想抬手便被襄狐一个眼神制止了,这么暴力的属下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襄狐笑着抬起赵牧的下巴:“我想也是,一个土匪怎么可能跟玄京权贵扯上关系”。   这句话像是踩到了赵牧的尾巴,不顾下巴上传来的疼痛,他生生偏过头,如果不是襄狐还想再问出点什么,此刻他的下巴该是脱臼的才对。   “怎么,不服?”   襄狐无声轻笑了一下,狭长的眉眼上扬带出一丝轻蔑。   赵牧闷着头没有说话。   襄狐倒是来了兴趣:“楼君卿在玄京上任也不过数月就已经混得如鱼得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以为你劫了他的人以后还能躲在山里这么安稳度日吗?”   “我几时躲过他?倒是他,怕是良心不安,一辈子都不敢再回来罢!”   襄狐眨眼间已经将这一句话反复琢磨了几遍,从赵牧的反应来看,恐怕当初真的不认识古笙,只是为了报复楼君卿才误打误撞把人劫了去,而他跟楼君卿之间那种不共戴天的恨意也昭然若揭,此人若是好好利用,恐怕以后利益无穷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准备考试,更新有点少了,蠢木尽量抽时间,尽量多更。(?ω?)   ☆、第78章 错认洛书言   “他做了什么不敢回来?”   赵牧这次看着他却是没有回话。   夜色已晚,襄狐捏了捏眉心, 没有再多心思与他周旋, 黑衣人得了眼色便准备上前拷打,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襄狐示意手下停手, 偏过身问道:“谁?”   啪啪!啪啪啪!   外面只传来急促而短暂的敲门声,而襄狐隔着门都能听到外面那人粗重的喘息声, 只是喘着粗气, 却不说话,外面本该都是驻守的暗卫, 现在能安然无恙站在外面敲门的应该只有一个人,可琳琅过来也应先由他们禀报才对, 绝不可能这么冒失。   襄狐低头看赵牧冷笑了一声,随后耳边便传来一声巨响, 琳琅狼狈地摔在被撞破的木门上。   他边挣扎边起身, 流着血的手指不停在空中挥舞着,好像有什么紧迫的事,张着嘴巴却哆哆嗦嗦说不出一个字, 不能怪, 他已经哑了, 能指望他说出什么。   琳琅急得满头大汗,手指不停地指着门外, 襄狐看着那憔悴苍白的唇瓣费力地认出只言片语。   襄狐:“外、面、有?”有什么?   谁知那‘有’字刚说出口,一道黑影便又朝着琳琅砸了过来,电光石火之间, 暗卫敏捷飞身上前,一脚便朝那黑影踢去一脚,然后迅速上前抱住琳琅一个翻滚,远离了原来的地方。   琳琅看着被砸得粉碎的木门,惊魂未定,却又见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陌生男子忽然挣脱束缚和皇上大打出手。   保护皇上!   暗卫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可苦于被那团黑影纠缠,一时不得上前。   “呵,真是小瞧你了”,   襄狐从容不迫地接招,嘴里竟还能得空与他闲聊。   “原来你是皇上”,   赵牧知道自己的人来了,自然也多了几分底气,只是心中奇怪,皇上不是远在玄京吗?来这小小镇子绑了自己作甚?   襄狐这次出宫带的人不多,却都是万里挑一的暗卫,可现在打斗了这么久却不见有人过来。   “皇上还是别等了,我想你的暗卫现在应该自顾不暇”。   “哦?你干的?”   襄狐故意做出一副‘意料之外’、‘惊讶不已’的表情,可实际问话之间,已经将手移至腰间。   赵牧自大过头,待剑芒闪过双目的时候,才后知后觉。   “想不到万人之上的皇上也是这般阴险”,   赵牧捂着被剑身刺穿的胸口,阴冷一笑。   襄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复又迅速抽回佩剑,听到他隐忍地闷哼声才道:“土匪做到你这般天真才真让人想不到”。   赵牧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似是自嘲了一番,而又却见他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袍,咧嘴一笑:“天真啊,原来如此”。   在场的人不免为此感到惊讶,他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能站得起来?   赵牧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而后右手轻抚了一下那处,谁知那血肉竟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开始凝结!   襄狐将剑刺入赵牧身体的那一刻就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他的剑与谢子居的无妄剑师出同门,道派是有些规矩的,剑身不沾凡人血,可他在自己眼前那么久,襄狐竟然没有察觉到一丝妖气,真是奇了怪了。   “你与古笙做了什么交易?”   联系之前种种,这是他首先能想到的可能,破北星落,古笙已然成妖,况且他还以那种方式将自己那可怜的师弟困在‘桃源仙境’中,说明他的妖力定是在师弟之上的,而他成妖之前都是与赵牧在一起,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引导古笙成妖的导火线是什么。   赵牧有些惊讶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猜到这些并且以这么直白的方式问他。   也不过片刻,赵牧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你猜”。   襄狐挑眉,二话不说,提剑便又向赵牧刺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难道皇上不顾这位公子的死活了吗?”   剑锋直指赵牧面门,而他却是一副定神闲的样子站在房间中央,不远处皇上的暗卫已经重伤在地,琳琅也被钳制在侧。   “看来皇上输了呢”,   刚才不小心的失神,甚至故意被刺竟都是他一手伪装出来的,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襄狐收回刚才的话,这土匪并没有那么天真,相反狡猾地让人有些头疼。   襄狐:“那也不一定”。   赵牧瞥了琳琅一眼,露出一副替他惋惜的表情:“怎么,我以为皇上还是在乎这小哑巴的,啧啧啧,长得白白净净的,玉瓷器似的,还挺招人稀罕的,不会就是人们口中流传的那个男妃,洛,叫洛什么来着?”   琳琅偏过头看了一眼皇上,干净的眸子似是要为自己解释,可又苦于身边没有笔墨,只能胆怯地低下头,苍白地脸颊透出一丝恼怒而又急切的晕圈。   赵牧还以为是自己说话直白,他脸皮薄,害羞所致。   谁知皇上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竟也不反驳:“洛书言”。   赵牧听后恍然大悟:“洛书言,啊,对,我想起来了,是叫这么个名儿,书言,洛书言”。   赵牧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洛书言这几个字,然后围着琳琅转了两圈,肆无忌惮的打量让人想忽视都难。   “果然是书本网,养出来的人就是跟我们这些土匪不一样”。   面的他突如其来的赞赏,琳琅却是觉得无所遁形,他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不解释,只能硬着头皮,默默缩在角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书本网这几个字听在他一个戏子耳力实在是讽刺,可他现在却是什么都不能反驳。   “皇上,这人我带走了”,   赵牧忽然转过身,脸上挂着笑,看样子心情甚佳。   琳琅听到这话却是怕了,手指抠着摔得粉碎的门板,低着头垂着散发,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出一片阴影,抖啊抖的,却也不敢求皇上救自己。   “我的人是你说带走就能带走的?”   襄狐明显很好奇,这土匪为何会突然对琳琅感兴趣,不,准确的说,是对书言感兴趣,他似乎没有见过洛书言,可言语间却是有几分好感,甚至大有结交的意味。   赵牧听见这话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不过他却是半点惧怕没有,反而露出一种伪善的表情:“可是,皇上难道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状况?我只是说一声,并没有要你同意啊”。   能在襄狐面前这么嚣张的人不多,这土匪算是一个。   襄狐沉着深邃的眸子,其中藏着几分恼怒显而易见,只见他忽然嗤笑一声:“你就这么有把握?”   赵牧刚准备开口,却又突然感觉耳边擦过一阵阴风,他的大刀被暗卫缴了刚才已经从他身上拿了回来,那一招杀招轻而易举地被他反弹了回去,他揪着暗卫的领子大离一甩,竟生生砸碎了一张梨木宽桌。   暗卫呕血不止,背部胸腔火辣辣地疼,让他站也站不起来。   赵牧却又是一脚才在他的面颊上:“刚才打我的账还没算,现在又想杀我,区区蝼蚁,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那暗卫曾多次护琳琅周全,都是做下人的,他又怎会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不知哪里攒出的力气,琳琅竟是一把扑到赵牧脚下,扯着他的裤腿奋力撕扯。   襄狐见赵牧忽然举起手里的大刀,手中的长剑自是按捺不住。   “我劝皇上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毕竟,还有两条人命在我手上呢”,   赵牧说完这句话,忽然收了剑锋,拍了拍琳琅的肩膀,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们书本网都喜欢这么求人的吗?”   琳琅看他的脚踩着暗卫稳稳不动自然不会松手,只是这话问的却是奇怪,他仰着面看着这个男人,却发现他看着自己眸中竟无杀意。   “要我不杀他也行”。   琳琅安静地等着他的后话。   “你跟我走,我就不杀他”。   琳琅愧疚地看了一眼皇上,自己什么都不会,一天到晚只能连累他人,现在就连无所不能的皇上都要为自己这个累赘受制于人,他的良心委实不安,既然这土匪将自己误认成了洛公子,倒不如将错就错,以后要杀要剐也让自己一并承了去,既报了皇上的救命之恩也让洛公子少受一分罪,何乐而不为。   琳琅不敢去看皇上的眼睛,低着头微微点了两下算是答应。   赵牧满意地松开了脚,只见他一个旋身,手中洒出一袋白粉便趁乱带着琳琅破窗而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停电,只能半夜补上,嘤嘤(╥╯^╰╥)   ☆、第79章 赵牧带琳琅回清风寨   “皇上,属下办事不利......”   暗卫拖着受伤的身子在一旁请罪。   襄狐收回幽渊的眸子, 淡淡扫了他一眼, 脸上也不见担忧之色:“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他有一种直觉,赵牧并不会苛待琳琅, 所以他也不用急在一时,只是有些事他该找书言好好问问了。   夜晚更深露重, 赵牧拖着琳琅赶了许久的山路, 此时也是疲惫至极。   琳琅身上没有半点武功,刚才又受了伤, 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况且自己现在还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了这么远, 心里也是难免紧张。   “人人都说洛公子凉薄世情,今日一见, 我倒觉得传言不可尽信”,   赵牧脸上总带着一抹笑,却让人分不清是调侃还是其他什么。   琳琅不晓得他这时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应他。   “嘶”。   琳琅听他惊呼一声, 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 双手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赵牧看懂了没有。   “你压着我伤口了”,   赵牧叹了口气,让他收回在眼前乱转的手指。   琳琅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才发现, 这人额角早已布满汗珠,干裂的嘴唇完全没有刚才与皇上斗嘴那番得意张狂。   赵牧看他惊慌和探究的眼神,无奈摇摇头, 身上的伤虽然在慢慢愈合,但毕竟是血肉重塑,其间几分疼痛恐怕只有自己知道了。   “前面就是清风寨了,再坚持一下吧”。   琳琅反应了一下才发现,他竟然是在安慰自己,木楞地点点头,反正自己也跑不了,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二当家的回来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呼喊。   “真的是二当家,快来人!快来人!”   琳琅被这一声声粗犷的呼喊吓得额前青筋一跳,自己现在是真的进了土匪窝了。   “二当家,你没事吧,去哪了,怎么失踪了那么久,老寨主和小姐都急得不得了!”   赵牧刚踏进寨子,就被这一惊一乍的问候堵得严严实实。   “找人去禀报寨主,就说我安全回来了,另外,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会去老寨主那请安,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赵牧吩咐完这些,便带着琳琅走了。   “他们都在这山里野惯了,没吓到你吧?”   琳琅摇摇头,自己倒也没有这么弱不禁风。   赵牧转身看他面色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琳琅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好多人手里拿着竹木、锤头、斧子什么的,好像是在建造房子。   “寨子里先前失了一场大火”,   赵牧在一旁耐心解释道。   “你先住着吧,条件简陋,你需要什么可以再跟我说”,   赵牧将琳琅领到一个阁楼,推开门给他安排住处。   琳琅看他忙活了半天,犹豫不定,眼见他就要出去,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   赵牧:“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   琳琅点点头。   “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赵牧眼里有一丝按耐不住地期待,让人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琳琅不知道他要问自己什么,心中有些打鼓,他并不是真正的洛公子,万一露陷了.......   赵牧抿了抿嘴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叫清风的书童?”   琳琅点点头,这个人他知道,洛公子一向深居简出,进宫多年也只从洛府带了这么一个书童,他不喜与人打交道,所有的事都是清风在打点,只是他失踪已久,恐怕是......   不知道赵牧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琳琅也不敢多言。   赵牧得了回应,不免兴奋:“那他现在人在那?跟你们一起出宫了吗?”   琳琅怔怔地看着他,摇摇头。   赵牧见状嘴角的笑容逐渐黯淡下去,甚至于有些阴沉:“哦,是吗?你跟他感情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这次出来却没有带上他”。   赵牧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失望,抬头一看,这秀气的小公子还在比划什么,可惜自己看不懂,只能淡淡问道:“你是怎么哑的?”   赵牧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语气有些恶劣:“算了,别比划了,看不懂,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休息吧”。   这人性子真是急躁,说走就走了,琳琅长长呼出一口气,好在自己是个哑巴,要不然应付起来还真有点麻烦。   琳琅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除了一些简单的桌椅陈设也再没别的多余的东西,朝南的窗户能一眼看到外面忙碌的身影,再远就只剩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树林子了,也不知道里面种的都是些什么树,外面都已经大雪纷飞了,那片林子却仍是繁盛茂密,青翠的叶子在雪白的冬天让人看得没有半分轻松纾解,反而阵阵发寒。   “公子,二当家吩咐我来给你包扎”,   琳琅转过身发现身后站了一个相貌中等,但眸子里却有几分灵气的小男孩,点点头,示意他进来。   小孩心细,将琳琅的伤口好好清洗擦拭过才慢慢敷上草药,最后缠上绷带也是轻轻的,仿佛怕碰到他的伤口。   琳琅想询问他的名字,又苦于没有笔墨,只好作罢,却不想他包扎完竟跟自己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叫笺羽”。   这孩子笑得单纯纯粹,眼里没有一丝杂质,是那种让人看了就想亲近的类型,琳琅自然不例外,只是自己却不能将姓名告诉他,亲昵地摸摸他毛绒的小脑袋,表情略带歉疚。   “你肚子饿吗?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小孩看不懂他眼中的担忧,却还记得二当家的吩咐。   琳琅本想摇头,却不想自己的肚子竟不争气地叫了几声,从没在外人面前这般失礼过,他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有些难以直视面前的小孩。   笺羽只觉得眼前这公子长得好看极了,没想到面皮还这么薄,跟镇子里的大姑娘似的,瞬间升起自己的保护欲,安慰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还没有挨饿的时候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等着,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琳琅刚想拉住他,却发现人已经跑出去老远,无奈收回手,只能坐在屋子里静静等候。   也不知道皇上那边怎么样了,如今皇城已经变成四面楚歌之地,这次出来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只靠洛公子一人在宫里也不知道撑得了多久,还有这个赵牧,为什么会想要劫洛公子,他又为什么会对洛公子的亲信这般感兴趣,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眼前一片迷雾,四周散着各种各样淬了毒的大网,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琳琅现在也不知自己捡回这条命究竟是对是错。      ☆、第80章 威逼   老寨主已经许久不在人前出现,尽管如此, 他身上久经风霜练就的沉稳和不苟言笑的气场还是重重地压在在场的每个人心上。   “寨主”,   赵牧进屋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老寨主在虎皮石椅上稳坐如山、一动不动, 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睡着了一般,身旁的女子轻轻咳嗽了一下, 他才淡淡看了赵牧一眼。   苍老如枯木般的声音扯着无形的冷意缓缓传出:“来了”。   赵牧一回来就去给那小公子安排了住处, 想必老寨主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自己失踪一夜, 回来也没有及时去禀报,想来老寨主是动了怒意, 自知理亏,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谁知老寨主竟冷哼了一声:“出息了, 这小寨子你怕也是待不住了”。   赵牧腰板站得笔直, 不卑不亢,也不说话。   “爹,你说什么呢, 赵牧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绿衣女子见赵牧如此, 有些替他着急, 拽着老寨主的胳膊试图为他说两句好话。   老寨主却没有理会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又继续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沈月”。   “爹......”,   沈月也没想到爹爹会突然提起此事,双眸流转微光偷偷瞧了赵牧一眼,却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心中期许逐渐黯淡。   “昨日有事被耽搁了”,   赵牧一句话带过刚才话题,从昨天被绑到现在他一刻也没有休息过,本也没有精力再应付这对父女,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老寨主闻言大笑了两声,起伏的身体带着黑色的外袍,笑起来也是一抖一抖的,形容枯槁的样子让人看得心惊,赵牧瞥了一眼,他都怀疑那副老骨头会不会就这么抖散了。   “爹......”   沈月怯怯地喊了一声,却被他瞪过来的眼神吓得立即禁了声,布满眼白的眼眶里几缕鲜红的血丝,满脸的褶皱都仿佛堆在一起没有任何血色,虽然她这么想很不对,但爹爹这副样子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整个人都是像一堆死皮烂肉堆起来的,让人毛骨悚然。   “赵牧,你把寨子打理得不错,这一点我承认,可你也应该知道当初我带你回来并不是想召一个管事”,   老寨主的语气格外平静,双眼带着寒钩地看着赵牧,其中唳色却像是要将这个人从里到外拔下来一层皮。   “我知道”,   赵牧看了沈月一眼,见她惊慌闪躲了一下又故作镇定的样子,有些烦躁,又继续道:“只是现在大仇未报,还不是时候”。   老寨主哪能看不住他的逃避,只是他也知道赵牧的性子,不能逼得太急:“月儿早已不是二八年岁,你也知道她一颗心都长在你的身上,莫要辜负”。   沈月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流不断,心中突然有些难受:“赵牧哥哥不愿意,爹你也不要勉强他”。   “呵,不勉强他?那让你现在嫁给别人你嫁吗?”   沈月咬咬唇瓣,明显不太甘心。   “我还有事,如果寨主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   大仇未报,弟弟也没有找到,赵牧根本没有心思跟他们讨论这些,忍到现在已经算是自己的极限了,再不顾旁人眼光,甩袖离开。   而赵牧的离开无疑是当场抽了老寨主的耳光,甚至于沈月脸上也是火辣辣得疼。   “这就是你要嫁的人吗?”   老寨主眼眸深谙,看着赵牧离开的方向,淡淡问道。   沈月五指紧握,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知道自己刁蛮任性,赵牧看不上她,可她就是喜欢赵牧,上赶着得喜欢,没有办法:“是!我沈月今生除了赵牧誓死不嫁!”   “誓死不嫁啊......”老寨主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带着一丝眷恋,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既如此,爹成全你”。   赵牧离开大厅后便辗转去了后山,他被皇上绑架的事来得有些蹊跷,自己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二当家”,   山洞中一人见赵牧进来,立马上前请安。   赵牧没有停下脚步,直接按下墙壁上的机关,进了岩壁内室:“那批傀儡现在状态如何?”   走着走着却没有听到身旁的人说话,他烦躁皱眉:“怎么,出问题了?”   手下心里有些发虚:“昨晚放出去救二当家的傀儡,有,有一半折在了客栈”。   “什么?一半!”   手下早就料到二当家肯定会大发雷霆,低着头不敢说话,实际上另一半救回来的傀儡大部分损得厉害,一些已经不能用了,只是看着二当家暴怒的脸,他却是半个字也不敢提。   “我费尽心思才练了这么一批,仅仅一夜之间竟然给我折我一半,我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赵牧一脚便踹在那人胸口,似是不解气,又朝他肚子提了几脚,他的一脚便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何况这接连几下,手下疼得说不出话来,却也不敢求饶。   “二,二当家息怒”,   那人蜷缩在地上,额角直冒冷汗。   赵牧宣泄地差不多了,冷冷问道:“笺怎么样了?”   好在并不全是坏消息。   “笺无事,昨晚救二当家脱身之后,属下就派人将他收回来了,现在在禁室养着”。   赵牧:“你们回来的时候有人跟着吗?”   这才是赵牧现在最担心的,他从皇上手上劫了人,本以为能从中得到弟弟的消息,却不想却是劫了个废物,昨晚走得匆忙,也不知道有没有暴露行踪。   “没有,属下去的时候就已经跟其他人做好了接应,被废了带不走的傀儡也都用化骨散处理干净了”。   赵牧瞪了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谁知道半路会杀出来个什么狗屁皇上! 一半的傀儡全都被化骨散化成血水,现在他还要去找更多的尸体,计划看来要推迟了。   “还有一件事......”   赵牧眸色一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二当家请吩咐!”   “派人去玄京给我查查最近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有,去查查洛书言现在身处何处”。   “属下遵命!”      ☆、第81章 威胁   “现在不是饭点,厨房里只找到了这两个馒头, 公子先拿着垫垫吧”,   小孩儿脸颊和小手都冻得红通通的,说话的时候哈着白气, 眼睛瞪得大大的,存着不谙世事的期许。   琳琅犹豫了一下, 接过早已凉透的馒头, 小口小口啃了起来,赵牧显然是有求于自己, 没有得到答案之前,他不会对自己怎样, 所以琳琅也不担心这馒头里有毒。   只是吃着吃着,总能感觉到小孩投来的视线, 琳琅抬头看了他一眼, 以为是他饿了,将自己的另一个馒头分给了他,谁知他却摆摆手。   “公子吃, 我不饿”。   琳琅见他说话时红粉的舌头舔舔自己干裂的唇瓣, 小手也不自觉地放在干瘪的肚皮上, 笑了笑,摸了摸他松软的头发, 将馒头递给他,自己的食量不大,一个馒头能管半天, 可这小孩明显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肯定比他多。   “我真的不要......”   笺羽低着头,右脚踢着地面,有些别扭。   琳琅摇摇头,佯装生气的样子,将馒头硬塞到他手里,他才愣愣接过。   “谢谢公子,公子,是好人”,   笺羽并未当场吃掉馒头,而是默默揣在怀里。   琳琅疑惑地看着他,笺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还有个弟弟”。   笺羽的存在已经让琳琅有些吃惊了,没想到寨子里还有另一个小孩,他的性子纯良,明显不是生在寨子里的人,对于他的来历,看来要好好留意了。   随后琳琅向他比划了两下,说明自己想要笔墨,他现在不能说话,复杂地手语别人也看不懂,交流是个大问题。   “公子是想要纸和笔吗?可是只有二当家和小姐那有......”   笺羽有些为难,这两个人脾气都不好,他一个也不敢去招惹,可公子长得很好看,人又很温柔,他真的好想帮他。   琳琅闻言这才想起来,这寨子里都是土匪,能识字的估计也不多,自然也不会费这银子去买笔墨了,二当家他是知道的,可他说的小姐又是指?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赵牧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了门口,说话间已经迈着大步走到琳琅身边。   “二,二当家”,   笺羽低低请了一声安,然后就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小脸绷得紧紧得,看得出来他很害怕眼前这个男人。   赵牧根本不在意一个小孩,随意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笺羽本想向他求情来着,可看见他之后,嘴就像被封住了一样,话都说不出句完整的。   “还不退下,在这干嘛呢?”   赵牧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笺羽立即哆嗦了一下,愧疚地看了一眼琳琅,然后怯怯地退了出去。   琳琅的情况比小孩好不了多少,在他眼里皇上已经很厉害了,这个人竟然能让皇上妥协,定也是不简单的,只恨自己不会武功,连计划逃跑的勇气的都没有。   赵牧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叠白纸和笔墨,讪讪地摸摸鼻子:“方才是我疏忽了”。   琳琅有些庆幸却也有些害怕,这人性子阴晴不定,万一赵牧问他一些他不知道的问题,不能装聋作哑,他又该怎么应付   “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清风的事吗?”   赵牧问话间手里竟还在帮他研磨,这让琳琅受宠若惊。   他愣了愣,有些不知如何下笔,琳琅根本不知道这个土匪为什么会对一个下人这么感兴趣,而且他对清风的接触也不多,只是从前洛公子还没有被选进宫的时候,曾被人拖进戏园听过一次戏,洛公子气度不凡,人又温文尔雅,是众多顽劣王孙权贵中比较出众的了,他记性向来不差,可他那书童当时自己却只是匆匆一瞥,除却有些模糊的样貌,其他便也不知晓了。   “怎么不说?”   赵牧等得有些不耐烦,眉峰微蹙,显然隐忍着一些焦躁和怒意。   琳琅似是沉思了片刻,提起毛笔,秀气的手腕在精致的衣袖下渐渐显露。   他只写了一行字:性灵且敦厚,慧敏而善学。随后想了想又加了三个字:吾甚喜。   赵牧看着这几个文绉绉的字,再看看一旁正襟危坐的温润公子,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我让你说你们之间发生的事,说说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没让你夸他”。   琳琅看他虽然是这么说着,可嘴角还是止不住上扬,看来他还是很满意这个答案的,随后又提笔:太多了,说不清。   赵牧闻言果然不再提问。   琳琅自小便被卖于戏园,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识人的本事也是日积月累,仅仅短暂的接触,他对赵牧的性子便猜出一二,他行事简单粗暴,性子急躁且易怒,随后将目光落在不远处随意折叠的纸张上,又默默加上一条:且,不喜摆弄文笔之人。   “那他最近好吗?”   赵牧着实被他那一句文言文弄得有点恶心,但却是难得得有了点耐心。   琳琅:好。   赵牧:“你和皇上私服所为何事?”   琳琅:后宫不得干政。   赵牧看到这几个字嘲讽地笑道:“你还真的将自己当做女人了?”   琳琅抿了抿唇,对此没有反驳,洛公子的确深处后宫,而且皇上也确实不让洛公子参与朝廷政务。   “你把我当傻子耍呢!”   赵牧看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皇上微服只带了他一个亲信,他竟然还敢说什么都不知道!   琳琅也没有想到赵牧会突然发难,下巴被他捏得生疼,被迫抬头对上他布满阴霾的眼睛,心里有些发怵。   “我该提醒你一点,就算你现在是一具尸体,我也能从你嘴里撬出我想要的东西,所以趁我对你还有耐心的时候,你最好识相一点,明白吗?”   如果他不是清风的主子,赵牧早就没有耐心了,怎么可能还会这么好吃好喝地供着!   琳琅没有说话,他在赌自己对赵牧的利用价值,他如果杀了自己会引来很多麻烦,这一点赵牧恐怕比他清楚,所以至少在他调查清楚自己不是洛书言之前,还是安全的。   赵牧眯了眯双眼,左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自己的威胁就像打在棉花上得不到回应,这样他很不爽。   琳琅看着他,丝毫不露胆怯。   “我再问一遍,你和皇上私服究竟为了何事,不要告诉我不知道,否则,我会砍掉你这双漂亮的手,既然不想说话就永远不要说话,安心的当一个哑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小天使都不留言,是没有人在看吗?o(╥﹏╥)o   ☆、第82章 赵牧求亲   琳琅莞尔一笑,将自己的双手举起送到赵牧面前, 意思就是你砍吧, 我不在乎,除非他不想知道关于清风的任何事, 不然自己赌的这一把定是不亏的。   “二当家,二当家, 小姐请你过去一趟!”   赵牧刚想发作, 却被忽然闯进来的笺羽打断,他阴唳地看了笺羽一眼, 不耐烦道:“告诉她,我没空”。   “可是, 小姐说是有重要的事跟二当家商量”,   笺羽低着脑袋, 也不敢大声说话。   呵, 笺羽平时在这连个屁都不敢放,今天竟然敢跟他顶嘴,他跟洛书言才认识多久, 就这么包庇他, 不知好歹!   琳琅本想给笺羽使个眼色, 却不想这小孩一直低着脑袋,自己也不能说话, 无奈地叹了叹气,本想转身去找纸笔,却不想一声尖锐的声音突然闯入屋内。   “赵牧哥哥, 你为什么不见我!”   来的是一名女子,半张脸被藏于发丝之下,从另一半露出来的脸可以看出面容应该是在上乘,只是眼角唳色太重,脸色又过于苍白,腰间别一条长鞭,走路都带着一股盛气凌人之姿,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赵牧:“你来这里干什么?”   自从听说赵牧哥哥失踪,沈月便一直心神不宁,在寨子守了一天一夜,若不是爹爹拦着,她早就出去找人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想他竟是一点也不想见自己。   沈月越过赵牧,看到他身后的琳琅,弯眉一挑:“她是谁?”   “不关你的事,有什么事回头再说,现在给我出去”,   赵牧不想介绍琳琅,一方面他身份特殊,玄京风波未平,此时若是太过招摇定会引来麻烦,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暴露清风的事。   “我还想赵牧哥哥为什么总是对我视而不见,原来早就金屋藏娇,软香玉在怀,你又怎么会记得我的好!”   沈月说完便从腰间抽出长鞭,用力在地上一甩,‘啪’的一声,扬起细末灰尘,声音狠厉而又清脆。   赵牧心中怒火也是掩饰不住:“别胡闹了!”   “我胡闹?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沈月究竟是怎么胡闹的!”   沈月话落,长鞭便已经向琳琅甩去,动作之快,犀利地让人发寒。   琳琅心中大骇,却不是怕了这女子,只是对这长鞭有些不好的记忆,他怔怔地往后退了两步,虽然有赵牧在前面挡了一下,琳琅的手臂还是被鞭子擦破点皮。   “沈月,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乱来”,   赵牧不屑去抢她的长鞭,不耐烦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听到这话,沈月不仅不知收敛,面上怒意更浓,眼中射出的寒光恨不得将琳琅戳出个大窟窿。   “赵牧哥哥不愿意娶我,是不是因为这个贱人!”   赵牧眉头深锁,瞥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琳琅,沈月这丫头气昏了头,进屋到现在都没看出来他是男的   琳琅身材消瘦,面目精巧柔美,别说沈月现在气昏了头,根本没有什么分辨能力,就算现在她是个清醒的,在山里看惯了那些糙汉子,怎么也不可能将琳琅往女人方面想啊。   沈月见赵牧沉默,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握着长鞭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我是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的!”   赵牧额上青筋乱跳,想起老寨主,还是耐心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琳琅在赵牧身后,他自然看得出这女子是心悦赵牧的,看来他如果想要脱身,还要靠着她了。   沈月见琳琅躲在赵牧身后,眼中全是对自己的不屑,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把她气得不轻,:“你这个贱人!”   沈月的长鞭一顿乱甩,屋子里闹得乱七八糟,该打的该砸的,全都碎了一地,而赵牧一直护着琳琅倒是没有什么大碍,笺羽也早早躲到了屋子外。   沈月认识赵牧这么久,从来没有见他这么护过谁,顿时红了眼:“赵牧,你让开!”   琳琅看她发狂的样子,有些同情,不过身体却是往赵牧怀里缩了缩,也只有她越发狂,自己才能再拖延一些时间,而且若是她能牵绊住赵牧,对他来说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赵牧不喜人亲近,但也没有急着推开琳琅,他正在挣扎权衡一件事。   “沈月,你闹够了,我们就好好谈谈吧”。   沈月听他这般平静的声音,心中凉了一大截:“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弃我娶这个贱人?”   赵牧皱眉,他十分厌恶沈月一口一个贱人的骂脏话,但这时也不去计较那么多了。   琳琅的手被赵牧抓得生疼。   只见他弯腰给琳琅整了整衣领,粗糙的双手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抚过,眼神温柔地能溺死个人 :“她叫洛儿,我希望你能接受她”。   ‘洛儿’这两个字大概是他这辈子说的最肉麻的话了,心中虽然也在泛呕,但为了让眼前的女人死心,也不得不如此。   沈月整个人定定地站在那如被雷劈:“洛儿”   “嗯,以后你也可以叫她洛大嫂”。   赵牧背对着沈月,看不见他眼中的戏虐与玩味,而琳琅却把他嘴角不怀好意的笑看得清清楚楚,暗骂这个坏胚子。   沈月或许是气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下来:“这绝不可能,我之前从没见过她,不会是赵牧哥哥为了应付我而从山下窑子里买回来的吧”。   她可以接受赵牧不喜欢自己,却不能接受赵牧喜欢上别人。   “胡说什么!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其实我跟洛儿相识已久,昨天也是为了接洛儿这才耽误了时辰让你和寨主担心了,我在此赔罪”。   沈月一见琳琅眼里含雾,一副可怜巴巴,我见犹怜的样子,就觉得定是这狐狸精勾引赵牧哥哥,赵牧哥哥现在一时图新鲜,只要他看到这个贱人虚伪的一面,一定就会回心转意!   要是琳琅知道沈月心中所想,定是大喊冤枉,实在是赵牧这人下手没轻没重,自己的手腕都快被他捏碎了,委屈巴巴,还不能说话。   “谁要你的赔罪!我是不会让你和她在一起的!”   沈月虽然冲动,却也知道自己再这么胡闹下去一定会惹赵牧厌恶,索性甩了鞭子离开,只要他将这小贱人养在这寨子里一天,自己总会逮到机会收拾她。   一直缩在门口的笺羽见她出来,又怯怯躲到一旁,沈月看到他,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   赵牧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只是现在也别无他法,等哪天把自己逼急了,非要绝了沈月的心思才是好的。   听到低微的轻吟声,这才想起来身旁还有一人,他毫无歉意地一笑:“委屈洛公子了”。   琳琅愤愤地瞧了他一眼,却不想赵牧忽然单手勾住他的下巴:“这么一看,洛公子还真是长得不错,怪不得能把皇上迷得鬼迷心窍的”。   大概是除了那小妖之外,他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不过男人长得这么好看也真是祸害,这水盈盈的眸子,还真是......   “二,二当家的”,   笺羽哆哆嗦嗦走进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赵牧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怎么?”   “我来请罪”,   笺羽咬咬牙说道,他知道公子不是女子,不知道二当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只以为是自己给公子带来了麻烦,现在公子有难,自己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请什么罪?”   赵牧偏过头,看着这小孩。   想来想去又不知如何是好,额上冒着细汗,最后干脆豁出去了:“我,我没能拦住小姐才让公子受伤,没能保护好公子,我有罪”。   琳琅不赞成的看了笺羽一眼,却被赵牧瞪了回来,说话时语气又不乏嘲讽:“我将他带回来一个月都没养熟,你才跟他认识多久,就对你这么掏心掏肺的,还真是让我嫉妒啊”。   赵牧又怎么会跟一个小屁孩计较,说这话只不过是想找琳琅麻烦而已。   “你既然知道有罪,我也不重罚你,自己跪到思过房去,三天不许吃饭”。   琳琅一句话不说,撩开衣袍便跪在一旁。   “洛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这可使不得啊”,   赵牧虚扶了琳琅一下,被琳琅躲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牧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琳琅。   琳琅偏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笺羽。   “你要为他求情?”   琳琅偏头不语:明知故问。   “他做错了事就该罚,与你何干?”   琳琅没有去动桌案上的纸笔,他知道赵牧是故意的,但笺羽是无辜的,让孩子饿三天还罚跪,这事赵牧绝对干得出来。   赵牧撩开衣袍,吊儿郎当地翘起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想为他求情也行啊”。   琳琅抬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一句。   “你嫁给我,我就答应你放过他”。      ☆、第83章 土匪娶亲   琳琅红唇微张,水润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赵牧。   赵牧见他如此, 更觉有趣, 牵起他刚刚被打到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气:“怎么, 不答应?”   旁边还有小孩,这土匪怎么还敢这般!琳琅羞得直想抽回手, 奈何赵牧存心整他, 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咯”,   赵牧咧嘴贱贱地笑着。   他明知道自己不能说话!几番挣扎不过,干脆存点力气, 自暴自弃了,他就不信这土匪真的会娶自己!   “二当家......”   笺羽刚想说话, 就被赵牧瞪了回去。   “这几日笺莫说想见哥哥, 我还在想该不该让你们见面”,   赵牧这话一出,笺羽果然不说话了, 呵, 就这么大点小鬼, 还想在自己面前耍心眼?   “洛儿,既然你已经答应了, 那我就选个良辰吉日将你娶进来好不好,嗯......就后天吧,你觉得怎么样?”   琳琅坐在一旁, 根本不想与这霸道不讲理的土匪说话,赵牧也不生气,愣是搔刮了他一番,才大笑着离开。   “公子,我......”   笺羽低着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琳琅脸颊气得发烫,面对这小孩却是熄了大半的火,这不是他的错,寥寥安慰了一番,便先让他退下去了。   琳琅看得出来赵牧根本不喜欢男人,他只不过想拿自己当挡箭牌,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现在他不会想要自己的性命,再拖延一段时间,皇上的人应该会来救自己。   入了夜,笺羽又来伺候琳琅洗漱了一番,然后才离开,琳琅独自躺在床上,却是不敢合眼,到了后半夜窗口果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有规律的敲打声在窗柩边响起。   琳琅猛然坐起,这是暗卫之间的信号,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打开,发现是皇上身边的最得力的暗卫,心下有些惊喜却也有些担忧。   “琳琅公子不必担心,皇上自有人保护”,   暗卫草草看了他两眼,就知晓他心中所想,出声安慰道。   琳琅点点头,用手语告诉他自己现在很安全,还有白天他悄悄观察过寨子里的情形,事无巨细全都描绘了出来。   暗卫听后皱眉:“这个寨子易守难攻,山中也不像我们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处处透露着古怪,而且,上次袭击我们的并不是人”。   琳琅疑惑地看着他:不是人?   暗卫:“是有人在操控死尸”。   琳琅震惊得说不话,死尸?   “对,而且数量也不容小觑,上次他们偷袭,我们的人折损了不少,皇上大怒,现在正在想办法”,   暗卫面目表情地跟琳琅说完这一切。   皇上身边的暗卫自是千挑万选的,都是能以一挑十的勇者,能让他们吃了这么个大亏,这不仅威胁了皇上的安危,也是对皇权的一种蔑视,皇上发怒也是正常。   琳琅:我能做什么?   暗卫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但也只是短暂的犹豫:“皇上说请琳琅公子尽量拖延时间,不过,若是公子不愿意,我现在也可直接带公子离开”。   琳琅思索片刻,暗卫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来这里找自己,自然能带自己安全离开,可如果就这么走了,那些隐患就很就可能在此生根发芽,以后恐怕再难斩草除根。   琳琅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留下,他将赵牧想在后日迎娶自己的消息一并告诉了暗卫,恐怕也只有那天赵牧才有可能放松警惕。   “琳琅公子,万事小心”,   暗卫对琳琅的决定并不意外,嘱咐了几句,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琳琅警惕地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才关上窗户,回到房中。   或许他是太紧张了,又或许是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观察周边的情况,不然他一定会看见屋下老树后雪地上两个诡异的黑影。   “小姐,要不要去禀报二当家的?”   沈月也没有想到这个贱人竟然这么耐不住寂寞,这才刚到寨子里,晚上就敢找男人,呵,亏得赵牧哥哥对他这么好。   “现在没有证据,赵牧哥哥不会相信我们的,我自有办法,不必着急”,   沈月眼中跳动着久违的兴奋与得意:你以为赵牧哥哥的爱是什么人都能糟践的吗?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   冬天的早晨最能让人懒散,最近寨子里的事多,谁都是抱着能赖一会赖一会的心态窝在被子里,谁知今天天才蒙蒙亮大家就接到通知,让寨子里所有的人都去大堂集合,顿时一片哀嚎,可又不得不起床。   有人得了风声,听说二当家被老寨主叫去彻夜长谈了一晚上,也不知道从今以后这寨子里还有什么变故。   大堂里不比自家小窝,四处窜风,好在人多,大家挤挤,搓搓手,跺跺脚,也就挨过去了。   “你说这次又要宣布什么事啊,不会是二当家要转正,老寨主就此歇菜了吧”。   此人话还未说完,后脑勺迎来重重一击。   “我靠,你打我干嘛!”   打他的人毫无愧疚之心:“你少说两句就能多活几年”。   旁人似是见惯了他们这样的拌嘴,倒也不觉得奇怪,反而又多了两个人过来讨论。   “我觉得小石头说的对啊,除了这事还能有什么,你都不知道,我听说,昨天老寨主将二当家叫去训话,结果二当家听了没两句直接甩膀子走人了!”   “此话当真?”   “沈小姐的丫头告诉我的,那还能有假!”   “啧啧啧,看来以后真是姓赵的做主了”。   小石头见他们讨论得越来越激烈,忍不住埋头嘟囔:“二当家脾气不好,以后可得夹着尾巴做人,免得当了这冤死鬼”。   他这话说得极低,但话落后,周围的讨论声竟渐渐平息下来,他吓得赶紧四处张望了一下。   肩膀陡然被拍了一下,小石头当即吓得跳了起来。   “瞧你那怂样,你也没说错,紧张什么?”   身旁的人不屑地鄙视了他一眼。   赵牧为人毒辣,不近人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也不是没有领略过,只是碍于他行事诡异,这么久他们也探不出虚实,只知道他功力十分了不得,恐怕他们这么多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话又说回来,他既然这么有本事,为啥不去玄京争一争那皇权富贵路,何必跟我们窝在这小山头耗时间呢?”   小石头听到这话又来了劲:“就是不知道是皇权路还是黄泉路了,在这里当个老大还能管这么多人,有什么不好?”   “去去去,你这小子,出息!”   小石头被众人拉着说笑,说来说去又不是自己的事,担心那么多也没什么用,何必瞎操心。   “嘘嘘嘘,别说了,来了来了”。   老寨主闭关多时,这次难得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只是外面裹着一个黑斗篷,露一双眼睛,如果不是长久以来积淀的气场,恐怕没人认得出来。   老寨主扫了一眼石阶下面,然后坐在虎皮椅上,赵牧和沈月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参见老寨主!二当家的!小姐!”   虽然双颊冻得泛红,不过这种由心而生的诚服感还是让众人老老实实跪在了下面。   “起来吧”,   枯槁的声音在空气中无形地拉扯着。   “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我有两件事要宣布”。   老寨主泛白的双眼盯着前方的人,那人吓得不知所措,冷汗涔涔直下,可待片刻后,那人重新抬头时,才发现寨主的眼睛竟像是没有焦距一般移开了。   “一、寨子从今以后就交给赵牧,以后他就是这里的大当家”,   依着老寨主今天的状态来看,大家心中也早已猜出一二,只是就这么宣布出来,还是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让人懵懂懵懂的,有些回不了神。   “二、赵牧将在后日迎娶我的女儿沈月”。   此话一出,下面便炸开了锅,赵牧不是不待见小姐吗怎么又突然要娶了?   “当然,当天还有一名女子将作为妾氏一同娶进寨子”。   “......”   二当家平日不近女色,来寨子这么久过得跟个和尚似的,这突然要娶亲了,又一下子娶两个,该说什么?艳福不浅,嫂子好看不?呵,看着赵牧那板着的死鱼脸,他们想死才会问出这话呢!   而且小姐平时不都是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吗?现在竟然允许另一个女人嫁给二当家的,这有点太不正常了吧。   有的胆子大的,偷偷抬头瞥了一眼沈月,竟然没瞧出一点生气的意思,真是太奇怪了。   “怎么,不恭喜一下吗?”   赵牧抬起下巴,看了一眼下面的人,不怀好意地说道。   “......恭喜大当家,恭喜大小姐”。   散了会,赵牧便吩咐人去准备婚礼适宜了,昨夜那老匹夫竟然敢威胁他,呵,不自量力,不过,既然他这么急着要将沈月嫁出去,他也不介意多娶一个。   “赵牧哥哥,你要去哪?”   沈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有什么事?”   早已习惯赵牧冷淡的态度,沈月倒也没有多计较,反正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他的新娘子了,以后他总会知道自己的好。   “寨子里事多,人手难免不够,我派几个人给洛儿妹妹置办嫁妆吧”。   赵牧听这话冷笑一声:“你又想耍什么心机?”   沈月委屈地看着赵牧:“我昨晚已经想通了,也知道自己之前对妹妹态度不好,可赵牧哥哥如果真的喜欢她,我也可以试着接受她,何况她只是一个妾氏,我又怎么会总是跟一个妾氏置气”。   前半句赵牧是一个字不信,后半句倒是听出点名堂,她是觉得妾氏没有地位,可以任她拿捏?真是蠢得可以,洛书言那个在后宫都能混的如鱼得水的人,她俩到最后,谁拿捏谁还不一定呢!   这边沈月的话还没有说完:“而且嫁人是女人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不好好操办,实在是遗憾啊”。   赵牧点头,这句话倒像是那么回事,虽然洛书言是男人,而且已经嫁过人了,但不管他从前如何,以后都是要跟自己过日子的,总归要重视一点。   “行吧,你去安排吧,有什么缺的,直接告诉笺,让他替你们置办”,   赵牧还有很多事要去办,自然不会在此跟他浪费时间,说完便匆匆离开。   笺是赵牧的亲信,一般不露面,沈月也只匆匆见过几次,没想到这么点小事,赵牧哥哥竟然都交给笺去办,沈月心里嫉妒得发狂,面上却要保持微笑。   “不知道过了新婚之夜,赵牧哥哥你还会不会这么爱她呢~”      ☆、第84章 哑巴新娘   琳琅起身挥一挥衣袖扫开窗前的积雪,他看向对面葱油碧绿的林子越发觉得渗人, 虽然有些树在冬天也会常青不倒, 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有时候他甚至能感受到那里面传来的鸟语花香, 再加上昨日暗卫与自己说过的一些话,他心里越发觉得不安了。   “叩、叩、叩”   敲门声逐渐拉回琳琅的思绪。   门被打开, 进来的是四五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给洛儿姑娘请安”,   这声音清脆、欢快,还带着点喜庆。   琳琅抬一抬手示意她们起身, 这几个礼数有加的小姑娘一看就不像是寨子里的人,他也不会贸然与之亲近。   几个小姑娘见面前的主子不说话, 也不觉得尴尬,个个机灵地不得了, 又是在房梁上布置了丝绸绵软的绸缎, 又是贴了几张大红的囍字,原本冷清的房间经过几个人的收拾立刻变得温馨起来。   只是她们空闲之余,兴奋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在琳琅身上打量, 却只是好奇, 没有丝毫得罪之处。   有个胆子大的, 直接走到琳琅面前,笑盈盈道:“我们是大当家请来给洛儿姑娘梳妆的喜娘”。   琳琅只知道民间婚嫁一般都是喜婆前来打点, 可这几个小姑娘估计自己都没嫁人,赵牧又在搞什么鬼?   几个小丫头将房间内都布置完成了,还是没有退出房去, 一个个站在琳琅面前,你推我搡,一个小丫头被挤了出来,恶狠狠地向她身后的人办了个鬼脸,然后又不好意思转过身对琳琅憨笑道:“嘿嘿,我们还从来没见过洛儿姑娘这样好看的人呢”。   琳琅生得秀美妍丽,却不似那些庸脂俗粉处处透露着金银味,尽管自小在戏园里摸爬滚打,却常常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而难得的是他也不会为了利益而出卖自己的尊严,每日只唱一曲,且过时不候,戏园老板本还嘲笑他不自量力,却不想之后琳琅的身价突然大涨,戏园更是日进斗金,再然后就是琳琅被傅公子赏识,从那之后老板也就随他去了。   琳琅从桌案上拿出纸张,墨染宣纸只留下两个字:多谢。   小姑娘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些不知所措:“对,对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是哑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琳琅知道她们并不是故意的:无妨。   琳琅见她们站在房中,个个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喜服做出来了,大当家想让洛儿姑娘试试”。   琳琅愣神之计便见她们从身后端出来一件大红色喜妇,小姑娘天真烂漫不懂察言观色,还以为她是欢喜所致,连忙讨好般地将喜服平整地抖落开来,只是没有料到门窗并未关紧,一阵寒风从缝隙中飘然入内,将喜服裙角翩然吹起,层层相叠如梦似幻的红绸像纷繁醉人的牡丹一般缓缓绽放,片刻待风止后,红绸落下,入眼的便是双颊染粉,娇若桃花的美人面,如此美景,真真是叫人晃了心神。   “看来我的眼光不错”。   琳琅还未反应过来,赵牧便已经踏进屋内,几个小丫头一见他便不敢吭声,待赵牧打发了赏钱便匆匆退下。   “连夜叫人赶制的,肯定是比不上宫里的好,但也算是我一片心意,你看看若是哪里不满意,叫他们拿回去重改”,   赵牧看起来满面春风倒真像是个要娶亲的准新郎。   琳琅: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让你穿好看点,省得丢我的脸”,   赵牧一番话说的大大咧咧,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琳琅:我是男人,这是喜裙,不是喜袍!   “哦~我还当你在纠结什么呢,你嫁给我自然是要穿喜裙的呀,不然明天婚礼是上,我娶一个女人再娶一个男人那多奇怪”。   这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实在是听的人火大,琳琅偏过身去,不与他计较,反正他也不会真的嫁给他,就由着他折腾吧!   “现在去换上,给我看看”,   赵牧一手勾起琳琅的下巴,也不问他愿不愿意,直接强硬地说道。   琳琅本没有多想,可一转身见他那赤/裸的眼神,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明日再换。   “我说现在换就现在换,还是你想我帮你?”   赵牧故意凑近琳琅,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在他脖颈之间。   琳琅一只手腕被他抓着,另一只手也被反压在身后,那人竟就这么贴在自己身上磨蹭,燥热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弄得他紧张不已。   “换还是不换,嗯?”   为了尽快逃离这人的怀抱,琳琅只得不得已咬牙点头,赵牧拍了拍他的脑袋表示欣慰:“去吧,快点,别让我等太久”。   琳琅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认命地抱起衣服走进屏风内,也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招,只不过现在他还是顺从一点,只要再忍一天就好了,这么想着,心中负担便轻了一些。   赵牧给自己倒了杯茶豪饮了一口,隔着屏风听着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只觉喉咙更为干渴,浑身燥热不堪,什么茶,越喝越渴,还不如不喝!刚才贴着他白皙的皮肤,其间柔软芬香似是还在鼻尖环绕,不耐烦地踢开周边的椅子,直接大步走了过去。   琳琅以前虽然经常唱花旦,但服饰并没有喜服这般繁琐,其中嵌纽、腰带横横竖竖,勾勾圈圈,别谈穿好了,就是看几眼也觉得眼花缭乱。   “我后悔了”。   后面猛然传来声音,琳琅吓得一惊,抱着胸前还未穿好的衣服转过身去一看,赵牧那土匪竟倚着屏风,满脸邪唳看着自己!   “躲什么,我有这么可怕吗?还是你觉得自己有的什么是我没有的?”   琳琅从未见过这般不知礼数之人,偷窥怎么还会这么理直气壮!   不待琳琅阻止,就见赵牧已经走到自己面前,面对眼前陡然放大的脸庞,琳琅急得失了方寸,奈何自己根本喊不出声,而且自己就算喊得出声,该叫什么?非礼?他自己也是男人,别人来了,怎么看自己都不可能占理,况且这个土匪窝里他还指望谁给自己讲理!   赵牧一把扯下他没有穿好的外衣,大手在琳琅的细腰间游离,琳琅咬着红唇,似是气急了,眼角不自觉地染上淡淡的绯色,这般委屈模样没有引起土匪的同情,反而让他心中的邪火烧得更加放肆了。   “呵,这可是你自找的”。   赵牧邪笑一声,琳琅便觉一阵头重脚轻,自己竟被赵牧扛了起来,罗纱帐落,床板传来咚的一声,赵牧便欺身而上。   这土匪下手没轻没重,琳琅被他仍在床上,后背直直撞在床板上,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觉得身上一重,他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压了上来!琳琅仗着自己身体柔软,直接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然后一个翻滚,从他的怀中钻了出来,只是床就这么大,赵牧堵在床边,除非他长了翅膀,不对,长了翅膀还是飞不出去。   “啧啧啧,娘子好雅兴”,   赵牧见他急得满头大汗,倒是不慌不忙起来,他坐在塌边瞧着琳琅,看向他娇小的身躯的眼神简直就是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充满了侵略性。   而琳琅身上只着一件单衣,方才撕扯之间只剩几个白布条条,俨然遮不了什么东西,凉风吹进来,他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赵牧眸色沉了沉,暗啐了一声该死!不再废话,拉着他的脚踝一阵拖拽,便将人置于身下。      ☆、第85章 美色误人   琳琅慌忙地缩着身子,尽量避免两人身体的摩擦, 左手被他按在床板上, 唯一能动的右手死死抵着他的胸膛。   他发现赵牧的眼角越发猩红,而且身下竟然也在迅速变得坚、挺, 赵牧对男人没有兴趣,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反应!琳琅越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他看着赵牧往日阴沉的眸子现在逐渐变得浑浊, 而且渐渐竟像是失去了理智,他想让赵牧冷静下来, 可是纸笔都在外面的桌案上,而且赵牧现在明显不会听自己的!   “前几日还不觉得你长得这么顺眼......”,   赵牧将琳琅禁锢在身下,握着他细细的手腕, 只觉得舒畅无比, 冰凉的触感慢慢安抚着他身体上燥热的感觉,但也让心中的欲望越发膨胀,还想要更多, 更多。   “嗯!”   琳琅闷哼一声, 紧接着清晰的疼痛感从脖子上传来, 他感觉有液体从脖子上流淌下来,自己是被他咬出血了吗, 可是为什么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模糊?他动了动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边身子都已经麻痹了,一点也使不上劲。   就在琳琅感觉脖子上的血要被吸干的时候, 赵牧的左手又开始抚摸自己的嘴唇,而他也慢慢抬起上半身,不再像刚才那般束缚着他,琳琅还没有松一口气,自己的唇瓣又被他咬住了,这个土匪是真的在咬!而且一点也不留情,完全是没有理智地在吮吸自己的鲜血!他隐约觉得赵牧是中了什么毒,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琳琅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动了动还有一点知觉的右手。   “唔!”   琳琅是真的被逼急了,赵牧竟然在摩擦自己的哪里!早已在枕下准备好的剪刀被掏了出来,他心一横刺进了赵牧的肩膀。   “嘶,你在耗费我的耐心,知道吗?”   赵牧好像根本感觉不到肩膀上的疼痛,说话间眼中透露着浓重的不耐烦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   琳琅忽然想起来,赵牧能自己愈合伤口,这个刀剑不入的怪物怎么会怕这点疼痛!可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心头蒙上一丝绝望,士可杀不可辱,可他还没有进傅家的门,还没有与父亲哥哥相认,怎么能就这死了?   “你笑什么?”   赵牧看他明明留着眼泪,嘴角却是无声地上扬着,凌乱的长发披散开来,半遮半掩的遮住胸前的春、色,不知为何这副凄美决绝的模样在赵牧眼里反而更显旖旎。   他看不懂琳琅的自嘲,琳琅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这种时候脑子里想的还是傅家,他知道傅清平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认回自己的,从前唱戏,现在弹琴,左不过是一个伶人,他又有什么可指望的。   “别哭了,难看死了”,   赵牧脑海中闪过一丝清明,一手覆上他双眸,然后便低头粗暴的吻着他的唇瓣,只是这次却不是用咬的,鬼知道赵牧下半身都快爆炸了,却还要跟个傻逼似的在这安慰身下的祖宗!   眼前一片黑暗,可他还是能感受到这个人急不可耐的表情还有那毫无章法的慰藉,哀绝长叹一声,紧握住手中的剪刀,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该是注定这样的结局,一条漆黑的路,从来也没有尽头。   “嘶!”   这一声疼痛的呻、吟格外突兀,却不是琳琅发出来的。   “谁!给老子滚出来!”   赵牧是真的气得肺都疼了,上个床怎么这么费劲!   “几日不见,二当家火气见长啊~”   赵牧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罪魁祸首,语气阴冷:“有事回头再说,别坏老子好事!”   来人不客气地笑了:“好事?你是说杀人吗?”   赵牧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向琳琅看去,却见他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躺在床上,目无神采,跟丢了魂似的。   赵牧:“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无耻的程度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赵牧不再跟他废话,走到榻边,琳琅余光见他靠近,身体便止不住地打颤,这样的反应明显激怒了赵牧,他对身后的吼道:“你他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眼前的白发少年翻了个白眼,绕开赵牧兀自走到琳琅面前,微微一笑:“还记得我吗?”   琳琅看着这个绝美的少年,神志开始慢慢恢复清明,这个人他认得的。   看到他震惊的表情,古笙就知道他肯定是记起来了:“别乱动哦”。   古笙将自己的内力由体内运到二指之间,然后轻抚在琳琅受伤的地方,清凉的感觉缓缓注入体内,琳琅迷茫地看着他,却不知如何是好。   没过一会,就听到古笙说道:“好了,动动看”。   琳琅闻言动了动刚才麻掉的半边身子发现竟然已经恢复了只觉,他接过古笙递给他的外衣,动了动嘴,却没有任何表示。   古笙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撇清关系道:“我跟这个禽兽可不是一伙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赵牧站在不远处,还是疑惑得很,只是看琳琅的状态,现在也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烦躁地扯了扯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古笙却没有去管他,而是好生安慰着琳琅,只是他说了半天,琳琅却都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你先好好休息,我在这里,赵牧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虽然这话很没有说服力,但古笙还是很耐心地跟琳琅解释了一下,最后见他还是没有反应,这才收起床上的剪刀,给他掖好被子,走了出去。   赵牧没有走远,古笙一会便在一口井边找到了他。   “怎么,还没明白过来?”   古笙见他浑身湿透,站在雪地里跟个石头似的一动不动,有意嘲讽道。   “我没有想伤害他”,   赵牧抿了抿嘴唇,声音说得极低,与刚才那个嚣张霸道的土匪简直派若两人。   古笙认识他这么久,可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失落的时候,嘴上忍不住欠扁道:“难不成里面那个小可怜是我欺负的?”   赵牧闻言狠厉地刮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反驳。   “啧,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现在是在愧疚吧”,   古笙惊悚地捂住嘴巴,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他。   赵牧:“我没有心情跟你说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笙:“喂喂喂,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就你这样鬼才理你嘞”。   赵牧咬牙切齿道:“你不就是鬼吗!”   古笙耸耸肩,倒是一脸不在乎:“看来你是真不想知道了,天色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古笙说完果真长袖一甩,转身便欲离开。   赵牧盯着他的背影,终于送了口:“你想要什么?”   古笙狡黠的眸子一弯,踮着脚尖迅速转过身来:“一个条件”。   赵牧皱眉:“什么条件?”   古笙故作神秘一笑:“先答应了”。   赵牧不想再看他这副欠扁的样子,爽快道:“我答应,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我的身体为什么会发生异常?”   古笙戏谑地看着他下身的某处:“你中春、药了,别告诉我这你都没感觉”。   赵牧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除了在房中喝的那一杯水,他并没有接触过其他什么东西:“这不可能”。   古笙反问道:“怎么不可能?”   赵牧:“洛公子是被我绑上山的,他总不可能傻到在自己的水杯里放春、药吧”。   古笙:“你确定你今天只接触了那一杯水”   赵牧昨晚被老寨主喊去训话,今天又是一早在大堂开会到现在饭都没吃上,唯一接触的东西只有那一杯水。   “不是不是,等等,你刚才说谁?洛公子?”   赵牧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就是皇上身边的那个洛书言,我怀疑他可能知道清风的下落”。   古笙为琳琅默默哀叹了一把,原来是被赵牧错抓了,不过他在赵牧身边这么久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皇上也来乌连了?”   赵牧点头:“最近玄京风声特别紧,去了几批探子都是有去无回,我怀疑有什么人暗中把他们做掉了”。   古笙:“哦?你倒是不怕他们找到你头上?”   赵牧:“至少我现在还是安全的,不是吗?”   探子都有自己的原则,被抓到就会服毒自杀,没有人会留下把柄,这一点赵牧倒是不担心。   赵牧看古笙突然凑近自己,嫌弃道:“干嘛呢,别凑这么近”。   古笙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正色道:“你以为我愿意靠近你啊” 。   “废话少说”,   赵牧反应过来也明白古笙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你自己闻闻”。   赵牧凑近自己的衣领处闻了闻,一股淡如幽兰的胭脂香飘散出来,他刚才冲了凉水,还能闻到这股似有若无的味道就很不正常了。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是媚骨散”。   媚骨散是西域传来的一种十分罕见的春、药,这种药不仅会在性、欲上让人失去理智,更会把心中掩藏的很小的欲望放大到极致,药性十分霸道,如果不精通医理的人,随便使用,更会让服用者直接七窍流血致死。   在这个寨子里能接触到这种药的恐怕也只有沈月那个蠢货了,他就说为何前几日沈月会对西域那批货物那般上心,还亲自到仓库检查了几次,忽然想起来,今日沈月突然跑过来撞了自己一下,那时还以为她是不小心的,却不想她是将药混在了胭脂里,真是蠢货,蠢到极致了!   古笙不厚道地笑了:“美色误人啊”。   “管好你自己吧!”   赵牧知道这次是古笙救了自己,可感谢的话刚到嘴边就打流跑弯了。      ☆、第86章 古笙意指冥王之位   “你不是要把你的道长好好藏起来吗现在竟然还敢来找我?”   上次两人不欢而散,赵牧明显还在耿耿于怀, 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口气。   古笙倒像是个没事人似的, 素手勾起自己一缕秀发,随意摆弄着:“没事自然不会来找你”。   赵牧闻言偏过身子撇了一眼他, 刚才他脑子里昏昏沉沉也没注意这么多,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了, 也没有多想, 现在沉下心来,仔细一看, 竟发现他一头青丝全都变得成了银白色,与身后漫山遍野的大雪融为一体, 冷风吹来,发丝飘摇, 红衣飞扬, 将他瘦小的身躯衬得格外单薄。   “怎么回事?”   赵牧看他气色不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结界动荡,妖气外漏, 恐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古笙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 眸子里毫无波澜,几分苦楚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需要我做什么?”   赵牧知道不到万不得已, 他定是不会来找自己的,当初他说过的话还是要兑现了。   古笙闻言有些惊讶地转过身。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早说过我们是同一种人, 你迟早会来找我”,   赵牧理所当然地说道。   “同一种人吗?”   古笙嘴里呢喃着,什么样的人呢。   “黑白无常前几日来找过我了,冥王快嗝屁了,要我做好准备”。   赵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以你现在的状态,半妖都不如,要去接任冥王?只怕是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吧”。   古笙转动着手中的琉璃扳指:“老冥王还有一口气尚在,现在小鬼缠斗,下面的状况也不太清楚,还需再等些日子”。   “你想清楚了吗?”   顿了片刻,又补充道:“修妖道,你想清楚了吗?”   古笙苦笑:“我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不曾妖化之前他尚有机会,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不也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古笙突然反问。   他们合作,古笙给他不死之身,助他报仇,当然以他现在的妖力,自然不会是真的不死,只是刀枪不入罢了,如果魂灵离体,那他也无能为力,不过现在的状态,赵牧已经很满意了,至少他手中又多了一个筹码。   他毕竟是一个凡人,而他要复仇的对象是一个真正的妖,而玄京那鱼龙混杂的地方,渔网关系复杂,他也从没有想过能赢,但如果古笙修妖道,成为真正的妖之后他就有更大的把握,大不了殊死一搏,鱼死网破,为了让那个人死,他早已变得不人不鬼,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你不管道长了吗?”   赵牧记得这小妖对道长可是极为深情的啊。   古笙莞尔:“人妖殊途,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赵牧没有多言,只问了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   古笙沉默了片刻:“待道长清醒之时,便是我离开之日,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得你一个保证”。   “什么?”   “都在这个锦囊里了,不要万不得已不要打开”。   古笙将锦囊扔给赵牧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中午刚出了点太阳,现在转眼又是漫天飞雪了,赵牧凝视着那一抹红衣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远处山头,缓缓收回视线,却在他走过的地方停住了目光。   那一深一浅的脚印上印着一滴一滴的血花,鲜红刺目,一路延绵,直到他离开的地方,晶莹的雪花覆在赵牧睫毛之上,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只能看着无情的大雪掩盖着他来时的痕迹。   赵牧久久不能回神,这小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匆忙地做出决定。   “大当家的,外面天冷,还是赶紧进屋吧”。   赵牧点头拢了拢衣服,随下人转身回去,自己一介凡人,想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只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洛儿姑娘情况不太好,大当家的你看这......”   自从洛儿姑娘来寨子起,这大当家的一天总要抽出时间来看看他,下面的人自然明白洛儿姑娘有多得宠,以后就是赵牧当家了,哪个不是使着劲地拼命巴结啊。   “找过大夫了吗?”   赵牧走到琳琅房前,从门缝中看着他失神的身影,有些怯意,缓缓收住了脚步。   “这大雪天的,山中地势又险恶,这时候怎么会有大夫愿意来我们寨子......”   赵牧看着他,眼神冷冷的:“废物,他妈的我养他魏神医是白养的啊,给我绑过来!”   那下人一拍额头,猛然想起来,他们这还住着一个小神医呢!寨子里平时也没什么人生病,就算生病休息一下,多出出汗,马上就能好了,谁也没把那个小神医当回事,可洛儿姑娘这么瓷器般的人儿定是不能跟他们这些糙人比的,回过神来,连忙跑出去找人。   琳琅知道他在外面,紧握的双手止不住颤抖,谁知等了许久,他竟是没有进来,只不过也没有走,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到现在都让他心有余悸,额上慢慢渗出了冷汗,脑子里也有些恍惚,他只觉得脑袋越来越重,手脚都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   “你没事吧!”   好在赵牧眼疾手快立刻进来拖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琳琅昏沉的思绪被这一声震得清醒,他挣扎着想逃离赵牧的怀抱。   “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看着他这么厌恶自己,赵牧心中恶鬼作祟,话语虽说得温柔,可手上却是不自觉加大力度,强硬得不让他挣脱。   “额,,嗯,啊啊!”   琳琅对这样的他更为恐惧,眼眶中瞬间蓄满了眼泪,他疯了似的捶打赵牧,尽管已经说不出话,还是断断续续扯着嗓子,内心的恐惧得不到释放,这样他极其不安。   赵牧看他这样的情绪实在是不稳定,知道自己吓到了他,可他也没有安慰过人,顿时有些烦躁:“你先听我说,冷静点,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是......你别哭啊”。   琳琅有些失控,赵牧扳着他的肩膀,手掌下是他颤抖的身躯,愣了一下,慢慢松开了他,琳琅得了自由便逃一般地往后退去。   赵牧胡乱地撸了一把头发,粗声道:“我不喜欢男人,娶你,娶你只是权宜之计,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沈月,今天是着了她的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你,你别哭了”。   赵牧有些紧张,喉咙滚动了一下,说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解释了一通,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见琳琅的情绪好似比刚才好了一点,悬着的心才一点点放下。   “那个”,   赵牧看他梨花带雨地缩在床角,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却又见他瞪着水润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自己。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哎,好吧好吧,我不过去,你别激动”,   赵牧见琳琅眼角瞬间变得殷红,连忙改口。   “大当家的,魏小神医来了,放哪?”   赵牧见琳琅被这一声嚎叫吓得一抖,恶狠狠地瞪着来人:“什么放哪?”   “魏,魏小神医啊......”   那下人看着大当家怨毒的眼神,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蠢货,把魏茗带过来!”   赵牧看着他把魏茗抗在肩头,手脚都用身子绑的好好的,简直是一肚子火气,什么蠢东西,让他绑,他还真绑了。   “愣在那干嘛,养你吃/屎的吗!还不过来给他看看”。   魏茗本在自己的屋子里捣药,莫名其妙被人绑过来,不,被人扛过来,现在惊魂未定又遭赵牧一顿惨骂,云里雾里,不晓得要干嘛。   “药箱呢!”   赵牧暗骂一声,真不该指望这群废物。   下人见此,缩了缩脖子,他只想着把魏小神医绑过来,药箱忘了:“大当家的你别着急,我这就拿,这就去拿!”   说完便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你过来给他把脉”。   魏茗心有疑却不多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床头蜷缩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只是眼角带着泪痕,衣着凌乱不堪,似乎是惨遭蹂/躏的模样?   “看什么看!”   赵牧放大了声音,似乎在掩盖着什么。   魏茗心中有几分猜测,上前为这位姑娘把脉:“姑娘,你别怕,我是大夫,不会伤害你的”。   魏茗的声音温润谦和,样貌不出众,但身上沉稳的气息意外地让人安心,再加之他身上那种大夫所独有的好闻的草药味,琳琅的心绪竟一点一点平复下来,甚至会在魏茗问问题的时候,简单地点头摇头。   赵牧在一旁撇撇嘴,他刚才也是说的这些,怎么不见他对自己这么好的态度。   魏茗安慰了琳琅一番,示意赵牧一旁说话:“他的状况不太好,受了强烈的刺激,情绪起伏太大”。   赵牧能明显感觉到魏茗话里的责备,有些不自在:“能尽快调理吗?”   魏茗明显不赞同:“这是心病,心有郁结,只能慢慢来”。   “心病?”   赵牧讶异地问道,他这一吓还能吓出心病?   魏茗点头:“应该是以前留下的病根没有好好调理,心思太重,这样人总会垮的”。   赵牧皱眉:“你不是神医吗?给他开点药调理调理不就好了”。   魏茗腹诽:他是神医,又不是神仙。   “药物只能暂时控制,要他自己想得开这病才能慢慢好”。   赵牧闻言陷入沉思。      ☆、第87章 入木三分   赵牧看着魏茗,态度有些强硬:“明天大婚, 他必须要出现在婚礼上”。   魏茗给琳琅把脉的时候已经知道他男子的身份, 心中虽有惊讶,不过疑惑却是更多:“我可以给他开药, 只是这只能短暂性地安抚他的情绪,如果再受到刺激, 以后的状况我也不能保证”。   赵牧点头:“先给他开药吧, 其他的我来解决”。   魏茗转身看了一眼榻上病柔娇若的公子,无奈叹息, 他在屋中听说赵牧要成亲了,而且除了沈月, 还要娶一位天仙般的女子,几番猜测, 可怎么也不会料到会是眼前这番光景, 好好的公子怎么就被人糟践成这副样子了,哎,造孽啊。   “没什么事, 你就出去吧”,   赵牧见他药也开得差不多了, 随即下起了逐客令。   魏茗摊了摊药方,转身递给了赵牧:“有几个药材极为珍贵, 我山下的药房里应该还有一些”。   赵牧接过药方,淡淡瞥了一眼:“我待会让人去取”。   “大当家的,药箱拿来了!”   赵牧看着这个成事不足的家伙, 只觉拳头发痒,好在魏茗眼力不错,道谢后,及时拉他离开了房间。   琳琅看着这个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心弦突然紧扣,他发白的手指死死抓着被子,头也不敢抬一下。   “明天你就要嫁给我了,我会好好待你的”,   顿了顿,又道:“今天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赵牧看着他一抖一抖的发顶,突然觉得可爱至极,不自觉地想伸出手安慰,可一想到他之前的反应,又有些失落地慢慢垂下手去:“你先好好休息,晚些我让笺羽那孩子过来陪你”。   琳琅浑然不觉他放低的姿态,依旧低着头,不愿给任何回应。   赵牧五指紧握,但还是勉强一笑,他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强逼,等时间长了就好,自讨没趣了半天,突然听到窗外手下的暗号,眸色一沉,看了琳琅一眼,叹了口气,只能先离开。   而在他离开后一段时间,琳琅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动了动。   只见他无神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明亮,紧接着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暗自松了口气,然后从左袖中掏了掏,手掌摊开,一张白色的字条正皱巴巴地躺在手掌中央。   琳琅看着纸条上的内容眉头紧锁:今晚子时山中树林见。   是遇上什么变故了吗?为什么皇上会提前行动?琳琅抓着那张纸条,心中忐忑不安,他也不知道皇上究竟要自己干什么,更没料到赵牧今天会有这么一出,虽然什么事也没有,但现在还是心有余悸,他今天的反应有一半是自己装的,还有一半是真的被吓到了,自己对外面的情况一概不知,只能采取这种办法让赵牧对自己放松警惕,这样也能方便明天的行动。   琳琅起身将纸条燃尽,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只有等到了晚上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又重新躺回了榻上,短时间内赵牧应该不会来找自己,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此刻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而外面小楼中。   “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吗?”   手下看着大当家眉间怒意缭绕的样子,一时茫然:“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你是说里面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皇上身边的洛公子,他只是玄京一个的一个小小戏子?”   手下跪在地上头低得更低了:“属下不敢欺瞒,他确是琳琅公子无疑”。   赵牧闻言冷笑一声:“呵,这就有意思了”。   琳琅一个没落戏子突然在玄京名声大噪,他也是一时有所耳闻的,却又当真感叹这百闻不如一见,呵,有意思。   手下看着大当家阴沉的脸色,颤颤巍巍地问道:“那明天的大婚......”   赵牧幽如深谷般的眸子里仿佛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阴霾,他淡淡地扫了地上的人一眼:“明日大婚一切照旧,不仅要如常举行,还要风光大办,去山下将百姓都召集过来,顺便给玄京的那些权贵名士们发一份请帖,告诉他们我赵牧明日要娶亲,入堂妾名-----洛、书、言!”   “可,可是洛公子他分明......”   “还不去办!”   手下只怕自己触了大当家的眉头,连忙道:“是,是,属下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赵牧看着身后紧闭的木门,顿觉心寒无比,对面便是琳琅住的地方,他心中自嘲从来都是自诩城府颇深,油盐不进,本以为早已心如铁石,却不想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小戏子耍得团团转,呵,琳琅啊,琳琅,你这出戏可当真是唱得入木三分啊......只不过,明天才是重头戏,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赵牧眸中黑石沉溺,浓雾散去,便是波澜无惊的无边江海,明晚究竟是有多少鱼虾浮出水面,而谁又会是那个收网之人,一切都不得而知。   “公子,笺羽来伺候你洗漱”。   木门被轻轻扣响,琳琅猛地睁眼,他坐起身发现入眼便是一片漆黑,天色已晚,他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呀,这屋子里怎么这样黑,公子怎么不点灯?”   笺羽没有听到屋中人的回应,有些担忧,他将手中的盆放下,从木门边角一步一步摸索进房,终于在红木桌前停下,因为个头矮小,所以只能碰到桌子边缘,却碰不到桌子中央的烛台,没有办法,他又搬起旁边的凳子慢慢爬了上去。   “咦?”   笺羽半个身子都趴到了桌子上,可还是什么也没摸到。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点微弱光芒,笺羽疑惑地抬头,入目便是一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头颅,他感觉自己的后半身被笼罩在一个黑暗之中,而趴在桌子上被这微光照到的上半身也在一瞬间麻/痹开来,这诡异的画面让他猝不及防地惊叫出声。   “啊啊啊!.......唔唔,唔!”   身子猛地被人拉扯过去,他的瞳孔因惊吓而猛地放大,他甚至能感觉自己的声音和心跳一同卡在了嗓子里。   “嘘”。   笺羽看到那个头颅的嘴唇好像动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没有再尖叫,因为的嘴被捂住,也根本叫不出来,整个屋子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笺羽粗重的喘息声。   他一动也不敢动,然后就感觉到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在慢慢减轻,而视线中的光线也在慢慢变强,他逐渐能看到看更多的东西,桌子,茶椅,烛台......   “洛,洛公子?”,   笺羽在说出这几个字后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琳琅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笺羽又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他紧张地看着琳琅,瞳孔却还是涣散的。   琳琅知道是自己吓到了他,有些歉意,却没有多解释,他将提前准备好的纸条递给笺羽。   笺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哆哆嗦嗦接过纸条:我能信任你吗?   笺羽又咽了咽口水,他大约能猜到琳琅准备干什么,他不敢太大声,只能用气息与琳琅交流:“今晚大当家加强了巡卫,你是逃不出去的”。   琳琅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却也隐约觉得赵牧忽然加强巡卫这事有点不太寻常,只是他今晚必须出去。   提笔又道:今晚我必须出去一趟。   笺羽疑惑:“出去一趟?你不是准备逃走?”   琳琅摇摇头,他不仅要回来,明天还要参加赵牧的婚礼。   琳琅:我想到对面的林子里去一趟。   “林子?”   笺羽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又有些发怵了。   琳琅扳过他的肩膀,眼神坚定:我必须去。   笺羽右手紧抓着自己的衣角,有些不敢跟他对视。   琳琅有些着急,又写道:我会回来的!   笺羽犹犹豫豫道:“我,我只知道寨子西南角有一条小道可以直通后山,可是中间隔了一条冰湖,若是想过去就必须过湖”。   在冰湖上行走目标太明显很容易暴露,而且一旦被发现,由于地面打滑,到时候想跑也跑不掉,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发生冰裂,没有人救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笺羽的担心琳琅早已考虑过,可如果错过皇上的命令,耽误了明天的计划,就是他赔上这条命也赔不起!   笺羽不知道公子为什么冒死也要出去这一趟,可他有一种预感,他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也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就算不能说话,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坐在那里,都能给你一种很温柔的感觉,他想自己如果还有一个哥哥一定就会是公子这个样子。   爹娘不在了,笺羽为了能见到弟弟一面,每天在寨里逆来顺受,给那些土匪当杂役,当受气包,被打了也默默忍受,从来也不敢抱怨或者反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想为这个还不算熟悉的公子做些什么,他那么好的人不应该像自己一样被困在寨子里,他应该遇上更好的人,然后过上更好的生活。   “洛公子,你要做什么,我去替你做吧”,   笺羽尽管眼眶早已湿透,还是努力扯了扯嘴角。   琳琅听到这话,拿笔的手一顿,还没完成的半个字猝不及防染成一个大的墨点,然后慢慢晕开,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笺羽。   笺羽却是怎么也扯不开那个笑容了,只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洛哥哥,你要做什么,我去替你做吧”。   琳琅不知道笺羽为什么会在土匪窝里,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知道笺羽比同龄的孩子经历地更多,也更懂事一些,可有时候却是太过懂事了。   他蹲下来用力地抱住了笺羽,琳琅感觉自己的肩头有点湿润,便轻轻在他后背拍打,一直等他哭够了才慢慢放开。   琳琅不能说话,只是用自己的眼神向他传递自己内心的心疼。   琳琅:生死有命,从来由不得我们做主,顿了顿,又写道:只要做到问心无愧便可。   笺羽阻止不了公子冒险,只能无声哭泣目送他离开。   琳琅不敢转身去看那个小孩,他总能在笺羽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十几年前的自己为了能走进傅家的圈子也是处处小心,事事隐忍,什么事都经历过了,什么苦也都吃过了,本以为终于熬出了头,却不想只是竹篮打水一场,一场空梦,让他大醉十年,一场假戏,让他沉溺了半生,到头来也抵不过一句:命里无时,莫强求。   夜已深,寒风肆意,冰雪飘摇,四处火光点点,琳琅着一身单薄的白衣在风雪中咬牙前行,刺骨的寒风恨不得在他脸上刮出血珠,他长卷的睫毛上覆满了白雪,只能半眯打探周围的情况。   很好,他已经躲过了广场的巡逻兵,琳琅躲到一个木桩后面,擦了擦眼前的雪水,还没放下心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何人在此!”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o(* ̄▽ ̄*)ブ,蠢作者准备加快剧情发展,尽快完结吧。   ☆、第88章 一石二鸟   琳琅右手紧抓衣袍,蜷缩着身子, 任由冰雪打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   那人的质问还没有结束:“谁, 谁在那!”   他能听到脚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那人正在缓慢地靠近自己, 而琳琅的手脚已经快冻得没有知觉了,他尽力屏住呼吸, 却也在打量四周的环境, 左手边有一个被遗忘的铁犁,只是被大雪覆盖地只剩下一个小角, 琳琅伸出脚勾了勾,却是没有勾动。   “原来是你!”   呼吸声喷洒到自己的后颈, 琳琅肩膀猛地收缩,他伸出右脚刚想跑, 却不想脚陷在了雪里, 刚一动身便一个重心不稳趴到了雪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趴在雪地里, 心中的严寒却是比身上更甚三分。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身后却是没有任何动静,他动了动耳朵, 小心翼翼地抖了抖身上的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脚步声竟然越渐渺远了。   后过了半晌, 竟然真的什么也没发生,他从雪地里摇摇晃晃拔出半边身子,转身向四周望了望,却是什么人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他刚才明明......   不管了,马上就要到湖边了,琳琅挤了挤身上的雪水,又向四周看了看,发现竟是一个人也没有,笺羽不是说赵牧加强了人手吗?真是太奇怪了。   走到寨子的西南角,真的看见了笺羽所说的冰湖,而湖的对面就是自己常在屋中所看到的的那片林子,北风呼啸,绿竹翠叶此刻被风雪吹得东倒西歪,琳琅刚踏上冰湖就因湖面太滑而直接摔了个跟头,冰面不似雪地,砸下来都是皮肉相磕得生疼,好在一路琳琅都是紧闭的嘴巴,不然这一下摔下来,牙齿咬到舌头可就得直接去见地间小鬼了。   双手撑着冰面几次挣扎都没有能站得起来,琳琅心一横,直接趴在冰面上匍匐前行,刚才看着还不太大的湖面,现在却像是渺无边际,茫茫大雪像是一层屏障阻隔着琳琅和对岸,他好不容易才爬到湖心,却是再也前行不了,琳琅感觉冰面好似震荡了一下,水下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安地翻涌!   不行,他虽自知命薄,却不应该葬送于此,琳琅的双手扣着冰面,指甲早已通红一片,温热的血迹滴滴答答落在冰面上却不觉疼痛,咬咬牙,只要向前爬一点点,还有一点就能到对岸了。   “琳琅!”   他趴在冰面上看着对岸的纷杂飘摇的斑驳树影似是在向自己招手,脑子里什么也想不了了,只有一个信念,他要爬到对岸,一定要到对岸去。   “琳琅!”   “你这个傻逼,快点给我停下!”   赵牧刚刚赶到就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不知死活地趴在冰面上,眼眶瞬间气得通红,不顾身旁人的阻拦就要跃上湖心。   沈月抽出长鞭直接拉出赵牧的即将飞离的身体,在一旁嘶吼道:“赵牧,你是疯了吗!”   赵牧的力气又岂是区区一个沈月能匹敌的,只见他手背青筋爆裂似的突起,一把抓住沈月的鞭子,稍用力,随着一声撕裂,沈月特制的长鞭便就此段成两截:“给我滚远点!”   突然失去拉力,沈月一把扑在了雪地里,狼狈不堪:“赵牧!”   后来赶到的下人甚至连大当家的衣角都没有看到,只能呆呆地站在岸边等待。   “琳琅,你给我起来!”   赵牧轻功甚好,几步蜻蜓点水就跃到琳琅身边,只是此刻的琳琅似乎是受了什么蛊惑,一点也听不进去赵牧的声音,只是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点一点向前挪着。   “你他娘的......”   赵牧明显也感觉到了水下不寻常的动静,顾不了其他,直接拎着琳琅的后领便将人提了起来。   “赵牧!”   “大当家的!”   突然听到身后人的呐喊,赵牧一手拦腰将琳琅带入怀中,耳边长啸划过,赵牧抽出隐隐泛着橙光的大刀,一个侧身,刀面反转挡了这致命一击,却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被逼得在冰面上节节后退。   赵牧摸了一把嘴角的血渍,看着冰面一点点破开裂缝,心道不好,只是还不等他转身离开,脚下的冰面却都在一瞬间炸裂开来,锋利的碎冰刺穿了他的衣袍,划破了内里的皮肤,赵牧冷眸扫了一眼破水而出的怪物,没有丝毫胆怯,直接用自己做了人肉护盾,运功将琳琅护在怀里,不让他受到攻击。   “你们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帮忙!”   沈月拿着长鞭抽打着那些赶来的下人,只是这次却是没有人会听她的话。   沈月近乎绝望地辱骂着:“聋了吗?让你们去啊,还不快点滚过去!”   “去啊,都去啊.......”   沈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坐在雪地里,长鞭也被她扔到了一边。   而湖心上空赵牧却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看着破水而出的怪物,倒没有刚才那么惊慌了。   “灵犀?我说怎么许久不见你,原来是跑到哪去偷吃了妖丹能化成这副鬼样子?”   眼前的怪物全身都长着漆黑的鳞片,而鳞片末端又隐隐泛着青色的幽光,扁平的头上安着两只惨白的眼珠悬在空中招摇着,没入水下的尾部也正暗暗搅动着湖水,似是在酝酿什么躁动不安的情绪。   它很明显听懂了赵牧的话,只不过已经失去灵识的它再怎么聪明现在也不过是条长虫,根本不会,也不可能会做出任何回应。   以前将它驯服为自己的宠物也不过看着他安分老实,不吵不闹,能图个清净,可要是知道有今天,他当时一定会毫不犹豫宰杀了这条长虫。   “我现在没工夫与你纠缠,你最好识相点”,   赵牧说话的功夫,身上割破的皮肉早已长好,他一手扛着弯月隐刃,一手抱着琳琅,蔑视地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气场仍旧强大地让人不可忽视。   而不远处一个黑影也正迅速赶来,那是赵牧的爪牙,笺。   浮在水面的长蛇灵犀浑然不觉危险靠近,还在试探赵牧的底线。   “找死!”   赵牧怒吼一声,这蠢蛇竟然将没入水下的尾部悄悄探到他们身后,妄图出其不意地将他们卷入湖底!   这次是真的将赵牧惹火了,随着他一声令下,一直伺机而动的那团黑影再也不顾其它,立刻朝长蛇灵犀发起进攻,猛烈的攻势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只见那条分明比他大好几倍的长蛇疯狂地甩着身子,被一团黑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它妄图用身体卷住笺,将他活活勒死,可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他那笨重的身子,还没触碰到笺就已经又是伤残一片。   原本还能倒映出人影的湖水现在却是随着泛起的波痕越渐模糊,空气中飘散着恶心的血腥味,而这场恶战还没有结束,笺在等。   他猛地抓住灵犀的尾巴,直接将他从水底拖了出来,灵犀身上的鳞片倒挂在身上,缝隙之间渗透着深色的液体,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可笺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直到赵牧出声:“退下”。   灵犀以为赵牧会放过自己,立刻准备遁回水里,可不想赵牧却是直接踩在他的头顶,然后掐住他的七寸,弯刀锋刃直接刺破他的苦胆和那颗没有修炼成型的妖丹。   赵牧将那些没用的东西扔给了笺,让他退下,而自己则是抱着琳琅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   岸边只有一个被吓呆了的沈月,而那些原本站在湖边的小喽啰也早已退出去老远。   赵牧走过沈月身边的时候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如果说出去,你就等死吧”。   沈月愣愣地转过身,看着赵牧的背影,张大了嘴巴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只能无声惊叫着,无声地抗议,绝望而又疯狂地怒骂,而那些躲在远处的小喽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赵牧怀中的琳琅早在赵牧救起他的那一刻起便昏迷了过去,他踢开琳琅的房门,房中没有点灯,但他明显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笺羽,掌灯”。   房中的黑影哆哆嗦嗦动了几步。   “磨蹭什么,难道你以为凭你们俩那点小伎俩就能救他出去了?呵,不知所谓”,   赵牧将琳琅放在榻上,将他身上那套不能穿的衣服换了下来,找了自己的衣服随便给他套了上去,又伸手给他测了测体温,其实就算不摸,隔着被子,他都能感觉到琳琅身上烧得快着起来了。   “去找魏茗,快点”,   赵牧语气已经很不和善,只是理智让他还勉强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喊了两声都不见笺羽有什么反应,赵牧直接一脚踢在了他身上:“今天的事以后跟你算账,快滚”。   笺羽沉默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赵牧心里烦躁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他突然想起来魏茗被架着下山拿药材了,现在山上根本没有什么大夫,真是糟透了,顾不得其他,他直接扒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将琳琅的衣服脱掉,将他抱在怀里为其降温。   他贴着琳琅滚烫的皮肤,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眉头紧皱,自己是寒体,可现在这副体质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效果。   而琳琅的脸色也是呈现着一种不正常的红晕,干裂的唇角似是在呢喃着什么,赵牧贴着他的唇边听了听,片刻后才想起来他是个哑巴,真是急昏了头,又重新趴好。   “傅,傅什么?”   赵牧看着他的嘴型,却只能依稀辨出一个字,傅,玄京的大姓,跟他一个小小戏子又有什么关系?   琳琅似是梦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额上冷汗直冒,表情有些狰狞,赵牧伸出手从他嘴里解救了那干涸的唇瓣,再这么烧下去,琳琅恐怕会直接烧死掉,就算不被烧死,醒来之后也会傻掉,他可不想明天的婚礼出现什么差错,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这熟悉的无力感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赵牧定定地站在门口,迈出脚走到了雪地上,他自己似乎也是烧坏了,居然会为了一个欺骗自己的人担心,呵,自己又犯蠢了吗?   算了,偶尔一次吧。   赵牧张开双臂将自己全身埋在了雪地里,让皑皑白雪覆满自己的全身,他是拥有一个刀枪不入的身体,可不幸的是,所有的疼痛都会被无限放大,而对周围事物冷暖的差异也比常人更能清晰感受到,他咬紧了牙关让自己身上残留的余温都被大雪无情覆盖才颤颤巍巍走回房中,紧抱着怀中的瓷器美人,以此来回往复,一直到天明,琳琅的体温才慢慢降了下来。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寨子里来了好多人,大家都等着你出去撑场子呢!”   外面那个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傻大个浑然不觉一夜的萧肃,大清早就在门外嚷嚷。   琳琅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梦里梦到了什么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别动”。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琳琅这才发现自己竟被人抱在了怀里,不同往日的嚣张霸道,赵牧的声音毫不掩饰地透露出一股疲惫的感觉。   琳琅不习惯这么被人抱着,总有些不舒服,而赵牧在琳琅醒来的那一刻也早已清醒,只是难得清静,竟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今天是你我大婚之日,老实点,别再给我出整什么幺蛾子,昨天事,晚上我再来找你算账”,   赵牧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声音沙哑得有些严重,应该是受了风寒的缘故,语气都柔化了了许多,可脾气却还是这副得理不饶人的脾气。   他将头埋在琳琅后劲又赖了一会这才起身:“今天我会找人一直看着你,别再想着逃出去,我的耐心有限”。   琳琅埋在被子里,只能看见一个小山包,却是得不到回应,赵牧无奈摇了摇头,起身走了出去。   又等了一会,大概是是上次的几个姑娘。   “洛儿姑娘,该起身了,否则误了吉时可就不吉利了”。   琳琅昨晚没能去山林,却遭了这一番际遇,他也料到自己可能一时心急被有心人暗算了,只是他在这寨子里谁也不熟,又有谁能害他......   “洛儿姑娘?”   琳琅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倒是感觉浑身疲惫地不得了,没有细想,只觉得可能是昨晚太过拼命在冰湖上脱力所致,摇摇晃晃被几个小姑娘搀扶着起了身。   琳琅:你们都先出去吧   几个小姑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闪过茫然和怯意。   琳琅撑着身子走到梳妆台前,将已经写完的纸张揉成一团仍在了地上:我说出去听不到吗!   琳琅甚少会发脾气,只是一改往常温润的模样,眼角上挑,目光阴沉,虽不凶狠,却也能唬住这几个小丫头。   “洛儿姑娘开开恩,可怜惜着我们几个罢,我们现在出去,一定会被大当家拖出去喂野狼的!”   “是啊,是啊,求求洛儿姑娘,可怜可怜我们吧,我还不想死......”   琳琅冷笑,要我怜惜你们,可谁又来怜惜我   琳琅坐在凳子上,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和这几个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丫头,他右手拿起桌上精雕着百合的红梳静静地捋着自己的长发,神色淡然却又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那几个跪在地上的丫头吓得不敢抬头了。   “奴婢们粗笨,不知哪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赎罪”,   琳琅闻言轻笑,这罪请得着实有些技巧。   他转过身走到那个说话的丫头身旁,在她身边缓缓蹲下,又在她的脸颊,领口处嗅了嗅。   呵,这媚骨散用的极妙,世人只知媚骨散药性霸道,却不知它也不是那般容易使用,更不知道怎么使用才能使它的药性完全发挥,而他琳琅在园子里沉浮多年,若是连这么点东西都不知道,才真是活不明白了。   如果不配上这点点失心散,以赵牧的脾性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失控,如果他没有饮了那杯清水,此刻恐怕会比自己死得更惨一些。   琳琅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真是好一招一石二鸟,你跟了个有脑子的主子,只是自己别太聪明,免得......   琳琅又无声地笑了,他在可怜她些什么,明明自己活得比她低贱,伶人有些时候甚至还不如妓子,妓子被睡了还有钱拿,可他们伶人就只有遭人唾弃的下场,身份上却也高贵不到哪里去,可他要进傅家的门,就必须要有一个干净的身子,还必须要有一个为人赞扬的美名,何其容易。   “洛儿姑娘,还是赶紧换了嫁衣吧,吉时快到了”。   琳琅点点头,重新坐回了铜镜前,仿佛又是那个温润淡漠的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挺肥的,最近有点累,没来得及捉虫,抱歉抱歉,小天使可以帮忙指正出来,我回头来修修。   ☆、第89章 开门红   “赵牧!你请我们来,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一声粗犷的怒吼在寨子门口平地炸起, 知道的是来贺喜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呢!   清风寨冷清了许久,今天也是难得热闹, 只是这气氛实在是让人着实感觉不到欢喜,寨子门口堵了许多人, 一眼望过去都是人头, 扛刀的、别锤的、甩鞭的,黑压压挤成一片, 人声鼎沸,嘈杂不堪,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望风台上的小喽啰被逼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只能呆呆地趴在梯子上动弹不得。   这样的场景看起来有些诡异, 甚至有点好笑。   赵牧倚在高楼之上,静静地看着他们闹腾。   “大当家的,再不下去, 寨子恐怕都要被他们拆了!”   赵牧深沉的目光看着门口那群人, 表情是鲜有的严肃认真,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人,捏了捏眉心, 一夜未眠,他现在极其需要休息,可现实情况却是不允许的。   “大当家的!”   “吵什么吵!去后面看着琳琅, 如果他今天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赵牧自然之道不能再拖了,转身疾步离开。   而门口那些人似乎起了口角,一群人迅速站成了三派,大有要干一架的架势。   “这几日皇上病重,凤印都交给洛公子了,而且就连故意杀人的洛佩慈前几日也都被放出来了,这事还能有假嘛!”   旁人反问:“傅相能放过他?”   答:“不放过又能怎么样?”   又一人凑上来:“是啊是啊,我还在京街口看见洛佩慈了,听说还是无罪释放的,现在是洛家独大,傅相和樊将军这几日堵在御书房,要求见皇上,都被洛公子堵了回去,啧啧,这是不是就叫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这话说的酸溜溜的,且挑拨之意十足,明显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只是刚讨论到重点,又立马被人打断:“胡说八道,他一个男妃还能捅了天了不成,皇上不过是小病几日,让他洛书言执掌凤印也不过是处理后宫事宜,这前朝的事哪由他作乱”。   “可你也忘了洛书言之前可是探花郎,若不是皇上......”   这是皇城的禁忌,即使现在远离玄京,大家谈及到这话话题也只是适可而止,祸从口出,他们也不傻。   这个话题暂且撂下,而且今天到的重点也不在于此。   “今日赵牧把我们大家聚集在此,还不知道耍什么花招,我说他在这山头里也不知道整日搞些什么东西,一声不响这么久,突然放个信,竟说要娶洛公子,简直......”   另一人见他说不上来,当即接道:“井底之蛙,狂妄自大,不自量力”,   顿了顿,又道:“闲得蛋疼!”   “噗,哈哈哈哈,说得对,说得对,就是闲得蛋疼”。   这玄京明争暗斗打得不可开交,他赵牧远在离皇城十万八千里的乌连,就算是想掺和一脚,也得有权有势,人在皇城不是?你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瞎嚷嚷有个屁用!   “嘘嘘嘘,来了,来了,别吵吵了”。   今天赵牧大婚,他难得一改往日的素衣黑袍换上了喜庆的锦衣红袍,这玉饰华服款式虽简单低调,但赵牧的气场摆在那里,无论多低调的衣服,都能被他穿出一种张扬的狂意姿态。   赵牧点步飞身跃上高台,喜服衣角随之翻飞,只见他单手负于身后,步伐沉稳,走到栏杆前,俯视着下面的人,清了清嗓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非常感谢各位英雄能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参加我赵牧的婚礼”。   下面几乎鸦雀无声。   紧接着就见赵牧无奈耸肩道:“各位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赵牧深感荣幸,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清风寨场地有限,容不下这么多人”。   此话未落,便有人接起:“赵牧你这是什么意思,耍我们吗!”   赵牧摆摆手:“这位英雄可别乱说话,我赵牧一个小小土匪,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   “那你广发请帖,又将我们堵在门口,这又是什么意思!”   赵牧:“哎,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动怒了可就不吉利了”。   众人看他态度敷衍,脸上纷纷显露出怒意。   “赵当家总得给个说法吧!”   “这不是明摆着的,拿我们当猴耍,有什么好说的!”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头披斗篷的怪人:“我看赵当家的今天请我们来也没什么诚意,倒不如就此散了吧”。   “哈,笑话,这聚的都是五湖四海赶过来的英雄豪杰,你以为我们都跟赵当家似的,天天闲在这荒山里不吃不喝不做事坐地成佛啊,况且这喜酒尚未喝到,岂能说散就散,说走就走!”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对,不给个说法,岂能说走就走!”   “赵牧你就说吧,今天叫我们来究竟为了何事?”   赵牧看他们终于又看向自己,不慌不忙道:“自然是请你们喝喜酒啊”。   “那你倒是开门啊,难不成想让我们砸了这破门不成?”   赵牧忽的大笑一声:“那这位英雄你倒是可以试试啊”。   这一声十足的蔑视无疑是挑起了众人的怒火,纷纷喊着要砸了这破门,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掏出自己的武器,丝毫不想给赵牧留什么情面。   门前大汉口出狂言:“待我砸了你的破门,喜酒就免了,带上两位嫂子跟我们好好玩玩便是”。   “哈哈哈,说得对,赵当家可得将两位嫂子领出来给我们看看,尤其是妾氏----洛书言,竟然与我们玄饶凤后同名同姓,此等人物不见难了众人心愿啊!”   赵牧抿嘴勾唇,不与回答。   “废话少说,砸啊!”   刚才口出狂言的壮汉早已扛出了自己斧头,迫不及待地站到门前,众人见他这架势,也都主动让出了场地,往后退了退。   壮汉自信立于门前,右脚跨出做马步状,运了口气,然后见他向手心吐了两口,搓搓掌心,随着一声嘶吼锋利的斧头被他高高举起,在众人的惊叹中,那壮汉竟然腾空而起,一跃三丈之高!   看得出来此人功力深厚,他竟然想一斧头从上而下直接将木门劈成两半,不过其他人心里赞叹的可不是他的功力,此等费劲不讨好之事只适合这种憨货来做,有人自告奋勇,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啊啊啊!”   过了几秒,大门丝毫未动,斧头深深嵌入了上方木桩之中,而壮汉却忽的从半空摔在了地上。   “噗,搞了半天原来只是装腔作势啊”。   旁边的人指责地看了他一眼,事情明显没有这么简单。   等了好一会,那壮汉都没有再起身,大家也都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不约而同的没有上前。   “赵牧,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牧倒是大方承认:“如你们所见”。   “赵牧,你怎么敢!”   赵牧既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杀了一方的头领,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若不是他自己承认,在场的人恐怕都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招的。   “我赵牧不喜欢嘴贱的人,你要说什么最好也掂量掂量,今日大婚,见点血就当是开门红了”。   “口出狂言!”   头领都被杀了,他们怎么可能还能按捺得住,况且赵牧只有一个人,而他们身后站着的可是半个江湖,难不成还杀不了他一个小小新任当家不成!   赵牧则是当着众人的面伸了伸懒腰,随后勾了勾手指:“一起上,别浪费时间,误了我的吉时,你的罪过就大了”。   “妈的”。   斧头帮的人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听到这话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可笑的是赵牧放话之后竟然没有人敢再上前。   等了半天,赵牧都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不上?”   这口气听起来竟然还有一丝遗憾的感觉。   “好吧,既然你们不来,那我下去好了”,   赵牧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完,人已经从高台上飞身出去,这速度快得令人头皮发麻,也不过片刻,大家再转身之时,赵牧已经又回到了高台,而门外早已是血流成河。   瞬息时间,斧头帮全灭。   到此刻大家仿佛才真正清醒过来,赵牧请他们过来并不是喝喜酒这么简单了。   赵牧一身红袍滴血不占,站在高台之上依旧是风姿卓越,神采不凡。   “少了一些苍蝇,看来大家也能好好说话了,刚才我们说到哪了,哦,想起来了,清风寨庙小,容不下大佛,我请柬上宴请的人才可入内,其余闲杂人等,若是想挑战我的底线,请便。我想今天的开胃菜大家也没看过瘾,如果想增加点表演,我也乐意奉陪”。   “行吧,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放行吧!”   “......”   赵牧让亲信递的请柬是玄京名士权贵,而山下的百姓早已集齐在了广场,这些杂七杂八的算什么狗东西,还想浑水摸鱼,挑拨离间?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鬼样子!   在外面折腾的这阵子,吉时早就过了,沈月和琳琅也早已经在大堂内等候多时。   “恭迎大当家”,   下人们见赵牧终于回来了,悬着的心也就立即放下了。   赵牧摆摆手,进来后,扯了扯衣领,轻吐了一口气,直接坐在了石椅上。   “大当家的,喝口水”,   有眼力见的下人立马端了一杯水递了上去。   赵牧接过水,却只是放在了一旁,没有去碰,伸手指了指琳琅。   “去,把人给我带过来”。   下人一脸茫然:“大当家,这,这不太合适吧......”。   赵牧一脚就踢了上去:“费什么话,让你去就去”。   那人不敢躲,生生挨了这一下,屁滚尿流地到了琳琅面前:“额,洛儿姑娘,大当家想让你过去一趟”。   琳琅离赵牧也不远,自然能听见他讲了什么,只是他也不知道赵牧又想做什么,有些忐忑地不敢过去。   “妈的,让你请个人,怎么这么慢!”   下人不敢耽误,连哭带求地将琳琅扶了过去,只是琳琅带着盖头,那手下心里害怕又有些着急,脚下也没个稳重,扶着琳琅磕磕碰碰差点给摔了。   好在赵牧过来扶住了琳琅:“没用的东西,滚开”。   下人:“......是,大当家的”。   红盖头也不是完全看不见,只是有些昏暗模糊,脚下那点地方还是能看到的,琳琅不懂赵牧在发什么火,只听话地站在原地,看着脚下,没有动。   赵牧的声音忽然在头顶上方响起:“那双鞋子就那么和你的心意,有相公在身边都不看,只顾着看它了,嗯?”   琳琅听到这话,呆呆地抬起头,看着赵牧,好看的眸子闪过一丝茫然。   赵牧见状忽的大笑:“好在不傻,还知道谁是你相公”。   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赵牧扯了去,琳琅羞愤地瞪着这个土匪,怎么什么时候都能这般不要脸。   “唔,唔”。   赵牧伸出手在琳琅红润带粉的脸颊上狠狠蹂/躏了两下,琳琅挥舞着拳头,嘴里咿咿呀呀发出反抗的声音。   赵牧看着他,眼中笑意全无,深邃的眼眸带着异常的柔情,他将琳琅带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发丝和后背,语气带着一丝颤抖:“还好,你还在”。   “你是我的,从今往后。别试图逃走,我会生气”。   琳琅的个头不高,被他抱在怀里,耳朵正好能贴到他心脏的位置,这土匪又在说谎,嘴上说的这么动听,他却他听不到他的心跳声,琳琅看不懂赵牧,明明就不喜欢他,却偏偏装得这么情深,无故饶了他的心绪。   他心里有怨,不是怨的赵牧,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怜,明明就只是一颗棋子而已,可偏偏所有执棋者都要他付出全部的感情,连一丝隐瞒都会被当做背叛,他很想推开赵牧,大声地告诉他,他不属于任何人,他只是他自己的,但可笑的是,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孤儿,戏子,权贵手中的玩物还是皇上手中的利剑,不,他什么都不是。   “赵当家让我们来,不会就是让我们看你秀恩爱的吧”。   赵牧闻言将琳琅拉到自己身后,重新为他盖上了盖头。   “真是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我得确认一下我的新娘是不是被人掉包了,不然娶个假货回家,我想我的的大刀会忍不住”,   如果没有见识过门口那一番,众人恐怕会认为这只是个调解的笑话,可现在所有人都几乎确定如果他口中所说的新娘不在了,他可能真的会大开杀戒,不,他一定会。   赵牧扫了一眼站在前排的几个人,还能找出几个眼熟的面孔,都是一些朝中官员的亲信,还有几个威望极高的名士的弟子。   “啧,看来各位大人都是业务繁忙啊,竟然让你们这些名不转经也不转的小虾米来应付我,实在是有点让人提不起兴趣”。   “你别太过分了!”   一个秀气文人模样的青年忍不住说了一句,立马被旁边的人拖了回去。   他赵牧也不过是一个土匪头子,若不现在玄京局势复杂,家师让他们留意各方动态,他以为他们会这么闲来参加这个什么破婚礼!   赵牧将琳琅放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却是大大咧咧坐在了石椅上:“我赵牧虽是个小人物,可我身边这位可是玄京的大人物啊,难道你们不是好奇这个才过来的吗?”   赵牧见他们没反应,慵懒地倚在石椅上,左手勾起琳琅喜服的边角细细打量:“洛书言啊,怎么,这都没听过,哎,也怪不得,就你们这些小虾米,能知道些什么啊”。   “啊,对了,你们主子让你们来都没有让你们准备礼物吗?这两手空空的也敢来参加宴席,是你们主子太穷了,还是被你们中间哪些个见财眼开的偷偷藏起来了啊”。   在这下面的人哪个不是被主子被家师器重的重点保护人才,哪个不是被放在手心里宝贝着,赞扬着的,什么时候受过这般侮辱!   “你侮辱我们可以,但请你做人留些口德,家师岂是你这种人能玷污的!”   赵牧扫了一眼这次说话的人,一身蓝白衣衫,左腰别折扇秀高山流水,小字篆体刻水墨蓝章,明显是太傅这个老古董的弟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身装扮,他就忍不住想打哈欠,得,更没意思了。   琳琅站在赵牧身后,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心里却是一直在打鼓,怎么会有玄京的人过来,他们不是在这个偏远的山寨里成婚的吗?怎么会有玄京的人?   赵牧握住琳琅的手,轻声道:“别紧张”。   琳琅大惊:这是赵牧一手安排的,他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轮5000+,还是没有人留言咩,蹲角落画圈圈(╥╯^╰╥)   ☆、第90章 匪斗后辈   “行了行了,我不和太傅家的小孩说话, 别在我眼前晃荡”,   赵牧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的人。   大堂上的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手下实在憋不住上前问道:“大当家的, 吉时都快过了,这婚成是不成?”   寨子里的兄弟都到齐了, 喜酒没喝到, 却跟着这一群小娃娃在这里罚站,算个什么事.......   赵牧闻言掀了掀眼皮子:“我赵牧成婚, 这一整天都是吉时,怕什么”。   “赵牧, 你不会是想把我们当做人质,好去威胁我家主子, 来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少年此话一出, 堂内便又掀起另一种暗潮,大都是指责赵卑鄙无耻、牧阴险毒辣的。   赵牧却好似被这句话逗乐了:“少年,你是武侠本子看多了吗?你说的我还尚未想到, 不过仔细想想也未尝不可, 想来江巡抚也会为有你如此聪慧的手下而感到自豪的”。   那少年听后脸上愤怒和羞耻交加, 不过还是吃惊更多一些:“赵牧,你这个卑鄙小人!连我们的家主都打听好了, 你还说不是想劫持我们!”   赵牧摇摇头:“你们是我所见的后辈中最差、最没有天赋、最愚笨、最自以为是的一辈了”。   “你区区一个山野土匪,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赵牧:“你以为我愿意说你啊,要不是你们太笨, 我才懒得费这个口舌,你说你把江家的图腾刻在哪不好,非刺在腰间别的匕首柄上,如果不是你现在这副天真的表情,我甚至都要以为你其实是故意这么做的了”。   见他们还是一副不解的模样,赵牧才有恨铁不成钢道:“图腾是各方地位的象征,同样而是表明身份的印记啊,你这么傻不拉几地刻在自己的贴身武器上,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你是哪家的小孩了嘛”。   “告诉别人又如何,就是要告诉那些小人我等是何方子弟,让他们知难而退才对!”   赵牧呵呵一笑:“万一对方与你家家主有什么死生不见的血海深仇呢,抓了你们不是正好泄愤”。   几个后背憋得满脸通红也没能为自己再想到辩解的理由。   赵牧也好似玩累了:“几个大人物改出来也赶紧出来吧,我家房梁也是刚刚才建成的,估计不能承受那么多人,这塌下来砸了我没事,要是把这几个小娃娃砸了,我可赔不起,你们说是吧”。   赵牧说完还玩笑似的跟那些少年眨眨眼睛,看起来无害极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再藏着也没多大意义了。   赵牧倚在石椅上,托腮看着房梁上跳下来的人,微微一笑,嘴里不知道在数些什么。   一个,关冥,关副将,樊将军的得力干将,两个,江淼,江巡抚不学无术的独生子,三个,方平,太傅的得意门生,啧,傅博温也来了,不是说病得半死不活嘛~   “还有一个,难不成是要我上去请?”   后辈呆呆看着自家家主一个接着一个跟下饺子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纷纷张着嘴巴凌乱在原处,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那个,我,我下不去了,有人来帮我一把吗?”   房梁上突然探出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着实将众人惊了一把,竟然是洛佩慈!   他们刚才可是讨论别人讨论半天了,谁曾想本人还在自己身边偷听,这火烧似的羞愧着实把各小辈后生烧了一把。   不过这傅公子和洛佩慈凑一块,场景也着实诡异,难道他们化干戈为玉帛了?看他们那死臭的脸色也不太像啊!   赵牧也不曾想,自己在下面教育这些小娃娃,上面竟然站了这么多人,他给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同自己的伙伴飞身上梁将洛佩慈带了下来。   最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是关冥关副将:“今日赵当家大婚,我等来迟,略备薄礼,聊表心意”。   家主都出来了,小辈们找到主心力,自然是纷纷站好自己的阵营。   赵牧起身相迎:“哈哈哈,哪里哪里,不迟不迟,我也正好找个时间跟小辈们唠唠嗑”。   赵牧一个大反派,在此处自称前辈,说实话,实在让人感觉不爽!可碍于他的不可估量的实力,大家又不好反驳什么。   而且见自家家主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刚才的事,大堂中的氛围居然在慢慢回温变得缓和起来。   家主都忍得下这口气,他们自然也能忍得!   下人见时候差不多了,也就将酒席都布置出来,赵牧举起瓷碗致意:“各位能来参加我赵某人的婚礼,我赵某人甚感荣幸,在此先干为敬”。   说完便抬起碗口,一饮而尽。   赵牧笑着倒扣住碗,向来人示意:“请”。   众人未动。   “怎么,怕我下毒?”   赵牧看着他们这反应语气里带着些不屑。   “赵当家豪爽,只是我大病初愈不宜饮酒,这便以茶代酒吧”。   赵牧闻言眉毛一挑,看了看那高挑秀雅,身着雪白狐皮大袄的公子,有些不依不饶道:“大饮伤身,小酌怡情,莫不是傅公子瞧不起赵某人,故意找个理由推脱吧”。   “都说赵当家的为人宽厚,我家公子确是大病初愈,想来赵当家不会为难才是”。   傅博温明显有些不悦这自作主张的下人,只是碍于外人在场,也不曾多言:“退下”。   “公子!”   “退下,咳,唔咳咳!”   傅博温明显是动了怒,一句话说不完便咳嗽了起来,那苍白的脸色确不好叫人为难。   自傅博温开口的那一刻起,琳琅便认出了自家哥哥的声音,只是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定是不能叫他看见的。   赵牧也自是注意到了琳琅的反应,可以说就算傅博温刚才不出来挑衅他,他也会娶找他的茬,不过他现在想到了更有趣的事。   “时候不早了,拜堂成亲吧”。   赵牧口气如此随意,就好似在说‘那就开饭吧’这般简单,一场注定不平凡的婚礼以此方式展开,倒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手下盯着那边的烤肉也是半天了,现在听了这话自是迫不及待就上前准备,恨不得赵当家的马上拜完堂成完亲,好让他们大吃一顿。   “不好了,不好了,赵当家的,沈小姐不见了!”   手下突然走到赵牧身旁说道。   赵牧额上青筋跳动,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省心:“罢了,不见就不见吧,反正我也没想娶她”。   “可是,老寨主那边......”   赵牧:“再他妈废话就给我滚”。   “怎么,你也不想嫁了?”   赵牧见琳琅不知什么时候挪着小步子已经走到了台子边缘,瞬间怒火腾起。   琳琅只是因为赵牧突然走开,自己一时没了方向这才走差了,听到赵牧的声音,他便立马停住了脚步,可他又不会说话,现在也没有纸笔,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就站在那不动了。   赵牧握着她的手将他带离了危险的边缘,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傅博温就在台子下面,你想去找他吗?”   琳琅听这话有些惊恐,连忙摇头。   “今天琳琅打扮地这么好看,难道不是特地为了给他看的吗?”   赵牧感觉琳琅被自己握住的手有些渗出冷汗,心情顿时有些不美妙了:“怎么,你还真是要给他看的!”   琳琅对傅博温只有兄弟之间的情义和亲情之间的渴望,从来没有想过越界,可赵牧的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种隐蔽的龌龊的感觉,这样他很不能接受。   “琳琅,不管你从前是什么身份,认识些什么人,自今日拜堂起,你就得将那些全部忘记,我赵牧才是今后会出现在你生命里唯一的人,别惹我生气,你知道我的脾气”。   赵牧的声音低沉,略带着些蛊惑的味道。   琳琅心中冷笑,赵牧这出戏唱得未免认真了些,不过还是配合性地点点头,现在傅相和樊将军的手下都聚集在此,皇上定也在暗中观察,只是赵牧一直耍花招,现在还缺少一个合适时机。      ☆、第91章 琳琅遇险   “吉时到,有请新郎新娘入堂!”   寨子里不比外面, 没有多少规矩, 但看着大堂里随意摆设的金银玉器也知道赵牧花了不少心思。   妻氏都没到场,只留一个妾氏, 他赵牧就不管不顾地开始了,众人对这位素未蒙面的姑娘多多少少表示有些同情, 但不曾卷入这场风波, 又或许是另一种庆幸。   琳琅被赵牧紧紧牵着一步一步走上祭祀的高台,越走越高, 从脚下透出来的空隙中他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些人的身影。   “这时候还是专心点好”,   耳边传来赵牧隐忍中不悦的声音, 自己看得有些专注,险些踩到裙摆绊倒, 好在赵牧及时稳住了他的身形。   琳琅轻轻点头, 收回了视线。   到了高台上,赵牧慢慢松开了琳琅的手,从手下手中接过三柱高香, 在他面前摆放的是一套黑漆木雕的桌椅, 桌子上摆放的两个灵牌, 而旁边的椅子上空无一人。   周遭的氛围莫名变得肃穆庄严起来,琳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台下讨论的声音渐渐小去,不免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赵牧转过身来, 一手牵起琳琅的手,一手给他递过去三株香火,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给咱爹娘上柱香,就算拜过高堂了”。   赵牧的随意草率是琳琅意料之中的,典雅大方的红袖中伸出一双玉洁白净的双手,他缓缓接过香火。   “一拜天地!”   赵牧没有下跪,只是轻轻一弯腰,琳琅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忤逆他,双手交叠,轻轻拱手。   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赵牧透过红色的盖头隐约能瞧见里面人儿因紧张害羞而变得粉嫩的脸庞,他的嘴角上扬,心情很是愉悦。   “不许拜!”   赵牧嘴角未成形的弧度因为这个突兀的声音僵硬在了脸上,他眉头忽地紧锁,转身看向来人,他早知今日婚礼不会这么顺利,只是想过千百遍,也没料到第一个会来阻止的人竟然是她。   “你来这干什么?”   “......干什么?这是我的婚礼,你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沈月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两步,她一把推开前来安慰的下人,一身大红喜服上深深浅浅不知染了些什么,形容凌乱不堪,若是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些许血腥味,沈月眼中包涵着许多复杂的情绪,但也不减她此刻凌厉的气场。   关冥等人见此也不表态,只是静静站在一旁,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赵牧的什么把戏。   赵牧倒是不慌不忙地牵起琳琅的手,似是在打量着什么稀世珍宝,眼神温柔宠溺,:“你的婚礼,我怎么不知道?”   他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再去看沈月一眼。   “你明明答应过我爹!我爹......”沈月从未料到赵牧会悔婚,有些不知所措的呢喃着,她看着堂内那些人打量的目光,脑子里、眼睛中闪过的画面开始变得恍惚起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堂上的两人,语气十分不善:“......我爹死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们!”   赵牧闻言握着琳琅的手一顿,他有些讶异地看着沈月:“老寨主......死了?”   想起家父的死,沈月悲愤的情绪似又是被点燃到了一个高度:“就在婚礼之前不久!”   赵牧与阿爹谈话一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阿爹了,阿爹为人阴鸷孤僻,一向寡言少行,她虽奇怪阿爹为什么婚礼前夜没有找自己谈话,却也没有多想,当她还沉浸在大婚的喜悦中的时候,却忽然有人告诉她阿爹死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自己的至亲竟在一夕之间就没了。   今天她站在堂上看见那个贱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她没有死,那些被她买通的喜娘也不见了踪影,所以这一切都有可能是那个贱人为了报复自己!   “你干什么!”   赵牧见她一记轻功直奔琳琅面前,立马环过琳琅的腰,将他轻轻带至自己身后。   沈月只当是赵牧是被这个贱人迷惑:“赵牧你让开,她就是杀害阿爹的凶手”。   此话一出,堂下的便有些蠢蠢欲动的意思。   “老寨主死了!”   “而且赵当家居然要娶一个杀害了老寨主的人?”   寨子里的这些小喽啰们都是走投无路然后被老寨主收进来的,他们自然不会让老寨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沈月冷笑:“这个贱人居心叵测,不仅杀害了老寨主,就在昨晚,他还联合后山的蛇妖欲将赵当家一起杀害!”   沈月看着下面人投来的疑惑的眼神,又解释道:“想必你们一定发现你们当中一些兄弟今天根本没有到场吧,他们根本不是被大当家解散了,而是被妖蛇一同杀害了!”   这话终于成功地引起了公愤,赵牧虽不在乎这些小喽啰,可对于沈月这种胡编乱邹的行为却是十分厌恶。   他昨晚只是不想让后山之事流散出去,才杀了那些人,沈月这个有心计的却趁机将这脏水泼给了琳琅,她料准了自己现在正处上位其间,不会为了一个小妾冒险,所以才敢如此大胆,呵,当真是好计谋。   只是可惜了,他赵牧虽不爱男子,但对琳琅却是不同的:   “闹够了就给我滚出去”。   这次沈月没有开口,下面的人倒是有两个愿意说话了。   “赵当家息怒”。   赵牧看向关冥:“难不成关副将信这疯女人的话?”   关冥侃侃而笑:“赵当家的家务事我们自然无权过问,只是,这其中牵扯到的几条人命,我们似乎可以谈谈”。   “哦?”   赵牧眼角眉梢里透露出一股子不屑,自大地让人有些发指。   关冥的臭脾气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都在等着他发火,可奇迹的是他竟然像个没事人似的没有再开口。   傅博温适时出声:“既然大家都有疑义,我看这婚还是等等再成吧”。   江淼是个没主见的,而太傅又向来不主张多管闲事,洛佩慈就更不用说了,他肯定是他那便宜老爹拿过来凑个数的,现在两个顶梁柱发了话,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说来可笑,朝堂之争在玄京上演地如火如荼,他们几股不同势力现在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在同一处观赏着同一出好戏,真是怪哉。   而清风寨的下人们也不约而同地站出来反对,老寨主的死没有弄清楚,他们也绝对不能让赵当家娶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进寨子。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赵牧一脸无所谓地看着他们,又接着道:“我请你们来不过是做个见证,谁管你们的意见?”   “赵牧哥哥,你千万不要被这个贱人迷惑了,他杀了阿爹,以后他一定也会杀了你的”,   沈月一边靠近赵牧,一边收拢藏在袖子里的短剑。   “沈月,我对你忍耐有限,如果你再出言不逊,就小心着自己的舌头吧”,   赵牧原本就不喜欢她,在寨子里多时也尽量不与她接触,可现在了解地越多,就越觉得令人恶心。   “琳琅!”   台下发来一阵短促的疾呼,赵牧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也在这时被沈月钻了空子。   刚才发出声音的人是傅博温。   “赵牧哥哥,我知道你现在被迷惑了,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不会害你”,   沈月将短剑架在琳琅的脖子上,一边说话一边带着他向后退去。      ☆、第92章 孪生兄弟   赵牧冰冷的表情在沈月愚蠢的自作聪明下愈渐低寒:“我从来也没有被迷惑,趁我还有点耐心, 你现在立马放了他”。   沈月双目含恨, 自己的至亲已经没了,而他最信任、最喜欢的人现在却用那般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一切都是眼前的这个人造成的。   “他不过是一个戏子,现在还是一个哑巴, 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沈月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   赵牧眉峰上挑, 额间青筋乱跳,只见他咬牙切齿道:“你胆子倒是不小, 我的墙角你也敢偷听!”   沈月情绪不稳,又加之被刺激到了, 手中的短剑向琳琅的脖子靠近了几分:“我现在还有什么不敢的?”   “沈小姐!”   傅博温带着病态的声音显得急促却又无奈。   沈月在山中混了多年,自然也有自己的心腹, 真要在玄京打听点什么也不算太难, 她凑在琳琅耳边,语气里带着些鄙夷:“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向你讨教点这勾人的本事, 今天站在这里会不会就没有这么难堪?”   琳琅的红盖头依旧没有被揭开, 他心凉如底, 自己究竟是怎么被认出来的?他的身份被点破的时候,那些人分明没有多少惊讶, 所以他们早就猜到是自己了,可是,为什么。   沈月看着手中的人如同一个牵线木偶一般失去了反应, 兴致缺缺:“真是可惜了,如果不是傅相毒哑了你,我还想听听这玄京第一戏子美妙的歌喉呢,是不是真像传言那般,婉转空灵......妩媚惑人,嗯?哈哈哈哈!”   琳琅任由沈月牵扯着自己,忘记了任何动作,如果这时有人掀开盖头,就会发现他已经褪去血色的脸庞,他败露了,彻底的,毫无保留的。   沈月还在揭着他的伤疤,说出的话越来越难听,越来越放肆,琳琅也越来越麻木,反正这些话他听的已经够多了,再多的也没有了。   赵牧却是忍不住了:“沈月,你够了!”   沈月苦笑:“赵牧哥哥听我说了这么多还是不肯回心转意吗?”   她眼中蓄满泪水,却异常安静地没有爆发: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眼睛里现在充斥的是同情吧,对我的,还是对他的?”   赵牧根本就不想与她纠缠。   “琳琅小戏子,你看见没有,这个男人其实一点也不爱你,他只是同情你,同情你明明是相国之子,却只能做一个卖艺维生的伶人,其实你知道吗,如果你去勾栏院,或许就没有现在这么辛苦了,你只要找一个有权有势的大人......”   傅博温就是有再好的修养,听到一个女子赤/裸/裸地说出这些话也是觉得不堪入耳,只是他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沈月的脸上已经多出了一道锋利的血痕。   她遮住半边脸颊的头发被整齐地砍了下来,丑陋的胎记突然暴露在众人面前,沈月身子抖了一下,一只手慌忙遮住半边脸颊,一只手却还不忘记控制琳琅。   胎记是她最大的忌讳:“赵牧哥哥,你怎么能!”   赵牧收回利器,狠厉道:“别再叫我什么狗屁哥哥,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放不放人”。   傅博温在台下皱眉,很明显他并不同意赵牧这种激进的做法,要是沈月一个激动,伤了琳琅,那他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以现在沈月不稳的情绪来看,这种担心是很有必要的,沈月受了刺激,握着短剑的手都在颤抖,而琳琅也不知为何,在她手里不躲不避,任由短剑割伤了自己。   沈月还在带着琳琅妄图往后退去,赵牧的眼神太吓人了,就好像如果自己现在放了这个戏子,就会立即血溅三尺一样,不,她不可能让那样的事发生。   太慌乱了,真的太慌乱了,沈月现在方寸尽失,来时的嚣张褪得一干二净,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她要离开这里,对,离开。   “啊啊啊!”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众人,只见沈月忽的踩空了台阶从最高处滚落下来,而她劫持的琳琅被赵牧及时带离。   祭祀的高台距离地面还有一定的距离,沈月摔得七荤八素,头破血流,可现在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扶她。   “罪有应得”,   赵牧如此说道。   不知为何,一直躺在地上的沈月听到这句话却忽然有了反应,她混着嘴里血丝笑了起来,那般癫狂模样,渗人心慌。   洛佩慈离她最近,脚下不由升起一股寒意,他怯怯往后退了两步,却撞到了身后的江淼,两人虽互相不对付,但在这种时候也只是对视了一眼,识相地没有开口。   “赵牧,你就这般厌恶我,厌恶到想要我去死的地步吗?”   沈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惊慌的眼神变得平静,变得无所畏惧。   赵牧冷眼看着他,没有回答,他处事虽狠厉无情了些,但对人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他只想找到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其他人怎样与他何干?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了这位大小姐的喜欢,非要死缠烂打要嫁给自己,他讨厌这种贴上来的牵绊,难不成你喜欢别人,别人就一定要喜欢你,不喜欢你就是犯了什么罪过不成?就算他是土匪,也从没想过要做这样霸道的交易。   沈月骄纵惯了,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小心思,赵牧也从没想过大庭广众揭她的痛处,可他知道要是再由着她胡来,再由着她撒野发疯,她就彻底没救了。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沈月现在已经无可救药了。   “赵牧哥哥,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见?”   沈月似是在回忆什么,她看着赵牧,眼神中带着些期许。   赵牧之所以上这个寨子,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寨子乃是山中阴气最重的地方,也是练就尸傀的最佳地带,那时的他心中只有仇恨,又怎会注意一个不起眼的女人。   沈月眼中的期许慢慢黯淡下去,她脸上掩不住的自嘲,但还是接着说道:“很多很多年之前了,那时的我才九岁,哦,不对,应该是七八岁,我自小没见过娘亲,阿爹也不管我,我就自己在山里野着玩,我不小心踩了野猎的陷阱,那时候我身边没有一个人,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是你出现了,是你救了我,还给我包扎了伤口”。   她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人带她走出困境,可惜的是,之后很多年,她都没有在后山等到他。   琳琅被赵牧护在身后,他听完这话稍稍偏头,令他惊讶的是赵牧的眼角竟然有些许湿润,待他想仔细探究之时,赵牧又恢复了那个冷淡的模样。   “想必你是认错人了” ,   赵牧顿了顿,又道:“我从来没来过这座山”。   沈月听到这话的时候耳朵里一下子轰鸣了:“你,你说什么?”   赵牧叹了口气,尽管同情,但还是接着说道:“我说,我之前从来没来过这座山,更不会救了受困的你”。   “这不可能,玉佩,你腰间的玉佩,你当时就是带着这枚玉佩,我不可能记错的!”   沈月有些急了。   赵牧闻言看了看腰间的羊脂白玉,然后一把扯下:“你说这个吗?”   他左手拿着玉佩轻轻摩挲了几下,然后才道:“这不是我的”。   “别这样看着我,这的确不是我的,救你的人也不是我”。   赵牧也不想再跟她兜圈子:“他是我的孪生弟弟,名为清风”。   听到这个名字,洛佩慈心里猛然一紧,大哥的书童也叫清风,可,可能是他多想了,大哥的书童跟这个土匪长得可是半点也不像。   沈月失了神,大红喜服中不断流出深色的液体,她却毫无知觉,所有的温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清风,他叫清风,那他......”   沈月说着说着突然禁了声。   “我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只知道他在玄京,却不知道究竟在玄京哪里,他被人藏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洛佩慈的错觉,总感觉赵牧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间瞥了自己几下,该不会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吧,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赵牧,的确跟那个书童长得不像啊,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这样吗,原来是这样”,   沈月抬头看着赵牧,然后将目光移到他身边的琳琅身上,原来是自己认错人了。   她像一具丢了魂的走尸,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只是还没站稳又急急摔在了台阶之上,顶着众人的目光,她双手攀着石阶,一步一步向上爬去,红衣佛过,留下一抹一抹刺目的血花。   沈月拖着笨拙身子爬了很久,没有人知道她要干什么,她终于停在了最顶端的石阶上。   赵牧看着脚下这个女人,表情复杂,忽的,见她朝自己绽放出了一个绚烂纯净的笑容,他心中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眼前腾起一阵迷雾,不好!   他下意识地想去牵琳琅的手,却发现身后的人早已没了身影,大堂里响起一片哀嚎,迷雾有毒!   赵牧落空的手悬在空中,单手紧握成拳,五指发出令人发寒的咯咯声,他怒了。      ☆、第93章 道长驭尸   沈月这样一个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在知道真相之后绝不会有如此平静的表现, 琳琅被赵牧护在身后,却也一直默默猜测着她究竟要干什么, 直到她爬到高台之上,在她绽放出那个笑容之后, 琳琅才终于明白。   那笑容看起来绚烂纯净, 却也是一种挣扎后的解脱和无畏,她与生父不亲近, 在得知他死后,但也只是愤恨、不甘, 却没与任何一种感情属于至亲之间的悲恸哀绝,她愤恨自己从没有在这个人身上得到任何亲情, 他就独自离去, 不甘他就算离去也没有为自己争取到什么。   她自小便不信什么亲情,所有感情都寄托在一个素不相识的温柔哥哥身上,却不想多年竟然深情错付了良人, 沈月心中该有的是迷茫、悔恨, 甚是应该是狠毒了赵氏兄弟, 却不应该这种无用的示弱,况且, 她从来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琳琅突然发现她红袖中藏着一个手掌般大小的铁球,凹凸不平的球面上刻满了四方八卦图案,他从前从人说过, 一些道长会用这个东西收藏有毒的尸气,遭了!沈月她!   琳琅伸出手想提醒赵牧,却不想手臂刚刚抬起,身后就传来一股强大的钳制,那人出手速度之快且力大无比,他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人带了出去。   浓雾逐渐散去,赵牧手中握着那被遗留在地的红盖头,面目阴冷至极。   这股尸气来势凶猛,许多人来不及撤出又或是哀嚎时吸入了不少,此刻躺在地上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皮肤显现出不少深褐色的尸斑。   赵牧瞥了几眼那些人的惨状,冷笑着走出大堂。   “赵牧,你这个阴险小人!竟然想用尸毒将我们一网打尽!”   江淼吸了不少尸气,但好在逃出来得及时,现在还能咆哮几句。   他现在还能在外面数落赵牧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这些人当中最倒霉的恐怕要数太傅那一脉的学生了,都是些拿笔杆子操天下的文弱书生,哪里懂得这些邪门暗数,吸了尸气不谈,混乱之中,在堂内被人推推搡搡,踩踏在堂内出不来的都死了好几个。   关冥带出来的手下倒是没几个受伤的,只是遭人暗算此等下作之事也够他们恶心一阵的。   “嗯,对,你说的都对,接着骂,到时候怒火攻心将尸气带入肺腑,好赖没救了,我也正好推脱了责任,反正是你自己气死的,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赵牧此话一出,江淼和一众按耐不住准备发作的家雀们果然安分了不少,只是眼神中还是时不时发出斥责、鄙夷的光‘嗖嗖’直射到赵牧身上。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沈月会留着么一手,应该说是,他没想到幕后操控沈月的人竟是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现在他可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罢了,他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洗不洗都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现在他担心的是这幕后的人究竟是谁,他下一步又想做什么,而琳琅,对整件事,又到底知不知情,若是知情,又知道多少。   啧,很是让人头疼啊。   关冥虽然与在场许多人立场不和,但在场大都都是些不懂事的后辈,也没多大说法,况且将军也不屑于跟这些小屁孩斗法,便开口道:“现在当务之急,赵当家是不是该先给他们解了这尸毒”。   赵牧好笑地看着他:“你们也真是奇怪,不是说这尸毒是我下的吗我费劲心思才给你们下了这毒,干嘛还要给你们解?”   其他人看不明白,不代表他关冥也是个糊涂的,何况习武之人观察力和灵敏度都是在普通人之上的,沈月的所有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如果这局当真是赵牧布的,未免太不走心了些,单单看着外面逃出来的这些人,也知道,这尸毒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以赵牧的功力还不如直接拔刀杀了他们来的痛快些。   不过对于赵牧对江淼他们几个的态度,他倒是肯定的,他们几个现在身上的尸斑完全就是自己作的,成天不动脑子,遇事就知道咋咋呼呼,烦都烦死个人,还不如让赵牧吓吓他们,长长记性。   “赵当家还是发发慈悲,赶紧给我们解毒吧!”   赵牧抬眼看了看说话的人,是傅博温身边的下属,刚才还怼自己来着,怎么这副鬼样子,是傅大公子不行啦?   那人见赵牧没有丝毫动容的模样,连忙爬上前。   却不想被赵牧躲开:“哎哎哎,注意点,别靠我这么近,这万一你要是死在我脚下,我才真的是百口莫辩”。   那人全没了之前的威风,哭喊道:“我家公子快不行了,求赵大家去看看吧”。   赵牧皱眉,傅博温就算是带病前来,以他自己的功夫也不该到这个地步吧。   “我,我家公子刚才一直在里面找琳琅小公子,我们劝都劝不住,一直到他昏迷了这才拖出来的......”   赵牧:“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表现一把兄弟情深?”   洛佩慈看着傅博温的脸色越来越差,心中也是越来越底,上次他不小心捅了他,这眼见着才恢复点血色,现在又变成这副模样,他心里就更愧疚了,可是见周遭也没人上前劝说,这短腿迈出去两步,又顿顿,最后鼓足勇气准备劝说的时候,身边猛然飘过一抹银灰色的身影让他身形一顿。   赵牧看着来人挑眉道:“今日怎么舍得出山?”   那人没理会赵牧,兀自走到傅博温身边,扳开他的嘴,送入一粒黑色药丸。   古笙没有说话,赵牧大概猜到了什么:“道长记起来了?”   “你的走尸没管好,有几只进了山林”,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谢子居身为道士,除妖乃是本能,可一旦他动用灵力,古笙所设的结界便会产生动荡。   “那他现在人呢?”   古笙耸耸肩:“别急,估计一会就杀过来了”。   “啊?”   赵牧愣在了原地,这又是整的哪一出?   古笙拍拍他的肩膀:“是兄弟,就替我挡一会”。   赵牧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不远处的山头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接着扬起一阵尘土,那山头黑压压不知道跑出来什么东西,随着充沛的蓝色灵力在空中击打,一时间地动山摇,天地失色,吓得寨子里的人还没喘口气又开始四处逃窜起来。   “我去你妈的兄弟!”   待赵牧看清那片黑压压的东西的时候,想把古笙撕了的心都有了,那是他修炼了许久的走尸,这会全都被那个臭道士赶出来了!   没了那些走尸,他还拿什么东西报仇!赵牧逆着谢子居的道灵迎头而上,一见那个满目清冷的狗屁道士,就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赶紧给我停下来!”   谁知谢子居看都没看他一眼,一个干净利落的闪身便避开了他,手上拿着玉箫,嘴里依旧吹着驭尸的曲子。   赵牧看着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走尸被他像赶鸭子似的赶得七零八散,一时气急,追上去便要夺谢子居手里的长箫,谢子居倒是不慌不急,双脚蹬向旁边的树干,再次借力反身与其错开。   赵牧气得牙痒痒,实在无法,抽出弯刀欲与其对决,没想到谢子居余光瞥见他,竟然还真的敢回身过来。   “你现在要是放下箫还来得及,及”,   赵牧话没说完,只觉得一股寒气混着强大冲击力直逼自己面门,不等他反应,一个黑影便瞬间晃身到自己眼前,他握着弯刀的手还没来得及使劲,只觉手中一轻,耳边传来一声脆响,然后他就看见洁白的雪地上突然多出两片刀身,他手中的弯刀竟然就这么断了!   这把陪他浴血多年的弯刀竟然就这么断了!没有什么能形容他懵逼的心情。   不知道谢子居是不是故意的,临走时还故意在他头顶的枝丫上踩了一脚,树枝上积了许久的白雪一下子打在自己身上,让他打了个哆嗦。   赵牧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已经远去的身影:“你们两个吵架,能不能别祸害别人!”   谢子居的到来无疑是给那些慌乱的人带来了一根定海神针。   虽然不知道子居道长为何会出现在此,但有他在,至少不会担心妖邪作祟了。   关冥拱手问候:“子居道长”。   若是以往,谢子居定会礼貌性地回应他一下,可现在谢子居却是没这个心思,只见他放下手中的玉箫,冰冷问道:“古笙呢?”   此话问出去,却是没有得到回答。   谢子居琥珀色的浅眸冷冷地看着他们,什么也没说,却给他在场的人带来了无形的震慑力。   可,可这也不能怪他们啊,古笙以往总是一身青衫白衣、调皮可爱的小公子形象,谁能想到刚才那个行事张扬,身姿妩媚,还配着一头银灰色长发的人会是他?况且刚刚行色匆匆,他也就跟赵牧说了两句话,然后就离开了。   再说了,这危机关头,谁还会注意他样貌究竟如何啊,无缘无故受了道长的震慑,他们也是委屈至极,但也只是乖巧地巴巴坐着,不敢乱动。      ☆、第94章 倒v结束   众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只见洛佩慈忽然弱弱举手:“那个, 子居道长能不能让这些走尸离我们远点?”   虽然有谢子居在这里, 这些走尸大概是会乖乖听话的,可被一群尸体围在中间, 他们倒像是犯了错被围捕的犯人,而且这些走尸没有意识, 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画面着实诡异了些。   谢子居当时找到这个炼尸地的时候,本想直接收服, 可他没想到这些走尸虽然没有意识,但却是受人控制的, 山中阴气太重,他又是刚刚恢复, 灵力不够, 想要一次性收服有点麻烦,所以这才驱赶他们出了林子。   而且古笙也还没给自己一个交代,他必须找他问清楚。   “你这个胆小鬼, 不过几具走尸, 瞧你那怂样”,   江淼一见洛佩慈说话,就忍不住嘴欠地怼两句。   洛佩慈被自家便宜老爹揪着耳朵叮嘱过, 不要与江淼等人发生冲突,这次出来只是附和局势走个形式,这么想着他便顺了口气, 自言自语道:“不能跟傻子计较”。   如此安慰自己倒也不觉得江淼有多讨厌了。   那声音虽低,可在场武力值都不低,动动耳朵便晓得他在说什么,江淼虽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但瞧着洛佩慈那个嘴型,也知道不是说的什么好话,立马吼道:“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有本事你声音大——点!”   谁曾想,他情绪饱满地过头了些,最后一个‘大点’竟然直接破音了,洛佩慈不厚道地笑了,带动后面一些不老实的后辈偷偷捂着嘴,稍稍缓和了点气氛。   “别动”,   关冥突然出声。   他严肃地看着周围,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江淼身后的一个走尸身上:“他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江淼见关副将盯着自己身后,只觉浑身的寒毛都树立起来了,但顾于面子,僵着身子没有动弹。   “这,这不是有子居道长在这呢,怕,怕什么”,   江淼本想硬着头皮说几句,结果一张嘴舌头就打结了似的,说不了两句,最后干脆闭了嘴。   谢子居偏头看了那走尸一眼,见他木桩似的定在原处并未有所动作,他缓缓走了过去,在走尸身边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   “不对,他的左手刚刚是抬起来的!”   洛佩慈胆子小,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些走尸,生怕出什么意外,还真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猜中了,这时候他突然出声,大家都下意识地向那个走尸看去,现在走尸的左手是放在腰侧的。   “闪开!”   江淼只觉后领一紧,身体一轻,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就这么被人拎了起来并且还丢了出去。   耳边传来下人的急切的声音:“哎呦,主子主子,你没事吧,哪伤着了没有?”   江淼转身看了他一眼,呆呆地问了一句:“谁扔的我?”   下人支支吾吾半天才看向正在与走尸缠斗的谢子居。   就在这时,赵牧也刚好赶到,见自己的得力干将被谢子居打得节节败退,心中恼怒万分,但自己现在上去肯定也是找死,不得已只好去寻古笙的踪影。   “哎,这呢”。   赵牧转身望去,只见古笙手上拿着两个馒头正躲在角落里吃得津津有味。   “你还有心思吃!”   古笙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吐槽道:“还不是因为你没有管好那些走尸,我这才刚起床,饭都没吃上一口,就被谢子居追到现在”。   赵牧瞬间无语:“怪我?”   古笙眨眨眼,随后摆摆手,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给他递过去一个馒头:“你说你的宝贝大将能抗多久啊?”   赵牧看到那个被捏得变形的馒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磨磨蹭蹭的”,   古笙不耐烦地将馒头塞到他手里。   不知为何,赵牧突然觉得背脊凉飕飕的,好像有无数冰刀刺透身体一般,他僵硬地转过身,发现笺已经躺倒在地,而谢子居现在单脚负立于一棵枯藤老树之上,右手提剑冷冰冰地看着自己,准确地说,是看着自己手里的馒头。   “赵兄,你什么时候得罪谢子居的?”   古笙这个不嫌事儿大的,竟然还敢跟赵牧勾肩搭背。   呵,认识你的之后。   赵牧腹诽还没结束,只觉手背一痛,手上的馒头被打落在地。   古笙皱眉:“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他弯下腰准备去捡那个馒头,一把长剑瞬间插在离自己半公分的土地里,古笙抬头看了看谢子居,咽了咽口水,然后实相地缩回手,刚想往赵牧身后挪一挪,却发现他早就不见了踪影,这个没义气的!   再转身看看被走尸围在中间的人,好像还有几个脸熟的。   “古公子,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求你别过来!”   开什么玩笑,连赵牧都不敢跟谢子居正面交锋,更何况他们这些茅庐都没出过的小虾米,大家忽然异常团结地抱团待在一起,嗯,阵容统一,誓死不要被古公子拉过去当垫背的。   “过来”,   无妄剑在谢子居的意念之下重回他的手里,只听他淡淡地唤了一句。   见古笙低头踩雪,没有反应,谢子居修整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用略带低沉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阿笙,过来”。   而不远处的古笙乍听到这个称呼,只觉一股麻意从脚跟直窜脑门,就是他俩欢好的时候,也没听他这么叫过自己啊,古笙往后退了两步,谢子居不会被妖怪附身了吧,这么厉害的妖怪吗,他,他要不先躲躲.......   谢子居无奈,修长的手指从腰间将玉箫勾了出来,不同于刚才驭尸的嘲哳激进,空灵清幽的箫声如流水倾洒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之上,引得古笙顾盼回头,他疑惑地看了看谢子居,只觉手脚都不自觉移动起来,不对,他晃了晃脑袋,谢子居居然在用箫声牵引自己?这太可怕了,不是说牵引是需要介质的吗?他怎么能就这么凭空操控自己?   “古公子!”   洛佩慈见古笙忽然腾空向谢子居飞去,忍不住惊叫道。   谢子居寡淡的脸庞猛然在古笙眼前放大,他心里猛然慢了一拍,一时竟忘了反抗。   “为什么要逃?”   不温不火的声音缓缓响起,却让古笙顿失了心神,他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说话”,   没想到谢子居也有这不依不饶的时候。   古笙感受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忽然动了动,松垮的腰带让他大惊失色:“那个,子居,你冷静点,虽然我不介意跟你那啥啥,但是下面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但是你都不顾及你自己的名声了吗?”   他说这段话的语速极快,可惜谢子居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只是瞧着那绯色的唇瓣格外诱人顺眼。   古笙欲哭无泪,谢子居将他压在一根粗壮的树枝后,挡去了大半人的视线,而古笙的双手也被无情地反剪到身后,虽然距下面那些人还有一定的距离,但还是能看到两个交缠的衣角翻飞在一起。   “谢子居!别、别、别动,子居,子居,子居哥哥,我错了,不是,你能不能,嗯,哈哈,放开,啊~”   树后传来古笙各种‘抵死不从’、‘声嘶力竭’、‘反抗无力’的嘶吼。   洛佩慈等人也不过瞧了个大概,就赶紧收回视线,这这这,也太激情了一点吧,没想到道长看上去那么禁欲的人,竟然,竟然这么凶猛,不过更令人寒毛耸立的还是古笙魔性的笑声,这,这是疯了吧。   片刻,树干后,   古笙双眸噙着丝丝水雾,眼角染上淡淡的粉色,白皙的皮肤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而一头银灰色的头发更将他衬得如同像山林中的不谙世事却美丽惑人的小妖精。   “我说你拿就拿,能不能别碰我痒痒肉,笑得我腮帮子都疼了”。   谢子居手中盘着雪狐银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嗯?”   古笙抹了一把眼角,然后整了整松散的衣襟,瞪着那个始作俑者:“这东西不是在池塘底下就断开了吗?你什么时候把这个放在我身上的?”   谢子居也是一脸迷茫:“不知道”。   古笙讶异:“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能用它把我拉过来?”   被一根绳子牵着,那么高,那么老远,还腾空!呵呵,反正他的老腰是快废了。   “之前就是在你身上的”,   谢子居声音低低的,似是在控诉什么。   古笙瞪着眼睛反问道:“所以,你吹笛子纯粹只是碰碰运气?”   谢子居没有回答。   古笙也没打算追问,谁让他手痒,没事就喜欢替道长‘保管’法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更新,期待留言(*^▽^*)   ☆、第95章 凶尸咬人   “你......这是干什么?”   古笙见谢子居拉过自己的手腕将雪狐银丝重新系好,然后又将另一端缠绕到自己的手腕上, 微弱的蓝光从谢子居的体内传入细绳, 那根雪狐银丝竟在一瞬间隐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古笙大为惊奇, 他抬了抬手腕,却又能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羁绊的感觉。   谢子居沉默地低着头, 古笙一抬头便能看到他眸子里细碎的微光, 寡淡的脸庞愈渐温和,不常开口, 却异常好听的声音如同冬日的暖阳缓缓响起:“你知道它的名字吗?”   古笙愣了一下,然后俏皮地眨巴眨巴眼睛, 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   谢子居抿了抿唇,不知为何眼神竟飘忽了一下。   “嗯?”   古笙看着他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后却是轻咳了一声, 转身便欲离开,不是,离, 离开!?   “哎哎哎, 你还没说完呢!”,   古笙急急拉住谢子居的衣袖,却一把抓了个空, 他抓耳挠腮地在原地愤愤地瞪着谢子居潇洒的背影。   谁知,还没抱怨完,手腕却是忽然不受控制地抬起, 然后在小幅度地凭空动了两下,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寻着谢子居的方向望去,却见那人正一本正经地与旁人交谈。   古笙有疑,狡黠的眸子骨碌骨碌不停转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然后轻轻放在胸口,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什么,紧接着就见他猛地挥出了右手,是的,你没看错,就是猛地!   本来正在与谢子居商讨走尸去留的赵牧猛然受了道长一拳,瞬间瞪大了双眼,只见他刚毅的脸颊红通通地鼓起,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空气在一瞬间凝结。   谢子居僵硬地转过身,却见古笙从不远处走来,见此间场景竟摆出一副‘什么,你竟然出手打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别看我’、‘你怎么这么暴力’的表情。   “作孽哦~”,   古笙轻啧一声,好奇地在赵牧的脸颊上戳了戳,一句话不知是安慰还是幸灾乐祸。   好在谢子居表现得还算风轻云淡,只见他酝酿了一下,正色开口:“贫道......”   “停,道长,你别说,我知道,我会远离古公子”,   赵牧打断了道长的说话,说话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在一旁捣乱的古笙,随后一皱眉,赶紧收回视线,沉声道:“走尸与尸毒是两码事,我相信道长这点辨是非的本事还是有的,还有一点就是,这些走尸我是绝对不会让你销毁的,你要知道,所有人都会去皇城,我也会”。   古笙刚想答话,谢子居又不动声色地开口:“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贫道都不会让你把这些走尸带出山”。   赵牧现在心里有几分数,自己打不过谢子居,能不起正面冲突还是别起的好:“那就个凭本事好了”。   待赵牧离开后,古笙转身问道:“你也要回玄京吗?”   “回去是肯定的,只是还需再等等”,   还有一些事需要他亲自去调查清楚。   古笙见谢子居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心虚地问道:“等什么?”   谢子居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水般的淡漠的眸色忽然一变:“山下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指哪方面?”   古笙偏过身子问道。   “山下被剜心的人、魏小神医、衙门、斗篷怪物、寨子、走尸,还有这座山,你知道多少”,   谢子居平淡的的语气中并没有苛责或质问的意思,就像是在询问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一样。   古笙笑得云淡风轻,片刻后,挑眉反问道:“你觉得我知道多少?”   刺骨的寒风刮过他们身后那片长青不败的山林,拂动着相互交叠地绿叶,发出‘沙沙’的呜咽,也将古笙那一头如瀑的银白色的长发轻轻撩起。   谢子居说:“我希望你,一无所知”。   古笙看着那双淡色的眸子里隐现的希冀,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他猛地拉住谢子居的衣襟,将他带到自己身前,然后附在他耳边舔了舔唇齿,轻笑一声:“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你想要的,你希望的,我都会去做。   “道长,子居道长,大堂里出事了,你开去看看吧!”   古笙瞥了一眼这人,随后松开了谢子居:“走吧,小道长”。   “出了什么事?”   古笙见大家都丧着个脸,出声问道。   见问话的是古笙,大家虽有意回答,不过还是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说话的时候跟做贼似的左撇撇右瞧瞧:“是沈月”。   古笙不知道这里之前发生的事,但对沈月还是有些印象的:“那......嗯?”   当他准备再问的时候,却见没有人再敢搭理自己,转身一看,是谢子居跟上来了。   怪不得。   谢子居瞧着大堂中央聚着许多人,里面似乎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古笙凑在一群人中间,似是在打听什么,待自己走近后,那些人又退得远远的。   “发生了何事”   谢子居问道。   古笙耸耸肩。   “哎,前面的让让,让让,道长来了”,   洛佩慈拨开人群,为谢子居和古笙探出一条道,谢子居点头致谢,而古笙则是跟着谢子居身后,走到洛佩慈身边的时候,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看这......”   见到里面的场景,谢子居眉间隐有不悦,但还是生生忍住了:“不必这么绑着她”。   沈月自作孽放了尸毒,那她自然也不可能逃过这尸气,而且从高台滚落,身上本也是遍体鳞伤,后来加上感染尸气生出的紫褐色尸斑,现在身上已经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了。   而她以往嚣张跋扈的瞳孔里现在也只剩的青灰色的一片,手脚不自觉地挥舞着,看起来可怜又恐怖,正被几个关冥的手下制住了。   粗糙的绳子紧紧勒着她的脖子和四肢,将她死死扣在地面上。   “哎,道长,这绳子可不能解,她会咬人的!   “是啊,是啊,你看,刚刚她就趁我们不注意咬死了我们一个兄弟!”   谢子居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望去,角落里的几个人正在为惨死的兄弟殓尸。   他走过去看了看那人的情况:脖子上和胸前都是抓痕,喉管也被咬破了,救不了了。   “尸体不能带走”,   谢子居忽然出声。   “不能带走?什么意思!”   角落的几人听完后,虽然没有发作,但看得出来情绪颇为激动。   古笙上前解释:“你们的好兄弟被走尸,不对,她现在已经算作凶尸了,被凶尸咬死,尸气定会残留在体内,如果不及时清除尸气,他很可能就会变成下一个凶尸,如果不想你们现在其中的某些人也跟他一样,还是不要随意挪动他的尸体为好”。   几人面面相觑,对他这一番话将信将疑。   “怎么才能去除尸气?”   古笙耸肩:“这你们就要问道长啦”。   谢子居没有说话,古笙意识到了什么,又顺势接道:“不过,就算他的尸气去除了,也是一具干尸,喉管被咬断了,血都流干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你们也别指望别的了”。   希望破灭,几人愤愤看着沈月,那眼神恨不得当场抽筋剥骨,当场鞭尸了。   “哎,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别那么凶,对人家女孩子温柔点”。   “她一个丑八怪,还是个杀人犯,当场杀了我们的兄弟,你让我们温柔!?”   一个穿着士兵外褂的大汉听了这话顿时躁了起来,怒吼道。   古笙不赞同地反问:“你看这大堂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单单死了他一个,为什么沈月不去咬别人,还有,为什么咬的是脖子,你有思考过吗?”   “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要发疯还要问为什么!?”   古笙见谢子居想开口,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让他安心。   他走到那位惨死的兄弟面前,慢慢移动了一下他的脖子,左右端详了一会,又查看了一下他的其他伤口,最后挑开他的衣襟。   “你干什么!”   “壮士,莫激动,就算是活着他的时候我都看不上,更别谈死后这副模样了,还有,我只是说出事实,没有任何不敬之意,别多想”,   古笙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已没了来时的松懈,妍丽的小脸配上一副淡漠的表情意外的沉稳,尽管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多,却已经能让所有人安静地听他说话了。   就连一直不敢上前的洛佩慈这时也凑了过来:“古公子,你发现了什么?”   “看见没?”   洛佩慈看他从死者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绳子,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古笙完整地将东西拖了出来,绳子另一端绑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翡翠。   翡翠的正面刻着和蔼端正的观音像,而反面则刻着一个秀正的‘赵’字。   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给我”,   赵牧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后,盯着那块翡翠说道。   古笙将翡翠递了过去:“你的?”   “不是”,   赵牧摇摇头却没有将翡翠放下。   “哦,你弟弟的”。   这次赵牧没有否认。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块翡翠能说明什么?”   古笙挑眉:“这位壮汉,我不明白你在执着些什么,这么明摆着的事,还需要解释什么吗?”   “就不能是他捡的吗?你又没有亲眼看到,不要血口喷人!”   古笙用袖子掩面,轻轻撸了一把,然后道:“行,我们打个商量,我不血口喷人,你也别唾沫星子喷人行不行?”   旁边自有小辈轻笑,壮汉面子挂不住,撇撇嘴:“跟个女人似的,瞎矫情”。   洛佩慈早就忍不住了,这是:“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古公子,这会不怕死了?刚刚给解药的时候感恩戴德那样子哪去了?”   古笙苦笑,抬抬手,示意不必过多计较。   “既然你不死心,那我就给你找找证据”,   古笙起身走到沈月身边,又对身旁的人道了一句:“帮我个忙”。   ☆、第96章 除煞镇凶尸   “需要我做什么?”   “把她的脖子固定住就行”。   见他没动,古笙又道:“她都被你们捆成这样了, 嘴里也塞了东西, 咬不到你的,放心吧, 况且子居道长还在这呢”。   这么说罢,那人才婆婆妈妈, 不情不愿地动手。   “利索点, 麻利点,哎, 怪不得赵牧说你们这辈差,是真差, 不思进取,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连他一个土匪都不如”。   “都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说错了吗?这一个个的一天到晚要不就是跟着太傅那老古董死读书,要不就是跟着樊猛打打杀杀,将来啊, 不是书呆子就是莽夫, 上饶指着你们富强, 碾压四方,呵呵, 别败光了就谢天谢地了”。   这一说起来还就真没完没了了:“还有你们两个,江淼,洛佩慈, 人家还会点笔墨武功,你俩呢,成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一事无成,我就是懒得说你们,你们还有脸在那偷笑,狼狈为奸的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滚过来给我打下手”。   虽然古笙说得是事实,不过以他这副不过二十出头的稚嫩面容,跟个老头子似的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大堆,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你不也跟我们差不多嘛,凭什么说我们”   人群中不知谁嘀咕了这么一句,声音虽小,但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些被说了不服气的昂着脖子等他怎么应付。   古笙一愣:“呦呵,还敢顶嘴”。   现在都是什么臭小孩,真是操碎了他这颗老妖的心哦,不过想了半天,他竟然也没想到以自己现在这副状态有什么能当资本的。   “哼,你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一副空架子,还不如我们呢”。   古笙转身找了找声音的出处,嘿,我这暴脾气!   “听好了啊,还治不了你们了”,   只见他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道:   “我有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成熟稳重、智勇双全、道法超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好道侣,你们有吗,嗯?”   众人实在没料到会是这种资本,听完后纷纷向看向谢子居看去,emmm,好像很有道理并且无法反驳。   “那道长什么都会,把什么都做了,要你干吗?”   静默中一个清冷却又不失磁性的声音娓娓响起:   “惯着”。   众人:“!!!”   刚才是道长在说话吗?幻听,不可能,道长那么高冷孤傲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他说的!嗯,我的耳朵一定是坏掉了。   一旁的古笙倒是没有料到谢子居竟然真的会接这茬,还是一本正经那种,顿时心里甜了一把,不愧是他看上的道侣,会说话。   “不是,停停停,别扯话题,你还没拿出证据呢”,   壮汉在旁边看得一脸懵逼,他们在说什么东西?   古笙得了便宜,这才回归正题,他指了指沈月的脖子:“注意看,看仔细点,你看到了什么?”   片刻后,一个蓝白衣衫的少年答道:“勒痕,尸斑”。   古笙点头:“嗯,还有呢?”   “还有?”   几个身材魁梧的在后面瞧了许久,然后上前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皱眉道:“勒只会造成暗紫色的伤痕,喉部却不会发黑且眼鼻口印堂处也是呈暗色,应该是中毒所致”,说完又补充道:“提前服的毒,不是尸毒”。   古笙露出赞许的表情:“收回我刚才的话,你们不只是莽夫,那么,除了这个,还有吗?”   “啊,还有?”   这下几个人是真的答不上来了。   古笙不再卖关子,从沈月脖子下面抽出一根发丝:“这个认识吗?”   “头发?”   “聪明”。   “......”   猝不及防被夸了一下,但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是怎么回事。   古笙从又从怀中拿出一个水蓝色的帕子,里面同样躺着一根长发。   “古公子,你还用帕子啊?”   古笙挑眉:“少年,你的重点请放正确好吗?”   虽然他并没有明确说这帕子是谁的,但从他上扬的嘴角和周身散发出来的酸臭味,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算了,今天的狗粮已经吃的够多了,都快免疫了。   洛佩慈胡乱嗅了两下,忽然凑上前去:“这帕子好香啊”。   江淼不屑:“就你那猪鼻子灵,我们怎么没闻到”。   “可是确实很香啊,清香沁人但又很隐秘,幽幽地散发出来,想仔细闻的时候却什么都闻不到,但不刻意去寻,不一会那股味道就又会萦绕在鼻间”,   洛佩慈很认真地说道。   古笙拍了拍他的肩膀:“分析地很对,以后你爹破产了,你就开个饭馆,保管暴富”。   这嗅觉可不是常人一天两天能锻炼出来的,总算找到洛佩慈一个发光点了,古笙深感欣慰啊。   江淼却是无语至极: “这帕子跟案子跟头发有什么关系吗?讨论这种无聊的东西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   古笙说完之后看了赵牧一眼,紧接着道:“其实这帕子本来是没有味道的”。   而赵牧在接收到那一个眼神后,便明白了——是媚骨散。   在洛佩慈说完之后大家也都仔细寻觅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这样,顿觉新奇。   “古公子的意思是这香味是这根头发发出来的,不会吧......”   古笙抬眼看了一下各方的家主,大家也都心领神会,接下来的话后辈们可能就不适合在场了。   “各方家主留下,其余人在外等候”。   家主发了话,小辈们虽有好奇心,却也不敢不从。   “可是......”   那壮汉还想说话,却被关冥一个眼神制止了,闹笑话也要有个限度,那人分明就是见财眼开,看中了沈月脖子里的翡翠,趁着场面混乱这才下手,也是他倒霉,这翡翠在沈月心中的地位恐怕胜过自己的性命,即使在变为走尸后也有所执念,之后咬死了他,才意外变成了凶尸。   小辈们都被遣了出去,现在大堂内里都是些老面孔了,关冥率先开口道:“还是先请道长将这两具尸体除煞吧”。   相比真相,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这两具尸体处理好,毕竟外面还有很多小辈,这次带他们出来也不过是长个见识,该骂的时候得骂,不过,若真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回去也不好交代。   而古笙却是另有担心,不过现在没有证据也不好轻易下结论,他隔空递给了谢子居一个饶有所思的眼神,谢子居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是没有下文。   “傅公子身体刚刚恢复过来,还是到外面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洛佩慈看他脸色不是很好,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们之前那点事,闹到今天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洛佩慈那胆子连尸体都不敢看,更别指望他杀人了,左不过是当了别人的暗器,自己蠢笨傻傻背了这锅。   傅博温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傅相回去后也想了许久,知道凶手恐怕另有其人,只是这执刀者毕竟是他,自己险些丧命,不能释怀也能理解。   可傅博温却是不在意,总归是活过来了,他现在担心的只有琳琅一人而已,京城动荡不断,流言不止,不管真相如何,他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傅博温谦和拱手,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   “呆子,你哭什么?”   古笙拍了拍洛佩慈,看得出来他心里也不好过,只是这傻子经历这一番竟也学会了强颜欢笑那一套,真不知道这改变是好是坏。   洛佩慈抹了抹眼角,又吸了吸鼻子,这才哽咽开口:“从前他是京城所有人羡慕的风流公子,要不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他这才......”   古笙很想告诉他,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别人,不过是时机恰好选择了那时候,而他又刚好出现在那个时候而已,现在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江淼在一旁也不好受,这事儿说起来也是自己挑起的,可又碍于下不去面子,想开口又总被人打断,这也作罢,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他以后大不了不欺负洛佩慈就是了。   这边谢子居已经将沈月和另一具尸体放在了祭坛上,而祭坛上面也早就被收拾地干干净净,赵牧站在不远处眸色暗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月的状态很不好,一直处于一种暴躁的状态,而且身上的煞气也是越来越重,刺激过度,已经是一种接近暴走状态的凶尸了。   她被困在一根石柱上,谢子居只能用乾坤锁才能将她压制住,他拿出黄符凭空划了几下,朱砂色的字符在黄色的符纸上慢慢隐现并且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道长,好像不起作用啊?”   几道道符下去,沈月却是越来越失控,皮肤受伤裂口的地方开始化脓并且渗出黑色的薄气。   “退后”,   谢子居面目沉稳,井然有序地做着手中的道法,丝毫不显慌乱,他从乾坤袋里将八卦镜拿出来,又开始围绕沈月布阵,本该拿来祭祀的引磬现在握在谢子居的左手中,铃舌敲击磬壁发出清脆的声音,荡涤在整个大堂之内。   沈月听着这声音,可怖的面容变得更为惨烈难耐,她的眼舌口鼻都扭曲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让人难以置信。   谢子居忽的腾空而起,手中的八卦镜翻至凹面,一道刺目的光芒由镜子里面直射至沈月身上,寡淡无味的咒语从他的口中喃喃而出,八卦镜发出咔嚓一声,随后内外两圈开始不停地旋转起来。   “啊啊啊啊啊!!!”   沈月的喉咙里发出凄绝的惨叫,黑色的煞气随之而出,众人心里也终于呼出一口气。   “古公子,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洛佩慈见古笙脸色不是很好,连忙问道。   古笙转过身看向洛佩慈的时候,眼神还是空洞的,片刻后才缓缓恢复清明:“没事”。   他只是看到沈月的模样有些出神了,刚才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想比沈月,另一个未成形的走尸就好处理多了,谢子居不过是划了几道黄符,除煞之后便叫人安排立即下葬,虽然除了煞,但尸体还是不能带出山。   “沈月好像还是活的!?”   一人瞥了她几眼,发现她的胸口竟还是有起伏的,不免惊叫。   谢子居皱眉:“别靠这么近,沈月的情况有些特殊,她的怨念极重,贫道现在只能除煞,尸体的性质还未确定”。   “还未确定是什么意思?”   关冥问道。   古笙走到谢子居身边,嘲讽地看着关冥:“不确定的意思就是她现在可能是一个人也有可能是一具走尸,运气好的话她也有可能变成厉鬼”。   “不是已经除过煞了吗,怎么还会变成厉鬼?”   关冥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子居道长又不是万能的,除煞不过是压制住她,暂时保证你们的安全而已,她要是真的想不开变成厉鬼,我们也没有办法啊”,古笙轻笑,这人可真有意思,帮了忙还要求这么多。   关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也气恼:“那现在该怎么办?”   古笙还想再说,却被谢子居打断:“沈月情况不是很好,现在只能用乾坤锁压制在这里,天快黑了,贫道在这里看着,你们大家都先出去休息吧”。   摊上这爱管闲事的主,古笙也是自认无奈:“行吧,道长都发话了,你们该出去就出去吧”。   待众人离开口,谢子居摸了摸他一头银灰色的头发:“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也去休息一会”。   古笙拍开他的手,有些不大高兴:“你都留下了,我还能去哪”。      ☆、第97章 沉浮的真相   谢子居以为他是说的白天结缔之事,解释道:“雪狐不会限制我们的行动”。   “谁跟你说这个了”,   古笙拍拍屁股随意找了一处坐下:“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什么?”   谢子居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迷茫。   古笙疑惑:“你不记得了?山中的事?”   古笙见他不说话, 没羞没臊地说道:“我俩,在水里, 在山中的屋子里,石凳上......你全都不记得了?”   谢子居轻咳一声:“记得”。   这反应也太过平淡了些吧。   古笙突然想起来, 谢子居这人害羞都不会脸红的, 偏过头悄咪咪看了一眼他的耳朵,耳尖分明是染粉的!   啧, 冰山美人看来是想到了什么呀。   古笙水润的眸子闪着一抹不明的微光,只听他又问道:“你真的记得吗?我怎么感觉你是骗我的?”   谢子居正襟坐在一旁, 乍看倒是沉稳得很,但仔细瞧, 还是能看出他轻颤的睫毛和闪躲的眼神。   “我, 贫道,记得的”,   第一次见谢子居结巴, 古笙心里都快笑翻了, 坏心顿起, 不过面上却还是一副正经的模样。   “我看道长是忘得差不多了,不如我帮你回忆回忆吧”。   谢子居见他邪笑着起身, 竟是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点,古笙却是得寸进尺,只见他魅惑地舔了舔唇角, 支起身子又靠近了道长一点,谢子居再向后退一点,古笙又是前进一步,道长再退,古笙将手臂撑在道长身侧两旁,道长仰着无辜的眸子看着他。   古笙玉指勾起他的下巴,忍不住轻笑:“道长这是在勾引我吗?”   “不说话,嗯?让我猜猜,道长现在在心里肯定是在念清心咒对不对?”   被猜中的谢子居毫无羞愧之色,只见他轻轻抵住古笙的胸膛,正色道:“不许胡闹”。   古笙被他一句话说得下身紧绷,一抹不自在的神色闪过他的脸颊,他拉起道长的手指留下淡淡一吻,随后起身说道:“我去厨房找点吃的,都快饿死了,你要不要吃,我给你带点?”   谢子居摇头,古笙没有强求,转身走了出去。   冬日的夜空中只有点点星光,古笙抬头望了望那晦明不定的月亮,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怎么没和你的好道侣共度良宵,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古笙伸了个懒腰,眉梢带着浅浅的笑意:“今日本该是你的良宵美景才是,怎么有心情来这嘲笑我?”   赵牧掏出一壶酒,递给了古笙:“我们彼此彼此”。   “别别别,我现在好歹还能死皮赖脸待在道长身边,你可别诅咒我”,   古笙接过美酒,一时兴起,飞身上树,坐在树干上仰头便喝了起来。   赵牧看这架势,有些头疼,皱眉道:“给你喝真是糟蹋了,还给我”。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难怪没出息,在这破山里当土匪”,   古笙低头瞥了他一眼,绯红的眼角带着淡淡的醉意,他懊悔地看着手里的酒,喃喃自语:“呀,喝得太急,都没尝出什么味道”。   随后玉指勾起壶身,又急急喝了一大口。   赵牧屹立在树下,抬头望着树上那抹红衣飘荡:“你准备什么时候跟道长说?”   古笙迷离的眼神望着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没醉,回答我”,   混着寒风的声音再次响起,赵牧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酒坛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古笙一只脚垂在树上晃荡,鞋子掉在了地上也没有去捡,他看向赵牧,迷迷糊糊地脸庞忽然傻愣愣地笑了起来:“你来了”。   “嗯”。   没有想到竟有人回答,赵牧一惊,他转身望去,谢子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古笙看着那个玄色衣袍的清冷美人忽的张开双臂,红扑扑的脸庞看起来无害至极,只听他软糯糯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谢子居点头,他在树下接住了古笙。   古笙伏在道长肩头,笑得天真烂漫,他说:“我醉了”。   “好,我们回去”,   谢子居如是答道。   道长身后托着古笙,手上提的是刚才捡的鞋,皑皑白雪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明明是一个看似荒谬又不可能的两个人,却让赵牧起了一丝嫉妒之心。   嫉妒吗?呵,不过一场风花雪月,总会有走到头的那一天,赵牧这么想着,甩掉了脑海中忽然闪现的那个人的影子,寒夜中,又只剩他一个人和那坛破碎的酒坛。   第二天清早。   “叩、叩、叩”   谢子居坐在一旁看着古笙熟睡的脸庞,眉头微微一皱,重新为他掖了掖被子,这才走了出去。   “什么事?”   洛佩慈看着走出来的人,一瞬间定在了原地,他结结巴巴地道歉:“原来这是道长的房间啊,那个不好意思,走错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还在睡,你有什么事?”谢子居无奈又问了一遍。   刚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洛佩慈听到这句话,双脚当即就黏在了原地,八卦的本能让他忘记了武力值的威压,只见他眼神飘忽地向房间里望了望:“那个,道长和古公子......”   “什么?”   洛佩慈看得专注,嘴里一个秃噜就问岔了:“你和古公子谁上谁下啊?”   “嗯?”   谢子居出来的时候门本就是半掩的,这会子故意挡在门口,洛佩慈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之后,洛佩慈赶紧打了打嘴,自己怎么那么蠢,这种问题一看就知道了啊:“不是,我是说......咦,我要说什么来着?”   道长的眼神好可怕,洛佩慈脑子里一片空白,啥也想不起来了,怎么办,谁来救救他......   “你来这干嘛?”   古笙应该是刚刚被吵醒,双臂环抱在胸前,慵懒地斜倚在门框上打着哈欠。   “有话好好说,把那恶心的眼神收回去”   看洛佩慈瞧着自己的眼神恨不得瞧见了什么救世主似的放着光芒,他的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人都清醒了。   “头还疼吗?”   谢子居见他没有披外衣就走了出来,有些不快,一边说着一边讲他往屋子里引。   “哎.....”   洛佩慈还想说什么,面前的门却无情地被关上了,风中凌乱的他开始怀疑人生,所以他是一大早就蹲点在这吃狗粮,还被人嫌弃了,被嫌弃了,嫌弃了?!哎,真是命苦啊!   古笙本来还想问洛佩慈的事来着,在接过谢子居细心准备的醒酒汤之后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以后别单独跟赵牧见面”。   古笙喝汤的手一顿:“为什么?”   谢子居不会在背后将人坏话,但赵牧这个人总给他一种阴鸷的感觉,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行吧,大不了以后你不在场我就不和他见面好了,别苦着个脸了,来,你自己煲的汤,喝一口”,   古笙将勺子递了过去,谢子居看着他希冀的小眼神,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但也只是小小抿了一口。   “啊,对了,你知道楼君卿是谁吗”   古笙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便问道。   谢子居眸子沉了沉:“一只猫妖,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古笙有些惊讶:“猫妖”   “嗯”。   “那,咦,子居,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古笙只是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个人,随口一问,没想到谢子居会有这么大反应。   谢子居勉强摇摇头:“无事”。   想起还有楼君卿这么一号令人头疼的人物,谢子居就觉得此次回玄京定又是风波不断的,而最令他担心的,还是古笙,楼君卿对古笙的觊觎,实在是太过痴狂,若不是上次将他打伤,他肯定会比自己先一步找到古笙,那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谢子居记得上次他们相见时,古笙还是一种魇症状态,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应该也是不记得的才对。   “啊?我只知道他是赵牧的仇敌,他养走尸就是为了杀一个叫楼君卿的人”,   古笙想了想:“我这次被绑来乌连,我觉得也是跟这个人又关系的”。   谢子居也没有打算瞒他,拿来了大氅替他披好之后,这才将古笙魇症期间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却省去了楼君卿的那些龌/龊心思。   古笙听后双眉紧蹙:“照这么说,当初被赵老爷所救,之后又带走赵牧的弟弟的人就是楼君卿?”   他是猫妖,定会幻化,所以即使经历了两代人,现在还保持着一副年轻俊美的模样,而给赵清风换一副面孔自然也不费力,只是这一切虽然解释通了,那目的呢?他的目的是什么?   古笙看着谢子居,有些大胆地猜测:“如果说洛书言的书童就是当年的清风,楼君卿这么多年都没有露面,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他的目的是什么?皇宫失火,还有,惠妃肚子的东西,这些事都是偶然,还是有人在幕后操控?”   没有人敢轻易下定论,他也不过是做一个猜测而已。   谢子居没有说话。   “不好了,不好了,沈月又出事了!”   外面传来骚动,二人的心便又沉下去一半,事情不妙。      ☆、第98章 现出妖身   二人急急赶到大堂,这里已经聚满了人, 他们看着高台石柱上捆着的那个人, 顿住了脚步。   “是谁?”   古笙鲜少会露出这么凌厉的眼神,因薄怒而的而陡增的威压让身旁的人近乎难以开口言语, 妖艳的红衣此刻显得格外刺目,这太可怕了, 跟昨天好欺又绵软的小公子简直派若两人。   古笙冷笑:“不说是吗?”   他转过身, 微扬的眼角带出一股寒气扫视着众人,最后又重新回归到高台之上:“昨天看管的人呢, 出来”。   “是,是奴才”,   过了半晌,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哆哆嗦嗦出来跪在了地上。   “你家主子呢?”,   沈月现在是事情的关键, 谢子居根本不会把这种事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又没有一点功力的小厮。   小厮低着头抬也不敢抬:“奴,奴才也不知道......”   古笙轻瞥了他一眼,然后轻点足, 飞身上了高台, 在他身边的绑着的是沈月的尸身, 身上的伤口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顶多是因没有处理而腐烂化脓了而已, 只是相较于昨晚,她的身上却少了一样东西。   几大家主现在也都站在台下静默着,谁也没与先开口, 但其中暗流早已四下流窜荡漾在每个人的心头。   而江淼对这种事本就不感兴趣,站在这么一群人当中,他只觉个个都是披着兔子面皮的大豺狼,个个深藏不漏,阴险至极,猜来猜去没意思极了且渗人得很。   他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破山回到自己的温柔乡里面去,可是看着大家深沉的脸色,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了,心头恨得牙痒痒,一个走尸而已,杀了不就得了,怎么那么多事......   他越恨就越瞧那小厮不顺眼,但忽然间却是越瞧越眼熟,灵光一闪,低声嘀咕道:“这不是昨天那大块头的下人嘛......”   昨日那被古笙口口声声称作‘壮汉’的人,江淼在花楼见过他几次,不过若没昨天那场闹剧,他也不会这么眼熟他。   在场的人记性好的自然不止江淼一个,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没有人敢直接挑破,现在被江淼这缺心眼儿的说了出来,一时变了风向,倒有些不知所措该如何是好了。   自己手下的人出了事,关冥自然逃不了干系,只是他刚准备开口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古公子,你在干什么?”   洛佩慈倚在门边睡着了,现在听了消息这才赶来,只是一进来就见所有人都在往高台上的古公子看去,他背对着大家单手抵着石柱,在他面前的是沈月残破不堪的尸身,他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一般在沈月身上找什么,行为实在奇怪极了。   “这里......为什么空荡荡的,你的心呢......”   谢子居心下也有几分猜疑,拉着雪狐银丝,却不见古笙有任何反应,动了动耳朵,古笙迷茫虚弱的声音传来,让他顿然失色。   “这小公子在上面干嘛呢?”   关冥沉了沉眸子,对身边一个下属道:“你上去看看”。   “道长,古公子他......”   洛佩慈一句话还没问完,谢子居就已经沉默着飞身上台,不免让周边的人觉得奇怪。   他在古笙身边落地,握住他有些颤抖的手:“起来”。   古笙慢慢偏过头,猩红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情绪,他只是淡淡瞧了谢子居一眼,然后便想不耐烦地甩开。   “看着我,然后,起身”,   谢子居单膝蹲在古笙身边一字一句地说着,他一手握住古笙的手腕,一手按住他乱动的肩膀,宽大坚实身躯更没忘记挡去身后那些人探究的目光。   异常冰冷的声音伴着强大而又不容拒绝的内力缓缓流入古笙的体内,也安抚了他心里的躁动不安,理智慢慢恢复,猩红的眸子和淡淡琥珀相互交叠重影,片刻后,复见清明。   “子居”,   他看着半蹲在自己身旁的道长,一往如常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只是开口后说出来的话却莫名掺杂了一种小心翼翼和一丝丝隐含的怯意。   谢子居未发一言,带着他起身。   “古公子......没事吧?”   关冥的手下终于找到了空隙,本想趁机凑上来,却被一路跑上来的洛佩兹给一下子挤开。   “哎呦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说这台子怎么这么高,可把我累死了,脚下不稳,脚下不稳,别怪,别怪哈”,   洛佩慈在这跟那个下属打着马虎眼儿的功夫,谢子居已经带着古笙下了台。   “这古公子在台上呆了这么久,发现什么了没有?”关冥双臂环抱,用一种十分不友好的目光扫视在古笙身上。   “昨晚贫道嘱托关副将照看沈月的尸体”,   谢子居看着关冥淡地淡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   关冥自然不甘示弱,对视片刻,只听他‘噗嗤’一笑:“你这道长可真有意思,自己没本事降服这妖怪也就算了,还要赖到我身上,我只是个普通人啊,大家伙看看着沈月的伤口,来来来,都看看,好好看看,这总不能是我一口吃了她的心吧!”   “你昨晚为什么离开?”,   谢子居没有理会他,薄唇间吐露的字句虽不是那么犀利,却总让人觉得有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   关冥没想到这道长竟然这么不识好歹,顿时来了火气:“你以为人人都跟你那么闲,忙着跟那小媳妇打情骂俏?道长做成你这样没被打死,我也真的是很好奇啊,崆峒派隐没多年没有出山,是不是因为里面都是你这样不误正道、不知礼义廉耻的假道士?”   “古笙,住手!”   原本以为有雪狐银丝,他是可以牵制住古笙的,可没想到,他对关冥的话竟然这么在意,不等他反应过来,古笙就已经闪身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掌劈向了关冥胸口。   关冥倒在血泊中,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竟然受不住这小子的一招。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瞬间慌了心神。   “来人,快保护将军,把他给我拿下!”   反应过来的士兵将古笙团团围住,身后的几大家族也不敢轻举妄动,纷纷被推到了外围。   古笙看着他胸口嘴角绽开的血花,空虚的内心忽然获得一丝快感,你瞧,多美的颜色啊。   他还是魇症了,只是这次却不再是痴痴傻傻,只见他绯唇微勾,艳红的双目充斥着愤怒与狠厉,他反手抽出身旁人的长剑,如游鱼般避开了兵将的阻拦,剑锋直逼关冥胸口。   “古笙,放下手里的剑!”,   谢子居本想上前阻止,却被古笙顿时爆发的妖气给震慑住了。   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血红的花海,听后身后有人大声呼喊,手中的动作猛然慢了一拍,古笙?是在叫他吗?转过身,看到的是熟悉的玄衣,只是这次却没有冷淡孤傲的眼神,因为,那双叫他欲罢不能的眼睛现在只剩下无尽的失望。   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他闷哼了一声,再次转过身去。   关冥松了手,那根长剑没入在古笙的身体里。   他歪着脖子看着自己的伤口,竟忍不住赞叹:“真美”。   “古笙......”   谢子居一步一步走向古笙,眼前却突然出现一股强烈的红光,爆裂的气流直撞到面颊上,将他生生逼退了几步。   古笙懵懵懂懂看着他,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琉璃扳指,那扳指闪着微弱的光芒,一亮一熄,似乎想要指引着他做些什么。   他抽出了身体里的长剑,带出一串血珠滴落在地上,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这是你逼我的!”   关冥没想到这样都刺不死他,有些慌了神,他眼神涣散着在四周寻找着什么,一边向后退去。   “废物,愣在那干嘛,还不过来把这怪物拿下!”   关冥向那些下属们嘶吼着,却无人上前。   就连子居道长都扛不住古笙的妖气,更何况这些凡夫俗子了,关冥被他逼到了角落,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妖孽,要是再靠近我一步,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古笙抬起右手猛地将他拉到自己身前,那把除妖剑就这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要怎么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靠这把破剑吗?”   古笙看着那把剑,满眼的不屑,随手玩了两下便用力一折将其折断扔了出去。   而谢子居看到那把剑之后,更是定在了原处,动也不动。   半晌后,停滞的表情像是忽然重组了一般,他忽然朝古笙大喊:“古笙,快逃!”   古笙对谢子居的话却充耳未闻,他扼住关冥的脖子,欣赏着他痛苦的表情和身上染红的颜色。   谢子居催动内力妄图靠近古笙,谁知飞身到一半却忽然被一道无形的阻隔反弹回来,那是古笙所设的结界。   身体里的所有经脉在一瞬间阻塞麻痹,谢子居躺倒在地上看着古笙狂放的身影,越渐心凉。古笙的妖力已经到了这种境界了吗?不,那不是他的力量,他还不是真正的妖,不可能会有这种力量。   “你,你今天杀了我,明天就会有更多、更多的道士来找你,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关冥没说一句话都会粗重地喘一下气,他不知道自己在说完第几个字之后会被掐死,但在死之前至少要这妖孽感到痛苦,让他尝一尝恐惧的滋味。   他看着古笙面目表情的样子,却也不害怕,想了想,又继续道:“认识刚才那把剑吗?你知道这把除妖剑是谁给我的吗?”   古笙的手顿了顿,皱了皱眉没有,似是嫌他吵了,手上的动作便更加用力。   窒息的感觉让关冥整张脸气血倒流,他忽然笑了,扭曲的脸庞十分令人厌恶:“是苍云,是苍云长老,崆峒派的长老,谢,谢子居的师父,惊喜吗!”      ☆、第99章 师徒恩断义绝   关冥话落,古笙便感觉两条手臂上忽然传来沉重的桎梏, 沾满道符的巨大铁索死死地缠绕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就是一股强大的灵力扑面而来,蓝色的灵力将古笙的肉体和元神在不断地撕扯冲击着。   古笙咬咬牙却是不在意地笑了, 他下意识收紧双手,艳红的液体从关冥嘴角流出, 他还是笑得那么妍丽动人。   关冥哑着嗓子, 双目泛白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远处传来风雪的呼号声,天, 又开始下雪了,只是一层浓密阴森的乌云遮蔽着天日, 纷飞的大雪都似染了漆墨,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一时间狂沙乱舞, 阴风连绵,所有人奔走呼号,哀戚连连。   “古笙, 快放手!”   狂风怒卷着谢子居的身体, 他却毫无退意, 强行运转灵力唤出无妄剑,御剑在这强大的妖力之间逆风而行。   古笙不能杀人, 他的手上绝对不能沾染鲜血,绝不能用鲜血供养祭奠那只琉璃扳指!   风沙太大了,古笙根本听不见谢子居说话, 又或许是听见了,但他根本不会转身。   空中忽现一抹蓝色的光伴着强大的灵力劈开这摧枯拉朽的妖神之力。   “孽徒,还不给我停下!”   苍云和一干崆峒派子弟赶到的时候,谢子居正在用自己微薄的灵力冲击古笙所设的妖气肆虐的结界,以他的修为跟千年老妖比起来简直是不自量力,苍云看着他身上的灵力一点一点的消失,暴怒得一发顿起,谢子居已经被这妖怪迷昏了头,再这样下去,他只会毁了自己。   “布阵!”   苍云抵着狂风暴雪立即引出佩剑并吩咐弟子摆阵破法。   “是”。   清一色的道士点步疾行,他们面目表情地摇着磬铃,手里捻黄符,嘴里‘嗡嗡嗡’念着符咒,五行破魍魉: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   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旛   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急急如令令除妖斩鬼灵!   结界破,谢子居一下子被甩在了地上,一丝不苟的道袍变得残破不堪,俊朗的面容也占满灰尘,浑身的灵力被吸食地所剩无几,只剩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还一如往常地注视着一个人的身影。   他双目死死盯着前方,动了动手指,筋脉尽断,无可前行。   “长老,求长老......不要......伤,伤害他”,   这大概是他此生最狼狈的时候,谢子居在一片飞沙走石中爬到苍云脚下,用已经叫得沙哑的喉咙苦苦哀求。   苍云看着他身后拖出来的长长的血痕,叹了口气,那副本就苍老的面容更显憔悴,   “子居,回头是岸”。   谢子居揪着苍云长老的道袍在听完这一句话后缓缓松开,他仰起头问道:“苦海本无涯,回头何处往?”   苍云摇了摇头:“道法无边,开太平路,济往生魂,行道四处安”。   谢子居大笑:“四处安?哈哈哈哈!无根浮萍不过如此”。   苍云没想到那个一向不问世事、安分守己、性情寡淡的弟子竟会如此顶撞自己,忍不住训斥道:“谢子居,你,你这是心头蒙了业障,糊涂!愚昧!满口胡言!我命令你即刻返回崆峒顶面壁思过,不想清楚不准出来!”   谁曾想半天没有等到徒弟的反应。   “你这是做什么?”   苍云见他艰难地支起上半身,跪在自己面前,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徒弟不孝,恐不能伴长老左右,愿......长老从今往后道法超然、长命久安”,   说完,谢子居以脸伏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苍云见此久久不能回神,拂袖便将他翻身甩落,只听他大骂道:“混账东西!就为了一个妖怪,你竟要毁了这么多年的修为,绝了道缘,自此不认我这个师父了?”   谢子居中重重摔在地上,胸中积血闷而不发,虽一个是站着,一个是趴着,但谢子居无畏的气场却是丝毫不输,苍云怒极,竟是要再次抬手。   电火石光间,一道黑影窜身上前,替他挡下了这致命一招。   谢子居愣神看着眼前的人,还未等他开口,自己已经被他带离了好远。   “为何救我?”   赵牧一边躲避这崆峒派的追击,一边看着古笙那边的形势,皱眉道:“不是我要救你,别误会”。   他只是无意间打开了之前古笙给自己的那个锦囊,要不是他和古笙之间的交易还在,他才没有这个功夫来汤这趟浑水呢。   “放我下来”,   谢子居看到身后追逐的道士们忽然扭转方向,往古笙那边赶去,心道不好。   赵牧不耐烦的开口:“放你下来?你这幅样子能干什么,别去给他添乱了,他自己能应付”。   “放我下来!”   谢子居红了眼,他看到不远处红蓝碰撞的妖气和灵力,而现在却是加入一股黄色的灵力,那是真正的道灵!   赵牧停了下来,将谢子居放在一颗大树下,扳过他的身子,将一颗药丸送入他的体内,   “这是上次从你这骗来的‘安魂’,就看你的造化了”。   “谢谢”,   谢子居将药丸吞进了喉咙里,赵牧助他闭目调息。   片刻后,他睁开眼,缓缓催动了一下自己的灵力,竟是恢复了大半。   赵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婆娑着下巴道:“这神药原来这么管用,早知道老子就不给他了!”   而这边古笙的结界也早已被破,他周遭缭绕着浓重的妖气,当然,还有充沛的灵力。   “好久不见啊,帝君”,   古笙好似早就料到他会来,环抱着双臂,一语双关,饶有兴趣地跟襄狐打着招呼。   襄狐冷笑:“是很久不见了,得有几百年了吧”。   苍云携一众弟子本要将古笙收服,却不知这时候襄狐突然闯过来打破了自己的阵法,阵破,他重伤在地,狐疑地看着二人,听着他们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时摸不着头脑。   “真是劳烦真王煞费苦心了,居然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就仅仅是为了让我现出妖身?”,   古笙妖冶红唇微勾,长卷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将眸中的嘲讽与精光掩去大半。   襄狐黄袍加身,负手而立,他轻笑着:“原本是我一番好意,留你一命,将你镇在锁妖塔下,却不想竟是助长你的贼心”他挑了挑眉,又继续道:“不过还好,再杀你一次也不迟”。   “哈哈哈,可笑,饶我一命?你不过是为了你未满的功德!怎么?杀了我之后你得道飞身了吗?”   九百年前,他还在混沌之初,真身未定,刚刚来到人间,也是像之前那般没有灵识,到处向人痴傻寻心,好死不死碰到的也恰是这位历劫的‘仙人’,他骗他走上邪道,再转身将自己收服,真是妙极。   古笙笑出了眼泪,玉指轻捻眼角:“怎么不答?你的功德谱上有记上这一笔吗?”   襄狐看着他,眸子是积久的怨怒。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是温馨解答: 这章涉及了古笙和襄狐的前世,也就是小说前几章为什么会安排古笙先和襄狐见面而不是谢子居。 古笙和襄狐的孽缘(非情感,纯粹个人恩怨),他们是两世的敌人,第一世襄狐为了得道飞身,拉了混沌没有灵识的古笙做垫脚石,古笙原本只是比干之心幻化的一个分/身而已,亦正亦邪,襄狐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将他妖化并压在锁妖塔下,算作自己一个功德,然后飞身成神。 第二世,襄狐所做的这件伪功德被发现,所以才会被贬下凡,襄狐这一世修道十几年没有飞身,所以才会离开崆峒顶,而李缨(伢子)误打误撞将古笙再次送到他身边,他又想抓住这次机会,但不能亲自动手,才会一步一步将失去记忆的古笙引入陷阱,这其中肯定也是利用了古笙和谢子居的感情,然后到古笙妖化,最后形成现在的局面。 小说是从第二世开始讲的,小天使看开头的时候肯定会觉得有些不明白,我就简单说一下。 ps:以上是蠢作者的初始设定,因为格局比较大,写作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bug,要说明白可能有点麻烦,小天使可以只看古笙和谢子居的感情线,毕竟看文只是为了娱乐,不用想太多。 再来一个 ps:其实也没有蠢作者说的逼格这么高的样子,勿喷勿喷,第一次写这种文,难免会有一些bug,还请谅解,然后就是还有一点就要完结了,我会尽量给大家一个比较好的结局,嗯,今天就啰嗦地多一点,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留言,我会尽量解答。   ☆、第100章 落幕前序   襄狐未发一言,但周遭的道灵却是蠢蠢欲动, 隐有蓬发之势, 他忽的一笑:“你倒是跟几百年前一样.....没有长进”。   古笙一身华裳飞舞,立于半空, 微抬下巴,妖眸轻蔑地看着他, 却是并未对他这番嘲讽有所反应。   “不过这幻化的皮囊倒是越来越好了, 想来我那单纯的师弟还是受用的”,   襄狐眼神透过古笙看向不远处, 眼睛里的调笑是越来越明显。   阴风在二人身边‘嗖嗖’刮过,古笙敛着妖异的红瞳, 眉头忽地皱起,他看着襄狐阴鸷上扬的嘴角是越渐厌烦, 琉璃扳指微微闪动了两下, 红袖一甩便是带起一阵狂风:“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般!”   襄狐龙袍翻飞,侧身反转后本想劈手挡过他一怒激发的那一团黑气,却没料到他的妖力竟如此深厚, 在碰到那团黑气的时候, 他的双手便不可避免的灼伤了,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 反而讥讽更甚:“怎么?我说错了?若不是这副皮囊,你以为他会看上一个男子?天真!”   话落,襄狐便觉周遭的黑气更为诡秘地躁动着, 他知道这小妖是在意的,乘胜说道:“我与自居同在崆峒顶修行多年,他的为人和心意,我自是了解的一清二楚,毕竟......我可是他最敬爱的师兄啊”。   古笙知道他是在激自己,尽管表面一片风轻云淡,可他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恶心:“你这样的渣子,根本不配做子居的师兄!”   “我不配做他的师兄,你就陪做他的骈头了?”   刚才是没有准备,这样的小妖他还没有放在眼里,那宛如毒蛇般缠绕襄狐在腰间的佩剑在他意念腾起的瞬间一触即发,黄色的光芒伴着吐着信子的蛇头在黑气间游刃有余地穿梭,古笙眯着眼只能看到隐隐的光在雾气中翻腾,留下虚影,再待仔细寻时,却只能听见‘嘶嘶’的吐气声。   道灵渐渐占了上风,古笙已经看不到襄狐的影子,但耳朵里却是传来他得意地诡笑声。   “谢子居天资聪颖,受众望所托,以后是要得道飞身的,你以为他会为了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小妖而放弃飞身的机会?”   即使看不见他的脸,也知道他是怎样一副令人厌恶的嘴脸。   “你当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都天/衣无缝,他永远不会知晓吗?哈哈,别天真了!山下的事早就已经暴露了,他现在对你又有几分是真心的,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到吗?哦,对了,差点忘记了,你本就是个无心的妖怪,又怎么会感受到,哈哈哈,我真是期待他看清你真正的面目后,将你大切八块的样子,想想真是兴奋又刺激!”   古笙立于上空,虽忍而不发,但凌气却丝毫不减,红瞳也越发艳丽,他五指紧攥成拳,发出‘咔咔’的咯吱声,不过想到他这个败类,还是只轻轻舒出一口气:“我还真是可怜你”。   “你可怜我?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虚晃的幻影在四周闪过,实在是晃人的很。   古笙眼睑微垂,想了想,干脆闭了眼:“几百年了,你也是一样的毫无长进,除了沉浮在权力与与欲望之中,你依旧是一无所就,依旧是根本不懂何谓情爱,我以为......至少洛书言会改变你”。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襄狐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后想起原来是这一世的应劫石,他活几百年,遇到无数的人,死后都如浮云飘过,不过过眼云烟,这走马观花的世间,谁还会去记得一个应劫石,不过嘴里砸吧着这两个字,问出的话却是极其认真:“情爱?就像你抹去谢子居的记忆带他双修从而提升你的妖力去争夺冥王之位?又或是和那个土匪一起杀了山下的人从而做成走尸却还要反过来欺瞒谢子居让他跟个傻子似的查案?”   古笙猛然睁开双眼,瞳孔里掩不住的邪气四溢:“你给我闭嘴!”   襄狐见此却是在雾气中缓缓显出真身,那环绕在古笙耳边的邪笑也终于消失,狠厉的剑气从他身边刮过:“怎么,恼羞成怒?还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古笙呆愣的站在原地,他的心底如巨石沉入深渊,刚才那股剑气......那股剑气根本不是他砍出去的!   看着自己再次抬起的右手,他怔怔地转过身去:“......子居”。   谢子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古笙惶然,他和襄狐的对话子居听进去了多少,他会怎想,又或是全度听到了......古笙眼神飘忽有些慌乱,他有些不敢直视谢子居的眼睛。   “嗬,这不是师弟嘛,你来的倒巧,我与这小妖正说起这流年往事,你不妨也来听一听”,襄狐说起这番话的时候,倒是端的一副正态。   谢子居翻转剑身将其收回身侧,眼神淡淡的,只听他道:“我已不是崆峒派弟子”。   襄狐哗然,转身对古笙又道:“当真是我小瞧了你,我这师弟一心向道,现在竟为了你放弃修行,绝了仙缘?哈哈哈,也好也好,少一个竞争对手,我飞身也容易些”。   古笙怒瞪着他:“痴心妄想”。   襄狐本想走到谢子居身边,谁曾想刚进一步,谢子居便提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剑身反射出襄狐冷笑的侧脸:“师弟,你这是何意?”   谢子居缓缓转过身,浅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戾气:“我说,我已不再是崆峒派弟子”。   襄狐看到那眼神,倒是心中一悸:“谢子居,我可是在帮你揭穿那个妖怪的真面目,你确定要如此对我?”   谢子居浅眸微闪,襄狐二指钳住剑身缓缓推开:“为了这样一个阴险歹毒的妖怪,真的值得吗?他如此欺骗于你,玩/弄你的感情,这你也无所谓吗?”   襄狐催动道灵推开层层薄雾,引诱道:“你看看他,红瞳白发,一身如透明如蝉翼的肤色,还有那缠绕在他周身浓郁的妖气,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你还要再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谢子居虽一言不发但也并没有转身去看古笙一眼,襄狐知道他已经动摇了,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暗自蓄力:“如果你还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啊”。   谢子居皱眉,他还未搞懂襄狐要如何证明,就见一道强大的道灵如鬼魅般像古笙蹿去,那速度快得让人心惊!   可让更让他心惊的却是古笙的反应。眼见道灵离自己越来越近,古笙的红瞳却只深深注视这谢子居,站在原地并未有所动作。   谢子居冰冷的脸庞出现一丝裂缝,那样的道灵被打到一下便会灰飞烟灭,可速度实在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迷离的烟雾中传来一声怒喊,古笙却是欣喜地笑了,他赌赢了,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躲开!”   直至第二声,古笙才仿佛恢复了听觉,他转过身去,灼热的道灵已经蹿到自己身前,红袖挥出,抵挡着扑面而来的热浪,玉足轻点刚准备离开,却不想却是重重摔倒在地。   四肢被紧紧缠缚住,周遭响起铁索碰撞的声音和一些令人烦躁的铃铛声,古笙趴在地上,他抓住缠在自己身上的铁索,用力一拉,对面拉着铁索的道士差点齐齐摔倒。   “给我拉住!”   苍云手中摇着磬铃,怒视着那些不中用的弟子。   被训斥过,弟子也不敢懈怠,持法作阵,将古笙以‘大’字型悬于半空,灼热的道灵迅速穿过古笙的身体。   一瞬间华光四溢,如猛兽般嘶吼的声音在半空响起。   谢子居挥剑逼退了襄狐:“滚开!”   可以他一人之力根本不能阻止如此强大的道灵和崆峒一派弟子摆出的阵法。   他拼命催动身上的灵力,妄图冲向前去,却被热浪一次又一次拍在地上,俊美的面容渗出血丝,衣袍也烧得残破不堪,可他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   他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喊着古笙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痛苦的惨叫。   片刻后,那惨叫声越来越羸弱,直至堙没在烧红了的火海之中。   谢子居的身体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却被赶来的师弟们死死按到在地,嘴里的血水混着石沙流淌下来,喉咙已经叫不出任何声音,双目无神地瞪着远方,只能无声地喘气。   苍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早劝你不要执迷不悟”。   谢子居眼里只能看到远处烧红了的半边天。   平静地如死水般的声音响起:“执迷不悟的是你”。   苍云皱眉,低头看着谢子居,却见他被制伏在地根本不能再开口说话,他警惕地看着四周:“是谁!”   “有你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师父真是子居的悲哀”。   谢子居听到这个声音,脑海中断掉的弦重新凝聚起来,他仰着头,看着那个从火海中走出来的人,寡淡的眸角竟是毫无预兆地湿润了。   古笙拂开那些弟子,缓缓蹲下身子,双手在他的眼角摩挲,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本想笑一笑,可扯了扯嘴角,发出声的却是一声哽咽:“......我的俊夫郎,阿笙都已经回来了,你还傻哭什么?”   谢子居感受着脸颊上传来的温度,艰难地抬起胳膊,他看着古笙胸口空荡荡的窟窿,沙哑的喉咙扯出两个字:“疼吗?”   古笙没有说话,他摇了摇头,将谢子居扶起身:“该疼的不是我”。   耳边传来千军万马地嘶鸣声,浓雾深处血色浓重。   看来皇城权争已经落幕了。   “......是樊猛”,   古笙立于寒夜之中,红衣随风翻卷,他左手转动琉璃扳指,冷眸凝视着不远处的铁血厮杀,语气淡淡的,如轻风随意飘过。   苍云看着眼前的一幕,满脸的不可置信:“元礼,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那个被称作元礼的崆峒派弟子,头也不回地领着一半师兄弟加入了厮杀。   古笙忽然对苍云有些同情:“他们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富贵皇权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苍云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着古笙:“是你,一定是你施了妖术!”   古笙轻笑:“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厉害”。   古笙没想到这老道士竟这么固执:“你这叫不叫乘人之危?”   谢子居见苍云长老竟然在施法布阵,他暗自调转身体里残存的灵力,却被古笙阻止。   只见一白一黑虚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参见主上!”   谢子居看着跪在古笙面前的黑白无常二人,还有远处被他们打晕的苍云长老,眉头忽的皱起:“你接任冥王之位了?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古笙之所以能受了那么强大的道灵还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也不算完好无整,但好在是走出来了。   “你跟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古笙轻轻描绘着他好看的眉头,耐心地为其舒展:“没有交易,我本就该坐这位置,只是两世辗转耽误了而已”。   古笙话落,谢子居也没有再问,他已了断道缘,自此以后便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耳边响起清脆的铃铛声:“主上,还是先让我们替你疗伤吧”。   古笙转过身去,对白无常道:“先替子居看看吧”。   “可是,主上,你......”   古笙回眸,冰冷的视线冻结了她接下来的话。   “是,主上”。   谢子居沉着脸,没有让白无常碰触。   “瞧瞧我这记性,我这俊夫郎脾气挺多,这最不喜欢别人碰他了,哎,都是我惯的”,古笙嬉笑着从白无常手里接过药丸。   “来,张嘴”。   谢子居红着眼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吃!”   古笙满脸委屈:“我是妖怪,又不晓得疼,不过既然夫郎要我先吃,那我就吃吧”。   谢子居见他将药丸吞入口中,一口气还未松懈,猛觉一股强劲的力道从后颈传来:“唔,放!”   古笙趁着谢子居还未反应过来,红唇轻覆缠绵地抵着谢子居的唇瓣,迅速撬开他的牙齿,将药丸推了进去。他没有急着离开,指尖抵着谢子居的喉咙,一直运气将药丸推送到他肚子里才算罢。   “你!”   谢子居一句话未说完,古笙便又覆了上来。   不同于刚才的匆忙与强势,古笙这次吻得极其认真,双唇相贴,青丝缠绕,满目留情,他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子居的眉眼,似是要把这模样记到骨子里一般,谢子居心下明了,两行清泪缓缓流出,深情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HE~再说一遍,一定会在一起的!   ☆、第101章 大结局   燎燃的烽火如铺散的红绸倾泻绵延数十里,铁蹄声、交戟声、嘶吼声, 还有, 那血肉分离的声音,满满的、沉沉的充斥在这空荡荡的夜空之上, 又混着悲哀的血泪滴滴答答的在沉甸甸的心头嘶鸣。   古笙仿若看不到那浓雾背后的血色,只是淡淡勾着唇, 玉指轻拂过子居的脸庞温柔地替他整理着两鬓散落的墨发:“夫郎, 弃道......你可曾有毁?”   阴风刮过,浓雾深处滚落过来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 上面挂着被戳烂的眼珠和被割断的鼻子,脚边飞溅过来的是他残缺的四肢, 也有可能不是他的,管他呢, 谁会在乎。   问出去的话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回应, 古笙的眸色渐渐暗淡下去,他看着脚边那只手里紧攥的旗帜,又看了看一直死盯着那面旗帜的谢子居, 动了动唇瓣。   他说他没与杀人。   谢子居却仍是失神地望着那面旗帜。   古笙扳过他的脸庞, 让他看着自己, 而谢子居却坐如板石毫无反应,古笙再也笑不下去了, 他发狠地从那只手里拔起那面印着‘伐道’的旗帜,折断了仍在谢子居面前。   “那不是道,那是权、是利、是阴谋、是借口!那不是你信仰的道, 你没有错,明白吗!”   古笙捧着那张曾让他痴迷颠倒的面庞,不甘心地嘶吼道。   “主上!”   两个鬼差不忍上前,却被古笙周身冰冷的气场逼得停退了脚步。   谢子居痴痴地望着那窟窿,然后伸出手放在古笙的胸前,五指张开像是要为他填补什么,可刚碰到古笙的衣衫便如梦初醒地打了个哆嗦,他抬起头迷茫地问古笙:“怎么办?我要怎么做,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才能让你变得完整。   古笙看着他如惊鹿般的眼神,心头一震,将他的手缓缓放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子居解释:“我本,我本没有......”   古笙的话未说完,一声如野兽般的吼叫声在半空响起,   “他的心在我这,你有本事就来拿啊!”   那棵未倒的枯树上站着一个人,即便天这么黑,离得那么远,他的声音样貌全都被毁了,古笙和谢子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哈哈哈哈,就凭你们这些蝼蚁也想杀我,不自量力!”   襄狐身上挂着褴褛的黄袍,全身被烧得皮肉模糊,只见他瞪着两只目露凶光的眼珠,扯着枯哑的嗓子像个疯子一样狂笑着。   “我没想到你还能活着走出来”,古笙看着他身后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语气颇为遗憾的说道。   “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特别不甘心?即使是我被烧成这副鬼样子还是死不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   襄狐说话的口气十分怪异,但还是掩饰不了他内心的兴奋和狂喜。   谢子居将古笙护到身后,举剑对峙:“把心交出来”。   襄狐感受着他身上纯厚的灵力,倒是眉头一皱:“你身上怎么可能还有这么纯厚的灵力!”   谢子居知道是刚才古笙给他吃的药起了作用,也不多言,直接提剑而上。   “你们两个,过去帮忙”,   古笙身体虚晃了一下,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黑无常与白无常对视一眼,妹妹留下来照顾主上,而黑无常则是加入混战之中。   “你也去!”   古笙不能料想襄狐现在是个什么鬼东西,谢子居这么贸然前去,定是凶险万分。   “主上,您已经将妖丹奉给了谢公子,现在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肯治疗,您是真的想谢公子一会回来看见您的尸体,才甘心吗!”   刚才谢子居在这里,主上不让他们说,他们也不敢多暴露,可主上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冥府刚刚易主,下面还是一片混乱,若是这个时候有邪祟趁机作乱,那他们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古笙摆摆手,这副残躯已不必多费心力,他找了块没有血渍的石头缓缓坐下:“从地府逃出来的亡魂都收回去了吗?”   “除了清风镇上的被赵牧死死扣着之外,其他都已经被安全压回地府了”。   古笙叹了口气,无奈一笑:“土匪就是土匪,这人都死了,还扣着这些魂魄有什么用,让他们整日形同走尸一般活着,倒不如早日投胎”。   白无常不知怎么回答,在旁边静默着。   清风镇一百八十一户人家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在一场洪灾中覆灭,被楼君卿带走的清风除外。   呵,哪里来的乌连,不过是坟场上还没有葬下去的贪恋罢了。   “他赵牧少喝了一碗孟婆汤,记得前尘往事,可那又怎样,他也终归是已经轮回过的人,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想不清楚,在这死胡同里白白浪费这一世光阴,也不知在此蹉跎些什么”,   古笙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的争斗。   白无常为鬼,不晓得人世执念,但见过的分分合合也不在少数:“赵牧逆天道而行,总也落不得好下场”。   “你说,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古笙没有说‘他们’是谁,但白无常大底是知晓的:“知道的门前的锁都已经落下,不知道的,大底还如常人一般在外面晃荡吧”,白无常见主上皱眉,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得主上不高兴了,连忙又道:“但尸体总有腐烂的一天,不会长久的”。   “赵牧和那个小神医不是在练保存尸体的方法吗?你没去看看?”   古笙突然转身问道。   “魏茗的册子被谢公子拿走了”。   “哦,是这样啊,怪不得没见他们两个出来作乱,原来是找魂对户去了”。   白无常有些担忧:“难道主上就这么放任他们不管吗?”   古笙苦笑,指了指自己的伤口:“我如今这副模样,怎么管?”   他这副模样,连战斗都加入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子居与那怪物恶博,他又能怎么办。   “主上放心,待此事落定,我与哥哥一定会找寻最好的灵丹妙药,主上一定会早日康复,早日接管冥府的”。   古笙没有回话,再次回过头去看谢子居他们。   脚边偶尔有一两个刚刚离体的散魂飘过,见白无常手上拿的铁链子也不敢作祟,乖乖伏在一旁等候,还有不甘心的,躲在尸体里,也不出来,古笙也不去管,他现在没有精力去管这些。   古笙的目光只管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个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谢子居,长剑出鞘,招招狠厉,寸寸诛心,剑气逼人,更何况还有黑无常的辅助,襄狐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将古笙的心交出来”,   谢子居冷眸扫过襄狐,再不见往日情义。   襄狐单腿跪在地上,身上的烂肉无力地垂着,嘴角涎着一抹黑血,皮肉外翻,看起来恶心至极。   他死死攥着手里那一块唯一完好的肉,看着谢子居,嘲讽道:“他本就是个无心的妖怪,不过是遇见你长了这颗妖心,既然本就不该有,那我除了它何错之有!”   黑无常为古笙辩解:“你这虚伪的小人,夺了主上的七窍玲珑心,还敢在此口出狂言!”   谢子居踏着血河一步一步地走到襄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造的杀孽,还不够吗?”   襄狐低头大笑:“我是为民除害,怎么会是造杀孽呢!我是灵力最纯厚的黄色道灵,以后必定是要飞身成仙的,又岂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懂的!”   谢子居看他疯魔,也不再多说,出手便要夺回七窍玲珑心,谁知襄狐早有预谋,掌心翻转,根本没有什么七窍玲珑心。   谢子居怒了:“心呢!”   襄狐一个翻身打滚便远离了三丈,他看着谢子居砸吧砸吧嘴:“被我吃了,惊喜吗?哈哈哈哈!”   谢子居眸色阴沉,一拳便砸在了襄狐的肚子上:“吐出来!我叫你吐出来!”   襄狐多番战斗,到这时早已支撑不住,只是即便是死到临头了他还是忍不住嘴贱:“听,呕!听说七窍玲珑心包治百病,你说,我吃了会不会......会不会......”   五脏六腑被谢子居砸了个稀巴烂,他再没能将那句话说得完整。   “吐出来!吐出来啊!!!”   谢子居仰面长啸,其声哀转嘶鸣,蓝色的灵气在一瞬间爆裂轰鸣,天地震荡,惊起了周遭一圈又一圈的乌鸦。   “夫郎,他已经死了”,   古笙走过去,双手紧握住他的拳头。   “心,没有了......”   谢子居转过身,早已是泪满衣襟。   古笙淡淡一笑:“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我也用不着了”。   “什么叫用不着!”谢子居吼过之后猛然回神,他紧紧的抱着古笙:“没事的,我把我的心给你,我把我的给你,你会没事的”。   “主上,时辰不早了”,   黑无常提醒道。   “你们要干什么,要带古笙去哪?”   谢子居将古笙护在怀里,不肯松手。   “主上没了妖丹,现在七窍玲珑心也被毁,若再不抓紧时间堕入轮回,重新投胎,恐怕只会灰飞烟灭了”。   谢子居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妖丹,是刚才给他吃的药丸吗?怪不得他的灵力会......   “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古笙本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跟谢子居解释,现在被黑无常就这么说了出来,一时难以自处,歪着脑袋,眨巴眨巴水润的眼眸,喃喃抱怨道:“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倒霉啊”。   谢子居撇过头去,不再看他装可怜:“我现在将妖丹还给你”。   说罢,谢子居便要运功。   古笙抬手制止了他,重归正色:“我已经将他沉入你的丹田,与你的道气合二为一了,你若强行取出来也行,不过我却是受不住这强大的道灵的”。   意思就是,现在就算他放弃道行强行将妖丹取出来,古笙的身体也是承受不住的。   “主上!”   古笙从手上将琉璃扳指取了下来,扔给了黑无常:“你们另择明主吧”。   白无常看着哥哥已经了然的表情,心底一阵惊涛骇浪:“哥哥,这是你们早就商量好的,对不对?”   若是能拿回七窍玲珑心便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则一拍两散。   “你忘了妲己娘娘的嘱托了吗?你怎么能答应主上!”   古笙没有向她解释,而是转身伸出手紧握着谢子居,缓缓道:“我不是比干之心,真正的比干之心我也不知道去向了何处,我只是它幻化的一个分/身而已,也可以说我只是由妲己死后的执念幻化而成,从前的我没有心,所以我一直想知道在这偌大的天地之间,我究竟算作什么,可是找了许久,寻了许久,我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谢子居安静听着,心中已经疼得麻木。   “说来可笑,我也算活了几千岁了,可在遇见你之前我甚至连情爱都不知是何滋味”古笙说及此处似是想到什么好事,脸上竟挂着一抹岁月静好的笑容,片刻后,他抬头深情地凝望着谢子居的眼眸:“只是人世间的事往往十有八/九不是顺遂的,我还有很多的话相与你说......但却是来不及了”。   虚弱的声音开始变得缥缈,谢子居知道他现在肯定承受着偌大的痛苦,可偏偏每一眼瞧着自己都是深溺的温柔,他知道古笙不想然自己痛苦,可殊不知,他这般强撑着才是对自己真正的折磨:“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你?”   谢子居瞧着古笙茫然的表情,沉声道:“这一世你既招了我,就要负责到底,阿笙,你记住了,无论投生到何处都不要乱跑,等着我去寻你,罢了,若我寻不到你,你来寻我也行”。   古笙伏在谢子居的肩头,苍白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我的俊夫郎啊,你可一定要等我”。   “好,我等你”,   谢子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古笙,可还是没能阻止他一点一点堙灭。   直到天亮了,风雪也停了,云开雾散,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谢子居还是没有离去,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哪待了多久,不,也许有鬼知道。   十七年后,玄饶京城。   “话说,当年天下动荡,硝烟四起,群雄争霸,这其中最为惊心动魄的可谓是那乌连之战了......”。   这说书先生才刚刚开了个头,下面便有人出言捣乱:“当年动荡,打了那么多战役,你怎么一天到晚就只说乌连之战,乌连之战,腻不腻啊!”   说书先生好涵养,不与他计较,毕竟还是有其他听客的,清了清嗓子,又继续道:“当年襄皇和樊将军那场战役打了整整七天七夜,那战场上是倒戈卸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才刚有起了头,下文还憋在嗓子里呢,那作乱声又起:“哎,停停停,你昨日不是还说只打了三天三夜嘛,怎的今天又变成七天七夜了?”   “哎,到底会不会讲啊,不会讲就下台去,别在这浪费小爷时间”,   这人端得是理直气壮,一身锦绣红袍,长得也是风度翩翩,可这说出来的话却是差强人意,不过这小爷在玄京也是出了名的砸场子王,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你!”   说书先生一身白衣俊朗,还从未被人这么拆过台,羞愤地站在台上,看着那人说也不是,走也不是。   “我?我怎么了,我说了吗.....嘶,哎哎哎,别打别打,别扔!靠,洛佩慈,你有话不会好好说啊!动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江淼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怒瞪着洛佩慈。   “我不过是个酒楼的老板,谁跟你说我是英雄好汉了?”   十七年过去了,除了脸上又堆了些肉,洛佩慈倒是没什么变化。   江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洛佩慈用扫把赶了出去,他插着腰,唔,胸部以下,大腿以上,姑且算作是腰吧。   “我今日有贵客要来,你若再来捣乱,惹了贵客不高兴,我就打折你的腿!”   江淼不屑大吼道:“哼,不就是你哥哥做了皇帝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要是敢打折我的腿,我就,我就到衙门告你去!”   自从这洛佩慈回到玄京以后就开了酒楼,没想到还真被古笙说中了,自开店以来啊这生意便是日渐高升,红红火火,客人往来不绝,甚至要预定才有厢房,眼见这洛佩慈的生意越做越大,可江淼依旧是烂泥扶不上墙,一天到晚来他这酒楼找茬捣乱,大家也都当热闹看看罢了,不过这两人倒是吵得认真。   “舍弟胡闹,让子居兄见笑了”。   洛书言在谢子居对面端坐着,少了之前的抑郁沉闷,眉目间多出些清朗明俊,倒叫人能想到之前探花郎的风姿。   “无妨,皇上日理万机,今日叫子居过来,想必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谢子居偏过头淡淡地看过窗外,外面一片鸟语花香,春光明媚。   已经第十七个春日了。   洛书言看他眸色轻浅,像是在看外面拥挤的人群,又像是在看那如画的景色,可仔细细瞧,却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一时猜不出个心思。   他捏了捏眉心,道:“当年一战后,有三人失踪,如今却是找回了两人”。   “哪两个?”   洛书言沉眸道:“惠妃和赵清风,在同一处被发现的”。   他们?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么会同时出现?   “怎么回事?”   洛书言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初惠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赵清风的”。   谢子居眸光一闪,他与古笙二人当初只探到惠妃肚子里不是个正常胎儿,却不想事实竟是如此。   楼君卿身为猫妖,本有九命,当年,他知天道将至,清风镇即将覆灭,可,以他一妖之力肯定不能与天道相挡的,所以便只救出了赵清风一人,他舍了几命护赵清风直至今世,本以为让他做个普通的书童,安乐一世,却不想洛书言命途坎坷,清风也进了皇宫,最后竟与惠妃相恋,做出此等荒唐之事。   谢子居疑惑:“那楼君卿呢?”   洛书言摇头:“惠妃和赵清风死了,他们的孩子也不见了,而楼君卿也在这时消失了”。   很有可能是楼君卿将孩子带走了,这只猫儿是想护住清风寨的血脉吗?   “此事便到此结束吧”,   洛书言捏了捏眉心,实在是疲惫地紧,想来当皇上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子居兄,以后想去何处?”   洛书言登基以后,便废黜了以前的崇道的惯例,选官举贤必以才能为主,德行为辅,而崆峒顶也真正成为了习武养性之地,他知谢子居天子聪颖,在各方面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言语间显有拉拢之意。   “不知”,   谢子居言简意赅地答道。   “那......”   洛书言还在说着,可谢子居看着窗外却是呼吸一紧,霍然起身。   “子居兄,你?”   洛书言还未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见谢子居直接从窗户口飞了出去。   他看着前面那队娶亲的队伍,甚是纳闷,看子居兄这架势,是要去抢亲啊?   谢子居心中敲着擂鼓,他从未感受到自己呼吸这般急促过,十七年了,他从未在这天地间追寻到他的一丝气息,可就在刚刚,刚刚他久寂在丹田的气息忽然紊乱起来,是他吗?是他吗!他不敢停步,急急点足从枝丫间又略过琳琅满目的小摊,来到迎亲队伍的前面,生生逼停了那一队人马。   “哎,你谁呀,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这成亲呢,时辰可耽误不得,赶紧让让!”   喜婆不耐烦地上前催着。   谢子居却是点足直接从人群穿过,来到了轿子面前。   周围路过的人对着这样貌上佳的公子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谢子居却是全然不顾,他攥了攥有些出汗的掌心,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只听他轻轻问道:“是你吗?”   轿子里的人没有回应。   谢子居的心沉下去一半,可又实在不甘心,傻傻地又问了一遍:“阿笙,是你吗?”   等了片刻,轿子里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哎哎哎,你这人,别在这耽误事了啊,这吉时可要过了,到时候新娘子要是嫁不出去,这人可就归你了”,   喜婆看着谢子居这副武功高强的架势又不敢动手,就只能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   而旁边的护卫队的却是直接过来拖人了。   谢子居一咬牙,直接掀开了帘子,里面的新娘早已将盖头拿开,是个样子灵动的男子,可却不是古笙。   谢子居心灰意冷,任由护卫队的人拖了下去。   “哎,等等”,   谁曾想,这新娘子竟然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他走到谢子居面前,水灵灵的眸子来回打量着他,然后轻笑道:“好个俊夫郎,掀了我的红盖头,怎的,还想跑不成?”   谢子居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抬头,对上的是他笑盈盈的眸子,他不敢置信地走过去,痴痴地望着他:“是你吗?”   新娘闻言笑得更为灿烂了,他将红盖头一把盖在了谢子居的头上,人也随即跳了上去,谢子居拖着他,耳边传来一声哽咽:“我的夫郎,阿笙,回来了”。